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睁开。
二
他睁开眼睛，看到是一片黑暗。他伸手往前探了探，没有碰到障碍物，顺着伸手的方向走了几步，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他这才看到他身处的是一个中式装修的房间，房间很大，有些地方还用屏风隔开，装饰摆设精致，像是写满了‘我很贵’。
他在心里习惯性的糟了一句‘死有钱人’，就打算出门离开这。没想到他抬手推门却发现手没有阻碍的穿透过去。
“这门难道是投影的？高科技啊！”他惊讶的举起两只手对着门又做了几下推拉的动作，却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往前走，又往后走，穿的毫无阻碍，这门仿佛假的。
他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又好奇的戳了戳碰不到的门，才开始打量周围。“这到底什么鬼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他自语道“难道我穿越了？还是我在做梦？整人节目？哪个制作组那么有钱！”排除最后一个最不靠谱的选项，他觉得他还是先探索地图吧。
能找到人应该就能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他这么想着，左右望了望长的差不多的走廊，打算先找右边。
三
“有人吗？”一颗头伸进墙壁，没人。
“有～人～吗～”半个身体戳出窗户，没人。
“摩西摩西？”他跳进另一面墙，没人。
这里的任何东西他都碰不到，他觉得他应该是做梦，虽然拧胳膊会疼，然而这种完全不科学的现象除了做梦他找不到其他原因。
‘总不见得我变成鬼了吧’他干笑了两声，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更糟糕的是，因为穿的墙太多他已经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简直像是4D的密室游戏。
再次穿过一堵墙，他发现他回了最初的房间。
他揉了揉脸，无力的蹲了下来“这都什么事啊，绑架也好歹有个人吧！”抬头看着这满是贵贵贵的房间，心想这么有钱绑架我也完全不划算啊。
他想了想，脑中刷过一片重病富豪绑架贫困少年换肾/肺/肝心/脾后灌水泥沉尸xx湖之类的狗血剧情，再看这以红为主色调的房间，突然感觉头皮发麻。
安慰自己现在好歹是法制社会，不至于这么凶残，但仍然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不管是什么都碰不到也又走不出去的宅子，还是往哪走都看不到半个人，都让他觉得邪门的很。
他扫视一圈，考虑还有没有其他能够出去的线索，但现在他连物体都碰不到，整个宅子都像只是个投影，而他被关在了一个没有门窗的箱子里。
在这安静的落针可闻的房间里，他觉得他再脑补下去迟早得把他自己吓死。
“总之，先找找有没有能碰的到的东西吧。”他自言自语着，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望向面前供桌上的一把剑。这把剑通体雪白，上有花纹精致的铜装，剑柄上绘着一个太极的图样。美的完全不像是一柄凶器。
大概男人对冷兵器总是没有抵抗力的，他这么想着，伸手握住了那把剑。
他惊讶的打量手里的剑，他原以为他的手会穿过去，就和他在这宅中触摸的其他东西一样。然而这把剑乖乖的被他握在手里。拔剑出鞘，能听到一声清澈的剑鸣，他即使不懂也能看出这是一把好剑，不管分量还是手感都让他有种熟悉的舒适感。他没有深想，只是还剑入鞘。他现在只希望这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梦。
他推开门，门外仍然寂静，但他觉得，他似乎，已经离开了那个不真实的空间。

第二章
一
阳光下，他脚下，没有影子。
二
他打开门，阳光透过翠绿的树叶洒下，没有被墙壁拦下，这扇门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只是同样安静，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生物的声音，连风都没有，让他觉得压力好大。
他不安的握紧了手里的剑，又觉得这样太怂了，清咳几声，“我武器在手怕毛线！来一个杀两双！”忽略声音有点小，有点抖，还是很有气势的。
然后他弯腰悄悄的用树和灌木打掩护向着出口走去。可怜他如此小心，没移动多少距离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向后拖走。
“不要出声，跟我走。”身后的人说着就拖着他飞快的移动，他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发现自己腾空了。这个人居然带着他直接翻墙！
卧槽！这么大力气的真的是人吗？！
他被倒拖着跑，只能看到在不断后退的屋子和茂密的树。听声音‘绑架犯’似乎很年轻。
但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不科学的事完全不是他在做梦。
三
林中，一辆车以不撞成渣誓不罢休的气势向山下开去。幸好路面是平整水泥公路，不然这种速度胃都能给他颠出来。
把他拖走的人正坐在驾驶座上，那张脸帅的跟韩国明星一样，头发雪白，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染的。跟这人一比，坐他身边的人虽然长的也算清秀，但完全就不在一个画风上了。
