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天道吧 关注:1,212贴子:35,183

【架空】 ┽ 与 归 ° ┾ {梅拉向}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更一个短小的旧坑
去年出去玩时的福至心灵,只为花式吹一波我拉的颜,几乎没什么剧情。
十一期间本来想把文理理,该更的更,重发的重发
然鹅……又把自己鸽了
总觉得心有执念 又写不动了…………
巨蓝瘦。


1楼2018-10-06 14:42回复
    (一)
    梅丹佐咬着牙,聚起身上最后一分气力,踉踉跄跄地往岸边爬去。
    离水的那一刻,身上浸满水的救生衣和背包突然变得极度沉重,压得他几度下跪。那些被海水冲刷了数十年的沙砾石块边缘都尖锐无比,透过衣物直刺进膝盖和手掌里去,他却感觉不到痛楚,眼望着眼前奇形怪状的岛林,艰难地撑起身子,脸上露出笑意。
    ——得救了。
    他在海上遇到了海啸,小艇被浪头打翻,一船的人都四散逃离。手上昂贵的相机撞在船桅上,登时四分五裂,他连心疼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就被卷进海潮里,晕晕乎乎的被灌了两大口极为咸苦的海水。鼻腔又涨又涩,耳边呻吟求救之声不绝,呛水的恐惧猛地大起来,他冲着远处的一块浮板拼命游过去。
    才刚刚抱住浮板,又是一个大浪打来,将所有人彻底冲散。
    他几乎被那个浪头拍得懵了,可恍惚之中又还保留着一分魂智,死死抱着浮板不放。脑海里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年常做的一个梦来,梦里水汽氤氲,看不清晰,他只记得那人转过来的一双眼睛。
    黑白分明,好似黑水晶和白玉髓在泉水里缠在了一处,清泠泠的,冰雪一般疏离,可浴着光亮,里面霞光流转,又有种水似的温柔。
    他无数次地在人海中寻找,可从未看到过谁有那样的眼睛。他曾看过一本书,至今记得里头的描述——那位公主来于遥远的北国,她天真,纯洁,她的眼波像格桑花一样明媚,笑起时带了极光的色彩,幽丽而绚烂。
    他想,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如果真存于世上,一定也像书里写的那么美吧。
    真想见他一面啊。
    这样的执念就像是看不见的海藻,强行拴住他的魂魄,带着他在海面上下沉浮。他听见很多的杂音,昏沉的脑袋却无法反应,直到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动,豆大的雨点夹杂着腥咸的海浪噼里啪啦地砸在他的脸上。他勉强提起精神,仰着头想去接那雨水,可舔进嘴里的水仍是咸得发苦,不由又呸呸地吐出来,困顿地扒住浮板,不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浪声逐渐变小了,阳光拨开重重云雾,投射在回归平静的海上。他感觉到脸颊刺痛,睁眼看去,折在水面白晃晃的光登时灼盲了他的眼。他吁了口气,闭上眼,向记忆里最近的岛屿方向游了过去。
    冥冥之中,万物好像皆有定数。
    (二)
    天蓝得像琉璃,一群海鸥正贴着水面滑翔。水中拔起数道俊峰,岩壁森绿,怪石嶙峋。这处水滩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也可能是地势使然,奇形的洞穴彼此相接,水面也平稳起来,被藻类和苔藓映成了剔透的碧色。偶尔一个浪头,拍在岩岸上只剩下一堆雪白的沫,撞击的声响倒是传得很远,在洞穴间回声嗡嗡。
    梅丹佐攀上一处溶洞,脱下身上湿透的衣物,把手机从防水袋里解出来,一看之下,禁不住暗骂一声。
    在海里泡得太久,防水袋究竟是没扛住,半袋子的海水正与手机你中有我。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拆开,让它在阳光下晒着,一边打开背包检查存粮。
