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远航航空提醒您，飞往T城的航班4U4987已起飞...」
耳边响起熟悉的广播声，机械地重复着不同的航班和目的地。
在这里，行人都有明确的意图，知道自己要飞往何方。或是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一个关于金钱和利益的谈判，或是要完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而他，不得已出现在这个地方。穿过行色匆匆的人群，手插口袋，低着头离开机场。这里成为越来越讨厌的地方。他要经历熟悉的场景，反复的足迹，折磨着他的耐心。
他向来不屑那些远方，他并不喜欢把梦想寄托于遥不可及的他方，他甚至逐渐反感，那群标榜着为梦想而活的一群人。那些马不停蹄的追寻，让他厌倦，却使他恐慌和害怕，他害怕与自己的“原地踏步”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害怕自己会因此失去些重要的东西或者某些人。
又一次，没来由的失落和沮丧，心里忽上忽下地跳动。像这个年后的初春，忽冷忽热，就连衣服的穿搭都变得更困难和纠结一些。
叮铃铃。
看到来电姓名，他微微皱了眉毛，疑惑地滑开接听键。
“喂？”
“阿信？真的是你。”
好像突然有什么压在心里很久的秘密，要被揭晓了。他在嘈杂的人群中缓慢地抬起头，僵硬着转过身子，脸上的惊讶与对面那个年长男人的表情如出一辙。两人似乎都看到了各自心里不想面对的尴尬。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阿信望着他的眼睛，思绪回到好几年前，印象中是一个不太合格的父亲。
在十多秒的对视和沉默中，年长的男人长吁一口气道：
“找个地方坐坐。”
“嗯。”
他抿着嘴，轻声答应下来。
***
年长者熟门熟路地带着阿信往前走，在离机场最近的餐厅门口停下。
“就这里吧。”
阿信盯着他的脚后跟，推门而入。
“多久了？”
在落座不到三秒，年长者非常直接地问出心里的疑惑，他渴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自欺地，希望对面的人否认自己看到的一切。
刚走在后面时，阿信不自觉地观察着他的着装，一点没变。即使多年不见，这位长辈还是他最初认识的那样，端庄、严肃。就连性情也如职业那般，在该发泄情绪时，还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克制。
五秒过去，他得到的是年轻人的沉默。于是，他又换个角度发问。
“你爸妈知道吗？”
阿信的表情从进来就保持着不变，一副吃了亏又无法反驳的窘态，好像初入职场那几年，受了委屈又自知毫无反抗力的小白。他知道，这时的他说什么都没有用，或者说，他早想让这件事公布天下。有时候，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什么？”
“他跟你年轻时候一样，经常出差。”
这话听着，似乎带着些不一样的，积蓄许久的情绪。
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阿信这才缓了点神。
没想这位年长者吃了瘪似的，叹了长气，望向窗外。零星几架飞机在空旷的场地上停着。
“阿信，你们俩怎么会...”突然，长辈的音量提高了几度。还真是，再怎么冷静理智的人，遇到这种事总要有些动怒的。
“如果今天不是被我撞见，你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我一直很欣慰我们阿翊有你这样的朋...我更愿意相信你对他在成长路上的帮助。”
...
