回复：‖NCT‖190822【改编】当年万里觅封侯（诺民）

第42章
　　罗渽民本想趁着天早再去见汤铭一次的, 被林思搅了, 现在出城也来不及了，只得作罢。
　　想到林思, 罗渽民又琢磨是不是去罗家祖坟上烧烧香, 想到祖坟, 又想起汤铭的母亲可能也是罗家的女儿，这么一想——
　　罗渽民瞬间确定了, 汤铭同自己必然是沾亲的！
　　汤铭无妻无子, 他也断子绝孙了！
　　罗渽民忍不住笑了下。
　　不自觉的，又想到了灵棚里那情景。
　　罗渽民轻轻抿了一下嘴唇, 回想了片刻, 觉得此生血脉无继也值了。
　　正遐想着, 外面宣从心来了。
　　家里突然来了外人，宣从心不太放心，过来问了问。
　　“没什么，我……我年少时认识的一个故人。”罗渽民含混道, “当年被我连累也遭了难, 前几日得罪了主家，躲出来了, 我就留他住下了。”
　　宣从心不甚在意：“哦，那就住下吧, 对了, 今天刚听人说，几日后的万寿节不再大办了, 一切从简，宗室进宫磕个头就出来，没宴饮，也不必准备什么了。”
　　“丧期里，也就这样了。”宣从心见罗渽民有点神不守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
　　罗渽民心不在焉道：“怎么？”
　　宣从心轻声道：“五七一过，咱们就能回黔安了，你那夸父如何了？咱们能不能一同回家？”
　　罗渽民回神，低头笑了下，静了片刻后道：“我看看，林……就是我那故人，看他能不能替我送你们回去，他若不方便就是我，将你俩送回黔安后，我再回来。”
　　宣从心不舍的看着罗渽民，欲言又止，无奈道：“好吧，不过……我们也不着急，等你娶了小嫂嫂我们再一起走也行。”
　　“没那么快。”罗渽民胡乱道，“再说……这还在孝期呢，哪儿能纳妾。”
　　宣从心皱眉：“我和宣瑜在孝期，你又不在，怕什么了？而且……”
　　宣从心冷冷道：“我看这皇城里也不比咱们黔安多规矩，就这几日，还有人跟安国长公主议亲呢。”
　　罗渽民感觉自己好像上台阶时不小心踩了个空。
　　罗渽民静了片刻，坐下来，漫不经心：“哪家？”
　　“那不清楚，那些人我虽都认得了，但她们那些七拐八弯的姻亲我不知道，什么侄女外甥女的，猜不到是谁。”宣从心皱眉，“可能是……算了，说不准，总之是说了，安国长公主看上去也很有意，呵……丧事上谈这个，这规矩也是真好。”
　　罗渽民点头：“李小王爷二十有三，确实该成家了。”
　　宣从心好奇道：“就是那个还来过咱们府上看大哥的李小王爷？”
　　宣从心未出阁，又被罗渽民瞒的实在，并不知道外面传的那些李帝努和罗渽民的风流韵事。
　　罗渽民心神不宁的“嗯”了一声。
　　“没见着过，听说是安国长公主的心肝宝贝，被娇惯的无法无天。”宣从心道，“虽不是本家兄弟，但他好歹是皇亲，居然这个时候议亲……”
　　罗渽民本能的回护李帝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又做不了主。”
　　“谁知道。”宣从心对皇城中的任何人都无好感，略带刻薄道，“不说没人能做的了他的主吗？说要议亲，必然是他自己乐意的。”
　　罗渽民淡淡一笑：“可能吧。”
　　安国长公主府。
　　李帝努摆弄着一个小把件，头也不抬道：“不必为我费心。”
　　安国长公主放缓声音道：“聂文两朝阁老，门生遍天下，他就这么一个孙女，视若珍宝。那个姑娘我也见过了，长相好，脾气更好，也很识大体，将来……堪作王妃的。”
　　李帝努漫不经心：“我不要。”
　　“做什么不要？”安国长公主耐着性子，好言好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生人，这不没逼着你什么吗，你先娶进来，慢慢相处着，相伴一段日子就知道了，这姑娘脾性是真的好，到时候你们两厢情愿了，再……”
　　李帝努把手里的把件放在一边，抬头，“我不用守孝吗？”
　　“你竟是在意这个？”安国长公主笑笑，“三个月，那不是可有可无吗？就算现在定下来了，真的过门也要半年了，什么也不耽误的。”
　　李帝努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等下……”
　　安国长公主隐约觉得李帝努下面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
　　李帝努好整以暇，认真问道：“公主，先给我个准话，宣瑾死了，我是该守三个月，还是一年？”
　　安国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淡去。
　　身为皇亲，守三个月就行了。
　　若是宣瑾的亲弟弟，那就要守一年。
　　侍奉安国长公主的几个丫头自觉的退了下去。
　　安国长公主尽力压着火，勉强道：“你是不是喝了酒？胡说什么呢……”
　　“问问规矩。”李帝努漠然道，“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再做出悖逆之事来，像上次一样……”
　　李帝努低头一笑，“满心满意的去求娶四公主，反而被皇帝用镇纸砸破了额角……”
　　安国长公主怒道：“你！”
　　李帝努轻松道：“怎么了？我被打怕了，想谨慎点，不行吗？”
　　安国长公主被气的气息不稳，急促道：“你上次分明是不满王爷给你说亲，才故意去同皇兄要四公主！险些将皇兄气病，你现在倒打一耙了？”
　　李帝努笑了：“但到现在也没人同我说过，我为什么不能娶四公主啊。”
　　李帝努看着安国长公主，声音轻佻：“说真的…

李帝努看着安国长公主，声音轻佻：“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丫头呢。”
　　“你能见过她几面？！你知道她长的是圆是扁吗？”安国长公主大怒，“你就非要让我不痛快，让皇兄不痛快，是不是？！”
　　李帝努神色自然的看着安国长公主。
　　安国长公主气的心口疼，她揉了揉胸口，不再说话。
　　这几日，安国长公主听别院的人说，李帝努似有收敛之态，连日来没惹祸，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规行矩步，好似回到了少时。
　　安国长公主以为他想通了，心里高兴，想趁着李帝努举止正常的时候把他的亲事定一定。
　　不想，还是这样。
　　安国长公主语气不稳，焦心道，“你就……不能好好的吗？”
　　李帝努轻轻的敲了敲椅把手，慢慢道：“这几年，宫中接连有丧事，宣璟宣琼的婚事全耽误了，到现在没大婚，府里也没听说什么动静。”
　　安国长公主抬头，李帝努似是自言自语：“我比宣璟还大几个月，若是能赶在他们之前成了婚，再早早的有个儿子……”
　　李帝努看向安国长公主，“皇帝见我身子康健，又有子息，必然会多看重一点，是不是？”
　　安国长公主被说中了心事，眸子一动。
　　李帝努看着安国长公主，轻声道：“母亲，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别费心了。”李帝努起身，“我还是那句话，要娶只娶宗室女，公主最好，别的王爷的女儿也凑合，非宗室女就罢了。”
　　“帝努。”安国长公主咬牙，“你就非要戳我的心，戳皇兄的心，是不是？”
　　李帝努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安国长公主，“这话说反了吧。”
　　李帝努说罢就要走，安国长公主匆忙起身，脱口急道：“皇兄他……他身子不好了！”
　　李帝努脚步一顿。
　　“帝努。”安国长公主起身，走到李帝努身边，无奈道，“我是替你着急！自打宣瑾没了，皇兄病了一场，精神大不如从前，要是有个万一……你准备如何？”
　　李帝努偏头看安国长公主，对视片刻，李帝努轻声道，“公主，你是宣琼的亲姑母，李王爷的发妻，你只要不犯大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
　　李帝努轻声笑道：“知足点吧，还非要做皇太……”
　　啪的一声，李帝努被安国长公主扇了一巴掌。
　　打了李帝努，安国长公主自己先慌了，急道，“帝努……”
　　安国长公主要拉李帝努看他的脸，被李帝努一偏头躲了。
　　不是头一次被扇巴掌了，这次的李帝努没惊没恐，面无表情的抬手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看了一眼，随手拭在帕子上。
　　李帝努舔了舔嘴角，笑着补完方才的一句话，“还非要做皇太后吗？”
　　安国长公主即愧又悔，“我方才让你气着了，让我看看……”
　　“不用。”李帝努后退半步，“公主打也打过了，我回府思过去了。”
　　“帝努……”安国长公主近乎哀求，“我不是只为了自己！无论如何你也是我如今最近的血亲了，我怎么会不帮你？你……你就不怕将来宣琼上位，让你没有容身之处吗？倒时候不单单是你，你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不受牵累？！我到时候就算能保住这公主府，也只能仰人鼻息了！我……”
　　李帝努眸子一颤，身边的人……
　　李帝努咬牙。
　　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呆在黔安？！！
　　安国长公主见李帝努似有意动，忙道：“帝努……你当真已经绝情了？什么都不管了？”
　　原本确实是绝了的。
　　李帝努耳中阵阵耳鸣，头又疼了起来，他眉头紧皱，“日后再说……”
　　李帝努踉跄了两步，出了暖阁。
　　回李王府别院的路上，李帝努头疼欲裂。
　　宣瑾的死打破了京中微妙的平衡，夺嫡之争已经开始了。
　　李帝努原本能轻松快意的一旁搅混水一旁看着别人厮杀，最后再无牵无挂的死在某个**手上。
　　一了百了。
　　但是，但是……
　　李帝努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的嘴角还在疼，他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六年前，就是在公主府，就是这个巴掌……一下子结束了他懵然混沌的少年时光。
　　李帝努原本那会儿就能解脱的，但是罗渽民在万里之外，竟生生把他气活了过来。
　　李帝努现在也可以不管不顾的，但罗渽民现在偏偏就在那个什么鬼黔安王府里呆着！
　　李帝努怒不可遏，难以自已的把满腔恨意全倾注在了罗渽民身上，都是这个人，都怪这个人……
　　“他也在利用我，他其实也在利用我……“
　　李帝努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随车的家将耳力非常，听到了车里的动静，催马跟到车旁，俯下|身问道：“世子可有是吩咐？”
　　马车中，李帝努双目赤红，声音喑哑：“替我……解决一个人。”
　　家将听到一个名字，心中一凛，忍不住再次问道：“世子确定？”
　　马车里安静了片刻，道：“是。”
　　家将躬身，细细听清楚李帝努的吩咐，问道：“……今晚吗？”
　　马车里的李帝努声音冰冷：“现在！”
　　家将目光复杂，但不敢违命，一挥马鞭走了。
　　黔安王府，罗渽民一天没吃几口东西，躺在床上也不舒坦，不住翻身。
