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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到爱同人】凌远个人向《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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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眼前的许乐山,再看看林念初扶着的凌远,金副院长也曾经是凌远老师,自然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让许乐山能赶紧消失在凌远眼前。
“凌院长。”老金很明白的无视刚刚的许乐山,马上进入汇报工作模式。
林念初担心经过刚刚许乐山这一折腾,凌远体力受不了,想张口劝他,却被他用眼神制止,只能帮他扶好身后的靠枕让他坐得舒服一些,识相地退到一边。
“老金,说说现在情况。”凌远声音非常疲惫。
“派出所带走那些人确实大部分是医闹,差不多都是有前科的,这个比较好说了。媒体我也了解过了,今天来的小报居多,危言耸听惯了,不影响大局。少数两家大的报社和我市的一档电视台节目组,我们都还说的上话,我也打点过了。再加上你今天上午那番话,他们会暂时按下不发,等我们院方的态度。”
凌远轻轻摇摇头:“那些专题节目未必真肯等专业判断出来再开始报道,这毕竟是个冗长的过程啊。”
“是,而且……”金副院长摸了摸西装口袋,犹豫了一下。
“而且什么?”
“钱小玉她术后发生癌细胞多处转移,恐怕是回天乏术了,她母亲前天也因为脑出血去世。所以他们这个很容易就能爆出‘两尸三命’这样有冲击力的报道。而且,他们今天下午竟然给我们院办发来了律师函。”金副院长掏出口袋里的律师函递给凌远。
凌远紧皱着眉看完这短短的两页纸,眉头蹙得很深,“以你上一次的了解,和解的可能性多大?”
“凌院长,”金副院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既然这一件你打算和解,那又为什么执意要起诉另外一家病患?”
“老金,你去准备一下,小睿应该再整理资料,你和他一块儿把资料备全,通知明天早上八点我要召开院一级领导会议,叫郑律师也过来参加。”凌远也没有回答金副院长的问题。
“好,我去准备。你早点休息。”金副院长看了凌远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说。
“凌远,”林念初看着金副院长出去,才走过来说,“为什么没回答金老师,一定要起诉吗?”
凌远没说话,只是拉起念初的手,轻轻一带让她靠进自己怀里,沉默了一会儿,才无限疲惫地说:“我累了。”
“可是,廖老师……”林念初在凌远怀里微微地挣扎,抬起头看见凌远青白的脸上浓浓的倦色,还是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水母篇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4楼2019-06-07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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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林念初在一旁的陪床上醒来的时候,凌远已经不在床上了,护士正在收拾床铺。
    “凌院长呢?”林念初不好意思地赶紧坐起来。
    “院长去开会了。”
    “开会?”林念初赶紧抓过床头的手机一看,天啊,都快8点了!懊恼地拔了拔自己的头发,心里暗骂凌远这种情况自己居然还能睡到这个时候。
    “那他身体?”
    “放心吧,林大夫,院长今天状态好多了,除了血压有点低,其他问题都不大。”
    林念初点点头,赶紧冲进卫生间收拾自己,毕竟她也是要上班的。
    而此时院长办公室里,凌远和金、程两位副院长,书记、院办主任,第一医院法律顾问郑律师,正围坐在院长的大办公桌旁,桌上散放着昨天李睿连夜带人整理的病例等材料,各种渠道的报道,若干诉讼文件,甚至还有电视专题节目的通稿。
    凌远就坐在他的板椅上,脸色在朝阳的映衬下的确比之前几天要好,如果不是手上还在做着静脉注射,也看不太出来他还是个病人。
    “在钱小玉这个病例上看,35岁以下早期卵巢癌患者做保留生育功能的治疗,这本身已经被广泛接受。从统计学上做完这类手术和传统根治手术并没有明显的愈后差异。”妇产科出身的业务副院长沉着脸说,“而妊娠妇女复发之后的处理,我相信老廖一定遵循了如今被大多数学者公认的方式。医学没有绝对,在这种状态下最终只能做出自己的判断。没有哪个专家能保证判断一定正确。至于不正确是否等于医疗疏忽,这个只能等专家组做判断。”
    书记敲着桌面说:“我们等得起,对方等得起吗?媒体等得起吗?就算他们秉承客观的原则,只把事实陈述出来,就光两次不正确的判断,一疯两命,家破人亡的事实,这还不够……”
    “什么就叫不正确的判断?”程副院长不满地打断他,“生命科学不是……”
    “老程,你先别激动,我们现在不是自己辩论医疗纲领的时候。郑律师,在钱小玉这个问题上,如果我们寻求和解,怎么样?”凌远截住了程副院长的话头,问一旁的律师。
    “如果能和解,那是最好。”律师说。
    “怎么讲?”