“对不起，伯父，我...我跟阿翊，让您失望了。”
理性让他克制着，谁叫对面的人与他的爱情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他只是抿着嘴，紧紧握着手中的马克杯，两只大拇指来回摩挲着杯上凸出的纹路设计，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缓解尴尬和紧张。他恨不得一口喝完杯中的液体，把显而易见的焦虑吞下肚里。
***
压抑的聊天氛围僵持了很久，他忘了自己最终是如何逃离的，总之，出门时有谁叫住了他，也提到了那个人。
阿信上了车才想起来。
“等怪兽回来一起来我们店啊，最近有新品推出。”
那是他和温尚翊的朋友老刘。
阿信一直觉得他是个奇怪的男人，总是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脸盈盈。他是同行里罕见的，阿信第一次主动袒露他和怪兽多年情感的人，也是第一个听完故事还无比镇定，又主动发誓绝不外泄的人。
因为他的反应，阿信对他的印象值加了几分，也莫名多了信任感。
当然了，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刘经理早已不限于行业交流，而是他与怪兽在聚会和私下里的最佳吐槽人选。
可是，他的怪兽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不对，是他什么时候能不用再等怪兽回来？

-tbc-

emmmm...木有人？

03
在T城待了一天不到，温尚翊就买了机票提前赶回来。
异地出差不足24小时！？可能是出差时长最短的一次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阿信，指不定那个**要吓得飞起。
温尚翊坐在靠窗的位置，起飞时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一直升到与云朵齐端。他想起临走时，萍姐对他那信任的眼神中，充满期待。总有一种“一切就交给你了”的寄托在里面。
这种眼神对于温策划来说相当熟悉。就像阿信常说的，现代社会已经没有谁会愚蠢地，把希望寄托到另一个人身上。但是这个人却不一样，他是少数的，能被人寄托希望的那种人。在他的身上，你能感受到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即使是对陌生人而言。
温尚翊很清楚，他能给这些老板们带来什么。冠冕堂皇一点的说，有品牌效益和消费认知......但说到底，还是大把的、稳定的钞票进账。
可萍姐这个case总觉得有些不同，在她身上，温尚翊居然能看到妈妈曾经的样子，这连他自己也感到诧异。
从温尚翊有意识以来，妈妈就是厨房里的一把手。中餐、西餐、日料、甜品...基本市面上能吃到的美食，没有温妈妈不会做的。或者说，是能从她手中做出来的，绝不会输给外面的出品。这样的绝佳技能藏也藏不住，亲友们的频频称赞、积极怂恿，推着她走上开餐厅的热路。
这可不是温尚翊对自己妈妈的自吹自擂。当时，他和陈信宏还没在一起时，温尚翊还凭着自家妈妈的手艺去引诱那个人呢。当然，这个事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而不幸发生在温尚翊大学毕业的那一年，他22岁，离上一次见妈妈已是将近半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日傍晚，一通来自医院的陌生电话，打乱了他现实中的安稳和平静，也搅乱了他原有的人生观。
“你快来医院！”
他的妈妈，一位烹饪技能6得开挂的餐饮新人，因为劳累过度，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从此在病床上长眠不醒，失去知觉。
这20多年都在追求些什么？那半年他都在忙什么？忙到见妈妈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他不停地在心里自问，自责的想法不断被放大。
后来，他只想凭借自己现有的能力，拯救别人的餐厅，比如萍姐这种。有好的产品但是难以获得与之匹配的市场和收入。这也是餐饮这行给他带来的变相的成就和归属感，带着愧疚、偿还和他并不自知但隐隐存在的心理救赎。
***
下班后，陈信宏早早回到家里，与温尚翊开着语音，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提早回来了。”
“什么时候？”
“就现在啊。”
陈信宏切了一声，想着你骗谁啊。
结果......就在通话结束的1分钟后，他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门那边让进一线光，光下的人闪亮又刺眼。他手边的行李箱，背后的双肩包，从没那么让人喜欢。还有阿信最爱吐槽但他屡教不改的出差专用服，这一刻却像舞台着装那样闪闪发亮、自带光芒。
迫不及防的闪回，原来这么治愈？以往那些，他在等待中喝的所有咖啡和苦涩，平添了莫名其妙的价值。
温尚翊对着他笑得开怀“被我帅傻了啊？”
“敢情是，以前你都在外面瞎混呢。”阿信走过去搭着他的肩，做出挑衅的表情。
“哈哈，原来这招这么管用，我早该用了。”他的手捏起对面人的脸蛋，兴奋地往外掰扯。
出差的疲劳让温尚翊早早洗漱完毕，两个人麻溜地滚上了床。
“送你的小礼物还喜欢吗？”温尚翊慵懒地开口。
这次出差确实太匆忙，他根本没时间在外面瞎逛。一心想着爸爸的事会让陈信宏困扰，他就不能好好工作。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最基础的工作任务，其他事情也只能是下回再过来办理了。
而每次出差的例行私事，他是不会忘记的。阿信喜欢每个城市的纪念品和明信片，被温尚翊调侃为“最土观光客”，他当然没忘记给他的“最土观光客”带上“最土的礼物”。因为他喜欢阿信看见小礼物时的清澈眼神，犹如一个纯真的小孩。他一直想不通啊，明明已经没啥悬念的小物件，对他来说却是新大陆一般的眼前一亮。
“嗯。跟你爸联系了吗？”陈信宏跳过了那个小礼物，直接问出这两天最让他揪心的事情。
他的大眼突然就睁开了，想了想说“明天吧”，然后隔着被子拍了拍阿信那边“先睡吧，我好累，明天再说。”
这两天，阿信总是晚睡，加上温尚翊的突然回来，兴奋值像小火苗一样蹭蹭上涨。过了一会儿他又关心起来“那边还顺利吗？”
“当然啊，有我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老板娘不要太喜欢我哦。”每次谈到客户对他的信任，温尚翊就有点飘。
“切，你出差就解决不了我想你啊。”嘟嘟囔囔地撒娇，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喂~”他把旁边的人往自己身上靠了靠“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
“那能一样嘛...”
