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猫侧对着门站着，正静静盯着货架上稀稀落落的零碎物件出神。
从不离身的竹笛攥在他手中，洗得有些起毛的褐色棉袍熨熨帖帖套在身上。一年四季，不论寒冬酷暑，皆是这一身标志性的打扮，不添不少。
店主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自然，这个小地方的每个人都认识他，可遍寻记忆，自打去年那场风波过后，师傅大师便从此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公开露过面。如今乍一见到，竟是恍如隔世一般了。
“过年好……大师。”他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
“过年好。”师傅的视线始终不曾从货架上移开，语气倒还算温和，“你一个人过年么？”
“啊，是……我儿子回不来，他在宫门城那边参军……”提及此处，老店主有些黯然，随即眼中又豁地一亮，“我儿子……您还记得他么？他当年应征还是亏您举荐的，他……”
“我记得。”师傅的嗓音平静异常，听不出丝毫不耐来，却叫人不由自主地噤了声。店主讪讪退了半步，一时不敢多舌，却又忍不住上上下下端详着眼前的人。师傅似乎有些疲累了，他腰杆挺得笔直，气色却显然比不得一年前；然而那眼睛仍旧有神，恰似十字镐凿开层层冰雪，铁血而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想到去年发生的事情，本来对这些功夫大师敬若神明的他，如今看见师傅，也难免多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好在他到底是活了一把岁数的人精，还不至于糊涂到把这些心思摆在脸上。
下一秒，一双静若寒潭的眼睛盯上了他。那幽幽的蓝眸看得人心里直发冷，细汗不觉沾湿了背脊，他迅速躲开视线，低下头去，再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念头。
师傅没有说什么。他重新看向了那些货物，神情沉静得有如积雪化开后的潺潺流水。店主揩了把冷汗，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和和气气平易近人的掌门大师了。土层深厚仍旧，然而底下流淌的熔岩换成了坚冰。旧瓶装了新酒。
“要不，您先少坐一下……”僵持片刻，见他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老人终是壮着胆子开口，“我去给您倒杯茶来……”
“不了，我还有个徒弟，在等着我回去给她包饺子。”师傅回过头来，神色如常地笑笑，视线却是落在了靠门边一个斑斑驳驳的老旧木箱上。循着视线望去，只见箱板敞开，其间彩纸筒层层叠叠，五颜六色，满满盛了一箱子。
“对不起，大师……”店主迟疑了一下，才压低了嗓音道，“您可是看得上这些烟花？”见他并未立即答话，慌忙补上一句，“因为往年生意都一般，想着进多了也卖不完，今年就只提了这两箱……这会儿满打满算还剩多半箱，您要不嫌弃，就拿——”
“无妨，这些就够了。”师傅打断他的话，一块碎银子搁在了柜台上，“不知你今晚打算何时关张？”
“这……因为家里无人，守岁也没有什么意思……大概最晚到中夜罢，您可是还有什么吩咐？”他心里暗暗发怵，若是师傅叫他搬着箱子送货上门，那千层台阶，非得拆散了他这把老骨头不可。
“好，那便中夜。”师傅转回身，一双蓝眸在昏黄灯光下仿佛是冰雪擦出来的一般，泛着刀剑样的清光。
他几乎看呆了。某一瞬间，那霜雪似的眉目间似乎流转着他难以理解的生机，窗外积雪洁净的光打在他面上，仿佛月光倾泻在繁华攒簇的织锦上，将上面的东西一并给照活了。
“那么，能否麻烦你在中夜时候……为玉殿，专门放一场烟花呢？”
【全文终】
从不离身的竹笛攥在他手中，洗得有些起毛的褐色棉袍熨熨帖帖套在身上。一年四季，不论寒冬酷暑，皆是这一身标志性的打扮，不添不少。
店主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自然，这个小地方的每个人都认识他，可遍寻记忆，自打去年那场风波过后，师傅大师便从此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公开露过面。如今乍一见到，竟是恍如隔世一般了。
“过年好……大师。”他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
“过年好。”师傅的视线始终不曾从货架上移开，语气倒还算温和，“你一个人过年么？”
“啊，是……我儿子回不来，他在宫门城那边参军……”提及此处，老店主有些黯然，随即眼中又豁地一亮，“我儿子……您还记得他么？他当年应征还是亏您举荐的，他……”
“我记得。”师傅的嗓音平静异常，听不出丝毫不耐来，却叫人不由自主地噤了声。店主讪讪退了半步，一时不敢多舌，却又忍不住上上下下端详着眼前的人。师傅似乎有些疲累了，他腰杆挺得笔直，气色却显然比不得一年前；然而那眼睛仍旧有神，恰似十字镐凿开层层冰雪，铁血而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想到去年发生的事情，本来对这些功夫大师敬若神明的他，如今看见师傅，也难免多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好在他到底是活了一把岁数的人精，还不至于糊涂到把这些心思摆在脸上。
下一秒，一双静若寒潭的眼睛盯上了他。那幽幽的蓝眸看得人心里直发冷，细汗不觉沾湿了背脊，他迅速躲开视线，低下头去，再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念头。
师傅没有说什么。他重新看向了那些货物，神情沉静得有如积雪化开后的潺潺流水。店主揩了把冷汗，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和和气气平易近人的掌门大师了。土层深厚仍旧，然而底下流淌的熔岩换成了坚冰。旧瓶装了新酒。
“要不，您先少坐一下……”僵持片刻，见他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老人终是壮着胆子开口，“我去给您倒杯茶来……”
“不了，我还有个徒弟，在等着我回去给她包饺子。”师傅回过头来，神色如常地笑笑，视线却是落在了靠门边一个斑斑驳驳的老旧木箱上。循着视线望去，只见箱板敞开，其间彩纸筒层层叠叠，五颜六色，满满盛了一箱子。
“对不起，大师……”店主迟疑了一下，才压低了嗓音道，“您可是看得上这些烟花？”见他并未立即答话，慌忙补上一句，“因为往年生意都一般，想着进多了也卖不完，今年就只提了这两箱……这会儿满打满算还剩多半箱，您要不嫌弃，就拿——”
“无妨，这些就够了。”师傅打断他的话，一块碎银子搁在了柜台上，“不知你今晚打算何时关张？”
“这……因为家里无人，守岁也没有什么意思……大概最晚到中夜罢，您可是还有什么吩咐？”他心里暗暗发怵，若是师傅叫他搬着箱子送货上门，那千层台阶，非得拆散了他这把老骨头不可。
“好，那便中夜。”师傅转回身，一双蓝眸在昏黄灯光下仿佛是冰雪擦出来的一般，泛着刀剑样的清光。
他几乎看呆了。某一瞬间，那霜雪似的眉目间似乎流转着他难以理解的生机，窗外积雪洁净的光打在他面上，仿佛月光倾泻在繁华攒簇的织锦上，将上面的东西一并给照活了。
“那么，能否麻烦你在中夜时候……为玉殿，专门放一场烟花呢？”
【全文终】
等我拖地完再回来看
先顶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