　　罗渽民自言自语：“他又不欠我的……”
　　罗渽民又翻了个身。
　　罗渽民并没多想什么，他和李帝努什么都不是，李帝

　罗渽民并没多想什么，他和李帝努什么都不是，李帝努若真的娶亲了，那……
　　那罗渽民也会留下。
　　只是再不会越雷池一步就是了。
　　罗渽民小声道：“早知道之前就多亲一会儿了……”
　　罗渽民房中窗棂一响，罗渽民失笑：“你跟我住一个院子，进我屋还要翻窗？”
　　罗渽民抬手撩起帐帘，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房中没点灯，罗渽民起身，借着香炉里一点火星点着了蜡台，一转身，心里咯噔一声。
　　一个蒙面男人带着刀站在屋中央。
　　罗渽民轻轻地放下烛台，尽力镇定道：“侠士是……”
　　家将扯下面纱，冷声道：“我受李小王爷命而来，得罪了。”
　　家将说着上前一步，一把拉起罗渽民左臂，家将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无误，是没缠纱布的那一只手。
　　家将抽出腰间匕首，没拔下刀鞘，反手捏着刀鞘，用匕首柄在罗渽民手掌心一拍。
　　轻轻的一声：“啪”！
　　罗渽民：“……”
　　家将收起匕首，一抱拳：“我也不知道罗少爷做了什么错事，但是我们世子气愤难当，动了大怒，让我来……来对罗少爷惩戒一二！”
　　罗渽民低头看看自己白皙的掌心，茫然道：“哦。”
　　家将躬身：“还请罗少爷静思己过，不要再犯！我走了。”

第43章
　　夜半, 李帝努披散着头发坐在榻上, 一旁地上跪着一人，不住发抖。
　　李帝努也不问话, 也不拷问, 自顾自的出神。
　　冯管家拿了药膏进屋来, 偏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似在安国长公主府上见过。
　　冯管家把药膏放在小桌上, 不太敢开口。
　　天底下敢对李帝努动手的人屈指可数，李帝努是从公主府那边过来的, 脸上的伤是谁打的……可想而知。
　　李帝努嘴角还洇着血, 冯管家看不下去, 小声问道：“世子，疼不疼？还在渗血呢，我给您上点药？”
　　李帝努没说话。
　　冯管家见他没说不，就取了药膏出来要给他上药, 李帝努偏过头躲了, 终于开了口：“你去吧，我有话要问。”
　　冯管家低头看看地上跪着的人, 叹口气出去了。
　　李帝努便接着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跪着的人险些要吓死的时候, 李帝努才终于想起了他。
　　李帝努突然问道：“皇帝身子如何了？”
　　这人是安国长公主的心腹, 平日里藏的很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李帝努留意到, 他清楚安国长公主的立场，定了定神，抖声道：“确实不太好……只是，只是没人敢问。”
　　打探皇帝身子如何，这算是谋反，众人都知道避讳。
　　李帝努眯起眼：“那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长公主时常去向皇帝请安，可能是自己看出了什么？加上……”心腹低声道，“长公主在太医院自有自己的人手，长公主一心为世子，就是拼着犯忌讳，也要替……”
　　李帝努淡淡道：“说一句废话，砍你一根手指。”
　　心腹语塞，转口道：“长公主探听这个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皇上同先帝一般，太、太……太不考虑世事无常。”
　　心腹不敢多言崇安帝，只得拿先帝来说：“先帝当日不就是笃信山河万岁，没早早的立下太子，才惹出了不少事么？长公主不想将来再有一场大乱，想趁着咱们皇上精神好的时候，把该料理的料理了。”
　　李帝努失了耐心，“只是因为皇帝抱恙，她就突然这么着急了？”
　　“还有！还有……”心腹出了一头的冷汗，忙道，“不瞒世子，长公主原本没想插手的，奈何李妃娘娘咄咄逼人，世子知道，长公主同李妃娘娘不睦已久，日后若是五皇子登基，说的好听，五皇子是同公主两下里的血脉，但私底下的事谁看不明白？李妃娘娘心窄，她若做了太后，能对长公主有多宽厚？”
　　“咱们王爷这段日子跟五皇子走动的也太多了点，长公主心不安啊，王爷跟公主虽然也恩爱了几十年，但、但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中间毕竟还是夹着两个庶子的……如今是无妨，但以后呢？将来咱们王爷若成了掌权的国舅，长公主式微，李王爷还会……如此尊重公主吗？”
　　心腹看了李帝努一眼，硬着头皮道：“届时，您的世子之位，公主怕也无法替您保全了……”
　　李帝努嗤笑，“真好……我这颗棋子果真是好用。”
　　李帝努抬眸，好奇道：“你们怎么不担心，我并不在意这些事呢？世子之位没就没了，我这条命，谁爱拿走谁拿走。”
　　心腹冷汗淋淋，怎么不担心？！
　　李帝努多年来时不时的寻死，安国长公主原本已经熄了这个念头，不敢多指望他，打算听天由命了，总归无论谁继位，她都是皇帝的亲姑母，可偏偏李帝努近日突然多了几分人气！唾手可得的皇太后之位就在眼前，安国长公主怎么可能不心动？
　　心腹低声道：“公主是觉得……世子可能是有了要争一争的念头，世子若有此意，公主自然要倾力襄助的。”
　　李帝努淡淡道：“她想怎么帮？”
　　心腹却胆怯了，他犹豫了半晌，“公主想、想，想……”
　　心腹“想”了半天也没敢说出来，李帝努替他道：“想让皇帝在身体康健的时候认回我。”
　　心腹忙道：“如此最好！”
　　李帝努微微俯下身，看着心腹的眼睛，轻声道：“那公主想没想过，对他称父……我会多恶心？”
　　心腹一愣，一抬头正撞上李帝努阴鸷的双眸，吓得磕头不止。
　　这颗心早就寒透了，如今不过再被插两刀进来，李帝努没什么感觉，麻木道，“你走吧。”
　　心腹怔住了，他以为自己不死也要褪层皮的，这……这就让自己走了？
　　“告诉公主。”李帝努起身，“别自作聪明，别擅做主张。”
　　心腹迟疑，李帝努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心腹试探道：“那议亲的事……”
　　李帝努垂眸道：“提一次，我就去向皇帝求娶四公主一次。”
　　心腹忙道：“不敢不敢，方才是小人多嘴了！”
　　李帝努闭上眼，尽力把少时同安国长公主相伴的种种欢愉封回心底，免得让自己再发疯。
　　“你们是什么心思……我都清楚，只是想让我成亲么？只是想让我有子嗣吗？”李帝努回头看心腹，一笑，“公主想找个人来，名正言顺，无时不刻的看着我，盯着我，把我当木偶，是不是？”
　　心腹心头一惊，没想到李帝努连这都猜到了，但还是抵死不认，“公主只是想给世子找个伴儿！世子年纪不小了，平日里府中空空荡荡，世子心绪岂不是更不宁？若有个人相知相伴的人在就最好了，就算不能同世子交心，那……”
　　“那也可能会有个孩子，如此公主就放心了。”李帝努自言自语，“我若是喜欢她，就更热闹了，公主更能方便的操控我了……”
　　李帝努低头看着心腹，轻声呢喃：“早早断了这个念头，先不说我不会娶亲不会纳妾，就是有……”
　　李帝努用靴尖轻轻碰了碰心腹的头，“就是有，就是喜欢上了，我也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在我这里，没什么人能让我舍不得放不下，懂么？”
　　心腹不住发抖，点头。
　　李帝努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再喜欢……我也不会在意，我想打就打，心里不痛快了，大半夜的也会把他叫起来，让人把他往死里打，打死了……我也不会在意。”
　　心腹吃了一惊，勉强答应着。
　　李帝努晃神，似乎刚发现脚底下还有个人似得，心烦道：“知道了就滚！”
　　心腹感觉李帝努已经有了七八分意动，觉得可以跟长公主交差，忙滚了。
　　李帝努疲惫不堪，本想睡了，但还是不放心，让久候在暖阁外的家将进来了。
　　家将跪下来，将黔安府中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帝努静静听着，点点头：“差事做的不错，还有一件事交给你办。”
　　家将并不是很想办，但敢怒不敢言，低头道：“世子吩咐。”
　　“把今日之事……夸大几分，传出去。”李帝努烦躁道，“好让我耳根清静清静。”
　　家将尴尬：“世子……属下无能，不会这个啊。”
　　“不会就去问别人！阖府这么多人，没个会编排瞎话的？”李帝努揉揉眉心，“我头疼……别烦我。”
　　家将勉为其难的点头：“好。”
　　家将看着李帝努进了卧房，一攥拳，咬牙去了。
　　两日后，黔安王府，宣从心一边看书一边同罗渽民聊天。
　　“李小王爷那婚事，黄了。”宣从心翻了一页书，感叹，“这京中的人啊，真是……”
　　罗渽民尽力不动声色，“怎么……黄的？”
　　宣从心看了不远处写大字的宣瑜一眼，放下手头的书，悄声道，“你跟我来。”
　　罗渽民神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披上狐裘，同宣从心一起出了书房，轻轻的带上了门。
　　两人走到院里，宣从心轻声道：“在三皇子府听来的，这事儿有点龌龊，我不想让宣瑜知道。”
　　罗渽民哑然：“怎么……龌龊？”
　　李帝努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就是那个李小王爷。”宣从心压低声音，“有恶癖！”
　　罗渽民一惊，“什么恶癖？！”
　　李帝努难不成还有什么病没让自己知道？
　　宣从心踟蹰再三，斟酌着用词，快速道，“李小王爷他爱打房里人！”
　　罗渽民瞠目结舌：“我……我怎么不知道？”
　　宣从心莫名其妙的看着罗渽民，“你为什么会知道？”
　　罗渽民语塞。
　　宣从心不解道：“我没事儿编这种瞎话做什么？旁人说，我就听着了，李小王爷是真的不能嫁，他不单是性子不好，竟还会对自己屋里人动手！别说京中了，就是在咱们黔安，这样的人也讨不着夫人，所以……现在怕是没人敢同他议亲了，好好的姑娘嫁过去，没准没几天就被他打死了。”
　　罗渽民哑然无声，费力道：“不是，这都谁说的？怎么能这样造谣？！”
　　“到底哪个夫人太太说了哪一句我是记不清了。”宣从心认真的回想了下，“哦，是说李小王爷一言不合，把房里人打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罗渽民悚然：“不成人形？！”
　　“我也怀疑是有人夸大了，因为前头还是说，李小王爷是看房里人不顺眼，一把抄起匕首，捅了房里人一刀。”
　　罗渽民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再前面，是说李小王爷脾气不好，看房里人不顺眼，让府中家将捅了房里人一刀。”
　　“再再前面，是说李小王爷脾气大，房里人惹他生气了，都大半夜了，他想起来还是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当即就派十个铁甲家将过去，把人从床上抓出来打掌心！”