陈信宏今天真是吃了兴奋剂，一点睡意也没有。他不甘心地把温尚翊的被子往下拉，露出完整的脸庞：“温策划，你说我们何不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呢？”
“你负责菜品产出，我负责包装宣传。你管你的后厨天地，我管我的前厅客人。餐厅有屋檐也有小院，有花花草草又有小猫小狗。你说这样好不好？”
“噢忘了，宣传推广你才是专业的，你想怎么策划走什么方向，我配合你执行就行。”
想想温尚翊在客户面前那个牛逼劲，他就觉得应该自己经营餐厅发大财啊。
“我看你是想说我负责煮菜做饭，你只管吃得白白胖胖。”
“你乱讲，我哪有。”阿信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你以为开店那么容易啊，不然那些老板也不会找上我们了是不是。”说着，他又伸手用力捏了捏眼前的大脸。
温尚翊虽然经手了诸多成功的案例，但是对于自己开餐厅这件事，他是从没想过的。按他的话说“何必呢！做老板多累！”
本以为阿信不过一时兴起，随口一问。直到自己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阿信的话让他彻底清醒了。
“温尚翊，你什么时候能不出差？”他瞪着大眼睛，看着旁边的人皱着眉睁开眼。
突然就被阿信弄得没了睡意，出口的语气是难掩的不耐烦“你干嘛，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
本来也就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和安心感，或者安慰他，甚至骗骗他哄哄他也好，或者给他一个此时非常需要的拥抱......可是他突然灰心下去，觉得什么都多余。他望着温尚翊沉默了10秒，再次动了动唇舌。
“知道了，睡觉吧。”连带着身体的诚实，他把温尚翊揉着他腰间的手推开，转过身面对着墙，又把被子拉了拉，紧紧闭上眼睛。
旁边的人这会儿终于察觉反常。
他本想把阿信掰过来，说些温言软语。可是又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头，有一股莫名的委屈，也有对阿信的心疼和亏欠。他明白最近爸爸的事横亘在两人之间，这让阿信多少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经常出差让阿信不满。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可是，他不是提早回来了吗？可是推迟了很多有必要的应酬才能回来的啊。
辗转千回后，他无奈地坐起身，走向客厅。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温尚翊按下火机，点燃手中的香烟。
如果不出差？如果这个假设成立。
他知道，一切不是想象中的简单。

tbc

加油噢楼楼

05
伴着初春的第一缕阳光，阿信醒了。
他被噩梦带来的恐惧支配着，额头直冒冷汗，
忽地睁开眼睛，确认只是做梦后，又缓缓闭下。
“阿信，起床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正向他靠近。
厚茧手指带着冰冷的温度，正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忽然降临的寒冷触感让眉毛动了动。
“我知道你醒了，快起来吃早餐。”
“手怎么这么冰？”
“我做了你喜欢的，你先起来。”林北又是顶着春寒料峭出门买油条肉包，又是洗米煮粥浸冷水，手当然是冰冷的啊。温尚翊把吐槽咽进肚里。
他这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仍然是那副温暖的笑容，好像这几日的争吵和厌倦都是自己的幻觉......