    包里还有一套衣服,本来是打算出海潜水后替换的,剩下的护照、现金,都被水泡得不成样了,梅丹佐把东西一样样摆在礁石上晾晒,最后翻出来一条巧克力和一包充气饼干,如获至宝,他本来就是随性豁达之人,当下也忘了自己艰难的处境,懒洋洋地倚着一块巨石坐下,面向海风,赤条条地晒起太阳来。
    有什么正蜿蜒着爬过皮肤,柔软,潮湿,惊起细细凉凉的寒意。梅丹佐猛地打了个寒噤,从梦里惊醒了。天色已黑,他一摸脖子,发现又下雨了,雨丝正混着风从岩顶外送进来,将地上打湿了一片。他赶紧把东西全收拾进背包,跳着脚往岩洞里躲。才刚刚转身,又忍不住一愣。
    从洞顶垂下的一根尖细的石灰岩柱上,赫然爬着一条蛇。
    这种当地的眼镜王蛇颜色乌黑,背上覆着金白相间的横纹,摩擦岩柱时会发出咝咝的声响。此时它竖着上半身,颈部的皮褶都高高膨起,显然是准备发起攻击的信号。
    梅丹佐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背上涔涔的,都是冷汗。
    那条蛇猛地扑了过来。被它咬住的刹那,梅丹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自己果然还是要命绝于此啊。


    2楼2018-10-06 14:43
    回复
      (三)
      桂枝在火上烤出“哔伯——”的轻响,混杂着浅浅龙脑香树的气味,在空间里游散。梅丹佐意识不清地嘤唔两声,抽抽鼻子,突然坐了起来。
      身上暖洋洋的,一件衣服顺着他的动作滑下囘身体,他一把抓囘住,低头看向手臂上的伤口。出乎他意料的,他的手臂上半个牙印也无,虽然因为长久的泡水而显得有些青白肿囘胀,但仍看得出并没有受伤中毒的迹象,他翻来覆去看了半晌,郁闷地放下手。
      “你醒了?”
      一个极为温润好听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咬字微微有些生涩,却无碍那声音本身的柔和婉转,像是等待许久的水滴终于从钟乳石尖落到地上,也落进人心里,涟漪扩散开来,激得空旷洞囘穴里都是清越的回响。
      梅丹佐回过头,又久久地怔在原地。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自幽微的火光后浮现。黑得像是黑水晶,白得像是白玉髓,清清亮亮又光华宛然,像是被养在碧涧里,看人时平白起了层薄薄的山岚。
      “你……”梅丹佐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不会是濒死的幻觉吧,梦里的人居然真的出现了……他暗自拧了自己一把,真的不疼……他又加了点劲。
      他正暗暗疑惑,那人已走到近前,见了他的举动莞尔一笑:“你蛇毒未清,身上还是麻的,晚些便好了。”
      他这么一笑,却是把整个黯淡的石室都映亮了,梅丹佐眼前花花的,小人儿在脑子里跳起了舞。
      “谢谢你救我,我是梅丹佐,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神情一顿,清亮的眸子便黯淡了些许:“我没做什么……你不必谢我”。他似是不愿多提,匆匆转过脸:“我没有名字。”
      梅丹佐讶异地看着他,那人一身白衣,墨发及腰,侧脸似银镜里的月光,然而就连天神也雕不出这般纤秀的轮廓,几不似凡世中人,倒像是志异书籍里迷惑人心的精魅,只在更深露重的山中囘出现。
      可他身上又绝没有半分妖邪之气。如果真要形容,那便是丹青上绘的仙人,一不小心,误入了红尘里。
      梅丹佐笑了:“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人不答,扬手把他烤干的衣服扔过来:“我这里平常没有人来。……你先穿上衣服吧。”
      梅丹佐抓囘住衣服,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光着的,脸不禁一红。按说都是男人,并没什么不妥,可在这般容貌的人面前毫无顾忌地坦身露体,总好像有些亵渎的意思。
      他抖了抖那衣服,细碎的盐粒混着沙子,随着他拍打的动作簌簌地掉下来。梅丹佐不由皱皱眉,还是穿上了。
