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授权，侵删 致歉
原文链接：http://tieba.baidu.com/p/4832466049?share=9105&fr=share&see_lz=1

文案:
* 继22话结束后的脑洞，关于曹焱兵与曹玄亮的故事，已被打脸，不要认真
* 梗：接对方回家。

To Meet You Half Way Home
半途前迎
曹焱兵再次见到曹玄亮时，已距离那个炎热而潮湿的夏季五载有余。
就像一些故事的开始总意味着另一些故事的结束。一如多年前无家可归的曹玄亮逃离死魂岛，心中寻觅着火焰；多年后除去“家”外一无所有的曹焱兵踏上它，被火焰燃尽灵魂。
多少年多少年，他总追逐着他的脚步。
追逐着，追逐着。
最后连追逐也无法保留。
而当十三岁的曹焱兵真正站在驻留在十二岁毫无变故的曹玄亮面前时，终于感到命运蓄意的残忍与天真。昔日他必须仰头才能看到兄长深褐色的眼睛，而童年每个梦境里，曹焱兵都渴望了解静止在对方眼底沉寂的漂浮大陆，希望知晓那里是否寒冷，是否能感到疼痛，那是关于曹玄亮的故事，一个曹焱兵从未并永远也无从得知的部分。而此刻，他只需微微垂眸便能看到曹玄亮毛绒绒的发顶。
记忆中无时不挡在他与这世上一切艰险之间的身影曾高大且无坚不摧，却终于在这一刻与面前默默注视的曹玄亮悄声合并。曹焱兵亲手为他挖开墓穴，土壤如寒意般自指隙渗出，冻土无论如何松动都坚硬始终。
我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哥哥了。
很久没有回来。
也很久没有去探望他的坟茔了。
曹焱兵想。
但曹玄亮只是看他，似乎前一刻并不是另一个少年为他赶走肆扰的恶灵。当曹焱兵观察他时，他也回视着，瞳孔清澈不带一丝恶意。却不是曹焱兵以往在曹玄亮眼中看到的仁慈，但也不是仁慈的相反物。就像一个被关入曹玄亮身体的陌生人。
你看起来糟透了。
曹焱兵想这样告诉他。但嘴巴紧闭，像一展扇贝。
曹焱兵也想走过去碰碰他。脚底却宛如在这泥泞土壤下扎根。
“你……”
他想问什么呢？
他能问什么呢？
“这孩子不会讲话。”
先前躲避恶灵的老者亡灵自掩体探出身子。
他从来都不哑！曹焱兵咬牙制止几乎冲口而出的怒吼。
“每个死于非命的灵魂来到镇魂街时都是这样。”老者继续解释，“浑浑噩噩一段时间，带着一些死时的痕迹，失去一些属于人类的部分，重复一些生前最印象深刻的事。”
曹焱兵在死魂岛学过这些。他想到小柔，想到少女尚未找回的声音，她是不是也只在罗刹街经历了短暂的时光？在最糟糕的时间与最糟糕的地点。但无论如何学习亡灵相关的知识，曹焱兵不曾有一刻将其与曹玄亮相连，就像他从不需要外界辅助了解曹玄亮的任何事，而那其中毫无道理。
“我们叫他小跛子。”
直到此刻，曹焱兵才注意到少年亡灵始终将重心停留在身体一侧的别扭动作，似乎右腿早已不堪重负，血液渗透破旧的布帛停留在那里。
“你受伤了？！”曹焱兵立刻抛开全部犹豫大步来到兄弟面前，却在试图触碰时被曹玄亮警觉地躲开，骤然而来的敌意在没有任何预警下，迸发出原始而骇人的气势，使得纷纷走出掩体的亡灵们颤抖着双腿向后闪避。
而曹焱兵抿起唇角，桀骜地笑了。
为曹玄亮从未熄灭的火焰。
再次靠近时，他放慢了动作，以一种全然无意却饱含深意的方式轻握住曹玄亮略微痉挛的指尖。
食指。
冰冷的触碰与冰冷的停留。
抵抗与敌意消失了。
曹玄亮垂眸，迷雾般瞳孔驻留在皮肤与皮肤相互触碰的地方。
“来吧。”曹焱兵开口，声音罕有的低沉而温柔，“我带你回家。”
曹玄亮没有拒绝。
***
只是曹焱兵忘记了，灵槐树前只有废墟和坟茔，没有家。
***

