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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兔同人】把兔崽子养成笨蛋团长是怎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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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伏兔中心,随着神威长大,两人的关系慢慢变化。
在银魂吧发过了,不过阿伏兔吧太冷清了,所以在这里发一遍暖暖场子。





1楼2017-02-24 22:26回复
    第一章
      阿伏兔遇到神威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是一个小混蛋。
    当时他路过一个巷口,听见里面十分喧闹,瞥眼一看,一群模样奇形怪状的小混混正排成两排,唱着婚礼进行曲,向年幼的神威兄妹投掷易拉罐之类的垃圾。小混混们嘻嘻哈哈地,显然是当成游戏在玩,神威一手撑着伞,一手把妹妹护在怀里,挺胸抬头、目不斜视,仿佛并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在烙阳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此类事情实属平常,但受欺凌的人是两个夜兔,这就很不平常。阿伏兔对烙阳上小混混的实力清楚得很,八岁的夜兔足够把这一群人撂趴下。
    他觉得奇怪,就站住没动,眼看四岁的神乐挣出哥哥臂弯,母鸡似的拦在前面,稚声大叫:“不许你们欺负神威!神威和妈妈约好了不让妈妈担心,要和家人好好的……”她太过幼小,说话奶声奶气,口齿不清,听上去哇哇呀呀地。
    旁边小混混被扰了兴致,一脚把她踢个跟头,对神威说:“啧,看你妹妹挺有意思的,以后你妹妹也和你一起陪我们玩吧。”
    阿伏兔看不下去了,三两下赶走了小混混,回头看见神威把雨伞扔在地上,正半跪着抱着神乐,脊背僵直,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午后的阳光从窄巷两边的屋檐中间挤下来,照在神威身上,阿伏兔走过去用自己的伞遮住他们,神威防备地挪了挪身子,又把神乐往后挡了挡,完全没有一丁点感谢的样子,反倒像头护食的小狼似的。
    顺着神威的目光,阿伏兔低头看了眼自己制服上飞天玉兔的纹章,“你认识这个啊?”
    穿云奔月的白兔,代表离开故土走向宇宙的夜兔,是凤仙一派的标识。六年前凤仙笼络散居各处的残存夜兔,组成佣兵团,许诺将带领他们在宇宙中找到新的出路。由于凤仙实力强大,跟随者众多,佣兵团势力很快壮大起来,凤仙几乎成为夜兔之王,但仍有一些人不肯服从,凤仙对那些人发动了血腥镇压,许多夜兔在内战中死去,直到星海坊主神晃向凤仙提出挑战,双方打平,这场风波才算中止。
    “不过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凤仙佣兵团了哦,现在是春雨海盗第七师团,做的只是养家糊口的生意罢了。”阿伏兔懒洋洋地解释。
    神乐之前挨的那一脚没踢到要害,兼之夜兔体质特异,此时已经好了,偷偷扯了两下神威的衣角,天真地问:“哥哥,他是爸爸说的那种恶棍吗?”她大约原本是想说悄悄话,但其结果是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伏兔挠了挠头发,看见神威原本绷得紧紧的小脸上也流露出窘迫的神态,倒显得可爱多了。他张了张嘴,打算说点什么,不远处传来皮靴踢踢踏踏的声音,一群人逶迤而来,其中几个遥遥高呼:“阿伏兔,阿伏兔,你去哪了阿伏兔?”“多半天啦,你是在补妆吗,阿伏兔?”“让狐狸精绊住脚了?”“呸,一定是掉茅坑里了!”
    神威猛地站起身,拉着神乐后退一步,“没错,你要记得离这些人远点。”
    阿伏兔哑然失笑,捡起地上的伞递给神威,忍不住叮嘱:“小兔崽子,你要是不想当恶棍,至少要能保护妹妹啊。”
    后来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其他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但神威接过伞时倔强又迷茫的表情总是清晰地停留在阿伏兔的记忆里,那双玻璃似的蓝眼睛离他那么近,仿佛他们的相遇仅仅是在昨天,而神威仍然是那个笨拙地保护着妹妹的小兔崽子。
    不过事实上,仅仅第二天,神威就已经变了个样子了。
    那天阿伏兔刚与几个狐朋狗友吃过午餐,正站店门口拿筷子上劈下来的竹丝剔牙,欺负过神威的那几个小混混鬼鬼祟祟地找过来,派了个代表与阿伏兔约战,说:“昨天你偷袭,我们没防备才让你得手,你敢不敢再跟我们打一场?你要不敢,就是缩头乌龟!”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周围吃饭的海盗们都听见了,一个个忍俊不禁,起哄道:“去啊,阿伏兔,说你是缩头乌龟呢!”“你不会打算忍了吧,不行啊以后说出去我们嫌丢人。”
    阿伏兔吐出那根快嚼烂了的竹丝,骂道:“吃饭都不老实,也不怕咬舌头!”说着走下台阶,向小混混们咧嘴一笑:“既然这么想要接受再教育,那么说吧,你们打算躺哪儿?”
    然后他就看见了神威。透过在小混混们身体间的缝隙,神威灿烂的橘红色头发异常醒目,带着潮气的风吹动神威洗旧了的黑长衫,这个小家伙此刻就像个准备扑咬猎物的野兽。
    “你是来报仇的?”阿伏兔问。
    神威没说话,径直冲向小混混里离他最近的那个,朝他腰眼猛地一锤,那小混混被打得向前趔趄两步,还没站稳,又被神威跃起来踢中后颈,就此昏晕过去。
    其余混混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惊怒交加,顾不上再针对阿伏兔,七手八脚地去捉神威。他们原本是憋着要整治阿伏兔,好找回面子,是特意寻了帮手来的。比起头一天阿伏兔所见的那几个人,这回不仅多添了一半数目,连体格也健壮不少,阿伏兔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替神威悬心。
    神威却显得毫无所惧,小小的个头在人群里左冲右突,非常聪明地不与任何人纠缠,利用灵活的优势一击即走,很快就有人开始抱着骨裂的小腿打滚哀嚎。
    阿伏兔鼓掌喝彩:“干得漂亮,小兔子。小心躺着的装死,离他们远点。”
    倒地上那个龇牙咧嘴地叫唤:“你们一伙儿的!居然玩阴的!”