这年头绑架犯也需要有颜值了吗？还是因为颜值所以被绑架了？对自己脸还算小有自信的他这么想着。
“他们追上来了，坐稳！”韩国明星脸边说着就把车速开到一个新层次。
这速度车没改装过我跟你姓，他心里默默想着，转头看车后那群用生命在追的车。虽说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中心思想，他在上车后有在乖，但他还是有话忍不住想要问：“你们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让他们这么穷追不舍？”
“大概是因为被拐带多时的掌门又重新出没让他们太兴奋了吧。”
“我已经辞职了。”“谁？”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诺，不就是那个长了一张明星脸的家伙。”清秀脸指了指韩国明星脸，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吃惊的问“不对啊！你不认识他？！”
他瞪着眼睛觉得这人是在无理取闹：“我为什么要认识他？长的帅了不起啊？”
清秀脸转头看韩国明星脸：“怎么办？你家影灵的脑子好像傻了，你家里人对他都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本来也没聪明过。”顿了顿，又说“可能是魂魄还没完全恢复吧。”
“喂！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说我坏话啊！还有你们到底谁啊？我们很熟吗？”
清秀脸没有回答，反而把上半身探出车窗，向着后面穷追不舍的人大喊道“我们回家了，不用送了，都回去吧！”说着向外面一甩手扔了一把钉子。
扔完后，他坐回座位，完全不像是刚制造了连环车祸的人，笑的一团和气的说“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我介绍一下，这个帅的惨绝人寰的是端木熙，我是项柳。现在正要去拯救世界，现诚邀加盟，包吃包住！”

第三章
一
今天我认识了两个人，一个叫端木熙，一个叫项柳。他们说我叫杨敬华。他们说，我失忆了。
二
直到坐到餐桌前，杨敬华都还是蒙逼的。手里捧着据项柳说早上出门的时候煲的红枣银耳莲子羹。面对一桌子食物，而上一刻他还在被人追杀并且目睹了一场连环车祸，这突变换画风他觉得有点不适应。
“先说说你还记得多少吧。”项柳抱着肯x基薯条在啃，一副等着听故事的架势。
“那什么，很感谢你们把我救出来。但是拯救世界这命题太伟大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市民，也没钱还上有老下有小。但是我会精神上支持你们的。”杨敬华用关爱智x儿童的眼神认真看着年前的两人说。他表示这年头中二病患者真是越来越多了，白瞎长了那么帅一张脸。
端木熙冷冷看着项柳，项柳心虚的转头望天花板，他继续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杨敬华，说：“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第一，你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被渣土车压死了。你现在是灵体。”
“咳咳咳！”项柳要被小伙伴的耿直吓死了。
杨敬华一脸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说道“我这脸你说有23岁？我是失忆了不是智障！”
就算是从车上后视镜里看也能看出他现在顶多初中！
“人死后灵体会呈现出他最美好一面，或者最重要的时候。不过……”端木熙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大约在他脖子“你这大概只是缩水了，你刚死的时候还有这么高。”又比了比杨敬华现在的高度，大约在他胸口“现在只这么点高了。”末了还叹了口气。
“噫，腿长了不起啊！我还在长，我迟早会长比你高！”杨敬华瞪着眼看端木熙，是男人就不能忍被鄙视身高。
端木熙事不关己的掏出手机滑动屏幕“一死鬼还长什么。对了，我还有你被撵成平面二维和尸检报告的照片。哦，还有死亡证明的照片。你无亲无故，死亡证明还是我帮你签的字。要看吗？”
项柳已经要给他跪了“卧槽端木熙你这是在做什么妖求不坑好吗！亏你大清早把我拖出来接你家影灵，你现在翻脸把他气跑了你就自个哭去吧！”

端木熙扭过头默默放下手机。
杨敬华眼神漂移了一下默默抱着碗喝汤。
项柳措不及防被塞一把狗粮表示他被暴击一万残血了。
还·特·么·脸·红！
呵呵你们有考虑过单身旺的感受吗？
端木熙不自在的轻咳了声，指了指杨敬华在上车时就顺手插在腰带上的剑“第二点，落月剑不要离身。你现在的魂魄还不稳定，没有落月剑随时有可能魂飞魄散。它能温养你的魂魄，说不定还能把你的失忆治好。记住了千万不能离手。”
“哦哦哦！”杨敬华惊叹的看着腰间落月剑“听起来好厉害，难道是神器？我也有能随手捡神器的一天？难不成我当主角大杀四方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一天要到了？”说着整个鬼都闪闪发亮。
“这是我要说的第三点，落月剑是端木家的圣器，让端木家的人看到你带着它大概会把你拆零碎了。所以你最好待这里别乱跑，特别是我们今天出来的那个地方。那是端木家的祖宅。”

