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事发突然，等大家反应过来，上前拉开徐楠的时候，刘贸然已经疼得叫不出来了。
徐楠恨死刘贸然，下嘴自然没有留情。她和李睿在一起那么久，当然明白，持手术刀的右手，对于外科手术医生意味着什么。
徐楠嘴角还有鲜红血迹，满嘴牙疼浑身脱力，看着刘贸然血肉模糊的右手，却有说不出的快意。
刘贸然这个时候才看清徐楠的面目，一惊之下，也知道大事不好。这几年辗转外地，其实很大一部分就是躲避徐楠，没有想到冤家路窄，却在这里碰上。还毫无防备，让自己吃了个闷亏。
惊惧中，刘贸然仓促间只想快快离开这个地方，也不愿意再过多纠缠，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色厉内荏的叫嚣着，“**，疯婆子，疯子......”就想离开。
徐楠有心拉住刘贸然，可是人弱力微，根本不是刘贸然的对手。加上一帮不明所以的人，只顾拉住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贸然落荒而逃。
开始迅猛，结束快捷。大家还没有回过神，刘贸然就已经不见影子，只留徐楠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唯一宽慰的是，普外这个大办公室离住院区有段小距离，还好没有引起围观，否则......老金苦中作乐的想，否则又够那些小报写一壶的。
自从上次会议室和媒体正式接触，在第一医院拿出病历，还有凌远出色解读后，大流媒体虽然还存有疑窦，但是在报道上就公允多了。只有刚开始爆料的那家，还有一家三流小报，依然是窦娥口气咄咄逼人。对于老金想用人脉或者金钱通通关的想法，被凌远一口拒绝，坚决不允许这么干，用凌远的话说，“既然错了，就不怕被人说。没有亏心事，干什么要一副理亏的样子。错误与否，自然会有人澄清和负责。不用拿钱消灾，这举动本身就会让人误解。”
这多事之秋，唉，老金长叹口气。方才刘贸然跑的那叫一溜快，也让人诧异之外更觉此事蹊跷。
不过，地上的徐楠也总算喘过气来，大家合着把她送到休息室，看着这个一直以温柔淑娴示人仙气飘飘的女孩子，淡定擦干净嘴上血迹，慢慢说道，“我认识刘贸然，就是他毁了我们一家......”
凌远此刻并不知道，在他的医院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上演了一场寻仇戏码。
对于二院外聘这位，据说是从澳洲回国的妇科专家，凌远并不熟悉，当然就没有跟刘茂然说几句话。什么都要等程副院长问清楚二院的具体情况在做决定。既然刘贸然是来送手术病历的，自然送完了就走，这也是刘贸然急于寻找老金的原因。
刘贸然走后，凌远抱着手肘在窗前站了半天，脑海里沸沸扬扬全是事情，钱小玉，急诊案件，还有周明的归来。
周明回来的真正原因，凌远没有跟老金说实话。
其实周明是受自己导师理查德教授委托，是来邀请他参加EASL 和AASLD联合举办的一场小范围的肝脏移植手术演示年会，而且周明把这次宝贵的手术演示机会让给了他。
可是，凌远苦笑，在这么多事情都凑在一起的关口，他又怎么走得开？

站了一会，凌远觉得双腿发软，后背一层冷汗，没奈何只能在沙发上躺下，估摸着自己这是血糖低还是胃口疼。
闭目养神好似没有多久，人沉沉浮浮的不像睡着，就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在耳边大呼小叫，睁开眼，是老金焦急的表情，正一声高一声低的要叫急诊。
“不用急诊，老金，有什么事？”凌远口齿清楚，眼神清亮。
“你这是怎么了？”老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叫都叫不醒你！你再不醒，我就要叫急诊了。”
“我睡着了！”凌远解释。
“睡着了？”老金严重怀疑，虽然不太信，可是自己离开临床太久，方才他又实在六神无主，错过第一时间检查。现在看凌远动作利索，眼睛有神，并无不妥，也只能怀疑凌远是因为过度劳累，身体进入自我保护性睡眠。
“怎么了？有什么事？”凌远又问。
老金长长叹气，只能先把凌远的事放在一边，“凌院长，你料想的不错，二院可能真的在做代孕。”把徐楠刚才告诉他们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徐楠有个妹妹，是学服装设计的，很有天赋。大学毕业了以后，一直想出国深造，可惜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这孩子不知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可以帮人代孕怀孩子，男孩十万女孩五万。她就动了心，瞒着自己的姐姐和家里人，找上刘贸然动手术，怀上四胞胎。可是，刘贸然贪钱，手术技术又不过关，他妹妹身体也不是很好，最后竟然流产大出血死了。闻听这个噩耗，徐楠父母根本就受不了，一前一后也相继离世。徐楠去法院告刘贸然非法行医，等警方查证的时候，刘贸然已经脚下抹油，窜得人影不见。
“今天他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楠把刘贸然咬的可真狠......”老金叹息说到这，被凌远打断，“咬了？咬哪里了？”
“右手！”老金回答，“那个孩子，看着柔柔弱弱的，下嘴可不含糊，我看刘贸然要再想拿手术刀，近期可是够呛！”
“徐楠没事吧，刘贸然呢？”
“徐楠没事，刘贸然没敢做什么，放了两句狠话，就溜了。”老金说完，看看凌远，见他的脸色还尚可，倒也没有再说看病急诊的话，反而主动提了提李睿，“那小子，我看还可以，没有冲动，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凌远递给老金一杯水，老爷子这忙前忙后的也真是辛苦，随后想了想，“李睿的家事，我们不好插手，告与不告，让他们小两口看着办。二院就不往上报。复查审核了。您给查查，我们在二院还有几台手术，做完了就不再合作。明天我和程院长跑一趟，再核对一次手术时间，看看究竟是不是有人在用第一医院的名义做代孕！”
老金吃惊非小，“院长，你真是在怀疑有人借壳？”
“是！”凌远肯定点头，“看来，二院利用刘贸然做代孕，这应该是事实了，廖老师去做的都是大手术，刘贸然是一助，这个他肯定不敢掺假。我是怀疑少白做的那几台微创，刘贸然是二助，二院如果那边做个掩护，打个烟雾弹，估计病人都会觉得是第一医院做的手术。这水要是被泼上，我们不好洗。”
还有一句话，就是在这么多媒体盯着的情况下，要想辩白可就难上加难。
非常时期，凌远不想再节外生枝。代孕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这是关系到第一医院名誉的问题。
小节上，凌远不会管那么多。就像他开医院大会那样说，只要有技术有能力，再不危及临床安全的情况下，哪怕踩着同事肩头争上位，他也是认可的。但是关系到大是大非的问题，比如职业道德，执业修养，还有就是交到他手上的第一医院的清誉，是坚决不能妥协的。
姽姒篇

