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看到完结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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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充斥着狂风嘈杂的呼啸，林木桫桫作响，温度因风而骤降，神音不得不持续制造手腕粗细的蛛丝来抵御这种几乎能将人撕裂的风，但新造的蛛丝随即在狂风中被扯得七零八落。同时，她也惊恐地发现周遭可供使用的水元素大幅度减少，风元素比例开始压倒性地超过水元素。神音勉力抵御着一阵阵袭来的困意与畏惧，原本握紧成拳的手也松开，她的意识没有在浸染侵蚀下流逝，如今却在魂力匮乏中渐渐丧失。
漆拉目光一凛，精纯的魂力从躯干内汩汩涌流，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余量，如今却如春日微热的细雨，顷刻间润入女孩半封闭的魂印里。其实漆拉不是没有料到如今局势会演变成如此这般，他也留有一些后手。确切地说，刚才正是他所预料到最好的撤离时机。他们落足的这片洼地距离河道不远，能得到丰沛的水元素供给。依据这样的条件，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也足以制造出逾越百里之遥的棋子。漆拉承认自己在最危急的时刻考虑过放弃露雅达，但他没想到，神音居然没怎么犹豫便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了。
两人之间仅余沉默。在神音说出那番明显洋溢着感情的话以后，漆拉居然有些无所适从，甚至不知该怎样以言语应对神音的决心。
他摇了摇头，没让自己说出多余的话。接下来漆拉俯身抱住了神音，同时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身躯在怀中一霎变得僵硬。漆拉凑近她耳边，将声线压低到极限：“刚才，我们周围的环境已经被彻底改造，我想这可能很利于西鲁芙和她的风爵们释放出监听性质的魂兽。说实话，我们一时半会无法离开了，待会我带你向前走，露雅达就在战场中央。如果你愿意全力协助我，或许可以将她救回来。”
神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候下言，其实这时候她的耳廓已经因他突然的举动而变得滚烫，但她依然稳稳地将视线锁在不断迸射出蛛丝的手心，它们就像是拥有生命的活物般自动蔓延，编织成了一个焕发着白光的防御茧。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此时就放弃，为了保护姐姐以及面前的男人，她的蛛丝还要发挥很大作用。

“好的，待会您尽管吩咐我，我会全力以赴的。”神音乌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金芒，她迅速收紧源源不断释放出的蛛网，猛一发力将它们向两人所处的蛛丝茧正中心拉去，茧的密度瞬间厚实了不少，她想尽力隔绝一切妨碍他们互换信息的因素：“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一些信息么？明明水源所有战斗力尚可的王爵都已参战，白银祭司又为何非要派出我姐姐，而她此时的魂力水平只能勉强接近一个较高等级的魂术师？如果我姐姐失败，他们是否部署了针对她的回收措施？”
“他们本来想……”漆拉深吸了一口气，在强劲的风压下艰难地继续说下去：“派遣露雅达作为先锋，在战局最混乱之际发动突袭。修川地藏和他的使徒们随后就会赶到，运用【窒息】将在场失去战斗力的所有人一网打尽。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特蕾娅居然也能正常使用【精神浸染】。现在特蕾娅已经在幽冥的协助下撤离了，而你的姐姐依然留在魂力暴走的中心。”他留意到女孩眼中的怨恨和悲伤以后，不自觉地放柔了声线。
“至于针对你姐姐的回收措施，可能是没有的。如果你姐姐魂力不足，在风爵们的重重封锁之下无法控制自己的天赋的话，也没有人有能力贸然接近天赋开启时的她，只能任她自生自灭了。”
特蕾娅在这之前发动了大范围的精神浸染，针对除她以外在场的所有人。她没预料到自己尚且无法熟练驾驭这种天赋，以至于本来提供魂力支持的幽冥在强烈而持续的浸染下失去意识，也不曾预料到精神浸染这天赋的使用者并不对此免疫。
