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候，正是四月天时。二月里晋位添了“丽”号，能选入这汉宫里占得一席之地的女子，又有几个是姿色平平的？既蒙了恩赐，便也泰然的受了，况，亦堪配。】
【寻常时候往明渠来，多择天光暗晓月出时。而今路过，正是白昼堂堂。夜中的明渠，如天之银河，星光点点；而白日之下，才见之真实，实则只是一条寻常的水渠，无甚光华。】

【驻足在明渠前，想到曾经在横桥见过的渭水周流。渭水清澈，却也很容易发怒，生气十足地拍打在两岸，是濯缨之流。】
【我问阿待，“明渠的水通向哪呢？渭水吗，还是昆明渠？”阿待答，“渭水在北边，昆明渠在南面，明渠的水，接的是太液池。”“那总归也是要和渭水汇流的。”我强词夺理。】
【阿待不反驳，背身作势要行礼，于是我福至心灵地效仿，对来人，口颂】丽七子长乐。

：免吧。
【大选之中雀屏得中者，所有早晚，却也都陆陆续续，分赐居往各处宫中。脾性从非热闹人，便是当年初入宫，亦无有似新雀嬉闹。瞧着这一份旧如从前的光景，行礼之前注得来人面上生动活跃，再论何事倒是未听得清。故而驻足，睹人面容略一忖，道。】
：蔡长使，方才在论些什么？

妾初来乍到，就问两句明渠的水往哪流……【起身作答，声音有点怯的。最近总是害怕这样突如其来的寒暄，若是见不着灯火的良宵，就能转身溜走。】阿待说是往太液池去。
【幽幽一叹，像是话有双关，】真可惜……

：哦？长使觉得，有何可惜？
【今次大选入宫者，唯她一人，得封长使。便是搁于自己当年，如此的份位，也是芳丛里的头筹。今日一见，倒颇显些怯懦，倒有些遗憾。】
【实在看不过，当是初生牛犊，却无三两朝气。漫不经心一拨腕间钏，道。】
：长使似兴致不高，如心有惶恐。不知长使是怕吾，还是受了何人指教，十年怕井绳了？

非是怕您。【与她对视，丽七子原来是双眼皮。从前远远望去只觉她五官凌厉，但添上妆也是艳色无双了。】妾只是可惜，明渠虽是宫渠，却未免窄了些。若是和渭水、昆明渠那般宽，就可载楼船，直飘到太液池去了。
【满眼憧憬，向往地说】镇日在宫中行走，不知船上的风景，又是如何呢？

：那，便是遇着下马威了？
【宫里妃嫔日渐多了来，后宫居久，亦觉平常。说到底，仍是人与人之间处关系，争的是天底下头一份的人，合该比宫外头凶险些。故而，遇上她们这般新鲜人儿，也不见得是各个都是和声气好相与的。】
【葱指伸，遥指。】
：明渠便是宽了，这日日不断的河灯，想来操船也难。你若当真想行舟，直往太液就是了。

不若说是吃了初来乍到的亏。妾竟不知宫人夜里俱往明渠，原来是为了放灯。【稍稍欠身，】请您多指教了。
【疏朗一笑，】倘是只图棹桨之乐，也不必这么遗憾了。
妾入宫前，曾在渭水畔的横桥上遇见一位儒生。真是奇怪。我们常人看江水，是漾漾滔滔；圣人看江水，是逝者如斯；这位儒生看江水，是看它的源头、伏流、汇处……只是同一道江，不同人犹见着不同之处。若是万间宫阙，可惜我不能附到别人的身上一睹，就是乘船瞧一瞧也不能。

：那便算不得亏，你有大把时光余生慢慢熟悉。
【无论时长日短，既入了汉宫，余生，便也只能在此指教了。是方入深庭的新鲜人，言语无忧，犹愿提及宫门之外旧事琐碎。】
【划唇，笑有几分。】
：附到别人身上，这话道的稀奇。世间万物，本就落于诸人眼，不成一貌。你想知旁人眼中汉宫入目何所感，也只得凭你自己去感知各人心意了。

【前话听得有些沮丧，竟辨不得是哪位更悲观。】
用心看吗？也很有意思……【身后渠水潺潺自流。】
【三两话毕，不耽她过往步伐，目送。】

【前话听得有些沮丧，竟辨不得是哪位更悲观。】
用心看吗？也很有意思……妾只是好新鲜，愿这宫阙永远新鲜……【身后渠水潺潺自流。】
【三两话毕，不耽她过往步伐，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