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座之·那场比赛
-你是我的宿命对手,没有之一-
那天的阳光,耀眼得难以忘记。
那一天,在那一个球场上,举行的是关东网球大赛,青春学园对战冰帝学园。单打一号的比赛开始时,气氛兴奋又压抑,两个传奇一般的男人,终于要一分高下。
一头银紫色头发的男人,冰帝学园网球部的部长,取出了紫蓝色的球拍,看着另一方的对手,蠢蠢欲动。
一头茶色头发的男人,青春学园网球部的部长,弯身拉紧了鞋带,拿起白色的球拍,转头看见了对手已经步伐优雅地踏上场地。
四周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队呼:“冰帝!冰帝!冰帝!”随着男人在场上的每一个动作,队呼从一开始的单纯喊着‘冰帝’,变成了‘胜者是冰帝,胜者是迹部’。
银紫色头发的男人高高地举起了手,把外套潇洒地往后一抛。他打了响指,四周顿然安静,大家都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在一阵的屏息凝神之后,他开口了:“胜者是我。”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茶色头发的男人淡定地看着四周的热闹,步伐稳健地走到球网前,凝视着对面的对手。
“玩够了吗?”他问,举起手。
“啊,满足了。”他回答,也举起手,与之碰了碰拳。
他叫迹部景吾,出生于十月四日,是个天秤座。
他叫手冢国光,出生于十月七日,也是个天秤座。
属于他们两个的比赛,正式拉开序幕。那是他们羁绊开始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再度看回那一场比赛,两人都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眼神里的怀念,恨不得再度回到那无法替代的时光。
是迹部景吾先开的球,他笑得自信,一个挥拍,那一球飞快又凌厉,但是手冢国光早已准备好,他火力全开跑上前去,打回了那颗球。
那一场比赛持续了很久很久。为了夺得胜利,迹部景吾看中了手冢国光脆弱的左手,刻意把比赛时辰拉长成了持久战,想借此彻底地击垮手冢国光。手冢国光却没乱了阵脚,而是冷静地迎接了迹部下的挑战书,卯足全力与他对打着。
但是手冢知道,他的左手的确撑不了太久,过长的时间给左手释迦负担,他绝对没有好下场。但是他是青学的支柱,为了青学,为了胜利,他别无选择。所以他也能够明白迹部景吾为何利用这种手段。他们都是部长,都同样为了胜利,没法顾及其他。
好不容易到了手冢的赛末点,他把那颗小球抛上空中,听着场外观众的叫闹声,抿着唇,在心中告诉着自己:“还剩下一球。拜托撑下去。”
他抬起左肩,正想开球,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爆发开来。那股疼痛蔓延至全身的神经线,疼得他顿时满脸冷汗。浑身一阵松软无力,握着球拍的手也逐渐松开,球拍跌落在场地上,发出了‘哐当’的一声。他仰着头,呆愣地看着蓝天白云,肩膀的悲鸣使他什么反应都做不出,禁不住屈膝跪倒在地。他抬起右手死死地捏着左肩,似乎这样做就能多少减轻痛楚。
对面的迹部看着因疼痛而浑身颤抖的手冢,目的达到了,手冢倒下了,但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反而还有一种歉疚感,很不好受的感觉?
青学的众人见部长倒下了,都慌了。一直带领着他们的领导者,像屹立不倒的山一样坚强的人,崩塌了。他们纷纷疾步冲上前,但是却被跪在球场上,依然垂着头的手冢给喝止了:“不要过来!”
大家听见了那把声音,不由自主地却步了,呆愣地看着依然跪着的他们的部长。
“比赛还没有结束。”手冢这么说着,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他茶色的刘海遮住了表情,看不出情绪。他命令他们的声音,依然如平常一样稳当,波澜不惊,刚毅不屈。依然是那么严厉的使唤,跟平常没有两样,似乎没有被发痛的肩膀影响到威严。
手冢默默地捡起了跌落在地的球拍,按着左肩,踏着扎实的步伐离开球场,坐到长凳上休息。最后手冢依然决定上场,他握着球拍踏上场,眼神坚定地看着对面的迹部,说:“久等了,迹部。我们决斗吧。”
迹部看着这样坚持的手冢,深深佩服他的毅力。他尊敬这个对手,尊敬他对网球的热忱,尊敬他的体育精神,尊敬他的坚持不屈。
每一次的发球,手冢抬起左肩时都是一种煎熬,迹部用完美的洞察力,看见了手冢每每抬起左肩时细微的表情变化,虽然只是那么一点点,但是却是痛苦的神情。
‘手冢,’迹部这么想着:‘是我误会了你。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冷静又理性的人,却没想到,我会在赛场上看见如此火热,如此热情的你……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情况之下,又有几位选手还能有如此优秀的控制能力?又有谁会想到……其实你有着如此任性的一面?我没法了解,手冢你,对于青学的坚持。这场比赛,对我来说也是无法取代的。所以,不管这个持久战会持续多久,我每一球都会拼尽全力!’