    神威刚按到一个人,听见这话,冷冷道:“我才不是和谁一伙儿的!”瞥眼看见斜刺里打来个拳头,就势往地上一滚,右腿直扫那人脚踝。那人向后急跳,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咔嚓一声,踝骨碎裂,登时歪扑在地。
    这样机敏的反应、凶狠的手段,即使在夜兔的孩子里,也算难得一见了。附近第七师团的团员们都不禁注目,与阿伏兔相熟的人忍不住问他:“喂,这谁家孩子啊?”
    “我哪知道,我就知道他叫……”阿伏兔语气一顿,电光石火般想到,星海坊主的本名是神晃,而神威打架时的眼神与星海坊主太像了。他把名字咽了下去,“叫什么来着,哎呀,我忘了。”
    提问的那人名叫弥罗,与阿伏兔同属第三陆战队,一个战壕里躲炮弹的交情,听阿伏兔这么说,贱兮兮地贼笑起来:“你藏着掖着干什么,不会是你的种吧?也是,我看不能,你生不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
    阿伏兔正要呛回去,话都到嘴边了,忽然神威砰的一声把最后一个人摔到墙上,在身上蹭了蹭手,一步步朝他走过来。刚才的那一架似乎并没有消耗神威多少体力,反而激发了他战斗的本能,使他的眼睛隐隐发亮,他已经完全不像昨天那个隐忍的孩子了。
    “怎么,忽然对恶棍感兴趣了吗?”阿伏兔笑道。
    “我不在乎。”神威说,“只要能变强,什么人都无所谓。”
    然后他猛冲两步,腾空跃起,挥拳直捣阿伏兔的胸口。阿伏兔惊愕莫名,身子一晃躲了过去,神威迅速转向,一脚踢向阿伏兔小腹。
    阿伏兔避无可避,只好伸手接了一招,将神威逼退两步,终于腾出空来说话:“喂喂,小兔崽子,你搞什么啊?”
    神威却仿若未闻,再次猱身而上,速度比之前更快两份。当时阿伏兔满脑子里就一句话:“这孩子怎么跟个小炮弹似的?”
    平心而论,阿伏兔毕竟是个成年人,好歹上过几年战场,要对付一个8岁的孩子,已经可以说是欺负人了。但神威攻势凌厉,阿伏兔不肯伤他,打得束手束脚,一时间倒落了下风。
    弥罗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阿伏兔,这小鬼真比你像样多了!”同桌的另一名团员也笑:“加油啊,阿伏兔,你要输啦!”他也是第三陆战队的人,名叫左贺,与阿伏兔、弥罗同一个宿舍,拥有其他人身上几乎看不到的斯文。
    阿伏兔一手拦住神威的拳头,回头白了那帮看客一眼:“傻子看戏似的!”他这一走神的工夫,神威寻着机会,飞起一脚直劈他面门。阿伏兔听见风声,再躲已来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击。这一脚力道十足,劈在普通人身上能去半条命,幸而阿伏兔是个夜兔,只觉得鼻腔里好一阵麻痒胀痛。
    看热闹的夜兔们一片欢呼。
    阿伏兔揉了揉鼻子,十分无奈:“很疼的啊小混蛋。”
    神威恶狠狠地瞪着他:“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恶棍吗?”
    阿伏兔说:“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打我呢,好歹给个理由吧!”
    神威说:“我要变强,你比刚才那些人强,打倒你,我就会更强。”
    阿伏兔不揉鼻子了,开始抓头发,“你这个逻辑很对。但是孩子,你看过龙珠吗?变强不一定要打人的,你可以先弄个两倍重力训练室什么的……”
    “杂兵!”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阿伏兔背后响起来,吓得他连忙立正行礼:“团长好!”
    当初的凤仙佣兵团长,如今的春雨第七师团长,夜王凤仙,是个非常威严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他的脸无论何时都很臭。此刻他往那一站,眉头紧皱,目光阴沉,阿伏兔心里就开始打鼓。
    “杂兵,这孩子是在向你挑战。”
    “是,团长。”
    “只要是认真发起的挑战,就必须同样认真地应对,这是战士的礼仪!你刚才对那孩子说什么?”
    “我错了,团长。”
    凤仙满意地点点头,转向神威:“你的挑战,就由我春雨第七师团长来接受吧。”
    神威很明显感受到了凤仙的强大,摆出了一个动作标准的起手式。
    这孩子还真想跟凤仙打?阿伏兔悚然,抢到那一老一少中间,企图阻止这场实力太过不均的战斗:“那个,团长,你来的晚没看见,我和他还没打完呢。在打倒我之前,他没有资格挑战团长你,让我和他继续吧。”
    凤仙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继续你的杂耍?下去!”
