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命人将观中孽道尽押狱中，择一日与肖寺正共审其中一人。因冷狱之中日月难照，唯有旧炬光浑，先将人压于狱中，而今再提此地，乍逢明烛高照，自可磨几分意志。而几经问询未得果，心中不耐，着人将刑具一一抬来。】

[ 我总是不喜欢大狱的，这里充斥了血腥与残暴，冤屈与清白，地上是已经渗透进泥土里的血色，掺了灰，像是骨粉的颜色。然而官大一级，我并不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役者将一个个人拖来，一个个人拖走。雪白的素纸上未曾落笔，口供丝毫未得，咱们的大理寺卿，果然不耐烦了。 ]
[ 权做不知道抬上来刑具的苦辣，慢慢磨着墨，水色深沉。 ]

【常遇此类人，似有铮铮铁骨，到底在几根针上，软下口舌。只是悠悠再磨，终归太慢，不见一见血，镇不住“道骨”，压不住“仙风”，问不出“实情”。偏首问一问身侧人】
肖寺正。
【抬手一指刑具】
不如你来挑挑，用哪样好，可以再问一问？

[ 铁钉硬锤，勾骨硬板，哪一样都是叫人痛不欲生的刑具。大理寺卿不欲自己独享，点了名。扫过去一眼，那拖上来的人，已经足够孱弱的模样，哪一个放到他身上使，都怕用的重了些，叫人一命呜呼。 ]
：“某以为，太过厉害的就罢丨了，莫要叫他死了，可就真问不出什么口供来了。”

【先一排是刀、锯、钻、凿、鞭一类，无不因常年血肉作染，件件色泽黝深，隐有血肉腐溃之气。闻言一指后一排，一摆手让人撤去】
到底是肖寺正，心肠软。
【那是大理寺十味大菜，一一用过，尚无人可活，如此搬来，不过震一震人，但所留皆非小打小闹】
那肖寺正可有什么好问法？还是挑个好“问具”？

：“您尚且在这里，哪里有吾等说话的地方。合该以您为主，某为您研墨记述。”
[ 也不是没有过下令刑罚，最后弄死人过。说到底还是不愿意沾染太多性命，非是心肠软，只不过世间好轮回，宁可少点孽吧。更何况，眼下这事儿，最好少开口。 ]
[ 做了恭敬状，执笔，只道自己所言非虚。 ]

【他口有谦辞，又作低态，如狼瞑目。但只消他如此，不张爪牙，便不必推往旁人处去】
那就有劳肖寺正记下青阳弟子接发青阳欺君。
【抬眼朝囚人笑一笑】
你只要说一个“是”，再道一道细情，那些东西这就送出。
【见人不语，一皱眉，狱卒会意先从鞭起，一扬手，响震室中】
说。

[ 做惯了这些事儿，狱卒甩鞭子的时候又痛又响，那声音钝钝的，听在耳朵里，都有几分感同身受。凄厉的痛苦的声音果不其然从受刑罚的人嘴里叫喊出，而我，就着这声音，慢慢的写下满纸荒唐。是不是真的，已经并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的大理寺卿，已经抛却了冷静，只有满腹焚烧的火，那是业火。 ]
[ 吹了吹纸上墨迹，低垂的眼里，淌过悲悯。 ]

【那是“太极”鞭，鞭身极韧，两侧各不同，如太极阵，黑白来分。一侧绑麻索，最吃盐水；一侧是皮，嵌细细小钩。先以小钩侧，划肤裂衣，再用麻索侧饮盐水入伤口。功夫尽在用者腕力上，非老手不能。而今选来新人，正好练一练手。而今“道”鞭施道，也算尽得其索。他不言，自己便不言停。许久生渐弱，再至无。令停时，却道气息全无。近前一探口鼻，给狱卒反手一耳光。转身看过在场人】
这都是当着你们面死的，想来都不是第一次见。都听好了，今日之事谁都不能说出去。一件出去了，你们谁都不干净，小心惹了别的，下去陪他！
听明白没有！

[ 默念过一句梵语，那是往生的咒。将一纸供词递与他，才见人火气慢慢降下。那歪斜吊在架子上的人，还睁着大大的眼，眼底充斥着血与怨。 ]
[ 大理寺啊，多肮脏的地方，像是一方泥沼，踏进来之后，就再也出不去了。安静听着大理寺卿训话，沉默不语，缄默是最好的回答。 ]
[ 随人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