    “从患者角度 ,这个官司不好打,因为廖医生应该并无任何操作失当违背当前医疗规则的地方,赢也赢不大,时间耗得长,他们的损失很大,我想这也是之所以他们只是发了律师函,而没有直接起诉的原因;从廖主任而言,虽然没有明确的失当,但是在合作医院那边的记录非常不规范,是很可以被对方律师找漏洞的。”
    程副院长问:“那如果要把官司打到底的呢?”
    郑律师:“那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这个案子,没有明显失当,患者得不到太多的补偿,又付出太多的感情和精力,一疯两死,再者打完官司变成什么也难说;廖主任,因为合作医院那边的病历和会诊记录的问题,我们国家在医疗官司上实行举证倒置,医方如果不能提供全套的检查,完整的记录,证明曾经做过所有要求的检查,那么,在官司中会是输的一方。”
    凌远:“也就是说这个双方都觉得自己完全百分百是该赢的官司,最终,可能都是输的?”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5楼2019-06-07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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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副院长听到律师提合作医院问题,也一时没有出声,毕竟是副院长,对院长这两年走在风口浪尖上做的什么事,为的是什么,她还是可以理解的。刚刚开始实行的杏林分部接诊分流项目、已经申请的医务人员年薪制等等这些张口要钱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她也是知道的。
      “程老师,”大家都在沉默,凌远开口道,“还是您去和廖老师谈一下吧。鉴于廖老师已经为此事辞去了妇产科主任的职务,她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退休了,这次就提前办理手续吧。我会内部协调,按正常退休的福利待遇。或者,如果廖老师愿意,我可以安排她去任何一家私立医院高聘。到退休年龄,退休的一切福利也照旧。”
      “老金,”凌远又转向金副院长,“联系对方,向他们传达我们和解的意见。告诉他们我们院方认真地讨论、检讨了。虽然临床上过失与否还是继续等专家组讨论,但是我们对患者及家属表示深切同情,也为患者全家的悲剧深感难过。廖医生本身也非常愧疚和痛心,已经提出辞职提前退休。我作为第一医院的院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会向上级部门打报告申请降级,并将在全系统做深刻检查。”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另一件……”凌远闭目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正准备继续。
      “凌院长!”程副院长却豁地站起来,不能置信地看着凌远,“你这根本就是牺牲老廖啊!老廖是什么人啊!她是你的老师啊。为了你的改革,她一场场下去手术,拿自己的真功夫和自己的名声给医院赚着钱,也从没在良心上愧对病人。我们妇产科是盈利大户啊,是我们在年年养着那些必须有但年年亏损的科室,是我们在给你赚钱改革啊!凌远,咱们可不能这样啊! 人活一辈子,一辈子兢兢业业,到这个岁数就要退休了,你一边给她这么个结果否定她的三十年,一边还要把她推出去给医院打官司,把她放在风口浪尖上让人评头论足。凌远,你如果不懂,你回家问问你父母,做了一辈子医生,到了这个岁数,最在意的——是什么!”
      “我不需要问他们,他们也没办法给我答案。”凌远异常平静地说,“他们做临床工作的时代,不存在这么多的纠纷。他们做管理工作的时代,不存在计划经济下的医疗体系与市场经济大环境的冲击和矛盾。”
      凌远停下来,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每个人,吸了口气接着说:“您说我不懂,我不懂吗?钱小玉这件事上,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但另一件它不一样!在那件事上,廖老师没有错!我们没有错!全中国每年有十到十五万医疗案件,只有1%多一点的比例医院会输,所以我必须要打这场官司。旷日持久也好,舆论哗然也好,哪怕是最后两败俱伤,我都要打下去!因为我太懂——清白!这对廖老师,对我们每一位兢兢业业的医者,到底意味着什么!”