    “团长!”阿伏兔做了一下最后的争取,于是下一刻,凤仙的拳头就打中了他的胃。
    “我很欣赏他,不会要他的命的。”凤仙说。
    阿伏兔以极其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事实上即使他不疼,也什么都不敢再说。凤仙要做的事,没有一个杂兵置喙的余地,他方才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找死,挨了这一下,他清醒了,终于想起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的小鬼得罪上司。
    看戏的弥罗从呆愣中回过神,做贼似的挪到阿伏兔旁边,架着膀子把他拽起来,小声说:“你怎么那么不开眼呢?老大想跟那小鬼打,你就让他去呗,又不是你儿子。”
    阿伏兔浑身冒了一层冷汗,被弥罗安置在一张圈椅里,旁边是满脸紧张的左贺。
    左贺推了推阿伏兔:“要开始了。”
    阿伏兔看见神威冲向凤仙,然后瞬间被打飞,撞到墙上,滑下来。
    凤仙站在原地,对正在试图站起来的神威说:“小子,想要变强,就得先挨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教学方式,可以再来找我,这段时间我都会在这里。”
    然后他整了整衣襟,扬长而去,一串亲信自觉地跟在身后,个个挺胸抬头,张一把大伞,远远看去倒像一队仪仗似的。


    2楼2017-02-24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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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凤仙离开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街上重又吵嚷起来,弥罗和左贺拍了拍阿伏兔的肩膀以示宽慰,然后端起碗接着吃他们没吃完的老浆面。
      阿伏兔捂着胃站起身子,顶着同僚们看神经病的眼神走近神威。这小兔崽子已经爬起来了,正在用手背擦拭脸上的土,那根本没用,他的手不比脸干净,只能做到把土抹均匀点。
      阿伏兔蹲到他面前,看着那张小脏脸忍住没乐,悄声问:“你跟星海坊主什么关系?”
      神威表情微妙地看了阿伏兔一眼,说不上是惊讶还是什么,反正不怎么高兴,但还是坦然承认:“他是我父亲。”
      阿伏兔为这个见鬼的事实叹了口气,“你知道凤仙老大当初和你爸打过一架吧?”
      “知道,但那是他们的事,我只是想变强而已。”
      “怎么可能只是他们的事啊?敌人的儿子自己送上门,如果是我的话……总之才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呢。离凤仙老大远点,让你爸教你不也一样嘛。”
      “我有我的理由,你就别多管闲事了,杂兵。”
      “你叫谁杂兵啊死小鬼,叫哥哥!”
      “杂兵。”
      神威终于有了点孩子样,虽然干的是惹人生气的事儿。为了避免这场谈话变成幼稚的争吵,阿伏兔决定不跟他计较。
      “算了,我就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一定要来,千万别告诉凤仙老大你的名字,别让他知道你是谁,他问你你也别承认。大人的世界可是很肮脏的,你好歹长点心眼吧。”
      后来神威果然每天来找凤仙,值班的警卫都认得他了,远远看见他的一脑袋红毛,就自觉替他通报。团员中间也传开了凤仙在教导——或者说殴打——个小兔子的事,但凡神威来此讨打,总有一大帮闲人围观。
      有时候凤仙外出办事,神威就在港口等着,某些穷极无聊的海盗看他有趣,便凑上去逗他,他一概不理。
      阿伏兔倒是没再找过神威,他觉得该干的他都干了,小兔子要做什么,他也没办法,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第七师团到烙阳是为了做生意,暂时的闲散只是因为高层正在与对方交涉,一旦谈崩,就轮到他们这帮人卖命了。在这种山雨欲来的时候,正该及时行乐,以免遗憾,比方说他的逆转裁判刚过了两章,要是没通关就死了,那谓可死不瞑目。
      弥罗找到了一个相好,每天出去浪。等他一出门,左贺就给自己头发上喷啫喱水,穿戴得跟要相亲似的,追着阿伏兔问:“阿伏兔,你看,行吗?”
      阿伏兔说:“再戴朵花儿。”
      左贺就慨然喟叹:“簪花吟诗,果然风流。可惜旁人会笑话我的。”
      这货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就为了到公园里去看会儿诗。因为烙阳的建筑与徨安风格相近,使左贺一见倾心,说是仿佛回到了夜兔母国尚未泯灭的时候,在此读诗更有一番感触。
      如此平静地过了几天,阿伏兔的逆转裁判打到了最后一章,弥罗不知怎么提早回来了,一推门就带进一股烘焙的甜香。阿伏兔抬眼一看,弥罗正把个面包篮子放到桌上,里面满满当当的点心,就是卖相不怎么好,一看就出自哪个并不专业的女人之手。
      “我刚回来时候看见那小鬼了。”
      阿伏兔躺在床上,不咸不淡地说:“哦,他每天都来。”
      “不是,今天不一样,你要不要看看去?”
      “怎么了?”
      “他今天不是终于打着凤仙老大了嘛,凤仙老大说满足他一个要求,但是让他必须得先完成‘成年礼’。”
      阿伏兔腾地坐起来:“徨安亡了多少年啦!凤仙什么毛病?”
      成年礼,别名弑亲礼。夜兔族成年不看年龄,挑战至亲后活着离开家门,方算成人。在这个习俗中,不论是父母还是孩子,都需竭尽全力,死伤不论。
      “那是你不知道小鬼他爸是谁……”弥罗话没说完,阿伏兔已经从上铺直接跳下地,匆匆套上鞋,一边往外跑一边披外套,嘴里也没闲着:“兔崽子,我跟他说什么都当耳旁风,凤仙的话他倒知道听,合着就是欠揍。”
      弥罗呆了呆,从门里伸出脑袋喊他:“哎,你鞋穿反啦!”
      “你不早说!”
      “你自己就没觉得难受啊?”