      “刚下过雨,晚上会冷。”那人轻轻地拨囘弄火堆,又往里添了一把干枝。空气里蒸腾的龙脑香气更馥郁了,梅丹佐深深吸了口气,离火堆坐得近了些,使劲摩擦着泛凉的双手。
      这里应该是溶洞交接所形成的地下通道的交叉口,不到一人高,灰噩色的岩顶挂着长长的钟乳石,火光只照亮了周围一小块空间,随着火光跃动,阴影处那些岩壁重重叠叠,溶洞深幽,也不知延伸到何处。
      “外面都是水,还刚下过雨,你这居然有干柴,真是稀奇。”梅丹佐笑着道。
      那人的动作微微一僵。梅丹佐没有留意,继续道:“你怎么生的火?打火机么?不像啊……难道还是钻木取的火种?给我看看你的手。”
      他向来热情,边说边伸手想去抓他,那人一惊,猛地站起身。
      梅丹佐也一愣。
      “太晚了,我要去睡了。”
      梅丹佐愣愣地“哦”了一声,片刻才道:“你睡哪里去?这里只有一堆火。”
      “我不用。”
      梅丹佐眨了眨眼,他是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色的影子走开的,可没几步他就走进了阴影,隐没在岩洞里了。梅丹佐试探着唤了他两声,没有人应答,只有山风穿过空旷的岩洞,把他的声音送得远远,渲染上一层沉重的回响。他这才发现,在这个洞囘穴内,休说是人声,就连海潮声、鸟兽声、落叶声都无,万籁俱寂,身上一激灵,登时浸遍了凉意。


      7楼2018-10-06 18:37
      回复
        (四)
        那人从岩洞里追出来时,梅丹佐正举着磨尖的木叉,裤腿挽得老高,站在齐膝深的海里抓鱼。回头看见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几乎比他身后纷涌的日色还要炫目。
        那人便轻轻松了口气。
        洞前的青石垫了一张芭蕉叶,上面已有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简易的火堆上架起岩板,几只小蟹已被烤成诱人的金红色。
        鱼身滑腻,梅丹佐费了大劲才又抓到一条,得意地转过身,向倚在洞口的人炫耀。海风将那人的长发吹得凌囘乱,丝丝缕缕地扬起来,落在白衣上,似一幅泼墨的写意山水画。他的脸很白,是那种终年不见阳光的白,却并不病态,而是温润的,犹如陈年的古玉。
        梅丹佐提着鱼爬回洞里,捡起尖利的石片清理鱼鳞和内脏。那人在他对面坐下,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他动作。
        “我叫你拉菲好不好?”梅丹佐突然道。
        那人一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梅丹佐不好意思地道:“可能和你不是很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这么叫你……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对不起。”
        那人摇摇头,线条淡漠的嘴角像是浅浅地勾了一点:“好。”
        “拉菲,你早上在干什么?这个地方像迷宫一样,我绕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你人。”
        拉菲眼里的那层雾气更重了,像是屏障,将他们俩远远隔开:“祷告。”
        梅丹佐笑了:“你还真是神神叨叨的呢。你祷告些什么?”
        拉菲轻轻把脸搁在膝上,看着他麻利地把木枝穿过鱼身,架到火上,眼神迷茫地道:“我不记得了。”
        梅丹佐被他的答案弄得摸不着头脑,正想再问,却听他自言自语地接下去:“我想我一开始是知道的,可时间过得太久,就只记得习惯,不记得为什么了。”
        梅丹佐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换了个话题:“拉菲,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你没有想过,出去走走么?”