见他仍躺着，没有要起床的意思，怪兽只好趴近他的耳朵，小声喃呢。
“别生气了，昨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阿信撇了撇嘴，情绪比昨晚缓和了许多，却还是不愿开口。
这样傲娇，只好使出杀手锏了。于是，他把手伸进阿信的脖颈，大声嚷嚷“再不起床就要吃冰棍了。”
阿信鬼喊鬼叫着，这才假惺惺地不耐烦坐起身。
等阿信从卫生间洗漱出来，餐桌上已经摆满各式丰盛的早餐小食。看得出来，温尚翊是特地起早准备的。
“洗好了啊？”
“嗯。”
“那我上大菜了。”
“早餐能有什么大菜。”
正当阿信把大白眼翻到半空，温尚翊捧出一碗鸡蛋羹，放到他的面前。
“嗯，鸡蛋羹算不上什么大菜，但是我知道你怀念，我想亲手做给你吃。”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鸡蛋羹，跟温妈妈的出品一模一样，酱油、葱花、细碎的瘦肉，就连水润度都还原地刚刚好。原来，菜品也是可以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想到昨天引发两人争吵的那碗鸡蛋羹，温尚翊道歉的诚意还是很给力的。
“诶，又看傻了啊？”说着就拿起他的碗舀了几勺。
“快尝尝看。”阿信伸出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鸡蛋羹，舀起一勺送入嘴里。
“我知道，我做得连我妈的三层都模仿不到，不过我毕竟是大厨的儿子，总不输外面的杂草野花吧。”
阿信没忍住笑，差点喷出来。
“人家可是花巨资要在我们这推头条的，被你这样贬低。”
“喂，你可不能拿人手软啊。”
“嗯......”阿信把碗放到桌上，一本正经地掰起手指，“看在某人的求生欲这么强的份上，就勉强给......四星吧。”
“哈哈哈，***的。”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求生欲蛮强的。
温尚翊知道，阿信不是个爱生气会记仇的人，这段时间持续的低气压，总算是在一碗鸡蛋羹的救场下悄然退场了。他想让阿信开心，他就会努力去做。就算爸爸那里的问题不能马上解决，但他不能停在原地。总之，他不希望阿信胡思乱想。
***
“今天周六诶，等会出去逛逛吧。”
“好啊。”阿信啃着肉包，突然想起那天在机场碰到刘冠佑。“啊对了，老刘他们那有新品推出，去看看？”
“行啊，好久没看到他了。”
虽说温尚翊和陈信宏都是超级吃货，但他俩的品味截然相反。
陈信宏喜欢吃甜品，他说甜品能给人带来创作的灵感和心灵上的幸福感。而温尚翊却对甜食一点儿不感冒，他偏爱能够刺激味蕾的食物，比如啤酒。在他心里，啤酒是一种不可替代的液体，它可以让自己和周边的氛围快速升温。
而他俩对老刘店里的出品也是难得达成一致，只因为老刘店里有款夹着酒心的甜品，一点儿也不赖。既能满足陈信宏对甜度的要求，又能解决温尚翊对酒精的依赖。
所以这次的新品会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他俩都很期待。
***
“他就在我们这区的分店，挺近的。”挂了手机，他转头对厨房里的还在忙碌的身影提议：“我们走路过去吧。”
“行，听你的。”
初春的城市，早晚温差大。两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和大围巾出门，互相嘲笑对方像是蠢笨的狗熊。一会儿互相挨着很近，步伐轻松地走在小巷里的石板路上；一会儿嬉笑打闹，挥对方一拳又赐对方一脚。像刚认识那会儿，两人身上还没有太多沉重的负担。
而现在，陈信宏是坐拥数十万粉丝的美食博主，他的一个推荐，能引起多少人前往餐厅买单，就能为餐厅带去多大的利益。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只有他自己知道，最早开号的初衷只是为了不要偏离那个把餐饮行业当作一辈子奋斗事业的家伙。
河岸边的杨柳就要长出绿油油的枝叶随风飘荡了。陈信宏多么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再久一点，把全世界的表都拨慢，让难得的二人世界停留下来。
“你还说我像狗熊呢，刚走过去那个大高个，不得成北极熊plus！”
温尚翊揶揄着刚走不远的那个男人。
“最近我经常在电梯里碰到他。”阿信抓紧温尚翊的手臂，小声地开口。
“你......害怕？”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生。”
陈信宏越说越小声。说实话，每次很晚回家，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小区里，孤零零的几盏灯把人影拉地幽长，叫人心生几份恐惧。想想家里又没人，不禁产生顾影自怜的悲哀。可是他又不能大方承认，这样显得自己很不man，像个爱惹是非的矫情婊。
“好好好，你不是。”声音都低下去了还不愿承认。温尚翊紧握了陈信宏的手。
温尚翊也不是没思考过，在他们的这段关系中，阿信才是那个付出更多，牺牲更大的人。虽然他对阿信也很好，周围好友习惯调侃阿信“怪兽对你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可是他心里清楚，若没有阿信对他的包容，两人很难走到现在。