      阿伏兔奔出飞船的时候,众人还没有散,凤仙正被团员们簇拥着说话,神威倒是已经不见了。他怕引起凤仙注意,不敢再跑,随手拉了个熟人,问明白神威的去向,大步流星地走过个拐口,才重又跑起来。
      原本按阿伏兔的想法,神威人小腿短,这么一小会工夫离不开多远,他应当追的上,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烙阳是全宇宙出名的贫穷衰败,他们仿佛把整个星球所有的繁华都集中到了星港周围,星罗棋布的店铺争抢着有限的空间,道路委委屈屈地夹在其中,歪七扭八、杂乱无章。在这种地方,只要一个人消失在你的视线里,就在也别想把他找出来。
      阿伏兔找了一会儿没有成效,心里急得出火,逮着个人就问:“你看见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往哪去了吗?”他没想自己一身春雨制服,别人都避之唯恐不及,避不过的,要么摇头,要么乱指一气。结果问了一圈,反倒越问越糊涂,连自己在哪都快不知道了。
      最后阿伏兔只好转到第一次遇到神威的那条巷子碰碰运气,可巧当初找神威麻烦的小混混又聚在那,俨然是一个小据点。阿伏兔登时感到一阵松快,抽出雨伞,瞄准其中一个小混混身边的墙壁,砰地开了一枪,“神威住哪?”
      就跟按了暂停键似的,闹哄哄的场面立马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阿伏兔。那个被当靶子瞄着的蓝皮肤小混混缓缓举起手:“别,别这样嘛,我们之前就跟你开玩笑的。你找神威是吧?我带你去,真的,你把枪放下,这多吓人。”
      阿伏兔晃了晃伞尖:“带路。”
      蓝皮肤便不说话了,转头往前走,到了巷子口,忽然拔腿往旁边跑去。
      阿伏兔正要伸手抓他,忽听见身后砰砰枪响,霎时间后背已中了四五颗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把阿伏兔撞得扑到地上,他勉力用雨伞撑起自己,压低身子冲出巷口,闪到拐角处半跪下来。
      即使对于夜兔,四五颗子弹也不是什么能轻描淡写的事,阿伏兔整个后背都在灼痛,他吸了口冷气,把雨伞的伞尖伸进巷口回敬了几枪,并且趁机观察到对方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武装,只有几个人提着冲锋枪,而且看样子款式很老,威力不大。
      跑出来的那个蓝皮肤笑嘻嘻地回来了,从垃圾桶里提出一支枪来,瞄准阿伏兔的脑袋,说道:“没想到吧?武器早就藏好了,上回去找你,就打算把你诓过来弄死,结果你命大,半途杀出个神威,我们可遗憾得很。不过你居然又自己找过来了,看来你是命定要死在我们手上啊。”
      阿伏兔讶然:“特意为我买的枪?为了杀我你们也真够费心的了。”
      蓝皮肤说:“你少得意,就算没有你,我们也要弄到枪,然后杀几个海盗。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天人,我们才找不到工作,活得像个蟑螂一样!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来干什么的吗?我们国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把金矿的开采权收回来,但是你们不干,宁愿发动战争也要把金矿拿走,你们这些不知餍足的魔鬼!”
      他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春雨主要的勾当就是掠夺各星球的资源、打破他们的贸易壁垒,站在那些弱国的尸体上吸血。不过阿伏兔不管这个,他现在心里只有两件事,一是不能死,二是去找神威。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撑开雨伞挡在身前,然后箭一般地冲过去,把伞尖捅进蓝皮肤的心脏。
      夜兔族特制的雨伞能抵御大多数的枪弹攻击,这一点很多见过夜兔的人都不知道,因为绝大部分夜兔更喜欢把伞当成棍子使。
      解决掉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血腥的气味令阿伏兔振奋了一点精神,朝巷子里笑了笑:“敢于反抗春雨,勇气可嘉,我要对你们刮目相看了。不过我现在赶时间,给你们个选择,要么带我去找神威,要么下地狱。”
      里面传出回应:“伤成这样你还嚣张什么?等你死了,我们肯定再给你送去几个同僚,让你不受寂寞。神威的话,你想要就一起给你送过去好了!反正天人没一个好东西,小孩子也一样!”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阿伏兔忍着背部火烧火燎的疼,徒手爬上房顶,趴进一个从下面打不到的角落,用伞枪瞄准一个拿枪的家伙,一枪毙命。
      小混混们哗然分散,因为找不到敌人的位置而混乱起来,阿伏兔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举起伞枪再次干掉一个,然后跳到一人身后,右手撑开雨伞,左手捅进那人的后心。
      还拿着武器的小混混们几乎是不要命地向阿伏兔扫射,没人知道找个掩体保护自己,这种勇气大概来源于憎恨,甚至在枪弹声中阿伏兔还能隐隐约约分辨出来“该死的海盗”之类的咒骂。他觉得很没劲,这些人恨他,觉得天人海盗夺走他们的财富,让他们过不下去,可他也只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的小卒而已。他们甚至连报仇都找不到正确的对象。
      最后一个有武器的人子弹打光了,干脆扔了枪向阿伏兔冲过来,然后被阿伏兔一脚踢翻。他不甘地大吼,抱住阿伏兔的腿,狠狠咬下去。阿伏兔甩了两下没甩开,“啧”了一声,在那人脑袋上用力一跺,鞋跟陷进他的颅骨里,红红白白的液体冒出来流了一地。
      只剩下一个活人了,那家伙长了一张红脸蛋,因为胆小,正贴着墙边簌簌的发抖,一泡尿顺着裤管流下了,滴滴答答地在地上汇成一滩。
      阿伏兔在尸体的衣服上蹭掉鞋上沾到的脑浆,迈步走向红脸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墙上揭下来,“成了,支线解决完毕,该走主线了。带我去找神威,否则我就把你活着大卸八块。”
      红脸蛋惊恐地瞪大眼睛,张嘴大叫:“啊——鬼,鬼!”