　　宣从心打了个冷颤，低声道：“就算是最轻的这个也很可怖了！你想想……一言不合，就派十个家将过去打，十个壮汉啊！那不得把手都打烂了？”
　　罗渽民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掌，久久无言。

第45章
　　罗渽民不是不想早早去见李帝努, 他实在是被绊住了脚。
　　宣璟打上门来了。
　　昨日林思替他往城外跑了一趟, 林思怕罗渽民心急，没套车, 自己骑马走了个来回, 纵然身子好也累着了, 转过天来起的晚了一点，这边刚起了床, 外面宣璟就已经进府了。
　　林思披上衣服就窜进了罗渽民屋里。
　　“你……”罗渽民也头疼, “躲着算什么？不去跟他说清楚？”
　　林思眼睛发红，摇了摇头, 比划：殿下不一定是为了寻我, 就算是, 我也没脸再见他。
　　“你占了人家便宜，你当然不好意思！”说是这么说，罗渽民一向护短，不会逼迫林思什么, 低声吩咐, “去宣瑜院里。”
　　宣璟最多闯一闯罗渽民的院子，宣瑜那边, 尤其是宣从心那边，他是不会擅闯的。
　　罗渽民整了整衣冠, 迎了出去。
　　罗渽民把林思的事在腹中打了几个来回, 备好了应付宣璟的话，不想宣璟开口先大怒道：“造谣李帝努的事, 是不是你做的？！”
　　罗渽民被问懵了。
　　时隔多年未见，罗渽民怎么也想不到，同宣璟重逢时先要辩驳这件事。
　　罗渽民按着规矩要给宣璟行礼，宣璟恼怒道：“你少来这套！”
　　罗渽民叹口气，也懒得行礼了，摆摆手让人给宣璟上茶，尽量带着点儿下位者的谦卑，“不知四殿下说的是什么？我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并不知道外面出了……”
　　“别跟我装！宣琼让人扣了顶黑锅摘不下来，现在来找我的麻烦，同父皇告了一状，说是我在他府里安插人手，说是我在隔岸观火，引着他和李帝努鹬蚌相争。”宣璟气的要跳脚，“我思来想去，这事儿多半就是你做出来的！”
　　罗渽民：“……”
　　事是罗渽民做的不假，但罗渽民只做了个“十五”，前面那个“初一”是谁的手笔，罗渽民是真的不清楚。
　　罗渽民真心实意道：“我确实不知道。”
　　“你以为我信？”宣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李帝努房里的事，也就你知道，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说的？”
　　罗渽民闹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宣璟怎么还是这么蠢？
　　罗渽民一边想着怎么尽力客气的把宣璟轰出去一边客气道：“李小王爷那些隐秘的事，我无从得知。”
　　“呵……当初他买了你去，跟你不清不楚的在一处住了半年，你现在说你清白谁信？”宣璟鄙夷的看了看罗渽民，“你那个毛病是不是还过人？自己有就算了，还能传给别人，弄的……弄的别人也那样！”
　　罗渽民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外面……宣璟带来的人并不多，把他扣下打一顿不难，就是事后不好料理。
　　罗渽民决议不跟脑子少根筋的人计较，一笑：“或许真能传人，那殿下在我这呆着，怕也不好。”
　　宣璟警惕的看了罗渽民一眼，皱眉：“你少看我！我跟你们不一样！没那毛病。”
　　罗渽民点头：“希望是吧，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谁问你了！我已料到是你做的了，我这是来申斥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担，少推到我身上来！”宣璟气不打一处来，“我跟宣琼可不一样，他忌惮着李王府这个外家，我可不怕！”
　　罗渽民看着宣璟，替他演的累，罗渽民还惦记着去见李帝努，十天才能见一次的，由不得这么耽误，叹气道：“殿下……你特意来一趟，到底是想说什么？”
　　宣璟被罗渽民说破心事，一时哑口无言，勉强喝了一口茶后才皱眉道：“林思呢？快点把他交出来！”
　　罗渽民眸子微微一动，道：“前几日，他确实来了一趟。”
　　宣璟眼睛一亮，罗渽民继续道：“但没落脚，他同我说，他言行失当得罪了殿下，被殿下轰出来了，然后就走了。”
　　宣璟呆了：“去哪儿了？”
　　“不知。”罗渽民反问，“殿下不是说不想再见他了吗？”
　　宣璟语塞，含混道，“他知道我那么多事，我怎么能放纵他乱跑？”
　　罗渽民点头：“那无法了，他当时失魂落魄，前言不搭后语的，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就走了，并未告知我要去哪儿。”
　　宣璟疑虑不定的看着罗渽民：“真的？”
　　罗渽民坦然道：“不瞒殿下，我也在寻他。殿下若找到了他请告诉我一声，也让我放心。”
　　宣璟沉默片刻，烦躁道：“等找着再说吧。”
　　罗渽民看了宣璟片刻，道：“殿下，当日，你曾要赎我出狱……”
　　“你可别多想！”宣璟忙高声道，“我那会儿年轻！脑子一时犯浑才起了那糊涂念头！我可一点儿都不想碰你！就算买了你，八成也是把你打一顿，再给你个安身的所在就罢了。”
　　罗渽民莞尔：“我知道，我一样领情。”
　　宣璟悻悻，“我当时真的就只是一时兴起，银子还没筹好，先被我母妃教训了一顿就算了，过后又被李帝努质问，我招谁惹谁了……”
　　罗渽民倏然看向宣璟，“李小王爷质问殿下？”
　　“啊。”宣璟鄙夷道，“疯子从小就是疯子……”
　　罗渽民心跳微微加快，道，“还请殿下细说。”
　　宣璟厌恶的看了罗渽民一眼：“我做什么要说他的事？”
　　罗渽民压着火，“若我得着林思的消息，我会马上派人告知殿下。”
　　宣璟脸色一僵。
　　宣璟捏着鼻子回想了片刻，同罗渽民说了，又道：“你说说，他这疯病是不是从小得的？寻常人能做出这种事来？我从早就跟我母妃说了！他从小就不对劲儿！我还要跟父皇说，可父皇偏心，不听……”
　　罗渽民没心思应付宣璟了，他起身，魂不守舍道：“殿下放心，一旦有林思的消息，我就……我就马上派人告知殿下。”
　　宣璟不满罗渽民突然给自己下了逐客令，但一想自己还有正事要做，没跟罗渽民一般见识，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罗渽民在院里找了两圈，寻不着林思，估计他躲了，没再找他，让仆役同宣从心交代了一声，自己出了门。
　　李王府别院，罗渽民一下了马车就被人迎着催着请进了内院。
　　“罗少爷你可来了。”冯管家急了满头的汗，小声道，“世子从早上开始时不时的就问几时了，方才不知怎么了，又问了一次时辰后，突然动了怒，那眼神都不对了，恍惚间……世子突然问，还有没有寒食散。”
　　罗渽民心头一紧，“你没给他吧？！”
　　“当然没有！府里早就没那种药了，我们王爷当日来回查了几次，京中也早就没卖的了，但那药不少大夫都会配，世子要是想要，必然能弄来。”冯管家苦道，“罗少爷，世子有两年没吃过那东西了，你可别折腾他……这比以前还疯可不行。”
　　罗渽民皱眉：“府里突然来了人……我知道了。”
　　冯管家退下，罗渽民自己进了书房。
　　李帝努在看书。
　　李帝努右手拿书，左手搭在书案上，左手食指快速的敲动桌面，似在焦虑什么。
　　罗渽民轻轻吐了一口气，低声道：“世子。”
　　李帝努左手掌心按在书案上，不动了。
　　李帝努头也不抬，面色如常，沉声道：“来的这么早？”
　　罗渽民嘴角微微挑起，心里却疼了下。
　　罗渽民想了下，道：“原本想更早来的，可四殿下突然来我们府上了，没法子……耽误了一会儿。”
　　不知是不是罗渽民的错觉，他感觉李帝努眉头舒展开了一些。
　　李帝努依旧看着书，问道：“宣璟找你做什么？”
　　罗渽民自己坐下来了，道：“前两天有些关于世子的流言，四殿下觉得是我传出去的。”
　　李帝努淡淡道：“不是你。”
　　罗渽民哑然：“世子知道是谁做的了？”
　　李帝努合上书，“你手疼吗？”
　　罗渽民右手上还缠着白布，李帝努皱眉，将桌上的一个小瓶子往前推了推，“伤药……大约比你府上的好。”
　　伤药旁边还放着叠好的白布，罗渽民一并拿了。
　　罗渽民坐下来，自己拆了右手上的布放在一边，单手拧开药瓶，他左手没右手灵活，洒出了不少药粉。
　　李帝努远远的看着。
　　罗渽民不甚在意，往右手掌心撒了些药，落在了身上不少，药粉散出一股苦气，罗渽民打了个喷嚏，李帝努不满的看了过来。
　　罗渽民抖开干净的白布，用牙咬着一头，左手拿着另一头，一道道的往右手上缠，一不小心牵动了右手的伤处，罗渽民吃疼，皱眉“嘶”了一声，李帝努忍无可忍一般，起身走了过来。
　　罗渽民想笑不敢笑。
　　李帝努拍开罗渽民的左手，自己给他包扎，罗渽民看着李帝努，想起了宣琼方才说的话。
　　七年前，罗渽民吃药装病时，同李帝努冷战了数日。
　　那些日子李帝努脾气也不大好，整日冷着脸，在宫里遇见了宣璟，宣璟那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傻子偏偏凑到李帝努跟前，阴阳怪气的问他同罗渽民如何了。
　　李帝努起初没理会，宣璟非要嘴欠，同李帝努说：“你要是玩腻了，就把他给我，大不了我折半银子给你就是了。”
　　少年李帝努勃然变色。
　　宣璟头回见李帝努这么生气，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跟自己动手了，但李帝努没有。
　　当日，听史太傅讲课时，在被问到“伦常乖舛”何如时，十五岁的李帝努起身，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宣璟面前，怒斥宣璟不兄不友。
　　李帝努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将宣璟骂了个哑口无言，史老太傅都惊了，忘了自己今日要讲些什么。
　　罗渽民抬头看着李帝努，小帝努，你当日还敢说你没动心。
　　李帝努让罗渽民将手腕搭在他手心上，低头替罗渽民包扎好，一脸不快：“行了。”
　　罗渽民微微活动了下右手手指，李帝努缠的不松不紧，刚刚好。
　　罗渽民想着那个一本正经的小少年，心里一阵阵抽疼。
　　“世子……”罗渽民抿了下嘴唇，轻声道，“今天，不亲吗？”
　　李帝努没料到罗渽民突然就说这个，愣了。
　　罗渽民清了清嗓子，低头摆弄自己右手上的白布。
　　罗渽民低着头，听李帝努不可置信的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往外挤：“青、天、白、日……”
　　罗渽民闭眼咬牙，完蛋，又说错话了。
　　罗渽民尽力表现的自然点，不等他说话，李帝努似无奈似愤懑道：“罗渽民……你吃不够是不是？”
　　罗渽民没绷住，耳朵倏然红了。

不知道为啥 在电脑上发总是少几章 手机上又都不少

第46章
　　罗渽民不想这么丢人, 但脸红这个事儿实在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罗渽民很想问问李帝努，弄弄清楚他到底懂不懂？看话本看杂了吧？！什么叫……吃不够……
　　罗渽民气的脑仁疼, 压着嗓子低声道：“敢问世子……我吃过你什么？”