      凌远说完这番话,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仍然站在他对面的程副院长微微颤抖着嘴唇,红了眼睛,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半晌,还是凌远开口,“好了,今天就到这吧。这些事情还有很多需要在细节上一一落实的地方,各位去忙吧。”
      看着所有人鱼贯而出,凌远低头自己拨了针头,起身来到办公室的大落地窗前。上午的阳光很好,明晃晃地照进来,有些炫目。凌远微微眯起眼看出去。楼下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鲜花广场,凌远知道那是每一年新入的住院医宣誓成为一名真正医者的地方。他自己也曾经在那里庄严宣誓。那时的誓言,现在也许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可是真的忘了吗?呵呵,怎么会忘。
      水母篇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6楼2019-06-07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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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凌远一直站在窗前,日渐正午,医院的人流慢慢少了些,他看见廖克难一步一步地走到小广场的石阶前,身上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凌远看着她缓缓地坐下来,手慢慢慢慢地摘下手术帽,花白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地映衬在耀目的正午阳光下。凌远突然转过身,大踏步地走出办公室。
        廖克难双手抱膝埋头坐在阳光中,感到一片阴影投下来,她抬起头,看见凌远站在自己面前慢慢蹲下。
        “凌院长?”
        “廖老师,您有多久没叫过我小远了?”凌远仰头看着廖克难头上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想着她当年领着差点辍学的韦三牛走进宿舍走到自己面前时的样子。其实不只是对三牛,就是对自己,廖克难又岂是单单一个老师那么简单。自己被生母折磨的那段日子,所有的痛和苦,他不敢让养父母知道替自己伤心。廖老师总是默默为身体不好的自己准备夜班时的宵夜,热热的汤、软软的面,生怕他的胃受不了冷硬。知道自己被母亲伤了,不愿让别人看见,廖老师就背着大家给自己处理伤口,每次上药,她都一遍一遍地叫着“小远,小远”,心疼地哭。
        廖克难听见凌远这样说,心也一下子柔软了起来,温柔的目光落在凌远轻放在自己膝盖的手上。看着那一片青乌,甚至还有他自己随便拔掉针头留下的血痕,心底里就疼起来。
        “小远,快起来,你身体还没好呢。”廖克难握着凌远的手轻轻抚摸那片青紫,想把他扶起来。
        凌远却没有动,而是迎着廖克难的目光,说:“廖老师,对不起。这一次……我又把您放到火上了。”
        “小远,来。”廖克难没有接凌远的话头,还是轻轻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知道吗?我刚刚抢救了一个羊水栓塞的孕妇,这样惊心动魄的手术这三十年在第一医院我不知做过多少。走出手术室病人家属拉着我的手说,这对母子的命是我给的,所以孩子的名字就叫‘继楠’,要让孩子长大了也做我这样的人。”廖克难停了停,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接着说:“其实,我从医这三十年有许多的孩子名字里都有我的名字,他们的父母是为了感谢,为了让孩子记住一辈子。”
        凌远静静地看着廖克难阳光下的侧颜,带着一位医者从业三十年的一种幸福。
        短暂的沉默,廖克难忽然笑了,转过脸对着凌远说:“小远啊,老师这一代人别看年纪大了,其实很单纯,做大夫嘛,就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那天你跟我讲,你德国的老师说‘医疗行业规范标准是所有人权利的保障’。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什么是权利呀?胎儿有没有生的权利,重病的母亲有没有选择为了孩子而死的权利?还有我的学生们,他们有没有保护自己不像我一样承受这些非议,而做一位纯粹医生的权利?所以,小远。”廖克难拍了拍凌远一直放在自己膝上的手,笑意更深了,“你刚刚说,又要把我放在火上了,你还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呀?你的廖老师就是那么不懂事的老顽固吗?如果烤能烤出公平和真理,那就烤烤好啦!”
        廖克难站起身,低头看着凌远:“凌院长,今天我就正式提出辞职了。至于高聘什么的,就算了。我想回家,小纯要回来了,我得让我的女儿享受一下,其实有妈妈是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看着逆光而立、满面笑意的廖克难,凌远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恩师是真的释怀了。而他欣慰的笑容还未及绽放就戛然而止。
        “老师!”
        凌远是一路做着复苏把廖克难送进心内抢救室的,当韦天舒、李睿、秦少白、林念初和其他所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监护仪器的屏幕上血压、心跳全都显示着鲜红的“0”,心电图已经拉成一条直线。而凌远全身汗湿的站在床边,拿着除颤器的手垂在一旁。
        心内的肖主任冲着一旁的护士大喊;“心内注射!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准备心内注射!”