他总在追寻他的远方，他的梦想，偿还他对妈妈的内疚和亏欠，而阿信呢，因为了解他，所以只要他一个转身，阿信就在那里等着他，给他一个疲劳后的温暖怀抱。他怎么会不懂？
“诶，昨天在客厅里看到一台新的音响，什么时候买的？”
“哦，买了有段时间了，不是现货嘛，昨天才寄到。”
那天温尚翊难得地收拾起房间，他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小音箱，精致的长相小巧的身材，像是那个人的品味。可是他从没听他提过需要这个小东西做什么用啊。那会儿他就困惑着。
“怎么突然有这兴致，以前看你玩乐团的时候都没在音响上下血本。”
“还不是因为你经常不在家”，阿信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房间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多难受啊。这音响效果比手机好，我走到卫生间拉粑粑也能清楚听到电台节目。”
他的阿信，真的是认真地，在找很多方法来取代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温尚翊也知道，像他那个懒鬼怎么会想不通要创业去搞个工作室呢？常常把“老板是人傻钱多才把自己往火坑里送”挂在嘴边的人，是什么让他有开工作室的动力和勇气？
虽然他不会扯到“充实生活，赶走寂寞”，但温尚翊隐约觉得，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自己常常忙得没空陪他。而那个人又那么要强，他是怕自己成为拖油瓶，才不得不鞭策自己往前走的吧。
为了去适应对方、跟上对方的步伐而改变自己的原则、处事、习性、观念......这到底是他赚到了，还是亏了！？
“我不在的时候啊，你...”
“我看到老刘了。”
阿信拉着他，快步往店里走去。
所以，他其实并不愿意坦诚自己的付出和包容？
还是说，这不过是变相的隐忍？

-tbc-
今年的冬至一点也不冷
突然就有点想念那种让人瑟瑟发抖的冬天了

TBC
emmmm...真的都去LOFTER了吗

07
“哟~是什么风把您温怪兽吹来了？”
对于在工作室里看见怪兽这件事，玛莎很是惊奇。
自他们工作室成立以来，也就装修筹备那会儿见他来帮忙。
也就......那么一次。他知道怪兽是大忙人，也经常听阿信提起这人又飞到哪哪哪出差见客户爸爸了。然后免不了嘲讽阿信“又把你晾在家里守寡”。
但在瞧见温尚翊的那个当下，他蔡某人也是猜到一二了。
谁叫陈信宏那家伙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打个水能把自己的手给烫了，公司里点个外卖弄成家庭住址，就连发客户邮箱都能把原原本本的邮箱地址黏贴错误？
实在太反常。
“玛莎，阿信走了吗？”果然，心情低落的人连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话都懒得回击。没意思~
玛莎看他这样也不再调侃，转过身往里喊“下班了~下班了~今天不加班~”
说罢，正在讨论用户运营的阿信和不二良同时抬起头。
“嗨。”不二良放下手中的文件，朝着门边那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点了点头，又迅速退出房间，“我去整理文件，你们聊。”
“今天怎么会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带你去一个地方。”
阿信一脸懵逼。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也没有多问，交代好工作后就任由温尚翊带上车。
“阿信，你愿意跟我赌一把吗？”
？
“我数3秒，如果你没有下车，我就当默认。”
？
“3......1，出发。”
？
他从上车后就没有说话，一连三个黑人问号。
而温尚翊也没准备现在给他一个完整的解释。
***
如果不是因为阿信在很长时间里处于非正常状态，他不会这么急着带这人去见爸爸。
准确地说，是正式把阿信介绍给爸爸，以男朋友的身份。
他想，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该有的名分本就得有的。即使得不到社会和法律的认可，但他仍然在乎爸爸的想法，渴望在亲人那里得到承认和温暖的祝福。起码，搏一搏吧。
“先下车。”
阿信一点不懂酒，只好跟在怪兽身后，在琳琅满目的酒架上瞎瞄昂贵的价格标签。
直到买单时，他听到旁边一对小年轻的闲聊，才猜到怪兽来此的目的。
“你要带我去你家？”
“见伯父？”
“现在？”
“对啊，我爸喜欢红酒。”
神经病......阿信抛出他的大白眼。
“温尚翊！你疯啦？你爸现在还在气头上......而且我什么都没准备。”
“你需要准备什么？已经够帅了。”
温尚翊提了提手中的红酒礼袋，“礼物都帮你准备好了，他肯定会喜欢。”
“喜欢礼物有什么用，就算收下礼物也不代表会接受我。”习惯性地低下了头，眉毛都夸张地拧到一块儿去了。
温尚翊拉过他的手，想说就算真的不接受那也不能拆散我们，我们还是继续过我们的日子，你不许胡思乱想心不在焉......