      于是阿伏兔又按着他在墙上撞了一下,“安静点儿。”
      红脸蛋老实了,战战兢兢地把阿伏兔带到家住的巷子口,指着一处院子颤巍巍求道:“就这,就这了,真的,我不敢骗你,你让我走吧。”
      那是一个十分破旧的小院子,破旧到阿伏兔难以相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星海坊主的住处,这地方就连院墙都坍了半截,从残墙上方可以轻易窥见院内低矮的房屋,一条晾衣绳垂在屋檐之间,几件小衣服挂在上面随风而动。
      阿伏兔捅死了红脸蛋,独个儿往前走去。
      此时日已黄昏,光线朦胧,一道黑色的人影立在院落当中,右手高高举起,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落下去。阿伏兔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灌了满胸腔的冷水,浸透了沉重的寒意,他似乎来晚了。


      3楼2017-02-25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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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神威这个小兔崽子真的挑战了他爸,甚至出人意料地砍掉了星海坊主一条胳膊,而他自己付出的代价则是险些被杀——要不是神乐及时出现,拉住了星海坊主的话,他就真的完蛋了。
        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无疑来自于凤仙的教导,阿伏兔很确定,那个老匹夫看到神威的那天就认出了这是谁的孩子,然后他只微微动了两下手指,就成功地看了一出父子相残。
        星海坊主在原地站了很久,神乐害怕的啜泣声一直在响,神威倒在地上喘息,已经无力挣扎,默默等待着他的父亲做出裁决。
        阿伏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地攥紧了伞枪。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如果此时星海坊主真的痛下杀手,他会不会去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在阿伏兔把狂跳的心脏呕出来之前,星海坊主总算动了。他缓缓背过身去,走近亮着暖色灯光的他们的家,拉开屋门,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进去了。他走的时候还拉上了神乐,用一种十分粗鲁强硬的姿势,神乐使劲往后拧着身子,试图去找神威,被星海坊主一把塞进屋里,关上了门。
        神威就那样在空落落的小院里独自躺了很久,久到紫红的夕阳变成了苍白的月光,微风带来远处喧嚣的嬉闹声,他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挺得跟标枪一样,一步一步离开家门。
        他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阿伏兔刚刚藏好红脸蛋的尸体,正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
        看见神威过来,阿伏兔主动喊了一声:“喂,小鬼!”
        神威站住脚,完全是敷衍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伏兔便顺势迎上去:“沾上点麻烦,结果就迷路到这了。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医院吧,能不能带我过去一趟?我身体里有几颗子弹要弄出来。”
        神威看了一眼阿伏兔被血染得通红的后背,“被这个星球上的人伤成这样,你真够弱的啊,杂兵。”
        阿伏兔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他为了这小鬼挨枪子儿,结果就换回来这个?但考虑到小鬼此时脆弱的状态,他努力把那口气捋平,尽量轻松地说:“那可是好几个拿着冲锋枪的人哎,我还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啦!你当现代武器是闹着玩的吗?”
        神威板着小脸坚持:“不管武器有多厉害,重要的还是拿武器的人,所以说到底还是你太弱。”
        “……随你怎么说好了,死小鬼。”
        那些小混混用的是普通小口径子弹,打得不深,取出来不是难事,尤其在烙阳这种汇集了全宇宙的犯罪分子的地方,医生对此十分熟练。阿伏兔拒绝了麻药,在医生给他裹好伤口以后就利落地下了手术台,邀请神威去吃饭。神威大约是反正没地方可去,很痛快地同意了。
        于是阿伏兔重新穿上那件血糊糊的衣服,大摇大摆地与神威上了街,所到之处人人侧目。
        阿伏兔自己对就餐环境不怎么挑剔,但因为有神威,他特意找了家有隔间的餐馆。服务员战战兢兢地递上菜单,阿伏兔直接推给神威,忽然想起来:“小鬼,你认字吧?”
        神威不理他,直接翻开菜谱点菜。
        “鲤鱼焙面、桶子鸡、炸紫苏肉……最后还要七碗米饭。”
        阿伏兔等到服务员离开才开始抱怨:“你和我的钱包有仇吗?而且七碗米饭是给谁吃啊?”
        神威把筷子抽出来,在盘子上摆好,“当然是我吃。其实我忘记点你的份了。”
        阿伏兔叹了口气,权当他在开玩笑。不过等到饭菜陆续端上来,阿伏兔知道他错了,神威完全没有跟他开玩笑。
        小兔崽子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拿着筷子,扒饭的同时还能抽出空来扫荡桌上的菜,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阿伏兔看着神威塞得鼓囊囊的面颊不停动来动去,觉得越看越像个小仓鼠。
        只是神威可比仓鼠霸道多了,他夹菜的架势就跟打架似的,阿伏兔几乎下不去筷子,最后只好试图用手把那盘子只剩下面的鲤鱼焙面抢过来。神威抗议地瞪大眼睛,左手拉住盘子,右手使筷子往面底下一撮,盘子就干净了。
        “你差不多一点啊,我也很饿的!我还是伤员呢!”
        神威以胜利的姿态把那坨面条放进嘴里,认真地说:“诶,你请人吃饭,当然要首先让对方吃饱才对吧。”
        阿伏兔再一次叹气,暗骂自己简直是有毛病才会担心这个小混蛋。
        神威扫荡干净了一桌子饭菜,扯过餐巾纸擦嘴,“多谢款待。你要回去了吗?我和你一起走,我想好了,我要当海盗。”他说这话说得极其自然,自然得就跟说他吃撑了似的。
        阿伏兔早已放弃在他嘴底下抢食,一直单手拄在桌上看着他吃,闻言直起身来,烦闷地向后挪了挪,“别闹了,你知道海盗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啊,用暴力手段掠夺财富的犯罪组织,大概就是这样吧?”