        “走?”他苍白的眉目升起一丝疑惑,随即化作苦笑:“我走不了,也无处可去。”他向梅丹佐指了一指,玉雕似的指尖不带半分温度:“你的鱼,烤过了。”
        梅丹佐如梦乍醒,连忙将鱼翻了个面。鱼身已有一些黑了,蒸腾起的香气里混了淡淡的焦苦。他柔润的尾音湮散在空气里,梅丹佐侧目看他,他的面容清明如月,淡得几无烟火气,唯有唇红囘润似三月桃花,染尽人间芳菲。
        点睛的一笔,生生叫看的人转不开眼。


        8楼2018-10-06 18:37
        回复
          (五)
          梅丹佐将手机装好,尝试着开了机。屏幕的边角花了,好在不影响使用,才一会儿时间,刷刷地进了一堆信息。
          梅丹佐等了会儿,逐一看起来。有一条是室友问他在这里玩得如何,他笑了笑,动手回复。
          短短一条信息,才跳到屏幕上,代表“发送中”的圆圈兀自转动不休。梅丹佐切到对话列表,却发现不知何时,上面已出现一个红色弹框:“无法连接网络”。
          再翻看所有的消息记录,最新的一条来自前天下午一点十五分,那大约是他坐的快艇刚失事不久。
          这里没有信号啊……
          满腔的兴奋一下子又垮下来,梅丹佐捏着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拉菲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鬼魅的,听在耳里,竟有种透骨的寒凉。
          梅丹佐蓦地转过身——拉菲的神色很奇怪,明明是看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眼里的怅惘像雾,又也许是因为这个岛上终年缭绕的云雾过重,和他缠杂在一处了。还有一种很淡的忧伤,虽然梅丹佐不明白他为什么忧伤。
          “没……没干什么。”
          他回过头,手机通知栏上只有一行字:您有1条消息未发送——重发|取消
          他烦乱地吐了口气,掐灭了手机的屏幕。
          拉菲向他走来,他走路的时候脚步很轻、很稳,不像是“走”,几乎像是飘过来的:“怎么不进去呢,这里的太阳太烈了,很容易晒伤。”
          梅丹佐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把他整个人拉到阳光下。
          拉菲被灼目的阳光刺得一疼,下意识皱起眉毛。梅丹佐见他低垂的长睫都被阳光映成了浅金色,皮肤好像半透明,隐约可见青色的脉络,却并没什么难受的神色,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掩饰道:“你该出来透透气了。”
          拉菲抬起眼,即使在最盛的阳光下,他的瞳仁仍是乌黑的,深不见底,好像把梅丹佐的心思全部看穿了,梅丹佐惕然一惊,还未下意识地排斥,他已迅速移开眼去。
          “你想走了。”
          梅丹佐没有反驳,他从未遮掩过这一点,当即道:“我在这里等等,看有没有过往的渔船。”
          拉菲看向一望无垠的海平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海鸥高高地盘旋,成群结队地飞向浅滩。
          “要变天了。”他喃喃道。
          “你说什么?”梅丹佐没有听清。
          拉菲淡淡地道:“我在这里待了很久,还没有见过有谁来。”
          “那是因为你总是待在洞里,就算有人来你也不知道。”梅丹佐笑道:“现在是旅游旺季,这里风景又这么美,总会有往来的游客的。你看,我不就是误打误撞地进来的么?”
          “是么?”他笑了一笑,这一笑里却有种古怪的神气:“希望如此。”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10-06 20:33
          回复
            (六)
            梅丹佐狼狈地跑回岩洞。他在岸上呆了一个多钟,没想到前一刻看着还很晴的天突然就转阴了,厚重的乌云嗖的一下移到他这边,他才感慨了一句天气凉爽,大颗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真是个多雨的国家。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拍打身上的雨水。没想到真的一艘船都没看到,脸上身上还火辣辣的,像是被晒伤了。
            他想往岩洞深处走去,内心深处又生出一丝不豫。他竟有些怕见拉菲。那双眼睛太过澄澈,容不得一丝杂质,而他毕竟只是凡世中人。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迈开步子。既然更改不了要走的事实,又为何不给彼此多点相处的时间呢。