可惜，寥寥数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辩。
“喂，萍姐？......什么？后厨打起来了？”
“打赢的进了派出所，打输的进了医院......”
“......好，我明天就过去。你别慌，别慌。”
黄色的路灯照着街道上的大树，阿信就站在树下，不停地用手去扣那些脱落的树皮。
他听着怪兽与电话那头的对话，手指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转过身背靠树干，右脚缓缓下滑。
“阿信，萍姐的餐厅出了点事，我明天过去一趟......”
“你去吧，反正拦不住你。”
“什么叫拦不住我？你不知道，萍姐她......”
他想说的是，萍姐让他怀念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他在与萍姐的相处中，总会想起妈妈曾经开店的时光。兴奋的，困难的，激动的，难过的......
“别说了。你出差的理由那么多，留下来的理由，一个都没有。”
“有。”
“有吗？有有什么用，什么都不比你的客户重要。”
阿信低着头垂着眼，在低沉的情绪中吐露出一堆丧气的句子。
“回去吧，不去伯父那儿了。”
“明天你还要出差，早点休息。”
温尚翊提着陈年红酒，孤零零地站在微薄的灯光下。
风把他吹得瑟瑟发抖。
***
终于熬到家了。
从上车到上电梯，沉默的相处比一个人独处还要难受。
阿信只觉得累极了，这会儿的他只想立马洗漱上床，睡一觉把所有烦恼都甩开。
温尚翊可并不这样想。他感到疲惫，兴冲冲地跑去阿信的工作室接他，却被冷冷地驱赶回来。他也委屈，一心想着客户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却引起身边人的不悦。他陷入了沙发的柔软“黑洞”，不知繁杂的情绪该怎么安放。
“你别老这样行不行？”
阿信从卫生间走出没几步，就被一句莫名其妙的问句给拦住了。
这么挑衅的发问，是要吵架的节奏？
他太累了，更不愿争吵。停下几秒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拖拉着人字拖往里走。
“你又不是不知道，餐厅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想在这个行业上做得出色一些......我妈都在床上躺那么久了.......你知道那些事业里，有我想要闯出的天地。”
“你的广阔天地里，有我的存在吗？”他用锐利的眼神回击过去。
“你以前一直很支持我的，现在怎么总为这点小事跟我怄气呢？”
听到这句话，他终于决定不再忍耐，在温尚翊面前爆发出来。
“小事？你不知道吧，以前我是支持你啊，那你有想过吗，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一点一点走近温尚翊。从他的脸上里看到丑陋的、狰狞的、不甘的委屈。那是十多年来，从来没在阿信身上看到过的复杂表情。
“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我不能忍受不去想你，不愿一个人天天等你回来，你知道有多痛苦吗？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远方要去追寻，有那么多愧疚等着偿还？我只能守着你，只能等着你，我也会累啊。你到底能不能体谅一下我啊？”
当一个人不给自己留退路时，是否变得太勇敢？
温尚翊用双手来回戳脸，阿信的话让他慌张，让他无所适从，毫无防备。可是他还是决定，在这一刻向自己坦诚，向那个人坦诚。
“对不起，如果我不去做，我想我就失去我自己了。”
“那你就失去我吧。”他把手覆上门把，用力往下按。
“温尚翊，你有没想过，你一直活在自己给自己限制的世界里。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活在温妈妈的阴影中，永远不让自己走出来吗？你有得到真正的快乐吗？是你不给自己机会。你知道吗？”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俩人的心房也对彼此死死堵上。

08
不像北方的四季分明，南方的春秋季总是短暂而模糊。或者说，南方是没有春秋季的。在那个过渡期，街上可见一年四季的服装，毛衣、短袖、衬衫、羽绒服......不同厚度的衣服都在一个时空下共处着，让人捉摸不透。几场降雨过后，气温渐高，湿热在空气中散发出模棱两可的气味，让人黏腻。
不二良完成了今天的P图，难得踩着点下了班。而办公室里，阿信和玛莎还在对着电脑码字。
加班是为了工作吗？不，加班是对生活的逃避，是对孤独的反抗，也是最易与同事聊天和互相八卦的时刻。何况，他俩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闺蜜二人组”。
看到阿信停下码字的间隙，玛莎发挥好丽友精神，趁机试探。
“诶，你们昨天干嘛去了？看你一脸疲惫。”
“吵架了。”
“吵架？‘模范情侣’也会吵架？你们从交往到现在，吵过的架不超过一个手吧？”玛莎用轻松的语气调侃他。