还拿着剑看稀奇的杨敬华手一抖就想把剑丢出去，被端木熙喝住。
端木熙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我刚刚才跟你说不要离手，你就不能有哪次是乖乖听话的。”
“这么危险的东西你还要让我带着？”杨敬华对这烫手山芋简直惊悚。神器是好东西但也得先有命啊。
“你放心，只要你自己不到处乱跑就不会有危险。”端木熙认真的看着他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杨敬华看着那双安静、坚定的仿佛琉璃一般漂亮的眉眼，不由自主的就想点头，突然醒悟过来，疑惑的问：“你不是端木家掌门吗？怎么搞得像是和他们有仇一样。”
“因为一些一言难尽的问题，我们正在被端木家追sha，当然包括你。”项柳插话，仍然笑的一团和气，手中还有啃了一半的鸡腿“话说你们早饭不吃不饿的吗？”说这话的时候桌上食物已经被他消灭大半了。
杨敬华本着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的思想果断拿起一只鸡腿一边啃，一边心塞的问“我如果跟他们说这事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他们会信吗？”
“那必须是不会信的。”项柳擦擦嘴，说的斩钉截铁。

喵喵喵喵

第四章
一
有一份清闲的工作，包吃包住，但前提是得先是死的，问你干不干。
二
深夜里，他抱着腿蹲在沙发上，电视里在放着偶像剧，剧里男主角正在登场，所过之处凡是女的都在尖叫着昏倒。
另外两个人已经睡了，而他是鬼，是不用睡觉。
他其实对自己是鬼这件事并没有实感。除了刚醒来时所在的房间内他碰不到任何东西外，在那个房间以外的地方，他能碰到东西，而不管是端木熙还是项柳都能看得到他。他能吃饭喝水跟人吵架，和活着时一样，虽然他并没有活着时候的记忆。
但也有不同，比如他会飞，比如他现在凌晨两点也一点都不困，比如他不用上厕所。
咳，最后那条去掉。
电视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彩影，电视剧还在放着狗血剧情。
女主角出场了，女主角扑倒了男主角，女主角挑衅了男主角。
满满的全是套路。
心里默默吐着糟。他其实并不喜欢看这种无脑偶像剧，但是其他频道他也没有看的欲望。他只是不想太安静。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关于他自己的事，都是听他们所说的。
他叫杨敬华，死于二十三岁，是端木熙的影灵，死后直接应聘上岗，说是协助他工作。工作上出来意外他才会失忆的。
对这种说辞他只想说，他信了就是真智障了。
可除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现在这两人也不像是打算把他卖了的样子，除了说谎以外，他也能感觉的出来这两人没有恶意。但离开这里就说不定真的会被拆零碎。
那被骗骗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心里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说着“这样不行。会发生很糟糕的事。”
他心想，能多糟糕？比失忆还发现自己早翘辫子更糟糕？不想那么多不是更轻松？万一真相让他连这里都不能呆，那他又能去哪里呢？
对于改变现状他总是有一种畏惧。
那么难道一直逃避？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他还在纠结，身后突然戳出一个人头：“你喜欢看这个？”
杨敬华被这个突然袭击吓得一拳揍上去，可惜被躲开了。
项柳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年轻人这么暴力可不好。”
“我二十三了。”
“我今年二十六了。比你和端木熙都大。”项柳得意洋洋的夸耀，但他那一张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的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才差三岁！”
“君不闻三年一代沟。”
“沟个P！”
“噫，年轻人戾气不要那么重嘛。”项柳看了看还在播狗血剧的电视说道：“我出来找宵夜。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打游戏？”

三
端木熙被吵醒时还是深夜，他走出卧室门，打算着给敢吵他睡觉的混蛋来一下。就看到一人一鬼头挨着头坐在沙发上，一手一个游戏手柄，电视里还在“哦多根”，然后一声惨叫，屏幕上就有人躺平了。
一鬼还在选角色，一人听到开门声，回头向他举了举薯片问他要不要吃。桌上已经有一堆空零食袋子。也不知道这俩货玩了多久了。
杨敬华听到项柳的问话，也转过头看向端木熙。电视的光下，稚嫩的样貌倒是更接近端木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看向他的目光有迷茫和好奇，还带着刚才打游戏时还未褪去的兴奋光彩，显得那么没心没肺，一点都不像个失忆的人（鬼）。
端木熙想，这人总是一副二兮兮单纯好骗的样子，让每个初见他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小看他。也只有持剑站在他身前时，才会露出他深藏的锋芒。