            出乎他意料的,拉菲却不在石室里。倒是道路中央摆着一只开盖的椰青,下头攒了一堆碎冰。梅丹佐眼睛一亮,立即取过椰青痛快地喝了一口。
            冰凉清甜的椰子水下肚,浑身都泛起一阵舒适的惬意。他并不渴,可习惯使然,被暴晒后能喝到冰镇的饮料总是令人愉悦的。
            拉菲又不知道去哪了,梅丹佐抱着椰子,在石室的一角坐下来。晒了太阳后他总觉得头晕,浑身都有种提不起劲的憋闷,也许是轻度中暑。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辗转反侧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鼻端传来淡薄的香气,他感到有人在看他,那眼波莫名的熟悉,带有抚平一切的魔力,而他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的旅客,寻寻觅觅,终于回归来处。
            心一下子落了地,他睁开眼睛。
            拉菲就站在他面前,还是那袭白衣,衣角沾着落花。他正望着他出神,不防梅丹佐蓦然醒转,两人的视线直直地撞在一处。
            那清亮眼眸里经年的雾终于消散了,里头神光隐动,好似冰霜锁的匣裂开一道口子,撼得梅丹佐的心都不禁为之一恸。
            他跪下身,轻轻摸了摸梅丹佐的脸。他的手很柔软,拂过之处,梅丹佐只觉精神微微一振,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晚点后崖的花就开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梅丹佐点点头,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他过去未走得这般深,从不知这溶洞后别有洞天,一派靡丽光景。苔痕将岩层染得碧绿,层层叠叠的石幔交织着细长的钟乳石,沟壑弯曲,错落有致,在光影下映出仪态万千。再往前走,水流拐了个坡道,头顶也渐渐开阔,漏出一线天光。一道瀑布在坡折处流泻而下,如银练飞舞,其间夹杂着点点落花,幽香四溢,几如仙境。
            雾气扑面而来,梅丹佐踩着底下的潭水,这水有种沁骨的凉,淋在身上,郁热倒是消了不少。他回头去看拉菲,他的白衣也湿了,长长的衣袂在水面飘散开去,他倒浑不在意,在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
            梅丹佐也靠着他坐了。
            云漫雾绕,清泉砸在石上,溅开珠玉点点,又被阳光蒸腾出一片彩光。水珠点滴落在他的衣上、发上,他的容颜在光里亦幻亦真,浑然不似凡尘中人。梅丹佐愣愣看着,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他忍不住捂住头低下身去。
            拉菲忙扶住他。他的反应很快,若非如此,看他一直沉默着,梅丹佐还以为他早就神游天外了。
            梅丹佐捶了捶头,懊恼地道:“我这是怎么了?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头疼。”
            拉菲替他揉着太阳穴,静静地道:“我说了,这里的太阳很烈,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虚弱是难免的,坐这里缓一缓吧。”
            梅丹佐想想也是,这些天他虽然吃了些鱼肉饼干,可只是习惯使然,并不太饿,可能和闷热的气候有关,人总没什么胃口。
            水里漂着一串串的金链花,花是五瓣小花,本不打眼,只是花蕾合着花苞,密密匝匝地开成一簇,顺着水流而下,倒也有些纷纷扬扬的美感。尤其花蕊细幼,细长而弯曲,团在水里四散飘零,烂漫到了极致。
            梅丹佐无聊便踩着水玩,闲闲地道:“你说的就是这花么?是挺好看的。”
            拉菲摇摇头,下颔向不远处几棵高树点了点:“是玉蕊。夜里才开。”
            梅丹佐“哦”了一声,却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笑意盈盈的,又有些不怀好意。他斜觑着拉菲道:“现在才下午。你这么早叫我来,难道……是有话要说?”
            他不知拉菲有没有听懂他话里隐含的调侃,总之拉菲脸上并没显出什么端倪,仍是云淡风轻的:“这里的环境更适合你的身体。”
            梅丹佐叹了口气:“别提了,白晒半天太阳,居然一艘船都没看到。”他微微皱眉,有些犹豫:“拉菲,为什么没有人?我……我还回得去吗?”