　　李帝努一怔, 往门口看了一眼, 满目的匪夷所思，“你居然还敢问？！”
　　罗渽民顿了下, 突然明白了什么, 骇然：“你让家将大半夜的去教训我，难不成就是午夜梦回, 想起我****一下, 气的要打我？”
　　李帝努看了罗渽民一眼, 并不解释，“你心里明白就好。”
　　罗渽民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李帝努道，“之前我不与你计较, 现在……”
　　罗渽民一抬头, 被李帝努亲在了唇上。
　　李帝努碰了他一下就分开了，冷声道：“别动。”
　　李帝努不让罗渽民动, 但又舔开了罗渽民的唇。
　　罗渽民一被李帝努靠近脑子就不转了，李帝努一手按在他肩膀上, 罗渽民撑不住劲儿, 下意识扯住了李帝努的袖口。
　　李帝努身子僵了下，似乎很喜欢罗渽民这样拉扯他, 动作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
　　罗渽民脑中乱糟糟的，忍不住瞎想。
　　这人可是太怪了，以后他和心上人做那种事呢？对方也不能动？像个死人似得？那他图个什么劲儿呢？
　　罗渽民迷迷糊糊的又想到了年少时李帝努拿香熏他的事儿了，心中警钟大响，李帝努该不会当时就对自己做了什么吧？
　　他好像是就喜欢对方一动不动……
　　应该不会，那会儿李帝努还是很君子的。
　　李帝努用舌轻触罗渽民的，罗渽民有点吃不住了，偏头躲了，呼吸急促：“世子，你这么来，我可又绷不住了……”
　　罗渽民一抬眸就看见李帝努深深的看着自己，心弦一动，不走脑子道，“我若忍不住……你又要骂我浪。”
　　李帝努似乎也情动了，他不悦的皱眉，不想听罗渽民说话，低头又要亲罗渽民，罗渽民无法，只得小声道：“那先说好了，你骂也……别骂的那么难听，行……行不行？”
　　李帝努一僵。
　　李帝努似乎在压抑什么，手都有些抖，他以额头虚虚抵着罗渽民的，胡乱呢喃道：“你不动，这就是我强迫你的……”
　　罗渽民恍惚：“啊？”
　　李帝努失神低语，“我强迫你的，你不是自愿的，所以才不会动……都是我逼你的，都是我在逼你……来日我死了，你也只会觉得快意，不会伤怀……”
　　罗渽民眸子一颤，胸口狠狠的疼了一下。
　　李帝努情动间有点迷糊了，一不留意，让罗渽民隔着千万重山瞥见了他的一点少时真心。
　　罗渽民心中怆然，忍无可忍的抬头主动亲了李帝努。
　　外间，冯管家脚步匆匆。
　　书房门大开着，里面一片静谧，冯管家估计两人看书呢，没多在意，直接走了进去，转过屏风后冯管家哎呦一声，吓得忙闭眼低头，结巴道，“世、世子……”
　　李帝努呼吸粗重，怒目看着罗渽民，扯住罗渽民的手腕，将罗渽民探到他衣襟中的手一把抽了出来，对冯管家怒道，“怎么了？！”
　　冯管家活活冤死了，他怎么能想到这两人门也不关，大白天的就就就……
　　冯管家勉强找着了舌头：“四殿下来了，吵着闹着，问世子要林思。”
　　罗渽民：“……”
　　李帝努愣了下：“他同我要什么林思？！”
　　冯管家也云山雾罩的，“不知道啊，四殿下说，定然是世子又把林思抓来了，老奴同殿下说了，世子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根本没理会过旁人，殿下不听啊，就是要人……”
　　李帝努闭上眼冷静了下，先看向罗渽民，恼怒道：“你方才乱摸什么？！？”
　　冯管家骇然！
　　罗渽民红了脸，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冯管家。
　　李帝努脑子不甚清楚，没顾上冯管家还在，怒不可遏：“你是不是想让我以后都把你的手绑起来？！”
　　罗渽民崩溃：“你能不能先去看看宣璟！”
　　“别想混过去，你……”李帝努转头看向冯管家，气的声音发颤，“去……准备个最粗的绳子来，多准备点，放在书房，放在卧房，再送去黔安王府一些，让他日日看着，杀……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冯管家忙不迭答应着，忍不住催促，“世子快去看看四殿下，四殿下拎着棍子来的！他若是把您的那些宝贝瓷马砸了怎么办？下人们又拦不住他……”
　　李帝努揉了揉眉心，狠狠瞪了罗渽民一眼，转身去了。
　　冯管家咽了下口水，静了片刻，小声道：“少爷，你……”
　　罗渽民丢了大人，索性也不要脸了：“我就是摸了他一把，怎么了？！”
　　冯管家咳声叹气：“您怎么这么……算了，我先去找绳子。”
　　冯管家急匆匆走了，罗渽民失神的瘫在椅子上，抿了抿比平时红艳的许多的唇。
　　罗渽民合上眼，李帝努方才在他耳畔呢喃的话还在脑中回响。
　　“来日我若死了，你不必伤怀。”
　　罗渽民心里发疼，低声笑了下，“自欺欺人……”
　　方才摸他的时候，他明明是喜欢的。
　　罗渽民也有点后悔，刚才好像是有点太孟浪了，只盼着以后别真的要捆自己就好了。
　　罗渽民脑子里也乱的很，他闭上眼，等着李帝努回来同他解释一二。
　　这一等就是正正一个时辰。
　　宣璟认定了林思不在黔安王府就在李王府，李帝努还是个有前科的，宣璟越想越觉得是李帝努在使坏，还觉得林思已经被李帝努动了大刑奄奄一息生不如死，决议要搜府，还要搜大理寺，李帝努简直莫名其妙，他没扣下林思，也不可能让宣璟搜自己府上，原本就带着火气，没好气对宣璟讲，两人吵个没完，李帝努脑子让罗渽民闹的混沌，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十天一次……十天一次，你还要耽搁我的时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宣璟“嗨呀”一声抓住了关窍，怒道：“到底是谁惦记他？果然在你这！你让我搜！我不敢搜李王府，还不能搜你这别院了？你心里没鬼就让我搜！”
　　李帝努头晕目眩，内院书房里好好的摆着一个让自己亲软了的罗渽民，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同宣璟吵闹，待脑子稍微清楚了一点后就命人将宣璟轰出了大门。
　　宣璟自然不服，被轰走时还叫嚣着要去让崇安帝评理。
　　待李帝努再回内院时，天已经黑透了。
　　冯管家制备了一桌好菜，还不忘在罗渽民面前摆了一盘烧鹿筋。
　　闹腾了一顿，两人再坐下来时，彼此都有些讪讪的，没说话。
　　食不言。
　　饭毕，两人坐在书房里，同少时一般，一人坐在书案前，一人坐在矮塌的小炕桌前。
　　李帝努书房里大多都是他和罗渽民的话本，罗渽民随手抄起一本来，看了一眼就红了脸。
　　李帝努却看的很认真，甚至还会做批注。
　　罗渽民叹为观止，很想过去看看，李帝努对着这种书能做出什么评价来，但又不太敢。
　　罗渽民合上书，他看了李帝努一会儿，轻声道：“世子。”
　　李帝努没理会他。
　　罗渽民想了下，低声道，“我今天刚过来的时候，冯管家同我说，你……你今天跟他要了寒食散。”
　　李帝努眉头微动，抬头，“他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我就是好奇……”罗渽民谨慎道，“那东西吃了，是什么感觉？我没吃过。”
　　李帝努抬头看了罗渽民一眼，冷声道：“你想吃？”
　　罗渽民斟酌道：“好奇而已，传闻你吃过小半年的那个药，看上去却没怎么样，是不是……其实没什么事？”
　　李帝努低头，“有事。”
　　罗渽民尽力委婉道：“会如何？脾气……暴躁么？我记得以前有个皇帝就喜欢吃这种东西，吃的多了，精神错乱，易躁多疑，最后……”
　　李帝努淡淡道：“被他儿子杀了。”
　　罗渽民轻轻吐了一口气，李帝努都知道。
　　罗渽民正琢磨着再怎么劝比较好时李帝努低声道：“我性情有变，不是因为这个。”
　　罗渽民默然。
　　李帝努抬眸瞟了罗渽民一眼，沉声道：“但服食了半年后精神确实更差了些，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想着。”
　　罗渽民刚要说话，李帝努又淡淡道：“我疯了，也没人能奈何我……至少现在还没人能奈何我，你就不同了。”
　　罗渽民被气笑了。
　　“我没想吃，只是想劝你。”罗渽民轻声道，“我怕你真疯了，哪天一不痛快，将我杀了。”
　　李帝努一怔，困惑的看着罗渽民，“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李帝努低头继续看书，“我还没疯的那么厉害。”
　　罗渽民结巴了下，“那以后呢？你若一直吃，再过些年……不会很久，道武帝三十岁的时候就彻底疯了，喜怒无常，到那会儿，没准就因为我打个喷嚏，你就将我宰了。”
　　“或者因为我吃饭的太多，就很看不过去……”
　　“或者因为我走路姿势不够端正……”
　　“再或者……”罗渽民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我那什么，不小心摸了你一下……
　　“你还敢说？！”李帝努不可置信的看着罗渽民，“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想起白天的事罗渽民也不太好意思，忙低头乱翻书。
　　又过了许久，李帝努不耐烦道：“罢了，不吃就是！”

第47章
　　宫中。
　　李妃宫中进了一个老太监。
　　李妃头疼不已, 白日间, 宣璟精力过人，在李帝努那索要林思无果后, 想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又去宣琼府上闹了一顿, 自然，依然没寻到林思。
　　宣琼近日连番倒霉, 气炸了肺, 晚饭前入宫一趟，同李妃吐了半天的苦水, 刚刚离开。
　　李妃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儿子, 身心俱疲, 伤神道：“皇上再不立太子，我怕是先要被这些人折磨死了……琼儿还让我去跟皇上说情，这孩子真以为枕头风是那么好吹的？我都快两个月没见过皇上了，我就是想帮他, 我如何帮？”
　　伺候李妃的宫人轻声安慰：“五殿下最近受了不少委屈, 也只能跟您说说，您若有天能见着皇上了, 替五殿下分辨两句就好了。”
　　“快别提这个了。”李妃忧心忡忡，提起这个来脸色更差了, “上次大哥同我说, 前朝时，先帝想立宁王为太子, 先一个起的念头就是杀罗贵妃，我并不比罗贵妃大几岁，又有这样的娘家，皇上忌惮我怕是要比先帝忌惮罗贵妃还要厉害，我要是再插手……怕将来琼儿能被立为太子，我也没命看着我儿登大位了。”
　　李妃抓住宫人的手，惶惶不安道：“大哥同我说了这话以后，我日夜不安，你说……皇上会不会已经有了这个心思？我近日思来想去，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过往说的话句句犯忌讳！”
　　“娘娘安心。”宫人放轻声音，“娘娘让我寻的人，我已经寻着了，这个老太监自前朝时就给咱们李王府办事，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老东西嘴很严，我怕打草惊蛇，让咱们府上的人跟他说，娘娘近日来惶恐不安，屡屡多言做错事，是李王爷看不下去，让他来跟娘娘说说前朝的事，警醒娘娘一二，娘娘一会儿别说漏了嘴。”