而现在这个人手中是游戏机手柄，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让他觉得心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不很痛，但很不舒服，让他的神色不自觉的又冷了几分。
可还没等有人吭声，游戏机手柄从渐渐透明的手中穿过，杨敬华整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两人面前。
项柳蒙逼的看着落月剑掉到沙发上，再看那边端木熙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向他冲来，吓得高举双手，手里还拿着那包吃了一半的薯片，整个人都惊悚了：“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干！”
端木熙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跳过沙发，拿起落月剑仔仔细细检查，确定某鬼只是回剑里，而不是又散了，松了口气，握着剑的手还有些颤抖，心脏还在狂跳着发疼。
项柳看端木熙表情渐渐恢复正常，小心翼翼的问：“我说，你不是有直接帮他恢复的方法吗？就这么让他失忆着？”
他想着出来找宵夜时，看到那只鬼把本来就瘦小的身影团吧团吧的缩在沙发上，光背影就让人觉得略心酸，想摸摸他的头给他杯牛奶火腿肠小鱼干排骨肉什么的。
一点都不像传说中大杀四方的那个影灵诶。
端木熙握紧了手中的落月“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他插手这件事。而且”他顿了顿，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有些事，忘了也好。”
“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迟早会知道的。何况你这么瞒着他就不怕杯具重演？”
端木熙冷冷的看着项柳“你话太多了。”
项柳右手在嘴前做个拉拉链的动作“OK我不说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说不定还会有贵客到呢。”
看着端木熙拿着落月离开的背影，项柳耸了耸肩，心想现在的小孩真是好吓人一言不合就像要杀人哟。城里人套路太深完全看不懂咧。
然后决定出门找点夜宵压压惊。
寅时二刻，婵娟未落，金鸡未鸣。

第五章
一
【一日为灵，终生为影，灵气共生，命魂无分】
他看到有人一身白衣站在祭坛上，手中持剑向他走开。阳光在那人身后，耀眼的如同神祗。
二
他醒来的时候还没有缓过神来，脑子里嗡嗡的，梦中有人说话，有人尖叫，有人眉眼温柔满身是血，有人手握着剑泪流满面。
许许多多的画面声音堆在一起，反而让他什么都看不清记不住，等缓过来他已经不记得他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有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他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打算起床，然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身上压了一个手臂的重量，抬头就能看到一个帅到天怒人怨只想扔井里再压块石头的帅脸近在咫尺。
惨叫声和开门声几乎同时响起。
项柳还在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左看看端木熙还举着踹鬼的脚正要收回去，右看看杨敬华整个鬼被拍在墙上，还是头朝下。
他觉得他大概开门方式有问题，又左右看看，端木熙还在揉着额头问杨敬华大清早的在鬼叫什么。杨敬华还在头重脚轻着双手护胸一副被流氓的样子质问端木熙昨晚对他做了什么。
项柳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关上门，心中瞬间刷屏：#我一定是开了假门# #真没想到真人不露像# #果然谣言毁一生，真相还得看当事人# #他们其实是冥婚的事原来是真的#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听说男生不在此列# #我好像看到了家暴现场#
他把因为太震惊已经飘出五里开外的脑波收回来，再开门的时候里面的人看起来已经沟通完毕。一个向他道了声早，一个还在穿衣服。
看来不是要灭口的样子。
项柳表示他只是来通知他们开饭的，并不想知道他们小别胜新婚的夜晚干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三
不速之客是在下午到的。
那时候项柳买好菜正在厨房处理。端木熙捧着本书在看，杨敬华凑过去一看，居然是小说，他看端木熙皱着眉头的严肃脸还以为看的是什么超级难懂的学术论文。
反正他也没事做，就干脆一起看小说。正看的精彩的部分，门口门铃响了。他看了眼冷漠脸的端木熙就知道这人是不会去开门的，顺手又塞了一口饼干，他正打算去开门，就被从厨房出来的项柳捞了回去。
“我去开门。”
杨敬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鬼，他去开门大概能把人吓死，但还是挡不住好奇跟着飘去。