新任镇魂将与少年亡灵坐在罗刹街中心的废墟之上，头顶是许褚以手掌在落雨中撑起的干燥空间。曹焱兵检查着曹玄亮右腿干扰行动的划伤，怀着对方是被恶灵所伤的初心，却在真正目睹创口后陷入一阵永夜般漫长的沉默。
刀锋割裂的旧伤。
不会愈合的伤。
曹焱兵留下的伤。
曹玄亮死时的痕迹。
他从仅有的行李中取出绷带将创面细细包扎，血色迅速透过白色织物晕染开来，这是曹焱兵在死魂岛的日常，而曹玄亮只是歪着头观察，始终一言不发。
半晌，他向结束包扎后低垂着面部隐藏表情的曹焱兵伸出手，食指，毫无犹豫，亦没有只字片语。
曹焱兵咬着嘴唇握住了它。
***
那个夜晚他们席地而眠，身边盘踞着土石与废墟，曹焱兵仗着身高优势自后包裹住曹玄亮，像一块温暖的石头上的苔藓，身体契合得如同相互交叠的汤勺，他的呼吸吹在曹玄亮暴露于空气中的后颈，双手保护性围搂着他。那时曹焱兵尚不知晓，并也许一生都不会知晓，十数年前，曹玄亮也是以如此保护者的姿态拥抱婴儿的他，净身离开罗刹街，以生命起誓并捍卫了自己的誓言。
守护弟弟。
守护罗刹街。
守护他们的家。
以血与铁与死亡作为代价。
曹焱兵做了梦。梦中的他手持十殿阎罗向前走去，身后全然黑暗里，曹玄亮的声音持续呼唤，但他一直一直往前走，始终都没有停。这是曹焱兵有生以来全部噩梦中，最为可怕的一个。当他抽着冷气惊醒，许褚忧扰的声音低低传来，曹焱兵认为他应该为许褚感到骄傲，因为他为兄弟两人在这天地间撑起一方干燥的手掌始终都未曾颤抖。
“主公……”许褚轻声问，“还可安好？”
曹焱兵只是干涩地嗤笑了。曾经以一己之躯为他遮风挡雨驱赶梦魇哪怕与灵域的规则为敌都毫无畏惧的人此刻被他护在怀里，显然正在经历自己无法挣脱的噩梦。而曹焱兵对此束手无策。他无法安慰曹玄亮。就像他无法保护他。而对曹焱兵来说，关于曹玄亮的那么多事，第一次没做到，以后就再也做不到了。
“……于禁……”
曹玄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喃，久不经用的声带嘶嘶作响。
一个魂飞魄散的守护者。
曹焱兵无法踏入的世界，不知寒冷与疼痛的漂浮大陆的故事。
那个雨夜，曹焱兵再未入眠。
***

即便曹焱兵和许褚重建了灵槐前的旧址，曹玄亮没有留下。
他离开得比以前更加孤独，悄无声息。而他的沉默与无言的漠然却并不是一种反抗抑或傲慢，相反，是出于对陌生世界全然的恐惧。曹焱兵无法留下他。
没有谁能。
而当现役镇魂将尾随着少年亡灵兜兜转转走过大半个罗刹街，终于在最初相遇的外围附近止步时，他失去了继续跟随的勇气。
曹玄亮用废弃的垃圾拼凑起一个与桥下小居如出一辙的家。木板搭建的床架，露出弹簧的沙发，只有一边把手的炒锅。一个曹焱兵用整个童年去热烈地爱与热烈地恨的地方。
他的家。
他的家。
他们的家。
生前最印象深刻的事。
那是曹焱兵有生以来初次落荒而逃，却并不是在狼烟厮杀的战场。
***
在新任镇魂将的守护下，百废待兴的罗刹街以一种目所能及的速度修复着。
幸存的居民都视曹焱兵为天降福祉，只有他本人清楚胸口将军令的质量与它背后承载的责任与付出的鲜血。当他走在街上受人追捧时，曹焱兵感到空虚。因为他的失败与无力使这些亡灵对他产生莫须有的更大的信心，毫不知晓一切救赎与光明下隐藏的献祭与阴影，仿佛仅是他与骑在马上的许褚的身影便已足够抵挡灾难。曹焱兵这辈子都不曾如此寂寞。
而居住在外围的散民们也逐渐适应了镇魂将频繁的不期而至。
“来看小跛子吗？”老年亡灵吸着烟问他，曹焱兵翻了翻眼睛，已经疲于纠正他，“他有名字，他叫曹玄亮。”
他们还是称呼曹玄亮小跛子，还是会在恶灵来袭时丢下他兀自逃命。但曹玄亮可以对付恶灵，曹焱兵只担心他仍旧浑浑噩噩的不能照顾自己。但他们照顾他。由于逞强独自应对罗刹街最混乱的一角而受创没来得及赶来为曹玄亮更换绷带的曹焱兵，在翌日匆匆赶到时发现对方腿部崭新的绷带后，再也没有任何抱怨了。
曹玄亮的状况时好时坏，间或甚至会对“小亮”的称呼有所反应，而更多时候他就盯着光线在刷着石灰水的残垣上出现有消失。曹焱兵已经在这不知何时才是终点的相处中习惯了少年沉默的方式，每天都带来新的消息，罗刹街终于又开始货币流通了，西区的恶灵团伙被缴清了，灵槐树一半枯死一半开花，看起来真不吉利，我们的姓名牌已经挂回去了，挂在一起，还是你的在上面。他能感觉到曹玄亮在聆听，透过这些消息的裂缝汲取外部世界的信息，心却仍旧封闭着。
曹焱兵从不催他。他也不知道能催什么。
但最重要的是，曹焱兵无法说清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曹玄亮，抑或这一生是否可能准备好。
他还是竭力做好罗刹街的镇魂将，却总在重建后巨大的家里迷路，最后披星戴月去挤曹玄亮摇摇欲坠的垃圾屋。曹玄亮从不欢迎他，但也从未赶他走。
这让曹焱兵挺开心。
直到他不开心。