　　李妃想了下，点头：“是，还是你周到，我威逼利诱也没用，大哥的人……从来都只听他一人的，不到临死不帮我。”
　　宫人叹气：“是呢，那我叫他来？”
　　李妃点头。
　　李妃放下帘子，等了片刻，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监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跪在了帘外。
　　李妃定了定神，故意做出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都这么晚了，大哥让你跟我说什么？”
　　老太监低声道：“王爷说娘娘近日心绪不定，行事……冒失，让老奴来给娘娘说说古。”
　　李妃道：“那你说吧。”
　　老太监不紧不慢的将先帝当年欲杀母留子的事说了一遍，只比上次李慕诚说的细致了一点，李妃心中焦灼，听罢后静了片刻，道：“罗贵妃到底插没插手过立储之事，谁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最后还是死了，大哥让你跟我说这个到底什么意思？插不插手都要死？”
　　老太监摇头：“罗贵妃是病逝的。”
　　李妃冷声道：“你糊弄谁呢？她病逝，她妹妹也病逝，俩人一前一后一块儿死的？说出来谁信？”
　　老太监好似个枯死了多年的老树根，半晌才飘出一句话来：“确实如此。”
　　李妃难得的动了动心思，逼迫道：“我看不是，罗贵妃到底怎么没的，到底几时没的，宫里瞒的仔细，先帝驾崩后根本就没人再见过她了，说不准她是先帝驾崩前被先帝赐死的。”
　　老太监缓缓摇头：“不是。”
　　李妃气的拍了炕桌一下，满头珠翠叮当作响：“我大哥让你跟我说古，就是让你这么敷衍我的？”
　　老太监似有无奈，好一会儿叹气道：“罗贵妃确实不是先帝赐死的，说起来，罗贵妃是受了小罗妃的连累。”
　　李妃从没在意过这人，有些意外，迷茫道：“小罗妃？”
　　老太监点头：“小罗妃做错了事，不能传出来，所以太后……哦不，当时的皇后，借着先帝的丧事，料理了她们姐妹。”
　　李妃哑然：“我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小罗妃，我记得……先帝对罗贵妃还算宠爱，对这个小罗妃一直淡淡的，她能做错什么事？”
　　老太监道：“小罗妃当年是随着罗贵妃一同入宫的，她年岁小，又不及罗贵妃貌美性子好，所以先帝没怎么留意过她。”
　　李妃道：“所以呢？她做错了什么？”
　　老太监垂着眼皮，声音喑哑：“太裕四十七年冬，小罗妃她……有孕了。”
　　李妃没在意日子，愕然：“有孕？没听说过啊，有孕怎么了？难不成她自己不小心把孩子弄没了？也不对，这罪不至死啊。”
　　老太监摇头，声音更轻了，“有孕自然没错，错就错在，那会儿……先帝已五年没和她同塌过了。”
　　李妃脸色骤变。
　　老太监咳了两声，继续道：“因着有罗贵妃这个姐姐，小罗妃也总能在先帝跟前走动走动，但先帝确确实实许多年没碰过她了，小罗妃不规矩……闹出这种不体面的事来，被太后知道了，太后自然留不得她，这种事有损皇室声誉，不能张扬，太后又慈悲，不想牵连到宁王，就替小罗妃瞒了下来，然后借着先帝的丧事，给了她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李妃花容失色，失声：“她……她疯了吗？做这种事？不对，不对不对，小罗妃不规矩，罗贵妃为什么也要被……”
　　“娘娘。”老太监打断她，慢慢道，“罗贵妃和小罗妃若不死，娘娘怕也没今日的富贵，娘娘还要再问吗？”
　　“太后借此发挥……原来真的杀母留子的是太后……”李妃惊慌失措，“那……那孩子的生父是谁呢？太后把那人也杀了吗？”
　　老太监眼皮微微抬了抬，不说话了。
　　李妃心惊肉跳，“居然有这种事，怪不得她们姐妹走的那么不明不白……”
　　老太监低声道：“先帝当日想立幼，确实起过杀她们姐妹的心思，也试探过罗贵妃几次，但最终也没真的动手。”
　　李妃心神不宁，“原来是这样……罢了罢了，我不想听了，你当没说过吧，你快去吧。”
　　老太监颇为费力的爬了起来，李妃又急匆匆道：“慢着，你……我来日可能还会唤你过来，你叫什么？”
　　老太监弯下腰：“老奴汤钦。”
　　“哦，汤钦，我记着了。”李妃失神道，“你去吧，走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让旁人看见了。”
　　老太监躬身走了。
　　李妃惊魂甫定，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又后悔不该问这些事，叫了宫人来，让她去叮嘱汤钦，不要告诉李王爷今日之事。
　　李妃满心懊悔的倚在炕桌上，细想方才汤钦说的话，眸子骤然一缩。
　　“太裕四十七年冬，小罗妃有孕。”
　　李妃脸色变得惨白，只觉得浑身都爬满了毒蛇。
　　李妃头皮发麻，失声：“那不就是，那个孩子不就是……”
　　李王府别院，李帝努突然一阵头疼。
　　“怎么了？”
　　罗渽民看了过去。
　　李帝努不太在意，把手里的话本放好，“该睡了。”
　　当夜，两人同塌而眠。
　　罗渽民睡里面，李帝努在外侧和衣而卧，两人中间隔着几捆手腕组的麻绳。
　　罗渽民只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搭在被子外的手腕被麻绳刺的痒，他挠了挠，“这绳子……能不能先放到床下？”
　　刚刚躺下，李帝努必然还没睡着，但他好似没听见一般，闭着眼，一动不动。
　　罗渽民想了下，又道：“世子，近日有些关于你的传闻，你听没听说过？”
　　废话。
　　李帝努动了下，依旧没理罗渽民。
　　罗渽民好言相劝：“传言传的很难听，一开始还只是说你会打人，会对屋里人动手，现在已经是……很不堪了，你现在还把绳子放在床上，明日传出去，就坐实了你有那种癖好了！”
　　李帝努求之不得。
　　“好说不好听啊。”罗渽民又挠了挠手臂，拿起麻绳，小声商量，“我能不能把这个先……”
　　李帝努终于开了口，“你敢将这个扔下床，我就敢真的把你捆起来。”
　　罗渽民顿了下，一瞬间竟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试试。
　　罗渽民的喉结动了一下，“怎么捆？”
　　李帝努闭着眼，声音平静，“双手kǔn在一起，bǎng在床头，双tuǐ\\分开bǎng在两床脚，褪去你的衣衫，用一些药，待你忍耐不住哭出声来再将你放开，然后……”
　　“别别说了……”罗渽民忙打断李帝努，小声艰难道，“你再说我真的要扔了。”
　　李帝努：“……”
　　李帝努深呼吸几下，压抑道：“你喜欢那样？”
　　罗渽民心猿意马，“好、好像还挺带劲儿的。”
　　黑暗中，李帝努难以置信的看向罗渽民。
　　罗渽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帝努搭腔，困着困着就睡着了。
　　李帝努睁着眼，心中震动，久久难眠。
　　一个时辰后，李帝努语气挣扎：“我以前……没想到你喜欢这样。”
　　罗渽民好梦正酣，被李帝努吵醒了。
　　罗渽民睁开眼，迷糊道：“怎、怎么了？天亮了吗？”
　　借着三分月色，李帝努坐起身来，面色复杂的看着罗渽民，突然质问，“你也是自小读圣贤书长大的，为什么会喜欢这样？”
　　罗渽民眼中氤氲，跟着坐了起来，声音还带着鼻音，“我喜欢什么？天没亮啊……”
　　李帝努似乎非常困扰，他不解的看着罗渽民，抬起手，又放下了。
　　李帝努闭上眼，不知是同罗渽民说还是同自己说：“你身子不好，不能如此。”
　　罗渽民双眸失神：“不能什么？”
　　李帝努看着罗渽民，眼中似乎出现幻觉，觉得自己真的将罗渽民捆在了床上，逼得罗渽民难耐的求他……
　　“罢了。”李帝努躺下来，背对着罗渽民，吐了一口气，“你睡吧。”
　　罗渽民一头雾水，闭上眼就又睡着了。
　　翌日清晨，李帝努递给了罗渽民几页纸。
　　罗渽民低头一看……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抄十遍，清清你心里的浊气。”李帝努一言难尽的看了罗渽民一眼，“下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起来。”

补46章

第48章
　　李妃乍然得知惊天秘闻, 即惊又怕, 当夜发起高热来，她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 自宣琼出宫建府后, 在宫里也没什么人能商量的人了, 她怕自己猜错，又怕那个老太监转头去告诉了李慕诚, 天一亮就又让宫人把汤钦叫了来。
　　“我问一句, 你说一句。”李妃本是要警告汤钦的，但又耐不住好奇, 尽力稳住心, “小罗妃怀的那个孩子, 是不是，是不是……”
　　汤钦被催着赶着叫了来，精神比昨夜还不济，他佝偻着身子, 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光。
　　李妃声音急促：“是不是李……李……”
　　汤钦微不可查的躬了躬身。
　　“果然。”李妃眼中尽是厌恶, “我早就猜到他是皇上的，但没料到会这样不干不净！但我不明白, 小罗妃她……她怎么敢？皇……又怎么敢？”
　　汤钦木然的听着，不发一言。
　　李妃难以置信：“她一个深宫妃子, 就算不得宠……不是, 越是不得宠，越是碰不着前面的皇子们, 她怎么认识的……认识的呢？”
　　汤钦垂着手，迟缓道：“罗家原本和二皇子府上是甚少走动的，可偏偏小罗妃在闺中时曾同二皇子妃是手帕交，二皇子妃嫁与二皇子后，小罗妃自然和二皇子妃见的少了，可也有走动，既然有走动，怕是早在入宫前，就见过二皇子了。”
　　这个二皇子说的是崇安帝，李妃哑然：“竟在入宫前就……若是早有情愫，为什么不干脆嫁给皇……嫁给二皇子呢？”
　　汤钦似乎被李妃蠢的说不出话了，他沉默了片刻，喑哑道：“娘娘，罗家早有意将罗贵妃送入宫，罗家怎么敢把两姐妹一个送进宫，一个送进二皇子府呢？”
　　李妃这才反应过来，恼怒道：“我被气糊涂了。”
　　“原来早就相识……”李妃低声细语，“罗贵妃真是让自己妹妹害惨了，小罗妃倒是被藏了起来。我就说，安国长公主那年在皇陵住了那么久，莫不是怀了个哪吒！十好几个月才把孩子抱回来，那……那小罗妃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李妃心一狠：“她若没死就好了！要是能把这丑事捅出来，我看李帝努还有什么胜算！”
　　汤钦顿了下，“……或许吧。”
　　李妃心中一动，看向汤钦，“你知道这么多事，怕是大哥很要紧的心腹了吧？你……你知不知道小罗妃是死是活？”
　　汤钦摇头：“确实不知，不过……”
　　李妃忙道：“不过什么？！”
　　汤钦又不说话了。
　　李妃冷笑：“老东西，你想清楚点，将来琼儿若能继位，是听他亲娘的多，还是听自己舅舅的多，大哥再手眼通天也管不着宫里的事，你后面这些年怕还是得从我手底下过日子，别犯糊涂，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汤钦似有不甘，叹气道：“还有个弟弟。”