            拉菲低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道:“听你说刚有过海啸,可能是海禁了。”
            梅丹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啊,我怎么忘了。”
            他松了口气,心绪又洒脱起来,大咧咧地抱住拉菲的腰。感觉掌下的身体只是轻轻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推拒,不由大着胆子,小心地俯身横卧在他膝头。
            从这个角度,他看见拉菲掩在长睫下的眸子,又黑又深,像揉散了一把星辰,晶莹而清亮。正中是他的脸,映着粼粼潭水,很是温柔。
            他满意地笑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枕着他的腿,眼睛一点点阖上。
            即将沉入黑甜梦乡的前一刻,他突然抓住一个念头,惶急起来:“等到了回去那天……拉菲,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拉菲看向他,他是闭着眼的,眼睑却不安地抖动,像是入魇了。拉菲想掰开他抓得紧紧的手,可梅丹佐似有执念一般,反倒抓得更紧了。
            “好。”很轻的一个字,梅丹佐却听到了,安心地笑了笑,扣紧了他的手指。
            拉菲眨了眨眼,不习惯地动动手指。这种感觉……陌生,又不讨厌,反而还有种安宁的满足,连着他古寂已久的心都跳快了几分。
            “我走不了。不如,你也留在这里陪我罢。”


            10楼2018-10-06 20:38
            回复
              (七)
              一条条细长的枝蔓从高处垂下,在风中轻轻摇曳。空气里盈满了清寒暗香,梅丹佐醒时,月光如纱、如练,覆于葱茏玉树之上,美不胜收。花如轻雪,又似合欢,蕊丝繁复,交织飞舞,如月下美人,灵动万千。
              他伸了个懒腰,缓慢地坐起来,只觉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却见拉菲还在睡,舒展的眉目,映着月光清皎无暇。
              梅丹佐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描画。这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把拉菲拽得紧紧,几乎动都不能动,脸微微红了。
              拉菲却被他的动作弄醒了,乍醒时水汽氤氲的一双眸子,失了平时的冷静自持,懵懂慵懒之色尽入梅丹佐眼中。梅丹佐连忙松开他的手,仰头装作看风景,还赞叹了一句:“夜色真好。”
              拉菲也未在意,只轻轻按着自己的额头,迷茫地“唔”了一声。
              “这么美的花,我以前都未曾见过。”梅丹佐侧头看他,月光落进他棕色多情的眸子里,浅浅晃荡,像醉人的清酒:“谢谢你。”
              拉菲怔住,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望向远处纷扬的玉蕊:“我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它们开花了。一直枯败着,死了似的。或许是该我感谢你,自从你来,这里的一切才好像又活过来……”
              他仰着脸,月光清冷,他身上的气息却比月色加孤寂寒凉。
              梅丹佐注视着他,忽然道:“你呢,也是么?”
              “我?”他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隔了良久才释然一笑:“也许吧。”
              那笑容美得像三月桃花,轰轰烈烈终至荼蘼。梅丹佐的心跳一声响过一声,蓦地冲动起来,倾身覆住他的唇。
              桃花带露泛,立在月明里。
              此情,此景,他夜不能寐,又是在思念谁?
              雪蕊琼丝,飘飘洒洒,随风飞舞,宛若桃夭。
              (八)
              梅丹佐拿着石片在粗糙的岩壁上又刻了一道。海风扑进来,灰白的粉末簌簌地扬了一手。他紧了紧手上的绷带,回过身继续做他的竹筏。
              到这里已经第五天了,海面风平浪静,却从未看见过过往的船只,他一开始找出了一枚镜子,试图利用反光向搜救的直升机传递信号,可出乎他意料的,没有船、也没有直升机,当地竟好像对这场海难视若无睹。又等了两天,他承认自己开始烦躁了,待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一想到异国的亲友们还在苦苦等他回家,他心里就生出无穷的牵挂,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回。
              他回忆着自己那些零散的野外求生的知识,决定求人不如靠己,自己做个筏子划出去也好。他缺少工具,勉强折下的竹子长短不一,山林间藤蔓虽多,但质地硬韧,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石片凿下一根来,手上已是伤痕累累。可他一点也不累,相反,求生欲让他整个人都精神满满,他都不记得昨晚有没有睡够两个小时,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也在辛勤地砍竹子造筏子,于是他更睡不着了,马不停蹄地一直干到现在。
              此刻他正费力地用一截藤蔓将两段竹子扎成直角,手口并用,急得跳脚,没注意到拉菲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拉菲坐在他惯常放烤蟹的青石岩板上,手指都蜷进苍白的袖里去,静静地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出声道:“外面的海浪很大,你这样绑,是经不住的。”
              梅丹佐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看之下,禁不住愣了愣。
              拉菲的脸色很白,如果说之前还是温润的白,那现在就是全无血色的,甚至带着一丝勉力的憔悴。唯有一双瞳仁又黑又亮,幽深得像沉静了千年的潭水,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梅丹佐放下手里的杂物,关切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似乎还有些凉,梅丹佐“咦”了一声,还想再感受一会儿,拉菲已经侧头避开了他的手,轻声道:“你饿吗?”