        “虽然也不能说不对……不过也太宽泛了吧?具体点,你知不知道春雨平时都在做什么?”
        神威瞪大了眼睛,很明显他不知道,但他不想承认他不知道,于是他抿着嘴不说话。
        阿伏兔转向窗外,几个穿着廉价衣服的女人浓妆艳抹,站在路灯下对路过的行人搔首弄姿,于是他又回过头面对神威:“简单地说吧,虽然名字叫海盗,但春雨不会拦住别人的船队抢劫的,春雨做的是生意。能源、矿产、军火、毒品,赚钱的生意春雨都做。比如说烙阳,这个星球上最大的几个金矿都是春雨的,现在当地政府想收回去,还异想天开要作废关税协定,所以上面就派我们就来把他们干掉。”
        如果用更简洁的词语来解释,其实就是殖民行为。春雨集团在宇宙中寻找落后的行星,用武力把当地政府变成自己搂钱的耙子,听上去比劫道的匪徒更文明,实际上却比那恶劣百倍,他们赚的每一分钱都带着那些倒霉行星上人类的鲜血。
        阿伏兔观察着神威的反应,但神威基本上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着眼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神威终于抬起头,感慨了一句:“那这个星球的政府还真是糟糕。”
        阿伏兔随口附和:“是啊,不过也没办法,烙阳的文明发展落后太多了。”
        但神威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弱者就应该服从强者的规矩,这是天经地义的吧,他们居然想要反抗,确实应该教训一下。”
        “等等……”阿伏兔愕然,“你说什么?”
        “阿伏兔。”神威忽然喊了阿伏兔的名字,无视了阿伏兔“谁让你直接叫我名字了”的抗议,向前探出身子,并且弯起眉眼微笑,“阿伏兔,你是在同情他们吗?抱着这样的心态当海盗,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这是阿伏兔第一次见到神威笑,之前他们的两次相遇里,神威的表情总是绷紧的,一望即知的心事重重。现在他笑起来,仿佛丢掉了什么沉重的东西那样,轻松愉悦,带着点甜蜜的天真。有那么一瞬间,阿伏兔忘记了呼吸,神威靠近的脸在一个巴掌就能扇到的距离,却又遥远得像一个梦,这种纯粹的笑容不该属于人类,该属于天使或者魔鬼。
        “同情?夜兔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阿伏兔哼了一声,给出了标准答案。
        两人结账出来,街面上霓虹闪烁,夜风里飘满躁动的气息,混乱嘈杂的人流来来往往,像一群群五颜六色的蜜蜂。神威依然挂着笑,脚步坚定地朝前走着,他所行的方向正是星港的方向,阿伏兔跟在后面,看着他被灯光染成紫色的头发,问了句废话:“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神威说:“根本没什么要考虑的,我要当海盗,然后变强,就是这样。”
        阿伏兔就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阻止神威,从最初的相遇开始,他一直目睹这孩子的变化,他看着神威从一个容忍小混混欺凌的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他对此无能为力。尽管他被凤仙揍了一拳,被小混混暗算挨了枪子儿,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能做成,终究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4楼2017-02-26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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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回到第七师团战舰停留的星港,阿伏兔叫神威先在登舱口外等着:“我可不能直接带你进去,得先问问上面才成。不过春雨内部规定还挺严的,一层层通报上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你老实待着,不要着急。”
          神威仰起头,惊奇又困惑:“有那么麻烦吗?可我每次来都是直接跟警卫说一声就好了,很快的。”然后他马上展示了一遍,到门口站岗的警卫面前说他要见凤仙。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凤仙早有吩咐,他的事可以直接报给凤仙,所以才显得特别快。按照平时的程序,警卫都是用通讯器往里递消息,不过这一回连这道手续都没用上,据警卫说,凤仙交代了他们,如果神威再来,不用通报,直接带去见他就好。
          神威跟着警卫走了,阿伏兔回到宿舍,脱下已经又脏又破的斗篷和外套,直接扔进垃圾桶,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装死。
          弥罗的床位在他下铺,正闭着眼哼歌,忽然闻见一阵腥风,抬头就见阿伏兔浸了血又风干成褐色的衣襟从自己眼前晃过去,吃了一惊,爬起来扒着阿伏兔的床沿问:“你不是追那小鬼去了吗,怎么弄成这样?”
          左贺本来在专心致志地看一本古代游记,听见动静也连忙放下书凑过来:“你处理了没有,要不要我去叫军医?”
          阿伏兔摆了摆手:“别的不用,有没有吃的?”
          于是弥罗把他拿回来的那篮子点心递过去:“给你,吃吧。”
          阿伏兔爬起来盘腿坐着,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发现那个篮子和他出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还是那么满,不由得奇怪:“不是你女友做的吗,你没吃?”
          “不是女友,只是互相排遣寂寞。”弥罗一本正经地强调,“结果今天她送了我这个,跟我说叫提拉米苏,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意思,然后讲了个乱七八糟的故事,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哪还吃得下去。”
          阿伏兔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个人渣啊。”
          弥罗说:“什么人渣,这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你不懂不要乱说,先给我们解释解释你这身伤怎么回事。”
          阿伏兔三口两口把那块完全看不出是提拉米苏的可怜点心咽下去,抹了抹嘴,把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遍,弥罗听得直咋舌:“你真拿他当你儿子啦?你快醒醒,他爸是星海坊主,现在又在凤仙老大眼里挂了号,比你强多了,你那么操心他干嘛?”