　　李妃挑眉：“也是个内侍？”
　　汤钦摇头：“前朝小官，犯了事，回老家种田了。”
　　“你好好的替我办事，你弟弟一家子就无事。”李妃冷冷道，“你若敢把这些事告诉李王爷，你弟弟的小命就没了！”
　　汤钦腿一抖，跪了下来。
　　李妃稍稍放下心，“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可告诉王爷……你方才的意思，小罗妃还可能活着？”
　　汤钦颤巍巍道：“不知，但有迹可循。”
　　李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咬牙狠声道，“这要是能找到，那就有意思了……”
　　李妃咳了两声，低声道：“你先走吧，记住我跟你说的，你要是从这出去就去寻李王爷，呵……就是不要你弟弟的命了。”
　　汤钦摇头：“不敢。”
　　“以后我吩咐你什么，你就做什么，将来也少不了你和你弟弟的好处。”李妃自认恩威并施了，摆摆手，“去吧。”
　　李王府别院。
　　好生送罗渽民走后，冯管家来寻李帝努，“世子又跟罗少爷说什么了？罗少爷走的时候那神色好像不太对。”
　　李帝努道：“他心中有鬼，神色当然不太对。”
　　冯管家哑然：“怎么不对？”
　　“他……”李帝努难以启齿，“没事。”
　　冯管家不敢多问，见李帝努要动笔墨，上前伺候，轻声道：“宫里刚传出来消息，李妃娘娘病了。”
　　李帝努眼神微动。
　　冯管家道：“昨夜突然病的，传了太医，没说怎么样，不是个大事，但李妃娘娘说不用请安，这就怪了，平时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必然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让五殿下和王爷入宫请安，这回不，特意告诉那边府上了，只是微恙，不必劳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帝努道，“查了吗？”
　　冯管家点头：“让人去查了，还没消息。”
　　李帝努眯着眼，他拇指与食中二指轻轻捏着笔，好半天没落下。
　　李帝努低声道：“从小李妃同我就不亲厚，见的少，也没说过几句话，少时是我蠢，不懂姑母为何不喜爱我，不懂姑母为何和母亲不睦，后来明白了……”
　　冯管家怕李帝努又想起什么来不痛快，咳声道，“深宫妇人，懂什么，世子不用跟她在意。”
　　“不。”李帝努手腕轻动，写了一个“赦”字，问道，“她忌惮我，我自小跟她没见过几面，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她不算聪明……你觉得呢？”
　　冯管家坦然道：“是不多聪明，不然这些年也不该跟长公主闹得那么僵，世子不知，早些年的时候，李妃娘娘和咱们公主姑嫂俩可是很亲睦的，后来有了世子……李妃娘娘觉得长公主在借着您谋算什么，她心里藏不住事，总对公主冷言冷语的，面儿上情也不顾，长公主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纵着她无礼？也没了耐心，渐渐的情分就淡了。”
　　“我喜欢不聪明的。”李帝努又写了一个“努”字，“你说……从她这下手，怎么样？”
　　冯管家上下看了李帝努一眼，头一天见李帝努似得，眼中似惊似喜，“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李帝努不徐不疾地放下笔，“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冯管家几乎要老泪纵横了，“世子头一次要争什么，老奴有点……嗨，没事没事。”
　　李帝努近日越来越有人气儿，冯管家一时间都想去给谁烧柱香，但又不知该给谁烧，胡乱想着改天给罗渽民供个长生牌位。
　　李帝努看着纸上的字，抬头对冯管家一笑：“你是高兴，我终于有了争储的念头了，是不是？”
　　冯管家急道：“世子怎么这么藏不住话？！别瞎说，世子只是、只是想给自己争条活路罢了。”
　　李帝努眼中有些未尽之意，他不提这个，转口道：“我不想跟妇人过不去，只是想起一件事来，觉得我也不算对不住她。”
　　冯管家道：“什么？”
　　李帝努道，“那年宣琼设计让御蛇人以毒蛇伤我……是她的好心思。”
　　冯管家骇然，李帝努道：“李王爷查的，查清楚以后特意入宫告诫了她一通。”
　　“她不聪明，且对我早有杀心，做起事来要方便许多。”李帝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道，“等你查了她到底怎么了再说吧。”
　　冯管家答应着，心念一转，“世子，要不要干脆都同罗少爷说了算了，也多个……”
　　李帝努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冷冷的看了冯管家一眼：“嘴严一点。”
　　冯管家忙道：“是是。”
　　冯管家怕诱的李帝努犯病，换个话头道：“罗少爷昨天又做错什么了吗？走的时候说世子好像罚他抄写什么，没听明白。”
　　“罚他抄点心经。”说起罗渽民来，李帝努神色缓了缓，“本来想罚的更重一点的，可……”
　　冯管家眨眨眼：“但什么？”
　　李帝努默默的看着书案上的字，道：“他昨天同我亲昵时跟我说……让我骂他不要骂的太难听。”
　　冯管家没明白，李帝努自顾自道：“我待他很不好。”
　　冯管家心道您才知道吗？
　　李帝努闭上眼，憋不住怒道：“但我没想到他有那些毛病！不罚他又不行。”
　　冯管家好奇死了，“什么毛病？”
　　李帝努沉默了片刻，也想找个人说说，不堪重负的摆摆手：“先把门窗关了。”
　　冯管家如临大敌，方才争储的事都能敞开了说，现在倒要紧闭门窗了，这是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
　　冯管家去料理好了门窗，折回来屏息听着。
　　李帝努嘴唇动了动，“他在房事上，有些不好的癖好。”
　　冯管家老脸一红，声音比李帝努还轻：“什么癖好？”
　　“他喜欢……”李帝努尽力措辞文雅，“喜欢蛮狠凶暴的房事。”
　　冯管家满眼惊恐。
　　但有点儿想不透的，冯管家厚着脸皮问道：“世子不是还没同罗少爷如何吗，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帝努揉了揉眉心，心烦的要命：“我当然没碰他，是他自己说的！”
　　冯管家震惊：“真的？”
　　李帝努低声道，“昨天半夜，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绳子，放在床上，入夜后拿着绳子哼哼唧唧的跟我缠磨……想让我绑着他，对他、对他行那种事。”
　　冯管家：“……”
　　冯管家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世子，旁的先不说，那绳子，不是您让我寻来的吗？”
　　李帝努看怪物似得看向冯管家，满眼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让你找过绳子？！”
　　冯管家倒吸了一口凉气。
　　冯管家在心里替罗渽民扼腕，罗渽民这命是真的不好，每逢要紧事，回回赶上李帝努犯病，这桩移花接木实在是冤。
　　“他……”李帝努忍着头疼，艰难呓语，“他说的很详尽，如何绑手，如何绑脚都说了……还挨挨蹭蹭的，求我喂他吃春|药，说了很多不堪的话。”
　　李帝努一闭眼就能想到那情形，忍无可忍的说了粗口，“我他娘的真是被他逼的要犯病！”
　　冯管家怜悯的看着李帝努，不忍心告诉李帝努，他这其实是犯了一天一夜的病，到现在还没清醒。
　　李帝努失神道，“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了？还是自小就喜欢如此，只是我少时太蠢，没发觉？”
　　冯管家硬着头皮道：“可能是一直就这样吧。”
　　“昨夜他睡着后，我好不容易清净了一会儿。”李帝努喃喃，“但只睡了一个时辰他就醒了，又缠着我要……我压着火同他说了，他身子不好，不能如此，好不容易才让他又睡了。”
　　李帝努眼中一凛，面若冰霜：“我、却、一、夜、未、睡。”
　　冯管家如履薄冰，吃力的劝道：“世子要不现在去眯一会儿？”
　　李帝努不知听没听见，磨牙，“你知道我昨晚是怎么挺过来么？他真是……不知死活。”
　　冯管家点头如捣蒜：“是是，罗少爷不知死活。”
　　“我原本想……”李帝努深吸一口气，语气淡然，“我死了，罗渽民另觅他人，也没什么，毕竟前路漫长，他还有许多年岁好活。”
　　冯管家焦心：“您怎么又提这个！”
　　“但是！”李帝努胸中意难平，“我是不知道他偏爱这个调调！将来我躺在地下，若亡灵有感，知道他被新找的姘头夜夜捆在床头调弄搓磨，我怕是要气诈了尸，掀了棺材板！”
　　冯管家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帝努，已然跟不上李帝努的思绪了。
　　这怎么还……说起鬼鬼神神的事了？
　　冯管家一砸手心，大声道：“所以世子不能死！”
　　“是。”李帝努揉揉抽疼的额角，“我先去睡一会儿……”
　　冯管家亲自把李帝努送进卧房，伺候他躺下后健步如飞的回到自己院里，提笔给罗渽民写了封信。

第49章
　　这边罗渽民已回了府, 罗渽民回了院, 林思正在他屋里。
　　林思一身风尘仆仆的，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 罗渽民关上门, 奇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林思眼中带着血丝, 应该是一夜未睡，他比划：替主人去城外找汤铭, 给他送信去了。
　　罗渽民失笑：“那也别连夜去啊, 没那么急，信给我, 你先去歇着……对了。”
　　罗渽民接过林思递给他的信, 眼中带了点揶揄笑意, “昨天，宣璟从咱们府上找你无果后，打到了李小王爷府上，跟他又闹了一顿, 非说是他把你扣下了。”
　　林思眸子一亮, 跟着又暗了下去，他摆摆手, 比划：我连夜出城替主人送信，就是为了躲他。
　　罗渽民有心帮林思, 不过他自己那点儿破事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知该如何安慰林思，只能道：“我就劝你一句话。”
　　林思看着罗渽民。
　　“别因为一时的想不开, 白白耽搁大好光阴。”罗渽民莞尔，“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七年呢。”
　　林思默然，他走近两步，比划：不说这个，主人先看信，我还有话说。
　　罗渽民将信展开。
　　信中汤铭说，他在宫里有个人能用，是个老太监，早年替李慕诚李王爷做过一两件无关要紧的事，如今他年纪大了，早失了李王爷的倚重，只因为他没插手过什么要紧事才保下了命来，如今他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权柄，只是胜在活得久，在宫里还有些许人脉，这人可为罗渽民所用。