门外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先略过，女的那个是个大美女，穿着一身合体的旗袍，要身材又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一整个古典美人。就是态度太过傲慢，扣分。
杨敬华仗着自己是鬼别人看不见，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来人，跟着就被美女瞪了。他觉得他当的一定是个假的鬼，怎么见过的谁都能看到他。
他尴尬的冲着美女笑了笑，刚想打个招呼，美女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还是这一副没规没矩的蠢样子，真不知道当初端木熙……”
“二小姐。”项柳将杨敬华挡在身后，笑着对美女说“阳冥司大人在里面，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去和他当面说。”说着向里做了个请的动作。
美女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看项柳的眼神跟要吃人一样，但最后还是冷哼一声向里走去。身后带着那个戴着眼镜的跟班向两人欠了欠身也跟了进去。
杨敬华看了看美女，又看了看项柳，问“这人谁啊？脾气好大。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她？”
“端木家二小姐，算是端木熙他堂妹。”
杨敬华想了想端木熙那张脸，再想想刚才那美女，感叹的说“端木家的基因也太好了，这两人去当明星都能赚不少钱吧。”
“基因确实好，听说历代阳冥司都是美人呢。”项柳笑着拉着向厨房走去杨敬华一边说道“我们不要打扰他们兄妹交流感情了。你过来帮我择菜吧，我去给他们重新泡壶茶。”

第六章
一
他并不知道，有的事是注定的，躲不了，逃不掉。
二
项柳给那剑拔弩张的两人上完茶就回了厨房，一手握刀对着砧板上已经被拍晕的鱼比划着。
杨敬华坐在板凳上，面前一盆子菠菜，他心不在焉的挑挑拣拣，时不时去瞄客厅里那两人。虽然隔着一个餐厅两个门，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影子，可仍然能感觉得出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你确定那不是来寻仇了？”
“如果真是来寻仇就不会只带这么点人了。”项柳随口答到，用划开鱼肚，修长的手指小心的挖出内脏，带着些些的血丝，感觉有点恶心，这是他第一次杀鱼，不过看来做的还算不错。心里给自己点个赞，他把内脏丢进垃圾桶，把鱼连着砧板一起放在水池里洗干净，打算刮鱼鳞。眼一撇，就看到杨敬华又往客厅那瞄着。
“回魂了，你放心，他们好歹是兄妹，不至于吃了他。”
“你想多了吧。我才认识他第一天好吗？不管以前跟他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都记得了。我就是……”就是很在意他啊这种话太羞耻了根本说不出口！这种莫名其妙少女心是是怎么回事，我失忆以前是直的吧直的吧直的吧！
内心os的同时眼睛又不受控制的往客厅那瞄着，干脆把凳子挪了挪，这下不用转头了。
项柳洗干净鱼挑去腥筋，点开手机再看一眼菜谱，一边回道“就是什么？”
“没什么。呃，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意味声长的三段式“哦”了一声，项柳手中不停，笑着回答道“这个说来话长了。简单点说我有个事自己搞不定，所以就找他帮忙咯。”
“看不出来他这人还挺热心的嘛。”
“是啊，刀子嘴豆腐心。”
“傲娇？”
“精辟！”
随口聊着，待到把鱼抹上香料放一边入味之后，项柳再转身看向那个应该在择菜的人，才发现这人注意力基本都在客厅里，手都摸上剑柄了。
他也看了看客厅，哦，是吵起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端木家二小姐单方面吵。端木熙那挑衅满级的嘴他也是见识过的。但是他也不能看着杨敬华真的跑去把端木家二小姐给砍了。只好冒着可能先被戳一剑的风险挡住杨敬华的视线：
“回神了回神了。别那么紧张，真打起来你家阳冥司也是吃不了亏的。那可是史上最强的阳冥司，对他有点信心嘛。”
如梦初醒般，杨敬华像是才发现面前站了个人，反射性的向后退了些，抬头就看到项柳无奈的看着他，又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手中握着的剑柄“我这是……”
“虽然早有听闻影灵和阳冥司的关系，但没想到即使失忆了也还会有这么大影响。”项柳将杨敬华的手从剑柄上拿开，真心觉得队伍不好带。
这么强的契约，昨天那些虎烂的话是能骗的过谁！
“你……”项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想起来多少了？”
“我不知道。”杨敬华恍惚的看了眼落月剑，又看了看戴在右手的锁灵戒，脑中闪过早晨梦中那乱七八糟的景象，那些他觉得应该很重要却怎么都无法看清的景象，只有满眼的红色，那么鲜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又是重复一遍，他无助的看向项柳“我看不清。我和他，到底是……”
项柳看着眼前还是小学生样貌的杨敬华露出像是快哭出来的表情，轻轻的叹了口气，心想这真是造孽“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多，毕竟我本来就不是他们灵媒界圈子里的人”安抚的拍了拍杨敬华的脑袋，他蹲着组织了一下听到的那些传言“当初我那朋友还跟我吐槽过你们认契搞得和结婚一样。”