曹焱兵从未想过将军令会让曹玄亮反应如此过激，他始终平静的瞳孔在多年后初次目睹罗刹街的将军令时剧烈皱缩，继而就像一场迅速蔓延的瘟疫，他痛苦地喘息着，双手捂住腹部蜷缩着颤抖，长期废用的声带摩擦着，因恐惧与洪流般无法抗拒的悲恸嘶声求救。而曹焱兵几乎歇斯底里地搂着他不允许任何试图帮忙的亡灵接近。
血液自曹玄亮腹部的伤口涌出。
悲恸却以压倒性的力量胎衣般包裹而来，对于命运、对于失踪的双亲、对于未尽的责任、对于未能守护的兄弟、对于辜负的守护灵、对于罗刹街失去的生命、对于自身、对于一切。
那一瞬，他又重新死去。
却始终毫无怨恨，只剩追悔。
曹玄亮失去意识前，双手紧紧攥着曹焱兵被自身血液染红的衣襟，似乎那就是最后能将他留在此处的联系。他无法顺利呼吸，只能费力地喘气，肺底似乎燃烧着火焰与熔岩，湿润的却是曹焱兵的眼睛。
对不起。
曹玄亮嘶声说。
曹焱兵只是揉碎般把他按进怀里，恶狠狠在曹玄亮耳边咆哮。试试看，你要是再敢死一次，我绝不原谅你！
有连续一周，曹玄亮都间断性发烧，裹着被子全身发抖，稍微降温却又很快复发。曹焱兵全职照顾，镇魂将的职责喂了狗，连灵域都惊动了还委派鬼符三通来诱劝说，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许褚的铁拳。
只有少数几次，曹玄亮腹部的伤口复发，那时曹焱兵焦头烂额，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得闲，也有空回忆自己病时被照顾的经历，却发现那些过往都被抽丝剥茧化作片段。停驻下来的只有当曹玄亮温暖的双手与一些最早发生也最早被忘却的记忆，离开罗刹街后的某个清晨，曹玄亮抚开他的额发，低吟着儿时童谣，说了一句话，继而他亲吻他的额头，作为一种问候，也作为一种道别。
那就是曹焱兵最早的记忆。
那个晚上他还是去挤曹玄亮的木板床，却意外察觉到这些年来，他的身体都不曾像此刻这般主动靠近曹玄亮。因为愤怒与无知，以及太多太多无意的残忍。而此刻，曹玄亮弓着身子缩在他面前，脊椎浮在皮肤下面，像一节一节凸起的小丘，曹焱兵伸手覆盖它们，却无法像抚开布帛上的皱褶那样抚开它们，与此同时，他还能轻易觉察到曹玄亮发间混合着薄荷、柠檬、冷汗，以及梦魇的味道，感到他遍布着各种伤痕的皮肤下血液静谧地流淌。曹焱兵向前倾身，以一种缓慢而温柔的方式将额头贴在曹玄亮后颈，黑暗与睡意包裹而来时，曹焱兵终于感到多年来多年来，久违的平静。
终于回到了家。
***
曹焱兵的清晨是从一次惊恐发作开始的，只因他是独自在曹玄亮的垃圾屋里醒来。
而当他唤出许褚追随者曹玄亮若有似无的灵力一路狂奔至灵槐树前，曹玄亮站在枯萎的那侧，轻抚着树身，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平静。
“这房子修得真是太糟了。”他低笑着，抬眼嫌弃地瞟了眼虽然华丽不复却仍旧是概念城堡的曹宅邸。
曹焱兵哼了一声，“没见到我干苦力的时候你在哪里抱怨了。”
曹玄亮撇撇嘴，“这次推倒重建的时候我也会帮忙的。”
他说着，转过头来。
曹焱兵眨了眨眼，艰难地吞咽了。再次开口时几乎要为自己鼓掌，因为当他提问，声音并没有颤抖。
“想起来了吗？”
曹玄亮只是微笑了。
***
在梦里，曹玄亮用干燥冰冷的掌心触摸他的额头，似乎在安抚他，却并没有留下痕迹，就像探入牛奶表层奶皮的手指。
弟弟，我带你回家。
FIN

END

暖暖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