　　罗渽民一目十行的看过后就烧了。
　　罗渽民看着跳动的火苗，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这个汤铭给他的感觉总是有些不对。
　　说起来也奇怪，汤铭明明是史老太傅留给他的人，又是史老太傅的学生，但罗渽民总不敢完全的信任他。
　　罗渽民看向林思：“还站着做什么？坐下……要跟我说什么？”
　　林思坐下来，眉头紧锁，同罗渽民打手语。
　　林思两次替罗渽民去寻汤铭，起初还怕汤铭不会信自己，头一次时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不想汤铭见了林思一样也是一副热络的样子，同林思饮茶聊天，他甚至也会一点手语。
　　林思那次着急回城，没比划几句，说明了来意同汤铭交换了书信后就回城来了，昨日因为怕回来撞上宣璟的人，林思刻意拖延时间，汤铭顺势跟林思攀谈了许久。
　　汤铭不紧不慢的拆了信，却不着急看，笑吟吟先问道：“小兄弟，以前也是罗府上的人吧？”
　　林思点头，比划：我是主人奶娘的孩子。
　　汤铭笑着点头：“记得，当年宁王爷费了好些功夫，将你和归远一同找回去的。”
　　林思比划：王爷当日只寻到了主人，是主人几番同王爷说，王爷才知晓还有我在外面，将我寻了去。
　　汤铭感叹：“归远原来从小就这样，只要是他身边的人，他都要顾着。”
　　林思颔首。
　　汤铭看罢罗渽民的信，一把火燃了，想了片刻后拿过纸笔来，林思特意背过身去门外守着，并不多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汤铭晾干了几页信纸，沓好了装进信封，并不封火漆，随意一卷就拿了出来，递给了林思。
　　林思接过来揣进怀里就要告辞，汤铭忙道：“不急，小兄弟听我一言。”
　　林思点头听着。
　　汤铭叹口气，“有些话……我上次就想跟归远说，但又怕徒增他的烦恼，这几天我几番思量，到现在还没拿定主意。”
　　林思拧眉，比划：那请大人再多斟酌。
　　“不必同我这么生疏。”汤铭感叹，“归远不信任我，这几日必然已将我的老底查了个明白，那你也应该知道了，罗府是我的外家。”
　　林思哑然，比划：并不知情。
　　汤铭细看林思神色，一时竟分辨不出林思是不是在装傻，他摇头一笑，“罗府若没出事……你和归远早就该同我认识的，罢了，不提这个。”
　　汤铭将林思请回了屋，重新上了茶，“我心里揣着这桩案，在说与不说之间摇摆不定，几乎成疾，如今见着你，算我人老耍无赖罢，我告诉了你，由你来权衡。”
　　林思蹙眉，比划：我只是主人的奴才，不管事。
　　汤铭不言而喻的看了林思一眼，笑问：“你只是个奴才？罢了，我只说我的，我想问问归远，他如今重蹚浑水，如此劳心费力的帮李小王爷，是想要个什么结果。”
　　林思比划：自然是要救李小王爷。
　　汤铭又问道：“如何救？归远心思通透，听我上次同他讲过前事之后应该已经明白了，李小王爷他的出世都是别人行的一步棋，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还有用，而他要想长命百岁，唯一的出路，就是……”
　　汤铭看向林思：“林思……你这些年是受了四皇子庇护吧？”
　　林思没想到汤铭突然问起自己的事来，他戒备的看着汤铭，并不回答。
　　汤铭叹气：“将来李小王爷若继位，四皇子要如何呢？这两位似乎早就水火不相容了吧？这些年是个人就在毒害李小王爷，你可别同我说这其中没四皇子的一份。”
　　林思眼中一动。
　　汤铭叹气：“是，我知道归远同四皇子有点旧交，将来必会顾着旧情替四皇子周全周全，但他真的挡得住吗？李小王爷是皇上的私生子，他若继位，能不清理这几个名正言顺的皇子？我几番思量，觉得这还是步死棋，若再有个人能……”
　　林思瞿然：你知道李小王爷是皇上的儿子？
　　汤铭比林思还惊异：“我告诉归远了呀，他没同你说？”
　　汤铭急的咳了起来，一时间抖若筛糠，林思忙上前替他拍了拍，汤铭喘了半天，叹气：“我犯了大错了！你……”
　　林思眸子微微一动，抬手在桌上写：我装不知就是了。
　　汤铭悔之不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点头让林思走了。
　　林思比划：前后就是如此，或是我多心曲解了他的好意，或是……
　　罗渽民道：“或是汤铭故意，在你我之间埋了一根针。”
　　罗渽民看向林思，没说什么矫情的废话，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纵然现在各有其谋，也不会对彼此勾心算计。
　　“汤铭话说的真周全，按常理说你是不会告诉我这些的，你心有介怀，他就能趁虚而入，把手插到宣璟那去，他就在四皇子府中也有了自己人。”罗渽民淡淡道，“就算你告诉我了……也能解释，是他在忧心你我将来不能两全。”
　　林思问罗渽民，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要做了他吗？
　　罗渽民闹心的看了林思一眼，“你这毛病是跟宣璟学的吗？你知道宣璟昨天是怎么去李王府别院的吗？”
　　“拿着一个棍子，我头一次见皇子拎着棍子争储的，真的，他要是哪天一棍子敲死了郁……呸！”罗渽民轻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要是哪天因为一棍子敲死了宣琼得了太子之位，我二话不说，头一个称臣。”
　　林思讪讪。
　　罗渽民闭上眼，把林思方才“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轻声道：“汤铭到底想做什么……”
　　林思眨眨眼，不确定的看着罗渽民。
　　“罗府是他的外家，虽然不知道那位罗夫人是谁，但估计不是我这种出了五服的旁支，他很有可能同宁王是沾亲的。”罗渽民低声道，“他帮我可能是真心，对李帝努就不是了，现在看他是想要李帝努和宣璟相残……那他想要谁上位？”
　　林思哑然，比划：他老糊涂了？为什么要替宣琼卖命？
　　罗渽民失笑：“当然不会，宣琼骨子里有李家的血，应该是汤铭最厌恶的那一个。”
　　林思茫然：还有谁？
　　罗渽民嘴唇动了动，只说话，不出声。
　　林思会读唇语，吓了一跳。
　　宣瑞。
　　林思站起了身，他在屋里走动了一圈，焦急的同罗渽民比划：咱们不要命，将来不成功便成仁，我命贱，死就死了，宣瑞是宁王唯一成年了的儿子，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躲过了是非，不能让他再搅进来！若让宣璟他们知道宣瑞有这个心思，必然要生吃了他！
　　罗渽民也不出声了，他和林思一样，甘愿走一遭这条九死一生的路，但不代表要拖着宁王的几个孩子走。
　　罗渽民拿过纸笔写道：汤铭大约是足够自信，觉得能替宣瑞拼一把……我这师兄到底什么来路？
　　林思打手语：不知，但你确定他要帮扶宣瑞？
　　罗渽民看向林思，写：赌不赌？我猜他的人已经寻到宣瑞了。
　　林思骇然。
　　罗渽民长吁了一口气：“棋差一着……我废了那么多心思把宣瑞送回去，千算万算没料到还有人在这等着。”
　　林思着急比划：这怎么能怪你？让他早早回黔安就是为了替他躲避灾祸，再说也不一定，这不还是主人猜测的吗？
　　林思迟疑的放下手，罗渽民心思过人，他猜测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罗渽民低声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就盼着宣瑞信我，盼着他胆小怕事，无论汤铭许诺他什么，都不要动心。”
　　林思不懂罗渽民这意思，比划：宣瑞对你还不是十分十的信任吗？
　　罗渽民沉默片刻，“……希望吧。”
　　希望？
　　林思看着罗渽民，一时间心潮涌动，居然更替罗渽民心寒。
　　“先不说这个。”罗渽民眼中怅然一闪而过，他神色如常，“汤铭有意在挑拨咱们，你就装受了挑拨吧，我，我……”
　　罗渽民下意识的站起身，“我……”
　　林思打手语：“什么？”
　　“我得先确保宣瑞无事。”罗渽民压低声音，“汤铭这里不能撕破脸，得瞒住了他……”
　　罗渽民低声道：“汤铭不可信，也确实在算计我，但我总感觉……他至少对我没那么心狠，太傅留给我的人，不应该是个为了私欲搅弄风雨的人。”
　　林思不置可否，但比划道：对，还用得着他。
　　罗渽民点头：“我派人回黔安看看，你先去歇着。”
　　林思答应着，他刚一走，外面仆役送了一封信来，说是李王府别院的管家送来的。
　　罗渽民心头不安的跳了下。
　　自己刚回来，冯管家能有什么要说的？
　　李帝努出事了？
　　史老太傅留给他的亲师兄别有所图，远在黔安的宣瑞不知有没有受蛊惑……这会儿李帝努要再出什么岔子，罗渽民怕自己会支持不住。
　　罗渽民深吸一口气，想着早死早超生，拆了信——
　　一炷香后。
　　“帝努还真是……”罗渽民眼冒金星，“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
　　别的皇子年少岁月静好不争不抢的时候，小李帝努上天入地腾云驾雾无所不为，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有心争储。
　　现在其他皇子年岁渐长开始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了，李帝努却了无生趣的把精力重新放回了话本戏文上，好不容易有了一念生念，居然还是为了……为了……
　　罗渽民一把揉了信，气的声音发抖：“谁他娘的用他为了我不被人糟践而夺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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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罗渽民将信又看了一遍, 叹了口气。
　　宣璟, 宣琼，李帝努……现在很可能又多了一个宣瑞。
　　如今最要紧的是派人看看宣瑞那边的情况。
　　罗渽民捏着信, 回想自入京来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
　　汤铭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插手的？
　　他知道自己倾心于李帝努, 知道自己会在安心后彻底脱离黔安王府去帮扶李帝努, 也知道自己入京后心心念念的就是把宁王的几个孩子送回黔安。
　　三皇子宣瑾病逝是个变数，所以自己先将宣瑞送走了, 但这个变数对汤铭来说不疼不痒, 他要的只是自己和宣瑞分开。
　　汤铭同林思是初相识，只见过两面, 就险些让林思和自己起了嫌隙, 那他会怎么同宣瑞离间？
　　宣瑞胆小, 汤铭又要怎么激起他夺嫡的念头？
　　罗渽民暗暗心惊，要是巧合就算了，汤铭要是从自己入京开始就在谋算，且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那这人也太厉害了。