        护士讷讷地看着她,只好到仪器台撕开注射器的袋子。周围一个主治大夫张了张嘴,还是无奈地没有出声。
        这时大家都听到凌远的声音干涩、飘渺的仿佛从很远处飘来:“停止吧,她已经走了。记录死亡时间……”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7楼2019-06-08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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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抢救室门口已经站满了第一医院各科的大夫。秦少白站在最前边,手狠狠抓着门框,林念初在她身旁紧紧拽着她的衣袖。韦天舒、李睿站在她们身后,而整个抢救室的楼道里挤满了白衣的大夫们。
          这时,凌远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仿佛响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凌远接听的声音。
          “陈局。”
          “凌远?你怎么了,不舒服?”卫生局陈局长和凌远也是多年师生,马上听出他的异样。
          “陈局,廖老师……刚刚去世了。”
          “什么!”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问道:“那你那官司?”
          “官司一定要打,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会打到底!”凌远毫不犹豫地回答。
          “凌远!”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韦天舒已经直冲了过去,狠狠的一拳打在凌远脸上,血瞬间从凌远嘴角流出,整个人都重重地朝病床倒下去。
          韦天舒还没等凌远扶住床沿站稳,紧接着一把抓住凌远胸前的衣服把他拽到自己眼前,整个眼睛都充满愤怒的血丝。
          “凌远,廖老师死了,她死了啊!你给我看着廖老师,***再给我说一边!你还让她去给你打官司,去给你挣什么!凌远,***还是不是人!”
          凌远没有回答,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掰开韦天舒的手,转身对着门外所有的人说:“廖老师的身后事,我会亲自处理。各位医生,现在已经到了下午门诊和手术开台的时间,请先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
          “呵,哈哈!”韦天舒怒极反笑,他直直地看着凌远,突然双手抓住白大衣的双襟,全力一扯,整排的扣子都绷开,散落。他把白大衣一把扯下,抓在手里举到凌远眼睛的高度,突然举起手,那件白衣就这样在凌远眼前被狠狠摔下。
          韦天舒瞪着凌远,一字字狠狠地说:“廖老师这样的医生,要被撤职、要被迫退休,要让人侮辱。现在躺在这儿,你还要用他的尸体去铺你的仕途。凌远,我告诉你,这样的医院,这样的领导,老子不伺候啦!”
          “韦三牛!”
          凌远拽住韦天舒的胳膊,“你可以辞职,但是辞职之前,你也得把你的责任尽完!你下午的手术20分钟以后开台。韦天舒,你现在给我摞一句话,是不是要因为个人的原因要把已经送进手术室做了术前准备的病人摞在手术室里?”
          韦天舒怔了一下,随即还是狠狠地甩开凌远的手,大步走出了抢救室。随后其他人也陆续离开。李睿走上前,想弯腰捡起韦天舒的白大衣,却听到凌远沙哑着声音说:“别动。”他愣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最后,门外就剩下秦少白和林念初。
          秦少白直直地盯着凌远的脸,原本一直在哭,眼睛现在却是一片干涩,她几乎是咬紧了牙,一字一顿地说:“凌院长,我祝你步步高升啊!”
          “少,少白。”林念初想去拉猛地转身离开的秦少白,却把手停在了半空。她转身看了看抢救室里仿佛已经摇摇欲坠的凌远,身体向前倾了倾,最终还是没有前迈出一步,而是转身向着秦少白离开的方向追去。
          凌远看着林念初的背影,只觉得眼前一片花白,不得不撑住病床才能不让自己倒下去。
          抢救室的护士担心地走上前,想扶他一下,他却摆摆手,不让护士靠近。直到自己咬牙挺过了那一阵眩晕,才慢慢蹲下身子捡起韦天舒的白大衣,然后又一颗颗捡齐了衣服上的扣子,完整的装进大衣口袋,这才缓缓站起身,拉过雪白的床单给廖克难盖好,轻声说:“廖老师,您放心,我知道。”
          说完,凌远拿起手机,拨通手术室的电话。
          “护士长,通知手术室,下午韦主任的那台手术,我来做。”
          水母篇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78楼2019-06-08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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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凌远送廖克难最后一程,才交给了护工。又交代了院办跟远在美国的廖克难的女儿苏纯联系,又嘱咐一并办理程副院长出国去接苏纯的手续后,才转身带着普外大护士长去病房找医患家属解释换主刀医生的缘由。
            程副院长呆呆看着太平间的大门关上,实在说不出什么心情。没有想到一生桃李天下的廖克难竟然以这个结局收场,让她跌坐在走廊上的座椅里,低头抽泣起来。
            直到肩上压上一只手掌,抬起头,泪水朦胧的视野里,是老金憔悴的面孔。“萃組啊,理解他,别埋怨他,小远他也不想这样。他真不容易。别埋怨他,萃組,你不知道小远他有多难啊!”