我的号居然被封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题材太过敏感。这一章应该有敏感词，我直接发图片吧

“开始！”凌远低声道，无暇顾及方才李睿那句语焉不详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从这伤口上来说，是根本没有打算让李睿活命的。
周明知道其实凶险的就是右下这一刀，在急救人员做出肝脾破裂的判断下，血液不外流，最有可能就是留在腹腔里，加上里面还有异物，为了避免二次损伤，破腹探查的切口一定要慎重。
周明没有犹豫，直接选择直切口，这样虽然术后恢复比较慢，痛感强烈，但这是快速清理积血，探查内脏的最好方法。
刀口切开，周明清除凝血块后，仔细探查一番，不由松口气。
对面凌远也稍稍轻松下来。
最坏的脾破裂没有出现，上腹刀口划过胃部外表，让过脾脏，刺伤贲门。右侧的刀伤从肝部边缘穿过，虽然没有重伤右肝叶，但是深刺入腹腔的刀刃，竖直插在肝胆总管与门静脉和肝动脉之间。
这不算一个好消息。
凌远抬起头，闭上眼，沉思两秒，“交给我！”
周明知道这是必须做的，可还是担心的提了句，“这不是钝器，这片刀刃很锐利，”看了看凌远，“我能给你争取十分钟的时间，你可以先休息一下稳稳神！”
凌远摇摇头，抬起眼睛望着周明，“相信我！”
周明笑了。他怎么会不相信凌远。当年他四十八小时连台十二个大手术，最后一个手术就是从腹腔主动脉旁，抽出十二厘米长的螺旋钢筋，那时筋疲力尽的他也是这六个字，“交给我”，“相信我”。
凌远没有再多话，随即出手，“当”的一声，雪亮锋利的刀刃，带着血迹扔进盘子里，然后一连串眼花缭乱的缝合打结出血点的动作一气呵成，准确快捷，引得周明赞叹不己。
随即李睿的血压升至安全点，这场手术完美关腹。
这场算不上惊心动魄的手术结束后，等到周明和凌远从手术室出来，已是凌晨。
明亮的白炽灯无声照耀，凌远和周明靠在宽大的窗户边，望着远远近近的灯火，平和温静的一时半会都不太想说话。
最后还是周明长长打个哈欠，打破寂静，“我说，你也太抠门了。我问你要住宿，你舍不得给我报销酒店费用，就拉我来手术。你算的真是精明。我也是傻，竟然还问你我晚上住哪里？纯粹没事找事。”
凌远转过头想取笑两句，却看见他眼睫下全是青黑，知道这一路周明可是累惨了，瞬间心软，“你也别走了，我让护士长给你开张病床，你先睡觉歇一会，”随即又想到一事，“你还没有吃晚饭，护士站应该有加班餐，我去安排。”
周明双手插兜，“你呢？”
凌远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没有吃晚饭的那一员，“我去看看李睿就回来。还要找人问一下，李睿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明叹口气，“凌远，现在是深夜凌晨，你自己不睡觉，就别去捣乱别人睡眠。李睿的事情明天再问也来得及，还有刚做完手术一切指标还不稳定，你现在查房急了些吧？”上前扯住凌远，“再说，你不陪着我去，谁认识我？谁能给我床睡，谁能给我饭吃。走了，别婆婆妈妈的，陪我吃饭加睡觉。手术费我就不要了，咱们算在陪护里面，好不好？”
走在周明身后，凌远垂下眼睛，挡住那快要宣泄而出的感动。曾几何时，他的身边也有位这样的朋友，拉着他吃饭喝水睡觉，在他病倒的时候，会背着他找大夫，虽然那个也是医生。但是从来不敢给他开药，用他的话说，医不治亲。
不过......现在......
凌远看着空荡荡的身侧，露出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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