“玛莎，这次不一样。”难得的吵架让俩人都不适应。而且，突然的吵架真的会让极少吵架的恋人更加恐慌。
“我跟怪兽......我们俩，可能差不多到头了。”
到头？真是难以让人消化的字眼。
那晚，阿信跟玛莎聊了很久。玛莎听着他讲着最近的事，还有他这几年的心理变化。
令他印象最深的，是阿信拿起水杯时说：“我觉得在这段恋爱中，我失去了我自己。”他终于在面对好友时，勇敢真实。
恋人的相处难免要互相牺牲，互相包容。包容各自的脾气和怪癖，牺牲各自过往人生里珍贵的某个部分，只有这样才能携手走向更远的未来。
可是，可是牺牲到失去了自我，散失了独立的人格和原本对方爱上你时的模样，那这段恋爱必然是使人倒退，让人痛苦的。
恋爱如饮水，冷暖自知。
玛莎做梦也没想到，那么恩爱的俩人竟也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
三天过去了，怪兽还在异地出差，并且失联3小时。
作为他的的好搭档兼死党，石头现在很是着急。
他是客户心中的主心骨，是团队中的leader，里里外外都少不了这个人的存在。他的决策，他的指令，他的方向，可能就决定着一家餐厅的发展和命运。
在他出差的短短几天，本市里的另一个客户又闹出了叉子。
商家与平台闹矛盾，本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无奈对方平台几乎是领域里的巨头，得罪了里面的工作人员，你还想在行业里混下去吗？
可是远方的怪兽别说是救不了近火，连一个微信回复都没有。
情急之下，他想起阿信跟平台的人也有些交情，又与怪兽是恋人关系。对象的客户出了问题，总不会拒绝帮助吧。
几分钟后，他拨通了阿信的电话。
“好，你别急，我现在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对于怪兽的事，他当然爽快答应下来。
不过石头还不知道，他俩在前几天刚刚大吵一架，已经有几天没有联系对方了。当然了，这又怎么会阻碍他帮助怪兽呢。即使怪兽对客户的重视让他反感，他也只能是心里***，行动上却不假思索地向着他这边。谁叫他一向如此。他与怪兽相反，他的爱情才是二话不说大于事业的存在。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听明白了。
人家不是上不了券和套餐，而是被你的客户说了句不好听的，就是不愿意给你上。听着荒谬吧，那谁叫他们是行业巨头呢。又赶在了开业的关键时期，错过了这个时间点，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几张券或者套餐的销量，而是开业大棋中重要一步。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不然你开个条件吧，你想要什么？”
对方猖狂大笑：“他这不长眼的客户还真是走运，不仅碰上温尚翊这样负责尽心的服务方，还有你这个好心肠的媒体男友在帮他。”
阿信嘴角撇了撇：“说吧，想要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三秒，又平静地开了口。
“倒粉，趁你的号还值钱，给我们发个头条倒倒粉。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很明显，那种镇定的语气透露出这是一个觊觎已久的想法。
“好，我答应你。”他立马应允下来。
其实是庆幸的。这个曾经为了接近你而开启的大号，有一天也能为你派上用场。突然感到自己的号如此值钱，也感慨着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这种变相的帮助，反而说明了某些付出的回报。
***
很快，这件事轰轰烈烈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平台、客户，两边摆平，愉快和解。
而作为合伙人的玛莎，知道后当然是不高兴的。那个平台里都是什么人啊，他不是没接触过。占着自己称霸巨头，那些不是第一批打出江山的一伙新人，反而霸凌餐饮界，让商家们不得不俯首屈服。那些作为早就让他很不爽了。还免费为他们发广告呢？陈信宏是脑子进水了吧。
当然，作为好闺蜜，他不仅仅是因为在恶人那儿少收了一条上万元的广告费而愤愤不平，更是为这个人打抱不平啊。
“你说，你的爱情怎么就高于一切呢？他就那么值得你这样付出吗？”
他知道他的做法对玛莎不公平，而他也了解玛莎的性情，是不会真的为了这事与他生气。他在灯光明亮的工作室里低声道：“对不起嘛，没有事先跟你商量是我不对。欠你一顿麻辣锅啦。”
玛莎气极反笑：“我像是少一顿麻辣锅的人吗？我是同情你啊！替你感到委屈！你说你这样做值吗？他到底领没领情啊。”
空气安静而沉默着，陈信宏难得没有反驳他。
秒针滴答滴答地走过，久到玛莎以为自己要被闷死在这个工作室里，他听到陈信宏开口。
“爱一个人哪有值不值的。玛莎，爱一个人是甘愿受委屈的。”
“我真是第一天认识你，圣母本圣。”

即使这样冷清还是要保持更新呀Orz...