　　不止厉害, 野心还大。宣瑞是崇安帝的侄子，要让他继位, 至少要把宣璟宣琼先杀了，他哪儿来的自信？
　　这么难的一件事, 稍有个万一, 宣瑞的小命就没了……
　　罗渽民把手里的信烧了，起身叫了一个府里的心腹家将来, 如此这般的跟他说了，让他今天就起身去黔安。
　　罗渽民做戏就做足，隔日又自己去了汤铭那一趟，待汤铭问及他为何没再派林思来时，罗渽民神色微动，低声说还是自己来安全。
　　若林思跟他已起了嫌隙，这个反映是最恰到好处的。
　　可汤铭闻言却神色如常，自然的让罗渽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无论如何，汤铭若是有心挑拨，他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成功了。
　　罗渽民不算白颠簸这一趟。
　　折腾了一整天，罗渽民回府之后浑身酸疼，他喝了口茶，闭上眼细细回忆同汤铭交谈时的一点一滴。
　　汤铭很聪明，说话办事几乎滴水不漏，但罗渽民已经确定，自己没怀疑他，自己这个师兄就是在暗暗帮扶宣瑞。
　　可有一点罗渽民就是想不通，他到底要怎么说服宣瑞？！
　　这不是逼着兔子去吃人么？
　　罗渽民苦思冥想之际，外面门被推开了。
　　是宣从心。
　　“回来了？”宣从心已经习惯罗渽民总往外跑了，她猜罗渽民是去会相好了，不好意思多问，装不知道，“今早你走以后，有人来府上找你，宣瑜替你打发了，怕耽误你的事，他问了那人的名字。”
　　罗渽民一笑：“四皇子又来了吗？”
　　“不是。”宣从心道，“说是你的旧识，叫……哦，史宏。”
　　史宏，史老太傅的儿子。
　　罗渽民讶然。
　　宁王刚走了的那会儿，罗渽民李帝努买去，有次他俩出门撞见了史宏，罗渽民被他句句铿锵的骂了个狗血淋头，罗渽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宣从心道：“宣瑜傻乎乎的，人家说走就让人家走了，也没留人家用饭，别是你的什么要紧的旧交吧？怠慢了……”
　　“我老师的小儿子，前两年进了御史台，倒是适合他……旧交是旧交，但他跟我实在说不上亲厚。”罗渽民失笑，“我回来这么久，怕他把我打出来，都没敢去拜会他，奇了……他厌恶我厌恶的要死，来府上做什么？”
　　宣从心摇头：“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也没真怠慢他，从严管家走了以后，小管事们看见个穿官服的就当丞相来奉承招待，宣瑜也赶着出来跟他说话了，只是他一听说你不在就走了……你明天去拜会拜会？”
　　罗渽民没心思去见那个书呆子，“算了……跟他没什么话说，送点东西倒行，别太丰厚，心意到了就行，我名声不好，别让人说我老师府上的闲话。”
　　宣从心不悦：“你名声怎么不好了？”
　　“我……”罗渽民一笑，“没事，昨天还有什么事吗？”
　　宣从心道：“没了，我去安排人去史府。”
　　宣从心从罗渽民院里出去后就让人备了一份礼送去了史府，她想着罗渽民要留在京中，朋友越多越好，拟礼单的时候，特意没落宣瑜的款，只写了罗渽民，想着让人家只承罗渽民的情，回头有事多照应照应。
　　好心办坏事。
　　翌日。
　　“哈哈哈哈……”宣琼摇头大笑，“罗渽民这真是不怕死，史宏前脚接着人举报黔安知州行|贿黔安王，黔安王同当地官员往来频繁的事，他后脚史宏送了一份礼过去，哈哈哈……这不是疯了？”
　　李妃一笑，低头品茶。
　　宣琼自打因为罗渽民的事得罪了李帝努，被李帝努推下水后就走了霉运，一连多日不是被算计就是被申斥，气的险些生病，这么多天来终于通了一口气，得着消息以后就兴冲冲的入宫来找李妃了。
　　“早跟你说了，别冒失，为娘有安排。”李妃放下茶盏，眸中冷光一闪，“那个罗渽民……我听说他和李帝努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呵，李帝努上次推你下水，多半就是他的注意，我早就想收拾了他，偏偏你舅舅拦着。”
　　宣琼对李慕诚即敬又畏，听了这话迟疑了下，低声道：“舅舅不让咱们跟李帝努斗，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李妃安然道，“同封地的官员往来过多的是黔安王那个倒霉蛋，行|贿的是当地的官员，受|贿的是罗渽民，把这事儿捅出来的是史宏，这从头到尾，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宣琼想了下，笑了：“是是是，哎……母妃是怎么查着这事儿，还存下证据的？”
　　李妃但笑不语，架不住宣琼不住的催问，只得低声道：“其实还是靠的你舅舅。”
　　宣琼不明白：“母妃刚刚不说舅舅不会知道？”
　　“他是不知道。”李妃哼笑了一声，“他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人已经投靠了我。”
　　李妃把汤钦的事同宣琼说了，她悄声道：“这个老太监知道的不少，还很怯懦，稍微吓唬几句，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我想杀罗渽民……他就告诉我了这些，还借着你舅舅的人手，查到了人证物证，这不，两天的功夫，已经把事儿捅到了御史台。”
　　李妃惬意的倚在软枕上，冷笑，“你舅舅确实厉害，我原本以为他是真的被安国长公主摆布成了个软柿子呢，没想到他暗暗养了这么多人，还都这么得用……可惜啊，他再厉害也不能时时盯着自己的人，尤其是宫里的人。”
　　宣琼大喜，忙催着李妃要见汤钦，李妃不多聪明，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宣琼比自己还沉不住气，怕他知道太多前朝的龌龊事反而出岔子，皱眉道：“总见他，打草惊蛇让你舅舅知道了怎么办？到时候他一碗毒药要了那老太监的命，咱们又变成瞎子了。”
　　宣琼无法，只得听着。
　　“先给你出口气。”李妃对儿子一笑，“别的不提，单单是结交地方官员行|贿受|贿这件事，就能扒了罗渽民的皮。”
　　宣琼也笑了起来，“那黔安王呢？”
　　李妃不在意道：“谁知道会得个什么罪过，无关紧要的人。”
　　宣琼一想也是，笑道：“这回罗渽民下了狱，我可是能去见他了？”
　　“别不长好毛病。”李妃皱眉，“你见他做什么？！我都听说了，他名声差得很，你还没娶亲，别跟这种人有牵扯，真有气……等他被收押了，交代底下人，在狱中给他点苦头吃就是了。”
　　李妃坐正了些，皱眉叮嘱：“不过得等过了一次堂以后再动手！别上来就弄得血糊糊的，瞎子也看得出了。”
　　“这我当然知道。”宣琼一笑，“只等他过一次堂，再有什么伤都能推给前面用刑的人了。”
　　“没想到，他居然这个当口上去给史宏送礼。”李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神仙也救不得他了，明天早朝有意思了。”
　　宣琼畅快的一拍桌子，“明天这个时候，我让人把他吊起来打！”
　　翌日。
　　罗渽民打了一早晨的喷嚏，被宣从心灌了一肚子姜汤。
　　“我真没冻着，八成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了……”罗渽民苦哈哈的，“这姜汤谁熬的？一点儿糖都不放。”
　　“我熬的。”宣从心皱眉，“明明就是又冻着了，今天你不能再出门了！好好的喝一锅姜汤，闷一天就好了。”
　　罗渽民实在灌不下去了，“我要是真风寒了，你在这做什么？让我染上怎么办？去去……”
　　“我几年不生一次病，我怕你？”宣从心油盐不进，“喝！病了还不老实。”
　　两人周旋着，外面吵吵嚷嚷，罗渽民的院子离着大门最近，他起身，“你回后院，我看看去。”
　　宣从心再不想也没法露面，只能先躲了。
　　外面，一个家仆跌跌撞撞的扑进了罗渽民院里，摔了一跤以后忙爬起来，抖着舌头：“大大大大……”
　　罗渽民迎出来，“大什么？”
　　“外、外面有军爷来……说要抓少爷。”家仆吓得结巴，“说少爷……犯了事！”
　　罗渽民眉头微微蹙起：“我犯了什么事？”
　　家仆畏惧道：“怂恿王爷私交封地官宦，意图不明，行|贿受|贿，还有……还有……”
　　罗渽民脸色一白，家仆后面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连日来困扰他的谜团终于清晰，罗渽民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缠绵混沌的迷雾瞬间散开。
　　为什么汤铭那么自信，为什么汤铭似乎早就确认了他能说动宣瑞……
　　“私交封地官宦”。
　　单这一条，就能让崇安帝对宣瑞治罪。
　　此事可大可小，崇安帝不会因此要了宣瑞的命，但必会有所惩戒。
　　重则削爵，轻则申斥。
　　自己无品无爵，是要替宣瑞顶罪的，情况最好也要坐牢，到时候宣瑞寻不到自己，又被崇安帝疑忌，定然六神无主。
　　就宣瑞那个性子，在他惶惶不安之时，汤铭对他施以援手，他必然什么都听，什么都信。
　　汤铭只要陪着宣瑞度过这个难关，就能得到宣瑞的信任倚重，届时汤铭只要再稍微用点手段，就能让宣瑞深信崇安帝早晚会杀他，然后他不得不反……
　　汤铭对自己的事了若指掌，知道自己当年在黔安吃不上饭，同当地官宦勾搭受贿的事一点也不奇怪，他之前说过他在宫中有人，那把这事儿捅给有心人也很方便。
　　他要闹出大动静来，这把柄必然是要给最恨自己的人……
　　很可能是宣琼。
　　电光火石之间罗渽民已经把事捋顺了，但没用了。
　　太晚了。
　　汤铭甚至心思周密到安排了那个六亲不认的史宏在自己出城的时候来了府上。
　　因着史老太傅，自己和史宏擦肩而过，很可能会回访，再不济也会送点土仪，这就又坐实了自己心虚，听到消息后对史宏行|贿求情。
　　洗不清了。
　　“罗少爷？少爷？”家仆见罗渽民愣了下，慌张的催促道，“怎么办？怎么办？”
　　罗渽民闭了闭眼，一把攥住家仆的手，定了定神，“别慌，告诉小姐和少爷，不管谁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不要跟任何人求情，林思……他不知去哪儿了，等他回来，把事情都跟他交代一遍，告诉他先自保，不要意气用事，替我看顾两个小主人，得了空替我宰了汤铭。”
　　这话说得太不详，家仆急出泪来了，“这怎么办好啊，少爷，你……”
　　“我去拿件厚衣服……他们有的审，我不能先被冻死。”罗渽民心里清楚，自己一死，这些人就要审宣瑞了，“让他们等下……”
　　家仆哭着点头：“少爷快去，大理寺的官爷们都催着呢！”
　　罗渽民脚步一顿，倏得回头：“谁？”
　　家仆抹了下眼泪：“大理寺的官爷啊！倒是没喊打喊催的，但来了那么多人，也够吓人了……”
　　罗渽民喃喃：“督捕赃罚，这是刑部的事啊……”
　　家仆心惊胆战：“少爷您说什么呢？！就是大理寺的人啊，大理寺怎么了吗？”
　　罗渽民的提起的心瞬间被填回了肚子里。
　　有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惯了，让大家几乎都忘了，如今的大理寺卿，姓李名帝努。

补43章

补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