          “就因为他比我强多了,比咱们都强多了,才忍不住替他多想想啊。”阿伏兔说,“夜兔的未来就指望在这种有潜力的年轻人身上了,他不该跟咱们这群渣滓挤一个窝里,在凤仙那老王八屁股后面当王八蛋。”
          弥罗连呸了几声:“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咱们怎么啦,反正夜兔就是有架打才活得下去,既然当海盗能打架还有钱拿,这不挺好的吗?虽然替春雨元老院卖命有点不爽就是了。”
          左贺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此时忽然插嘴道:“可我们当初不是为了当海盗的。”
          弥罗瞥了他一眼:“是,以前是佣兵,那和海盗也没差什么吧,都是拿钱杀人的营生。”
          左贺说:“不一样的,怎么能一样呢?”
          弥罗反问:“不一样吗?”
          左贺斩钉截铁:“不一样!”
          弥罗于是转头寻找外援支持:“阿伏兔你说,是不是一样?”
          阿伏兔说:“我能选择中立吗?”
          弥罗说:“不能。”
          左贺点头赞同弥罗的意见,但他赞同的方式很奇怪,他说:“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中立,所有宣称中立的组织或个人都有自己的倾向。”这导致三人全都沉默了一会儿。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敲门声。
          阿伏兔如蒙大赦地跳下床抢去开门,刚一拉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小红脑袋。确实是只有个小红脑袋,因为神威抱着一床被褥,他整个人几乎全挡在后面,看上去就跟埋里面了似的。神威旁边站着个军需官,他先是确认了一下宿舍号,又问:“你们宿舍是只有三个人吧,我记得上个月死的那个人是这个宿舍的。”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军需官退后一步,把神威让出来,宣布道:“从今天起,这孩子就住你们宿舍了。”
          军需官离开后,神威抱着被褥挪进来,努力露出脸,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阿伏兔,你也在啊。”
          “什么叫我也在,你在才奇怪吧?”阿伏兔被这个情况弄得有点懵,拿过神威的被褥扔到空床上,“这可是第三陆战队的宿舍区,指挥舰上的炮灰集中营,凤仙舍得让你来这?”
          “因为你们这里正好空了一个位置。”神威解释道,“至于战斗序列,我还不知道,但是凤仙老大说要收我当徒弟。”
          “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啊,我们这些杂兵以后还请你多关照一二。”阿伏兔讽刺地说,“首先我来介绍一下,这边这位长得像熊的,叫弥罗,为人浪荡好色,生冷不忌,是个人渣。这边这个小白脸,叫左贺,他平时都活在梦里,如果醒着,那是在梦游。还有我这个混账你已经认识了,总之这宿舍里就是一群笨蛋,如有得罪,那很正常,请不要介意。”
          被介绍的两个家伙全都不满地嚷嚷起来,抢着在神威面前挽回形象,顺便抹黑阿伏兔一两句,阿伏兔便挨个反击回去。他觉得自己是在喷火,因为他莫名其妙地愤怒。凤仙收神威当徒弟,要说起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阿伏兔说不上来自己惊讶不惊讶,事实上他现在只觉得烦,烦得要命。如果这个小鬼注定走上通往地狱的路,为什么一定要摆到他眼前让他看着呢?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离这小鬼远远地,安安静静、无知无觉、没心没肺,就这样苟且到死?
          最后他们总算偃旗息鼓,神威开始笨拙地铺床,左贺他旁边的地上晃来晃去,时不时渴望地看去一眼,欲言又止。反复几次以后,神威没法再无视了,选择与床单被褥休战,主动问道:“大叔,你想说什么?”
          左贺搓着手,期期艾艾地说:“那个,你有没有上学?我教你读书好不好?”
          “哎?”神威很明显地吃了一惊,他大概想不到夜兔的海贼船上有这种人,这是当然的,在整个第三陆战队内部,左贺是出了名的奇葩,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宿舍空了位置以后迟迟没有填上。
          弥罗坐在床上骂:“去去去,挺好的孩子,再被你教得酸唧唧地,那不就完了吗?那什么,你叫神威是吧,你别管这小白脸,真有什么想学的,问阿伏兔就行了。他虽然是个半瓶醋,但好歹没酸,教你还够用的。”
          这下神威被引起了兴趣,好奇地问:“阿伏兔,你有读过书啊?”
          阿伏兔已经躺在床上了,懒懒地嗯了一声,“何止,我可是差点就大学毕业了。”
          神威的眼睛几乎瞪圆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弥罗拍着腿笑:“想不到吧?看他这一脸衰样,明明就是个和我们一样的小混混,就算当学生,也应该是那种坐在最后一排吃泡面的家伙,结果居然上过大学呢。”
          “那为什么没毕业?”神威问。
          阿伏兔简单地解释:“因为后来我就当海盗了嘛,不过那时候还是佣兵团。”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还在和枕头耳鬓厮磨,充当闹铃的广播如往常般叮叮咚咚地响了一阵儿之后,放起了临时通知:“今日早操取消,请所有人员于上午10点到大厅集合……”
          阿伏兔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着那意思是要举行个什么仪式,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凤仙是要给神威过明路了。因为后背的伤,他趴了一宿,此时觉得浑身僵硬,下床的动作都变得慢悠悠地。
          左贺和弥罗两个人渣也醒了,正躺在床上翻身伸懒腰。只有神威,可能是前一天真累得狠了,此时整个人缩成一团,用被子捂着脑袋企图把噪音隔开继续睡。阿伏兔拍了拍他拱起来的后背,“起床了,兔崽子。”
          神威团得更紧了一点,并且用力压住了被角。
          “去晚了食堂可就没饭了。”阿伏兔无奈地提醒他。
          神威终于露出脑袋,眼神十分纠结,倒是渐渐清醒了。
          第七师团目前总共有五条星舰,每条船上都有设置食堂和厨师,比较起来,当然是指挥舰上的食物更好些,虽然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夜兔的胃口普遍很大,要填满这些肚子,味道上就很难顾全了,更何况厨师们多数是因为各种原因不适合再上战场的老兵,他们的手艺基本停留在“熟了、能吃”这个范围里。
          所以在神威满怀期待地打了一大堆饭菜以后,阿伏兔其实是等着看笑话的。
          但他没有看成。神威吃饭的速度像之前晚餐的时候一样快,几乎是直接倒进嗓子眼儿的,边吃还边问阿伏兔:“什么时候吃午饭?”
