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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第一【一】
‖琴弦轻撩雅正韵,无酒却惹桀骜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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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云梦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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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四处挂着绘着彩图的灯笼,遍地都是火红的花炮屑,人声鼎沸、热闹异常。炮声一直从街头响到街尾,隔着几条巷子也闻声震耳。只听密集的鼓声间夹杂着马蹄声,一支浩浩荡荡的红色队伍便从莲花坞的出口处引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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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少年站在被灯火渲成暖色的屋檐上,俯瞰着这条似乎正庆祝着什么喜事的街道,沉默着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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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刻,一匹俊丽的黑马便出现在三人凝眸之处。马耳和马背上都饰着红色的点缀,似在说明它特殊的角色。马背上端坐着个身着红缎喜服的男子,衣上复杂的金色绣纹应是城中最好的绣娘绣成的。那男子眉目俊朗,嘴角含着笑意,眸中所流动的金辉尽是柔情。额上一道云纹抹额应是洁白的,此时却也泛着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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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是姑苏蓝氏的宗主蓝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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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来了,其中一个少年的表情便稍放松下来,嘴角恰到好处地微微一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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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宗主果然是轿子里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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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芜君都来云梦接人了,他自然是被娶的那个。”背着箭筒的少年虽这样说着,语气里却满是不服气的味道。眉间那点丹砂和胸前的金星雪浪早便道出身份——兰陵宗主金凌。而刚刚那个发言的少年,便是蓝思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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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那个和蓝思追一样打扮的少年,不用猜便知是蓝景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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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只要他们三个待在一块儿应该就没啥好事。但是同辈人里,蓝思追和蓝景仪的人缘是挺好,基本随便找个有世家弟子地儿就能混出一片朋友,而金凌……习惯了独来独往,大概就只有他们两个同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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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你输了。得请我和思追吃饭。”蓝景仪不怀好意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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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大小姐。”金凌狠狠瞪了他一眼,紧接着抱着臂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下去,“行吧,看你们蓝家人天天吃的清汤寡水的,怪不得长得慢。”说这话时,微微挑眉斜眸瞟了一眼蓝思追。后者则是正看着街上的婚队,抹额尾巴在空中轻轻飘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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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月前蓝曦臣与江澄定婚时,几人便打赌是江宗主嫁到姑苏还是泽芜君嫁到云梦。思追和景仪都赌前者,而金凌赌了后者。于是……现在看来,他是得在云梦请两人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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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怪不得金凌。江澄每天在他面前都是那副高傲强势还很凶的模样,动不动就用鞭子威胁他,动不动就吼他“滚回来”,还总扬言要打断他的腿。要想象这样一个相当于金凌的天的舅舅要坐着轿子嫁给那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泽芜君,怕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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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他赶来云梦看到舅舅盖着红盖头的时候,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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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为了不使舅舅太尴尬,他强行逼迫自己善解人意地扯了扯嘴角,勉强地赞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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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大小姐,你舅舅不是最讨厌断袖的吗?”这次蓝景仪没有被瞪,因为此时金大小姐正专心地看着蓝思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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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被你们蓝家人害的,”提起此事就火大的金凌咬了咬牙愤愤地说,“难道断袖还是会传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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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仍然怪不得金凌。在他的印象里,即使含光君和他魏大舅舅再腻歪,即使大舅出嫁时是江澄引的车队,即使蓝曦臣貌似曾经还和敛芳尊比较暧昧,但……他舅舅真的从头至尾都是笔直笔直的啊!再和盖头一事一结合,随着对舅舅“清流”形象的破灭,他被舅舅又骂又打又说教培养起来的三观瞬间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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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舅妈团那么一大批人,您咋就想不开偏要找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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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到现在金凌想起自己曾站在房顶这个极佳的视角上看舅舅出嫁时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在对待自己的三观方面有什么自虐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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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听到金凌的这番话,一旁的蓝思追默默低下了头,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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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晚风吹过,热闹的空气里夹了几分凉意。蓝景仪张了张口想要打圆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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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忽然的冷场让金凌有些始料未及,但毕竟岁月积攒间也磨出了几分察言观色的能力,便绞尽脑汁地开始寻找能继续说下去是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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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舅说,要送我去姑苏修学。”金凌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说是一能稳我在兰陵的位置,二是能学点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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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此事来,莫名奇妙的喜悦竟冲淡几分对这桩婚事的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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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只是姑苏的饭寡淡,金公子也不知受不受的住。”蓝思追扭回头来,浅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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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蓝思追的笑脸,金凌像是忽然忘了要说什么,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也没找着措辞,最后只得又转了话题:“总之,你们如果要在云梦吃饭的话,得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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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日不如撞日,”已等待许久的蓝景仪闻言立刻嬉笑着迎过来,“大……金宗主不如今天就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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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仪。”蓝思追立刻看了他一眼,“今天是江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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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舅舅不在乎。”金凌急忙说道。蓝思追的意思他明白——自家舅舅大婚,带着俩蓝家人中途跑路,不太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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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金凌认为,合适。因为他觉得,再在这支十里红妆旁待几秒,他的三观估计会颠覆的更惨。他连江澄盖着红盖头都样子都见过了,天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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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江澄的心思都在婚礼上没应该空搭理他们,只是出去吃个饭大概没啥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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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乖巧的蓝思追就被不乖的蓝景仪拖着,跟着人不生地很熟的金凌,偷偷从小路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