            程萃組忍不住哽咽起来,“可是,老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沦落如此?”
            老金回答的只能是无语心酸。
            凌远刷好手走进手术室,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助王东已经站在手术台边,韦三牛不出意料的没有出现。
            凌远长长吸口气,他知道以后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将要孤军奋战,更可能会腹背受敌。
            就像程萃組哭诉的那样,他们为何沦落至此?
            也许是这个社会赋予了这身洁白的战衣,太多责任太多希翼太多让他们勇于奉献的借口,同时却忘记了他们应有的必须享有的权利。
            所有人对于他们的容忍度为零,其实没有人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容忍度也是这样。
            这个社会忘却了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有迷茫,甚至伤心了,他们也会流泪。忘却了在科学与生命面前,他们只比普通人多拥有的那些微薄的知识,不足以让他们可以披荆斩棘,可以所向无敌。
            但是,在凌远的心里,这些却不能成为他们逃避的借口。
            他的锐利和原则,如同他手中的手术刀那般,划下是必须见血的。既然走上这条路,既然爱上这一行,哪怕爬着也一定要到终点。在他的字典里,没有半途而废这个词。
            凌远做完手术,身后依然是同事们对他技术精湛的赞扬。可是他知道,除却这个,可能就再也找不出他身上一丝一毫的优点。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0楼2019-06-10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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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袖着手肘,放在自己胃的前方。
              他有些惊异和感叹,不知道是因为这些烦忧,让他脆弱的肠胃,失去了每日作怪的动力,还是因为他彻底麻木,感觉不到了疼痛。
              门被推开,凌远没有回头,他知道现在能走进这间办公室的,也只有老金。
              果然,老金叹息的声音艰难的响起,“院长,我们几个还有书记商量了一下,对于韦天舒医师的停职处理意见!”
              凌远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明天中层会议就可以宣布。”
              “可是,必须这样吗?”金老爷子盯着凌远的背影,带着一点商量的语气问,“三牛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虽然他平时有些不太着调,可是也没有耽误过什么。这次,看他是初犯,要不警告一下就可以了,这行政处分,是不是有些过了?”
              凌远转过身,老金惊异发现,凌远的目光清亮尖锐,竟然还有些嘲讽的意味,“初犯,就可以姑息吗?面对手术台上的病患,你能跟他们解释初犯,就能得到原谅?还是我们作为医生可以根据自己喜怒,可以随时甩手不干?”
              “还是那句话,如果对生命没有敬畏,就不配成为一名医生!”
              凌远没有在讥讽下去,慢慢的诚恳的对着老金说:“金老师,我一直记得你当我们实习老师时说的那句话,你说,手术台太小,只能放下手术刀!”
              “小远!”老金痛心喊了一声。
              不过,凌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明天中层会议,我不参加了。杏林分部那里出了一点问题。明天我要过去跟他们协商一下。还有,心内肖主任那里,我要调拨两名全科医生,心外出一名专科医生,我要调到杏林分部做一些初步诊断和分诊送医工作。另外,我要求咱们第一医院的主任医师,要在杏林分部每周坐诊一天。”顿了顿,马上补充,“不卖专家号,只有普通挂号!跟杏林分部住院部工作不搀和,我们主任医师原则上不在杏林分部那里做手术!”
              金老爷子懵了,搞不清楚凌远要干什么,“这么苛刻的条件,他们会答应吗?”
              凌远笑笑,“必须答应!”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1楼2019-06-10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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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则不用谈!”凌远第二天在杏林分部的协商会议上,慢慢的说出这句话。
                几个合作商顿时咆哮起来。
                没有人能容忍自己的蛋糕上,被人插上一筷子。何况凌远的做法绝不是插一筷子那么简单,他是要直接分出一块,让他们拿出将近百分之二十的利益,来做这个狗屁不通的医院两级分诊制度。
                最重要的是,主任医师将不在这里做手术!