坐个沙发😌

09
“喂，石头，我刚在开会。什么事？”
长达四小时的会议结束后，温尚翊终于喘了口气，从闷热的人群和会议室里逃了出来。他太着急了，以至于黑色夹克孤零零落在座椅上。
还好，心细的萍姐抓起夹克就追了上去。作为母亲，他的儿子也常常犯这种毛病，她很清楚这位年轻人同他的儿子一样，处于为了打拼事业而不顾身体状况的年纪。
“小温”。
她追到拐角的楼梯通道，正要提醒他落下的外衣，就被温尚翊的样子吓到了。眼前的年轻人跟会议室或者他之前接触到的大男孩很不一样，那种耐心的、幽默的、自信的、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小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青筋暴跳、怒气冲天、大声嘶吼的年轻人。
“他们平台在搞什么？阿信怎么就任他们摆布了？”
萍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贸然打断他。只是在楼梯传来巨大关门声时，温尚翊才回头张望了一眼，用力地挂断了手中的电话。
“你还好吧？”萍姐带着柔和的语气，小心开口询问。
“没事，家里出了点事......”几秒钟的功夫，他的微笑又回来了，不过这样的笑带着几分勉强和保护屏障，不是那么好看。
“嗯。”她把夹克披上温尚翊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就像鼓励自己的儿子一样“你跟我的儿子差不多大，如果他在外面遇到不顺心了，我希望他能心平气和面对。毕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不要用发怒来折磨自己。”
温尚翊低着头没接话，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这种感觉好熟悉又很陌生。以前是妈妈经常在耳边这样念，后来......跟阿信在一起久了，那个人也偶尔承担了“妈妈”的角色。那种语气和安慰，是唯独亲近的人才能带来的温暖，他在萍姐身上也能感受得到。
那是温尚翊第一次，在客户面前暴露了委屈和软弱。
“不能保护我喜欢的人，不能让他开心，我觉得难过。”
昏暗的楼梯走道里没有什么声音，萍姐听到年轻人的话语中有哽咽和隐忍，强烈汹涌。而她只能给他一个拥抱，就像对自己的孩子。眼前的大男孩在他眼中再无所不能，也不过是个孩子。
***
说起来，这次出差很不一样，莫名创造了很多属于温尚翊的第一次。
第一次，出差期间没有与阿信联系。
第一次，出差回来没有给阿信带小礼物。
第一次，他回来后还不想马上看到陈信宏。
...
所以，当他打开家门发现没有人在时，心里反而放心了些。
他没来由的害怕，害怕面对阿信，面对他俩的情感，和自己的内心。
但是他现在更加恐惧了。因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他发现陈信宏的日常用品和常穿的衣服都不见了......
很明显，阿信也不想见到他，他比自己早一步搬走了。
他很慌张，也很无奈，但他迈不出脚。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去找他吗？让他原谅自己吗？可是两人之前的矛盾没有解决，不是原谅不原谅那么简单。
“玛莎，阿信这几天住你那儿吗？”他还是需要发个信息确认一下，至少对他的人身安全放心。
“嗯。”玛莎几乎是秒回的。
“谢谢，帮我照顾好他。”
刚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又一条信息出现了。
“他容易着凉，帮我多盯着他穿外套。”
“......真被你猜中了。”
这俩人还真是心有灵犀，他蔡某人也是懒得吐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