左肩上的伤大大局限了手冢,他咬紧牙根,感觉着肩膀上越来越明显的疼痛,越来越心急。他知道自己的左肩真的没法撑太久,所以他只能抓紧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争取胜利。每拿到一分,他就仿佛看见了全新的希望。此刻他所承受的苦痛和恐惧,没有人能理解,但是他不会放弃。
最后的决定性的一球,手冢使出得意之技零式削球,但是却因为肩膀上的伤,失败了,球弹了起来,迹部拼了命地扑上前去,勉强回击了,但是,手冢利用另一项技能手冢领域把球吸回自己身边,想再次以零式了结一切。
迹部跌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劲敌。他真的没有想到,手冢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思考出这样的对策。
手冢的表情过于坚定冷静,使迹部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被逼入了绝境,再也不会有获胜的希望。但是那最后的一记零式,并没有过网。
球硬生生打在了深青色的球网上,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啪’地一声。只是轻轻地一声,却把手冢和青学的众人打入了绝望。全场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宁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破寂静。
手冢忽感一阵脱力,仰高了头,看着灿烂得有点过分的阳光,稳住了脚步没有倒下。他缓缓地瞌上双眼,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一颗晶莹剔透的汗珠沿着他瘦削的脸颊往下滑落,滑至下巴。
迹部看着就这样定格着的手冢,忽然觉得,他就好像折翼的天使一般地漂亮,一般动人,一般让人感到如此心疼。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或许裁判也被如此经典的一场比赛震撼到了,久久才记得喊出:“GAME AND MATCH, HYOTEI ATOBE! 7-6!”
两人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球网前,为这场比赛划下最后的句点。他们伸出了手,握了握对方的手,两人被汗水打湿的手温热而依然有力,迹部紧紧握着手冢的手,以真挚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接着把他的手拉起,高高地举过头顶。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这是最棒的比赛!”而手冢默然,却会心一笑。
全场观众这才记得要欢呼,瞬间整座球场都充斥着激动的叫喊声:“喔——!太棒了!两个人都好厉害!”
那一天的比赛,冰帝终究败北,手冢率领着的青学,因为一年级正选越前龙马而夺得了胜利。手冢并没有马上回去,他想自己在球场待会儿,想明白一些事情。左肩上的疼痛依然明显,他并不是不忧虑,只是不想表现出来让大家担忧。他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做错选择。为了青学的胜利和迈向全国大赛的梦想,他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但是,当他想起网球生涯或许就这样被迫中止了,一股强烈的焦虑感就涌上心头。
他比任何人都热爱着网球,比任何人都认真地对待着网球,所以他害怕,他恐惧,他害怕自己的网球生涯,真的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大家都离开后,他单独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上,面对着宽阔的球场,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抬着左肩。强烈的疼痛深入骨髓,像无数颗钉子残忍地扎进血肉里一般的感觉,折磨得他不能自已。冷汗一层又一层地蔓延,湿透了白色球衣。他慌乱地垂下了左肩,一波波的疼痛这才随着他放松的动作缓慢地退散。
突然,一把声音自身后传来,是一把熟悉的,刚刚才听见的声音:“手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回过头,果然是迹部景吾,他双手插在裤袋里,背着网球包,身边难得地没有跟着那个大块头桦地崇弘。
“……”手冢先是一阵愣神,才说:“迹部。”
“怎么还不回去?”迹部问着,把球包放下,往手冢身边的位置坐下。
“没事,就是想自己待一会儿。”手冢回过头,盯着网球场,反问:“你不也是,还没回去么。”
迹部没有回答。他有些在意手冢,见大家都离开了手冢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所以就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留在这里看看手冢一个人想干嘛。手冢刚才尝试抬肩膀的动作迹部都尽收眼底,他知道手冢其实非常恐惧,但是又不愿表现出来。心里的愧疚感有变强的趋势,迹部抿了抿唇,笨拙地关心道:“很痛吗?肩膀。”
听着迹部那别扭的口吻,手冢忍着没笑出来,微微垂了垂头:“还行。”
“……”一阵沉默,迹部想道歉,但是自尊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半晌他才启唇:“怪本大爷吗?”
“为什么要?”手冢不明白地看着他:“我不觉得你做错了。我们都是因为胜利。没什么好怪的。”
手冢果然是理性的人。迹部暗忖着,听见手冢没有怪他的意思,心里一阵释然,心情轻松了很多。
“这个肩膀,去治治吧,老抱着个定时炸弹打球,也不是办法。”迹部劝道。
手冢只是点头,对于迹部的好言相劝,他默默地听进心里。
“把肩膀治好,以万全的姿态,与本大爷再战,啊嗯?”迹部看着手冢的侧脸,撤出笑容这般说道。
手冢转过头,与迹部对上了视线,过了几秒,手冢的唇角也往上扬,勾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啊。”
那一天起,两个同为天秤座,同样骄傲,同样倔强的灵魂,碰撞在了一起,擦出了最艳丽的火花。
那一天起,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都把对方认定为这辈子的宿命对手,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