                这就像一个金碗被换成破碗,同时还得帮着养孩子,还不能饿着。这感觉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大家群情激昂半天,才发现凌远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暗自沉默的模样。
                “凌院长,我们谈合作,是要拿出诚意来的!”郁青也沉下脸。
                “我很有诚意!”凌远回过头,“只是诸位,只看眼前利益不顾长久,我也是爱莫能助。这个方案现在看来可能赔钱,但是建立良好的基础机制,也就是一个好的开端。主任医师以后每周都会来杏林分部坐诊。住院部也会转一部分修养病患来这里进行康复治疗,我们共用第一医院的有利资源,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如果,仅仅把目光限死在外科手术上,这就是太过狭隘。”
                凌远看看合作商,都不像方才那么激动,又说,“医院的两级分诊制度,其实在就医资源上,杏林分部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毕竟第一医院除了肝胆手术和心外与神经外科,我们的心内和神经内科,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而这两种病患的康复与保守治疗,是需要专业指导和优良环境的。这也就是我跟诸位合作杏林分部的初衷。如果违背这个初衷,那么我情愿终止合作!”
                郁青没有见过这么强势的凌远,但是凌远说的也有道理。再者,杏林分部的批复就在凌远手上,这个亏,看来不吃也不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到底意难平,虽然答应了凌远,但不代表心头没有怨气。当下有几人牵头灌凌远酒喝,郁青也就没有制止。
                凌远这次很干脆,没有再拿手术当借口,爽快的干掉四五两白酒后,便举杯敬郁青。
                这个姿态表现的很让郁青受用,跟凌远碰了几杯,哥俩好的说了几句话后,凌远大度表示,郁青的千金郁宁馨可以安排进第一医院。
                凌远这句话,真让郁青喜出望外,一把拉住凌远的手,还不等说什么,饭厅的门被推开。
                郁青明显感到凌远的身体僵了一下,门口的许乐山对着他们就走过来,“凌院长,好久不见。”
                “有事吗?”凌远回答。
                郁青觉得自己喝多了,因为突然感到这个房间温度降了不少。
                两眼昏花看着许乐山,凑到凌远身边,却被凌远侧身躲开,不觉有丝可笑,这情景像极了他丫头嫌弃他时的样子。
                这个场面可真有看头。
                姽姒篇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2楼2019-06-10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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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文秒吞,大家凑合看图吧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5楼2019-06-11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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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6楼2019-06-11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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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7楼2019-06-11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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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88楼2019-06-11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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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他也许可能真的喝醉了。
                          他真的压不住由内而外的讥讽,对任何事。
                          看着李睿被他气的暴跳如雷,他只觉李睿幼稚的可笑。
                          就像金院长求情说的初犯,就如同李睿觉得这个处分小题大做,可他只想告诉他们,在期望得到病患理解的同时,请对自身也加强要求和标准。
                          在某种意义上,医生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之大权。这个岗位赋予的特殊义务与责任,还有期盼,是不容轻忽和敷衍。没有人可以当着他凌远的面前,轻飘飘扔掉一名医生的职责。甚至,20分钟后的手术,主刀医生都可以不出现?!
                          这不是错误,这是犯罪!
                          凌远站起身,中午喝的那些酒,现在像一团火烧灼着他,让他也想问问,是不是谁犯错误,都可以得到这种近似愚蠢的宽容?
                          那么,他呢?
                          为什么不把你们的宽容也对我施舍一点?
                          把你们温情的理解也分享给我一些?
                          还是,真的是我做错了?
