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小姑娘身边踱来踱去，来回端详。她脸蛋圆润，眉眼细长，尤其仿佛含珠的唇，很像我的二姊姊。这就是我的外甥女了。】
【我对早早嫁往东郡的二姊姊记忆业已有些模糊，只记得是位温柔似春时清波的女子，一张小巧的唇像是绢上信手写意而成的一段丹朱痕迹，格外妩媚。而她又有些不似我的二姊姊，她的眼皮褶子略微单薄，眼尾往上扬，是一双标准的瑞凤眼。看着清泠泠，浑无二姊姊的娇软。许是随了我未曾谋面的，公仪氏的大公子。】
【可她个头不高倒是很像当年的我！彼时二姊姊出阁，我也尚未及她的腰呀。】
【瞧了半晌，瞧到母亲都厌了，直道“你快带她去顽罢”，方蹦出一句话，】你会荡秋千么？

[ 迢迢西行，车马载着我，去做一回长安客。]
[ 思绪自庭前的楹柱绕回， 稍扬脸，将目光移向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姨母，她松松垂着髻，眉眼与母亲尤似，只是稚嫩几分，神情更为跳脱，修眉不须青黛描，便有要飞起的神采。规矩向外祖母作辞，有问，这才作答。]
：会，只是荡得不太高。
[ 面庞莹润，尚是女童的娇憨，却十分板正，口吻也学得老成，不急不缓。]

【噫，我惊叹于女童的於穆庄静，只当是公仪氏的家教慎言不妄动。接着在母亲面前调笑了一句，】你性子这样稳重，当然荡不高。【母亲咳了一声，忙改口，】小孩哪有荡得高的？我这年纪也不敢呀。
【拉着外甥女的小手往苑外跑，心道小孩的手真是滑嫩如脂，】跟我来罢。

[ 调笑话语只付垂睫，唇瓣微抿，姿态乖顺且沉静，似将她稳重一句评语落到实处彰显，并不去辩是否是真畏于荡高，又或，能否荡高。向来端步规行，走得从容，乍遭姨母一牵一拉，接着就是一阵小跑，实在是出乎意料外了。]
[ 穿苑过廊，直到驻步时，稍有喘急，鬓边小辫也松散了，面染粉光，眸珠愈加明澈如水净，将四处环顾。正因这点不规整，才显出一点应有稚气来。]
：姨母的秋千扎在哪儿？

这儿。【我答她，抬手揭开了面前密密低垂的一帘柳幕，一架漆红的秋千就矗在眼前了。这秋千已然有些年头，姊姊、我、阿登，都曾荡着它顽过。只不过眼下阿登也大了，此处就再少有人再光临。】
【前些日子听闻棠要来，阿母才想起这座秋千，嘱人重新修缮一番。我回头看棠，方发觉她的头发已跑乱了。便很顺手地给她编小辫。】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怎样放肆我都不会告诉旁人的。【是让她好好顽的意思。】

这儿。【我答她，抬手揭开了面前密密低垂的一帘柳幕，一架漆红的秋千就矗在眼前了。这秋千已然有些年头，姊姊、我、阿登，都曾荡着它顽过。只不过眼下阿登也大了，此处就再少有人光临。】
【前些日子听闻棠要来，阿母才又想起这座秋千，嘱人重新修缮一番。我低头看棠，方发觉她的头发已跑乱了。便很顺手地给她编小辫，】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如何放肆，我都不会告诉旁人的。【是让她好好顽的意思。】

[ 分花拂柳，未见绰约佳人，只见彩绳斜挂，一架秋千，隐在柳幕后，怪道四处寻不见。从前府中亦有秋千，正扎在院前芭蕉下，隔窗即可见——我半数时间，便是在书斋长桌后，聆见小鬟打秋千时的笑声，一连串的，与飞起的杏红裙袂，间而从窗外掠过。]
[ 姨母编辫的手法轻柔且熟稔，我从中窥见她与母亲的又一相似处，却觉得羞赧，只得以沉默掩饰此刻的无措。不忍却她的好意，于是举步走近，坐上高木。荡也荡得稳，不肯再高了，极目往天边远眺，指尖一点，突然冒出句问话来。]
：姨母，那一侧有什么？