厚实的云层遮天蔽日，任何一束光都照不进昏暗的地穴战场。空气异常凝重，如周遭流动着的那些粘稠冰冷的寒雾，仍有水爵在强行凝结水蒸气，而风爵们早已都采取了行动，他们掠动身形急速向上飞去。神音扬起头，她看到了风源的女王，她的身姿端坐于风津猎人叠起的座椅之上，漠然地俯瞰众生，而她全然置身于局外。
不甘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她在模糊泪眼中努力搜寻，终于捕捉到了地穴中那个瘦小的身形，她衣衫褴褛，看着竟有些狼狈，稠郁的血将她的前襟染上刺目的颜色。之前的精神浸染就已经几乎让她疯狂，现在风爵与吉尔伽美什的风魂术攻击几乎让她陷入窒息。她抓挠着喉咙，仿佛这就能减弱窒息感。此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那张与神音一样妩媚动人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变形，看起来颇为狰狞。
神音意识到，那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露雅达。

而她正极度痛苦地跪坐在地，她已经失去了自控力，生不如死，更无力动弹。
神音在脑海里极力搜索一切能拯救露雅达的方案，一边极力迎着狂暴的气流逆行而上，她明白前方是炼狱。那凹陷的地穴里空无一物，仅余一个断断续续释放出浸染声波的污染源，它令水爵们如涸辙之鲋般绝望，也令风爵们避之不及，它是怪物……它不该存在，跟她一样。
不……神音哽咽起来，
她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但她更不想看她受到折磨。
无论何等代价她都愿意承受，只要能换她片刻安宁。
就像是溺水之人于洪流中抓住一根稻草那样，漆拉之前叮嘱过自己的事情霎那便浮现在眼前。对，事到如今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如果这样，能救下露雅达……
神音喉管中发出痛楚的呜咽声，她艰难地将手指靠近后颈，烈风将她细嫩的脸颊划出豁口，喷溅出殷红的血珠，它们即刻被风扯成肉眼难见的红丝。
“你做什么？！”漆拉的面容在惊愕冲击下几乎失色，他断喝出声，迅速运魂试图阻止神音的举动，下一秒便被骤然涌现的魂力所慑。那是神音在炼狱般的试炼场上所赢得的一切……足以令她媲美高位王爵的魂力流。神音缓缓扶着石壁站起来，全身复杂诡谲的金色刻纹似乎又比之前多了些许，魂力从她脊椎顶部汹涌奔流至全身，她的瞳孔已经完全变为与魂力同色的金黄。神音双手撑地，蛛丝如野原的蔓草疯狂滋长，裹挟大量魂力奔向不远处的目标，她的意图正是将大量的魂力输送给露雅达。
“我还能在精神浸染下扛住一段时间，我来帮助您……您能封印她吗，用……那种方式。”
神音意下所指正是漆拉独有的那种限制时间的结界。输送魂力只是权宜之计，必须让露雅达的天赋尽快平息下来，如今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停止露雅达身上一切魂力的流动，天赋的发动自然也就停止了。
漆拉闭上眼，懊悔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他只恼恨自己没能立刻阻止神音解开封印。很久以前，当狂宴还未开始，白银祭司的牢笼也未曾关闭之际，他就从祭司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了神音真实的现况。为了亚斯蓝魂术系统的稳定，她终究还是要被囚禁起来强行提升魂力上限，即便她的天赋在白银祭司不间断的试炼下已经渐渐开始出现失控的征兆。至于失控带给神音的会是怎样可怖的梦魇，白银祭司并不关心，只要【摄魂】存在并发挥作用，她即便沦为饕餮也可以被重新驯服。他给她的爵印施加封印也是为此，而神音已经将封印几乎完全破开，这令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皆化为了枉然。
他的叹息深长而沉重，饱含了浓厚的哀伤：“你不该解除那个封印的。”

神音却置若罔闻，她一口洁白的牙齿紧咬着，齿缝中渗出一股又一股来自气管内的鲜血。她的呼吸一次比一次粗重，双眼通红，甚至连白皙的肌肤上都能隐隐看到爆出的青色血管脉络。气压如千钧重锤般覆在身躯上，她极力忍受着钻心剜骨的苦痛。然而她的意志格外清楚，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漆拉迎上的就是这样暴烈而决绝的眼神。
就像一头垂死中顽斗的猛兽，奋力挣脱布满倒刺的牢笼。