                          凌远预料过这样的可能,只不过,想象中的场景真正出现时,他才发现高估了自己承受能力。
                          唯一可以让他排解的,就是手术。在无影灯下,所有的——心理上肉体上的疼痛,都离他远去。
                          他沉浸在那方天地,显微镜下面,那个纤毫毕现的世界里,遨游着他为之骄傲的理想和不被谅解的坚持。
                          每次手术过后,在他办公室的门把手上,总是吊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一小盒温热的牛奶和一小片苏打饼干。
                          凌远被林念初这种别扭却温馨的爱护,搞得又好气又感动。有心和念初好好谈谈。可是两年时间跨度,让林念初的执拗变的异常强硬,每当凌远露出想谈的意愿时,林念初总会用这个那个的话题打岔。看着傻媳妇一副不想谈,又不愿意他知道,还怕他多想更不愿让他伤心,支支吾吾在那里绞尽脑汁想话题。
                          凌远叹息,熟知林念初性格的他,也就不难为这个脑容量本就不大的傻妞了,希望她自己能有想通的一天。
                          转眼程院长陪着苏纯回来,廖克难的追悼会在医院礼堂举行。
                          同时,卫生局陈局长也带来钱小玉纠纷案件的处理意见,也表明凌远与第二个病患家属就急诊案件对薄公堂的支持。鉴于廖克难已经去世,而且生前也因此事件被免除了妇产科主任一职,处理意见中就没有再说廖克难的责任。
                          卫生医疗口上下一致通过了凌远的降职处分申请,不过只是降了半级,是爱护也好是嫉妒也好,至少在钱小玉这个案件上,为可能与钱小玉的家人和解开了一盏绿灯。
                          凌远立在麦克风前,下面整齐站着第一医院的职员。一片洁白似雪的颜色,在凌远眼中延伸,就像当年就职,点起的根根蜡烛。看似羸弱微小的火光,星星点点可以汇聚成海。
                          “今天,我不想作为院长为廖克难同志致辞,”凌远不知道自己的嗓子沙哑而且颤抖,他带着一丝回忆,慢慢说着自己最想说给廖克难的话,“我只想作为廖老师的学生谢谢她,谢谢她以一生的时间,让我们看见什么是一个真正的医者,一位老师,她让我们看到了这份责任的幸福所在。”
                          那一天,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遵从老师的意见,听她在阳光下叙说她的幸福。他以为会有一天,在风波过后,他们还能坐在阳光下,还能在一起来倾听彼此的心声。
                          可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小小心愿却成了无法实现的奢望。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91楼2019-06-12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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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远不知道追悼会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在这个小礼堂站了有多久。等他从茫然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老金陪着他。
                            凌远望着身边这位从他当院长开始,就尽心尽力辅佑自己的老师,感情是复杂的。他一向鄙视愚笨的人,很不幸,老金就在这被鄙视的边缘。当年老金带过凌远这批实习生,在叹服凌远传奇般医学天赋时,他平庸没有任何光彩的医学生涯,自然也就被凌远嫌弃继而轻视。
                            他当院长时,书记是部里空降的,言明第一医院只是跳板,过几年是要到别处任职,这几年权当学习,而老金却是陈局特意要求留下的。
                            没有想到,这几年搭档下来,金老师不仅不在他面前托大,反而第一个恭恭敬敬叫凌院长。对自己的举措,不管是想通的没想通的,不遗余力去执行,还连带做解释和沟通,为他的工作填平很多沟坎儿。说不感动不感激,那是假话。只不过,凌远这人太古怪,调侃嘲讽讥笑甚至对着自己老婆特有腔调的撩拨都可以,可是越发自真心的感激和敬重,他却真真说不出来。对父母对兄长对自己敬爱的老师,他那一腔热血,也只是在心头暗自涌动。可能对于凌远来讲,这种重于生命的感激,一个谢字太轻太飘。
                            老金扯着凌远走出来,小心劝了几句,自作主张让司机送凌远回家。
                            不曾想,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还是看到凌远从住院部走出来。
                            老金认命叹口气,只觉自己这一头白发,有一半是生生为凌远白的,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老金有心不说但还是把话题引向工作。
                            “凌院长,小玉的家人和律师,我都约好了,也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同意下周二过来调解的时候,可以有记者在场,我们也通知了省台,让他们过来录制节目。”老金说着话,打量着凌远的脸色,“你这几天太累了。我听手术室说,你五天做了六场大手术,这可不行啊。今天没有什么事,你回家休息去吧!”
                            凌远摇摇头,这几天他真的感受不到胃疼,人一挨床就能马上睡着,这种没有过程的深度睡眠,让他有些抗拒。
                            和老金边走边说,“周明要回来了,这几年他一直在外面,做了几场手术。本来说想去悉尼看看,但是六院那边进了几台设备,他眼热,也就跟着回来了!”
                            老金笑笑,“院长,你这是打着周明的幌子,想进设备了吧?”
                            凌远扯起嘴角也笑了笑,只是笑意未到眼睛,这时电话铃响了。
                            对着电话嗯了几句,最后才说,“那你来吧,下午两点我等你。”
                            接完电话,想了想对老金说,“你认识合作二院的刘贸然医生吗?”
                            老金有些色变,“你问他干什么?”
                            凌远没有看到老金的脸色,低头看着手机,“我看了合作二院的手术病历,有几台手术是跟他合作的,似乎技术还不错,我想......”