【我走到她身后，轻推她的背脊。起初因觉她初来乍到，人地两生疏，我只能小心对待，像对待拢在手中的一枝甘棠花。】
【而花只能拢在手心赏，这是在无聊，我看着她紧紧攥着秋千索的小手，又不忍提议。直到她出言发问，】啊——我也看不清呢。不如你站到秋千上去，我把你推得高高的，让你看个清明。或许是乘着龙车的云中君呢？

[ ——当真有云中君吗？]
[ 我其实不信，否则日为云翳，金乌驭车岂非要与云中君相撞？却当真停顿，攥着绳索，便要立起，面未露怯意，连迟疑也不曾，小小身躯，站在高木上，随姨母的推荡，渐望渐高。与坐时不同，这才觉得整个人都处在风里了，推我的不似姨母，更像是被风簇拥着，要飞过花影，飞过院落，身如柳絮，直往天际去。]
[ 可天际无边，只有风。眸始睁开，回望身后的姨母，细薄眼皮随笑意舒开。]
：我看见啦，云中君正往西去，恐怕那处要落雨。

哦，那他是不是穿着玄黑的氅衣？是一脸怒容，还是要去布施甘霖？【我一边在身后推，一边问。棠回过头，脸上此下已寡见来时的拘束和矜持。】
【那是一张略带笑意的脸，即使是开怀极了也不会过于放肆。恍惚间以为见到了年幼的二姊姊。年轮的错置令人感到混乱又怀念。长姊此时年方冲邈，而我仿佛成为了童稚记忆里最可靠仰赖的长姊。】

哦，那他是不是穿着玄黑的氅衣？是一脸怒容，还是要去布施甘霖？【我一边在身后推，一边问。棠回过头，脸上此下已寡见来时的拘束和矜持。】
【那是一张略带笑意的脸，即使是开怀极了也不会过于放肆。恍惚间以为见到了年幼的二姊姊。年轮的错置令人感到混乱又怀念。长姊此时年方冲藐，而我仿佛成为了童稚记忆里最可靠仰赖的长姊。】

: 似乎是玄黑的氅，不过我只看清他驾车远去的一个背影，龙驾上的旌旗都看不分明。
[ 答得煞有其事，借她起的话头，将这个故事继续描摹下去，因在高处，便扬着声作答，流泻的尾音被风吹散，零落在风中。]
[ 不再看远处了，扭过脸庞，只专注于所处的天地，有碧苔浸阶，柳条簌簌，芳径落琼英，再嗅，风中似乎还有一线香，辨不清是一类，还是群芳荟萃。零零种种，皆是与家中不同的，却觉得心格外沉静。]
: 姨母要来看吗？

【棠回答什么都听不清了，她清脆的声音像是一串檐铃，荡落在风里。而我只是看着她的身影想象二姊姊更孩提时代，尚未有我，或是我未曾记事时的模样。】
【直至她往一侧移了移身子，向我发起邀请。】好的呀。你可攥紧秋千索，不要怕。
【撩起一角裙裾，趁着秋千摇荡回来的势，凭力猛地往上一登，稳稳站在棠身畔，】吓着你了吗？

[ 姨母跃得轻巧而灵敏，几乎是话音方落，秀颀身形便陡然窜上秋千，仿佛只是提裙拾阶，一步之登，履下站定，这又是出于我意料的了——母亲不会如此，她连行动都像帛画上的仕女，庄重贞静，进退得宜，自晃玉摇银的便面下仰抬眼波，是春光始生。]
[ 倒不致受吓，却忍不住，再次将她与母亲相较。一脉血亲，原来也有这样大的不同，将讶异压下，摇了摇头，只好问了句。]
: 您经常这样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