“我暂时还能控制住自己。现在，动手吧！”她用最后的力气，向漆拉哑声喊道。
漆拉垂下眼帘，似想以此掩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他们双手交握，魂力从相合的十指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辉。来自两人的力量化为新的阵域，照亮了昏暗的石洞，也在失控的露雅达身上漫溢开来，它荧荧闪烁着潜入她的身躯，直到少女脱力倒下，她的一切动作与表情仿佛被永恒地凝固于琥珀中。
他及时接住了坠落在一旁的露雅达，目光投向远处。与露雅达面貌无比相似的女孩正艰难挣扎着站起来，她注意到了沉睡在漆拉臂弯间的露雅达，回以他一个虚弱的微笑。
一切都结束了。漆拉疲惫地叹了一声，心中一丝喜悦都没有，因为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他不知道封印解除后，她与她的孪生姊妹即将面临什么。
他想起来，在前往约瑟芬塔城取回长眠者之前，他从艾欧斯的寝宫里取来了一些很久以前，艾欧斯就答应过要给他的东西。它们被重重封印护卫好安然置于秘室正中央，形状是一片澄澈透明的水晶。几乎无色，在白昼光的直射下偶尔会泛出浅淡的蓝。
“白银祭司告诉过你，为什么要特地洗去凝腥洞穴里那三个孩子的记忆么？”漆拉在第一次听说手上这片【魂体】的存在后，这样对艾欧斯发问。
“清洗记忆？这么说并不准确。白银祭司当初的授意就让我很是困惑了一阵——给这个女孩和她的亲人们采用完全不一样的记忆封印方式。那个叫霓虹的男孩子只用被封印记忆就好，而她和她的姐姐……她们的灵魂需要被分离出去一部分，这样才能保证她们的记忆是被干净利落地消除的。”
神音失落的十三年记忆化成了一块微小的石英质碎片，此刻正置于漆拉怀中最内侧的衣袋中。它本来并没有丝毫温度，但此刻却像是在他胸腔附近灼烧起来，让他不得不意识到一个本该很简单的事实。
是时候让她重拾一些回忆了，即使那些事实可能过于惨痛。

鲜血，目所能见之处尽是鲜血。
潮热的洞穴深处传来的阵阵惨叫不绝于耳，她循声向前摸索着走去，眼前一幕幕掠过无数帧似曾相识的画面，它们是残破的，令人生畏的，畸形的……
她的双眼酸胀难忍，热与冷似乎在体内交替相争，这过程伴随着头颅内持续不断的钝痛。她只能捂住自己滚烫的前额，猛烈地咳嗽起来……她看到了露雅达，本应该待在自己背后的露雅达。
神音与露雅达相视，只是她的姊妹根本没有看她。露雅达双眼里的绝望泛滥成海，四肢犹在绳索中挣扎：“使者大人，您答应过我让她活下来的！我已经说服她接受了魂路，难道还是不行吗？我相信她的意志力，她能撑过去的，这套魂路在她身上一定会逐步完善成你们渴望看到的样子！”
露雅达的妹妹坐在她身后，垂着头一言不发。她的身躯明显比姐姐瘦弱不少，此时正双手掩面，身体不断颤抖着，谁都看不清此时她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并不在露西塔的躯壳内，而是附身于裁决她们命运的那个人。她低头看着那对连体姐妹，吐出残忍的字眼：“你要知道，其实它从理论上讲不是魂路。我们违背与因德帝国的协议制造了它，目前却因魂术水平限制无法进一步调整与测试功效。我们目前对它所知甚少，只知道它的基本形态类似魂路，魂力可以在它构建的通道中正常流动，但是它可以随着寄主所受的伤害而不断自我生长并修复。你们应该知道，一套稳定的魂路是恒定形态，即便会产生一些分支，也只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就像一般的树在枝干初成之后，多余的蔓枝也不会再向其他方向任意生长了，更不会因长势而轻易扭曲主干。可是这套魂路却不是，它严格来说已经无法用魂路概念来界定……若你的妹妹同时受到种类极多的伤害，它甚至会向好几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无序生长。甚至，这种生长还会像活物一样寻求反噬的机会，改变魂路曾经的主干……
至于为什么要将这套魂路给你的妹妹？因为前几个体内植入这套魂路的孩子，都已经死去了。再强壮的体格也无济于事，你的妹妹首先可能承受不住魂路生长初期的痛苦。即便它可能会在未来趋于完善，那也需要你的妹妹在每一次进化中都严格把控好受伤的程度，假如失控，魂路就会出现不受控的增长导致回路无法运行。等到魂路密集到一个地步后，如果你的妹妹没有极其强大的魂力感应，她根本无从得知进化的下一步会带来什么，任何一次大幅度的魂力进化，都可以导致她的魂路错乱而崩溃。所以，我们要事先向你转达白银祭司的警告，露雅达。”