                            “你想请他来咱们这儿?”老金生硬的打断凌远的话。
                            凌远这才发现老金阴郁的神情,不明白的眨眨眼,“有点意动,但是我还得查查几件事,才能做决定!怎么这个人不行吗?”
                            “他就是个,”老金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刘贸然,最后还是恨恨吐出两个字,“流氓!”
                            凌远也凝重下来,“他怎么了?是什么不好?我今天下午约了他来医院谈工作。”
                            “唉,你怎么不早说呢!”老金气急的说道,“那个人就是个地痞流氓,跟二院那边的街头小混混很熟,人又混不吝,什么手术都敢做。如果让他进第一医院,我第一个反对!”
                            “这样?”凌远沉吟着,老金一边有些起急,刚想说话,凌远没有让他说,“老金,你叫一下程院长来我办公室,我想跟你们说件事情!”
                            姽姒篇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92楼2019-06-12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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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这个事情其实也算凌远道听途说,只不过基于医生的直觉和作为院长的敏锐,他还是走了一下心。
                              就是在和杏林分部那些人喝酒的时候,有个合作商半开玩笑说了句,不行就把在二院的妇科合作项目,也照样搬杏林分部,也是可以的。凌远问下去的合作项目,却是代孕。
                              这种违法违规行为,怎么可能是合作项目?大家笑了一阵,只当喝醉胡说而已。
                              不过,凌远还是怕二院那边有人打着第一医院的名头在做,慎重起见,让小杨和院办跑了一趟,拿回在合作医院做的手术病历。仔细看了一遍,倒是发现这个刘贸然很不简单。
                              和廖克难合作了几台高难度卵巢、宫腔异位瘤,刘贸然是一助。而后秦少白的几台微创多囊卵巢手术时,他担当了二助。凌远看病历时,对刘贸然的印象挺不错,觉得这个人还是挺能上能下,更有可能是谦虚谨慎的一个人,否则,也不会动让刘贸然来第一医院这个心思。
                              今天,也是刘贸然主动来的电话,当然以补充手术病历为名。
                              而凌远也想问问二院代孕的事情,两人一拍即合,约了两点见面。
                              不过,听到金院长这么一说,凌远却咂摸出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三个人在办公室一碰头,各自把知道的说了说,都觉得有丝不妙。
                              “我去二院找个熟悉的,下面问问。”程院长看看手中病历,“如果,真打着咱们医院做这事,还是早撇清的好。”
                              凌远点点头,“撇清只是小事,二院敢做这件事,那跟他合作的事情,我看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这次卫生局审核,二院的复审,我看还是缓缓。”
                              程院长没有意见,倒是老金有些担心,毕竟这太得罪人了。
                              还不等金老爷子把担心说出来,就见凌远笑了笑,“这事我去说,我得罪的人,也不差这一个。”
                              这话让三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好受,老金一是惦记着刘贸然要来,他极其厌恶这个人,非常不想和他碰面;二是看凌远的脸色也异常苍白疲惫,有心让凌远休息一会儿,便拉了程院长出门。
                              没有想到在走廊上,就遇上刘贸然。可见刘贸然对进入第一医院是何等心急。两个人彼此都不算陌生,刘贸然也早将进医院视为唾手可得的目标,自然不会开罪老金。很有礼貌的向老金打个招呼,转身就进了凌远的办公室。
                              老金心情极差,默然和程萃组走了一段距离,才闷闷说道,“这两天杏林分部那边,没有什么唧唧歪歪的破事了,看来运营的还不错。可我听说,那天协商会,凌远被灌了不少酒。你要是有空,就让消化科的老葛头跑一趟,帮忙看看。手术室那边说,凌远五天做了六台手术。三牛那边堵着气,李睿也是个不省心的,老凌告诉他也没用。小远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什么人,咱们能不知道?能关心的就多关心点吧,总不能让他累死自己。这几天晚上,你找几个会开导的,去陪陪老廖的丫头,别让她心里积气,也别和小远生分了。那孩子嘴上硬,可心里软的很!”
                              程萃组也低低答应,看看怀里抱着的病历,忧心忡忡的说,“行了,别再我面前显摆你事事周到了。我能不知道这些,只是二院的事如果真是真的,那可又是一场轩然大波。”长长叹口气,“现在老廖的事还没完,凌远又要告状,这再加上二院,你说这孩子为什么非得要较这个真呢?”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93楼2019-06-13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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