“咦？！”杨敬华瞪大了眼，有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的性别。
“我记得誓词好像是这个‘一日为灵，终生为影’？”
【一日为灵，终生为影】
他似乎听到有一个空灵的声音念着誓词，“灵气共生，命魂无分，阴阳调和，万物皆宁。”待到接上完整的誓词，杨敬华才察觉他到底念了些什么。
“对，就是这个，你还记得啊。”项柳笑了笑“生同衾，死同穴，还挺浪漫的。”
“大哥，我是男的。”
“那又怎样，灵体是没有性别的。何况他还有未婚妻呢。”
“糟点太多我该从哪里吐起好。”是死了莫名成人妖，还是有人年纪轻轻却已经有未婚妻，还是这个羞耻度爆表的誓词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哈哈，你随意了。”项柳无所谓的摆摆手继续说道“影灵似乎也被称为鬼伴，在阳冥司身边，存在于阴间接触阳世，嗯，多数时候是人类，的搭档。算是一种互补吧。”
“阳冥司……究竟是干什么的？真的只是除妖捉鬼的？”
“阳冥司可比除妖捉鬼牛逼多了。”顿了顿，用有些平板的语调说“阳冥司，是精华世间浊气，平衡阴阳，向神明祈求一世风调雨顺，山河安稳，”项柳露出讽刺的笑容“用他们的命作为祭品。”
听到这里，杨敬华觉得脑中突然空白一片，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隐约觉得他似乎听过有人说过相似的话，他听到自己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用一个人的牺牲换取亿万生灵的生存，多划算。”
“这根本……”杨敬华急促的喘了口气，却又不知如何接下去。
项柳看着杨敬华的眼睛，那其中深切的痛让他心里又念了几遍造孽哟。
“不合理是吗？但是只要符合多数人利益，就是正确的，有多少人在乎这合不合理。你呢？你是怎么认为的？”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耳边又渐渐开始响起了一阵阵嘈杂的嗡嗡声，像是许许多多的人在说着什么，又粘稠的完全分不开。只有眼前的人，声音那么的清晰。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成功的话，这个世界就再也不需要有人去献祭生命来维护。但这样会触及很多人的利益。虽然会有很多人帮助我们。但也会有更多的人阻止，会很危险。”
“你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选择站在他身后让他保护。”
“或者变强，强到能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
杨敬华敲了敲脑袋，想把多余的声音敲出去，抓回一点思考能力，他疑惑的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本来端木熙并不打算让你知道。不过我觉得你也有选择的权利。”项柳露出温和的笑容，杨敬华发现这个人经常露出这样的笑“而且我不是武斗派的，打架对我来说实在很吃力，能有你帮忙的话会轻松很多。”项柳站起身，顺便带着那盆菠菜“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用急着做决定，时间还有的是。”
这时厨房门被刷的一下打开，端木熙脸色难看的拽着杨敬华就走。杨敬华被拽的莫名其妙，挣也挣不开，刚想问他发的什么神经，但是想到项柳刚才说的话，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一下犹豫就已经被拉出厨房。
厨房间的门在他出去后立刻就关上了，里面还传出了两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人的。”
端木熙身子一歪，回过头，眼睛正好对上同样看过来的杨敬华，他咬着后槽牙，有一种把厨房里的人毁尸灭迹的冲动“这人神经病，别理他！”

第七章
一
最痛不过失去你。
二
黄昏时分，夕阳撒入屋内，晒的人懒洋洋的。一本书，一壶茶，一碟点心，如此悠闲惬意。如果没有一个鬼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看着他就更好了。
端木熙抬头就能看到杨敬华用这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滚着什么糟。反正他从认识这人开始就一直惊叹于这人的脑洞之大简直突破天际。
忍无可忍，他一把合上书“杨敬华！你盯着我看都已经半小时了！”
闻言，杨敬华汕汕的转过头“看两眼又怎么了，还收费啊？”
他也不知道他干嘛总盯着这人看，都是大老爷们，长得再漂亮也不能改变那是个带把的。但是想到项柳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心情复杂的很。
虽然对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脸臭嘴欠的小屁孩，可一旦发现事实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他对着这人就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和一种……更强烈的，莫名的心疼，和那种来的莫名的信任一样。