使者停顿了一会，他已经注意到露雅达惨白的脸色，冷笑了一声后继续说了下去：“这套魂路本来就不该存在，更不该在风水二国的魂术界公开。若你们想活着走出洞穴，进入亚斯蓝的魂术界，你们的记忆必须被抹除。因为一旦消息走漏，我们和风源本就紧张的关系……最后要警告你们，你妹妹的魂路在断食中出现一点问题，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们两个人同时抹杀，走出洞穴以后也是如此，我们对你们的监管将无处不在。
说实话，你这样的选择究竟有什么意义？你妹妹的命运压根就不会因此而改变多少。我们所需的一开始就是你与你身上的魂路。而你的妹妹接不接受这套‘魂路’，都无所谓。即便如此，你也希望你的妹妹接受这套灵魂回路么？”
露雅达不住地抽噎着，她显然已经在事实的打击下彻底崩溃，不断抖索的双肩彰显了她内心的动摇。而她背后的女孩却早就放下了手，她一直在仔细地聆听着使者的话语，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随话题的逐渐深入而发亮。白银使者结束了这番训导后，她目光中甚至显现出一丝带着狂喜之色的贪婪。
女孩抬起头，干枯的发丝纷乱地垂落在脸颊边，这也挡不住她眼中澎湃而出的热切：“我愿意试一试，使者大人。”
“如此一来，你在余生中会承受无限的痛苦，时时刻刻活在崩溃的边缘，直到不得不祈求他人终结你性命为止。你确定还要这样？”使者问，他似乎对她这铤而走险的念头颇感兴趣。
“我知道啊，可是我想活下去。”她面容中流露的渴望收敛了几分，语气却几乎听不出因情感而产生的起伏，“至于怎么活下去，我不在乎。”
视野在女孩话音落下后彻底转变为黑暗。感官像是被重新封锁上，徒留风寒于体内接连不断的折磨。她张开干涩起皮的嘴唇，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睁开了有如被千钧重量压迫的眼帘。神音意识到现今的她是在约瑟芬塔城附近，而并不是凝腥洞穴……
凝腥洞穴。这样一个原本极陌生的概念现在已在她灵魂里重新植根生长。不对，那感觉，更像是填上了心壑中原本被生生剜去的一块。
“刚刚我看到的那些，是什么？”神音无力地问，声音微不可闻，这一举动似乎就已令她耗尽力气。
“是你的过去，神音。”
她听见隐者这样说道。

湿布覆盖在她脸上，渴求甚久的清凉似乎能抚慰燥热。神音又睡了过去，等她睁开眼时，神志已经恢复了大半的清明，一缕曙光穿透林叶洒在身侧，而她正安稳地躺卧在荫凉避风的一处位置。露雅达也在不远处，看样子依然陷在昏迷中。曾经她比自己的姐姐瘦弱不少，但如今身躯薄如新纸的那个人是露雅达，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神，脸色苍白得吓人，但是神音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生命力在恢复中，她的姐姐跟她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疾风骤雨也不会轻易磨灭她们的存在。
应该是漆拉制造了棋子，将她们带到这处被森林环绕的湖泊旁边。她的体质本来不该如此脆弱的，但因魂力严重耗损与长期置身于寒风中而患上了不轻的伤寒。当初神音在昏昏沉沉中感受到漆拉将手指重新覆上自己的后颈，将魂印封好，以此平复了她体内狂暴的魂路。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道谢……这似乎成了她新近养成的一种习惯，她需要感谢漆拉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漆拉在晨星寥落之前就已起身，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姐妹两人。他知道神音已经醒来，想了一下开口说：“约瑟芬塔城战役已经结束了，应该可以说得上是无人死亡吧，包括你的王爵与特蕾娅，他们已经逃到了离亚斯蓝很远的地方，可能是弗里艾尔帝国。至于其他人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接下来他静静地等待着，或许是在等神音开口说话，也或许是在等神音消化完恢复不久的记忆。那些事情对她而言，可能比任何程度的伤害都难以承受。
而神音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低着头观察缓速愈合的伤口，伤势可谓不轻。当初露雅达最后所爆发出的魂力波迅速扩散，至少折断了她好几根肋骨。大战过后，周围的黄金魂雾仍然很稀薄，虽然漆拉找到了一处湖泊……即便如此她也很清楚自己无力愈合如此密集的伤口。促使自己恢复的魂力来自于漆拉，他在等候她的回答。可是，她不知道对此该说什么好。