              “唔?”梅丹佐下意识就想否认,可转念想到自己从昨晚便没有进食,还干了半天的体力活,不由犹豫起来,摸着肚子,不太肯定地道:“饿了……吧。”
              拉菲拿出一碗鱼汤,汤是热的,混了淡淡的焦色,看上去很浓郁。梅丹佐禁不住笑了:“都烧糊了,看来你厨艺也不怎样啊。”嘴上这么说着,却并不在意,接过来一饮而尽。
              海鱼有些腥,梅丹佐细细回味着嘴里的余味,只觉一碗热汤落肚后,四肢百骸里都多了股绵绵的劲儿。他坐到拉菲身边,好奇道:“你什么时候捕的鱼?我都没看见你。”
              “这片洞穴很广,又不止这里一个洞口。”拉菲像是笑了笑,可是笑意很淡,倏忽便从他脸上隐没了:“我不想打扰到你,就没有过来。”
              梅丹佐点点头:“是啊,这里像迷宫一样,如果不是你带路,我都不知道后面还别有洞天。有几次我想自己走走看看,都差点回不来了,你平时都待在哪里?”
              拉菲沉默了一会儿:“……很深的地方。那里……”他忽然看着梅丹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他睫毛很长,眼尾微垂,带着某种湿漉的、孩童一样的天真与温柔,还有些小心翼翼。梅丹佐不懂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神情,可这种毫不设防的清澈眼神像是一道轻雷,打在他的心上,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拉菲的话突兀地顿了一下,接下去的话少了几分可信度:“什么都没有。”
              梅丹佐好奇道:“那样……不会很无聊吗?”
              拉菲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会觉得无聊。”他反问道:“你呢,待在这里,你不觉得内心很安宁么?”
              “我……”梅丹佐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沮丧地垮下肩来,苦笑道:“我没法安宁,一想到我的家人朋友可能因为我遇难的消息痛苦万分,我都快急疯了,我得回去。”
              拉菲定定地瞧着他:“你想回去,是怕你的家人们担心吗?”
              梅丹佐点头道:“当然了。”
              拉菲想了想,低声道:“那我把他们都接过来好不好?”
              梅丹佐一愣,后背的冷汗登时涌了出来。拉菲的神色很认真,抬头等着他的答复。正是这份平淡下暗藏的残忍令他惕然一惊,真切地觉出了两人间的距离。心里疑虑重重,他避开他期待的视线,含糊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回去一趟就行。”
              拉菲明镜似的眼睛闪了闪,他对周遭氛围的变化向来敏感,不懂为什么梅丹佐的态度一下就变了,可他什么也没有问,轻声道:“我去祷告了。”便站起身走了。
              梅丹佐望着他的背影。那白色的衣角轻盈得像蝉蜕,纤弱得像蝴蝶的触角,灵动得像鸽子钻进了风的怀抱……他身上有一切自然的缩影,清风是他、朗月也是他——唯独“人”不是他。


              11楼2018-10-06 20:39
              回复
                顶。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8-10-11 00:15
                回复
                  坐等不知何年才会来临的下一篇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10-22 00:30
                  回复
                    ??????????你更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8-10-22 00:49
                    回复
                      顶顶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9-03-04 05:16
                      回复
                        可惜没有完啊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9-03-17 09:07
                        回复
                          呜呜呜呜楼楼你还更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9-07-30 12:41
                          回复
                            有生之年系列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9-08-03 21:45
                            回复
                              还有吗


                              IP属地:内蒙古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9-09-10 20:0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