这让他更加好奇他俩以前到底什么关系，但是让他问他又问不太出口。别说听的人，他这问的人也得怀疑他是不是弯的了，他觉得他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但是什么都不问好像有有点不甘心。于是他又向人投去注目礼“项柳说你们要干什么危险的事？”
端木熙捧着书，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厨房，然后又看了一眼杨敬华，就又把视线转回书上“一点小事。”
“有啥要帮忙的？”
“不需要。”
杨敬华觉得精神有点恍惚，心里却嘿了声，又问：“我的工作不是协助你吗？”
“你现在一碰就散，最好安分点。”
“你……到底想隐瞒什么？”
端木熙觉得不对劲，皱着眉抬头看向杨敬华，却见他一手捂着头，眼中却没什么神采，过了一会，他放下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端木熙，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怨恨：“你总是这样，总是把什么事都瞒着，什么都自己扛，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杨敬华！”这已经不是有点不对劲了，是还差一点就要恶灵化了。
“是不是等你死了还要瞒我到最后！”杨敬华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惊惶的看着端木熙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那就像是有另一个人操控着他，可那痛苦与绝望他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他仅有两天的记忆根本承载不住那么重的感情。看着眼前的人，他觉得心像是被拧成一团，那么痛，那么痛，他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知道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当他看到端木熙向他伸出手时，他退后几步，转身逃了。
项柳听到门外的争吵声向外探出一颗头，看了看大开的大门，又看了看已经呆住的端木熙，咧了咧嘴，心想着两位可真能来事情：“傻愣着做什么？你就让他一个人往外跑啊？快追啊！”
看着端木熙向外追过去的背影，项柳轻轻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三
当他慢慢平复了心情，停住脚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跑到了他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天还是亮着，太阳用高邮蛋黄一样的颜色挂在半空。
这是一个不大的马路，零零散散的一些商店，车都没几辆。
有行人撞到他也只是穿透过去，还会缩缩脖子抱怨天冷。
他这才真正有自己是鬼的实感。人来人往，没有人能看到他，也没有人能听得见他说话，他跟那些活着的人身处完全不同的世界。他甚至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那么的恐怖。所有都是未知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那么的鲜活明亮，只有他是冰冷的，静止的。
他突然想回去了，起码在那里他不会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可是他想到逃出来前端木熙的表情，他又觉得没脸回去。
不论什么原因，他也是伤害了这个人。虽然对他有隐瞒，却从未有过恶意的人。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一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哈，他敢做，我就没什么不敢说。】
“谁？”
他抬头左右张望，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幻听，他都不知道鬼也会得精神分裂？
“妈妈，玻璃里有个漂亮的哥哥！”路边一个小女孩指着杨敬华旁边的玻璃跟她母亲说。
小女孩母亲看了看橱窗，是一个小男孩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身上还穿着翠绿色的衣服，还挺好看的。
“大概是商店做的投影吧，上次我们去世博会还看到立体的呢。”她一边说一边带着小女孩走开了。小女孩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向那玻璃中的男孩挥手说拜拜。
杨敬华心里一暖，下意识的也向女孩挥了挥手，等小女孩走远了，他转头看了看橱窗，才想起来他这个鬼在镜子之类的地方是照的出来的。
幸好那位母亲心够大的。他一边想一边心虚的往没有玻璃的小巷子里飘。
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回去跟端木熙好好的道歉。
他没注意到，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有什么在扭曲挣扎着。
[灵……影灵……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