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她发现自己对无关紧要之人都不在乎了。
漆拉继续补充她想知道的事情：“白银使者一定会追踪你的姐姐所在的位置。不过，我们不会把她还回去。”
终于，神音眼里出现了一丝生气，但那就像风中挣扎的烛火，片刻间便熄暗于须臾。她努力地握紧姐姐瘦得硌人的手，抬起头看着漆拉，原本那双熠熠有神的大眼睛里盈满泪水。神音似乎在这时候想起了漆拉叮嘱过她的另一件事情：“那长眠者呢，您认为有必要把他带回去吗？”
漆拉却没有说什么，神音心里一沉。
她知道这意味着多么严重的情况，漆拉没能将长眠者带回来，甚至还让他落入了吉尔伽美什的手中。如果他们没有带上露雅达也没有找回长眠者，就这样回到心脏复命的话……
但是漆拉很平静地说：“这不要紧，说实话，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长眠者存在的真实含义，也不知道长眠者对他们，甚至在这个时间段所要产生的作用是什么。你不用过于担忧了，那具躯壳对他们而言等于无物。长眠者，是给许多年后，那场……我此生绝不想看到的浩劫所准备的。”
“浩劫？”神音问。
“你知道，亚斯蓝的局势因所谓的神明旨意而摇摇欲坠，为了抵御北方的因德，为了长存于世，为了更多的……或许他们本意是想让这个国家的命脉得以延续吧。他们为此采取了那些匪夷所思的措施，制造出了那些怪物。未来有一天，怪物可以变为容器，也可以变为战力，可是他们仍不满足，仍在苦心研发各种各样，更不稳定且有破坏性的工具……作用未知。神音，你的魂力提升过程之前一直都在被祭司有意压抑，他们不希望你的魂路失控，不是为你着想，而是为了他们的原定计划不被干涉。如今魂术系统极度膨胀，甚至还出现了寒霜似与呪夜这样的存在，亚斯蓝在这样的情况下更不能同时存在几个一度王爵量级的人，你明白吗？”
神音知道漆拉口里的“他们”指的是谁。她也明白，自己将来极有可能正会变成漆拉口中，那足以威胁到国家存亡的存在。她刚刚看到的记忆，正好印证了他所言非虚，也为她魂路近期的种种异常提供了解释。漆拉将这些记忆交还给自己果然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啊，她想。
有了那种魂路，她的确容易因魂路无序增殖而暴乱发狂。甚至可以说比任何人都要更接近那种……毫无理智的兽性·领域。

白银祭司明知道这一点，依然将它制造出来了。他们依然将这套极其危险，连他们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魂路给了她。或许露雅达和她存有私心，但使者那番煽风点火的话语……又何曾不是另一种变相的刺激。
谁不愿意活下去？当时一点活路都没有的露西塔几乎为此发狂了。别说那套魂路有着严重的不稳定性，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存活可能就足以让任何人趋之若鹜。
“那我……那我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求永生回路……您说祭司不希望看到这一切，但是他们明明可以派遣更强力的王爵，甚至让幽冥和特蕾娅来阻拦我……”话说出口后神音终于一怔。
这不是祭司最不希望看到的。这恰恰是他们意料之外，而他们又乐见其成的变数。
纵观亚斯蓝那一代的王爵与使徒，失忆的、温顺的、好拿捏的自己……比起他人更像是最好的可操控对象。如果祭司在那时候就算好了根除自己的王爵与特蕾娅，那么……为备用棋子提升战力就是当时的最优解了。以她来替换前辈们，她若失败，则放出身为后辈的寒霜似与呪夜。
他那时候，正是在阻挠对亚斯蓝局势所知甚少的自己，让她不在无意识间接近于那个毁灭的泥潭。如果她获取哪怕半数的永生之血，浩瀚魂力与无上限的天赋就让她化身为祭司最不愿放弃的棋子……棋局会再次被改写，她成为毫无行动力的棋子的日程，会被提前很多。
白银祭司会在这枚棋子失控之前就将它毁掉。如同他们毫不留情地毁灭幽冥与特蕾娅。
原来，她早已经置身于一面牢不可破的罗网之中了。神音近乎万念俱灰地低下头去，喃喃自语：“如果我的魂路就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
漆拉颔首，他目光投向远方，声线极冷静也极克制。
“你会变成真正的……足以令一整个国度瞬间覆灭的杀戮恶魔。”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