          “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不过咱们现在没有训练也没有任务,只要过了早操时间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所以如果你饿了,也可以下船去找吃的。哦,前提是你有钱的话。”
          “那什么时候发工资?”
          “月底。但到那个时候,咱们大概就该回基地了,那破地方有钱也没用。”
          两人说着话,第三陆战队的队长陈洲端着杯豆浆过来,冲阿伏兔勾了勾手指。阿伏兔点点头,放下筷子,叮嘱了神威一句:“等我,别自己乱跑。”然后才跟着陈洲走到一处角落。
          陈洲一把勾住阿伏兔的脖子,贼兮兮说道:“嘿,我看你跟那小子相处不错啊。”
          阿伏兔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所以你对此感到不满,打算谋杀我?”
          “不是,不是。哪儿能呢,你干得太漂亮了。”陈洲几乎憋不住笑纹儿,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生生被他乐得跟沙皮狗似的,“昨天军需处的人给他找宿舍,是我大力推荐你们那间的。我就跟他说,可着整条指挥舰,就没有比左贺更娘们……哎不对,就没有比左贺脾气更好的人了吧?他还有学问,带孩子多合适。军需一想这道理说得通,于是就成啦。我可是听说了,凤仙要收这小子当徒弟,他又是星海坊主的儿子,不可限量啊。你们好好跟他培养感情,他日后高升,咱们队多少能沾点光吧?”
          阿伏兔做出一个鄙夷的表情:“连个小孩子的主意你也打,等他高升,那多远的事儿了。”
          陈洲说:“我也没办法呀,咱们队现在整个后娘养的,最难啃的地方都给咱们,论功行赏轮不到咱们。上回咱们打的多难,重伤好几个,死了一个你们宿舍的路禾,结果呢,给我记一大过,说伤亡率太高。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之前提拔干部时候我站错队了么。”
          “你就能确定这回站得对?”
          “能,必须能。你别给我泄气好不好?”
          这又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从神威登上这条船起,无数眼睛就已经盯上了他,所有人各怀鬼胎,不同的心思跟眼珠一起滴溜溜地转。阿伏兔没有对神威隐瞒,回到桌前后直说道:“刚才那是我们队长,他让我抓紧你这个护身符。我估计其他人也多少有拉拢你的心思,你自己注意点别上当,早跟你说了,大人的世界可是很肮脏的。”
          神威想了想,说:“我不介意的哦,给你当护身符。我还没有打败你呢,在那之前,你还是不要随便死掉比较好。”
          “哈,真是谢谢你了。我该祈祷你这辈子都不要打败我吗?”
          “那是不可能的,我的目标是做宇宙最强。”
          阿伏兔审视着神威,他已经听见神威说了很多次变强了,他确定神威是说真的,但是他却从来没能在神威脸上找到憧憬或是向往,变强对神威而言仿佛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他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并不想问,谁还没点故事呢,是不是?


          5楼2017-03-0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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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喔喔喔喔!才发现这是你写的!顶顶~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3-02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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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3-02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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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上午十点,指挥舰的大厅准时举办了神威的拜师礼,程序非常简洁,神威当着团员们的面给凤仙敬上一杯茶,凤仙接过来呷一口,再说几句勉励的场面话,就算完事了。
                凤仙显得很高兴,虽然模样仍是阴沉沉地,往那一站像个座山雕,但从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精光来,照得脸上皱纹都淡了点。话里话外,凤仙无不流出收了星海坊主的儿子当徒弟的得意之情,明着却是赞神威天赋了得,日后必有成就,叫他努力向学。
                神威垂首聆训,嘴角微微勾着笑,不知在想什么。
                忽听得“嘭”地一声,一个军官急匆匆打门外撞进来,俯在凤仙耳边低语了几句,凤仙面色渐凝,狠狠道:“跟我们玩这一手,分明是不把我们第七师团放在眼里,连对手和自己的差距都认不清,这种废物,我看他们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说着提高音量,“全体注意!就地解散,马上进行作战准备,二十分钟后发动突袭,具体作战计划由队长级传达!”
                众人呼啦啦散开,碍于凤仙在场,谁都没说什么话,直到离得远了,才乱哄哄闹起来。好多人在欢呼,因为他们终于又能再上战场,理智一点的人在到处问:“发生什么了?去哪儿打?打谁?烙阳政府军?”
                阿伏兔和别的那些陆战队员一起,赶着去检查伞枪、备足子弹,领子弹这事儿本身就很像打仗,因为子弹永远不足,所以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前冲。然后他的斗篷忽然被扥了一下,他回头欲骂,只见神威在他身后,一脸兴奋地说:“等等我,阿伏兔,你们去哪儿?”
                “你在这干嘛,凤仙老大呢?”阿伏兔问。
                神威眯起眼睛:“他走得太着急,没来得及给我指令。”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把你算在战斗序列里吧!不要擅自行动!”阿伏兔暴躁地扯回自己的斗篷,觉得面前那张故作天真的脸十分惹人生气。凤仙不可能忘了神威,没有指令的唯一原因显而易见,因为神威才8岁,就算是凤仙,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让8岁的孩子上战场的地步,但神威就是要曲解为“没来得及下指令”,以此来自作主张。
                “我跟你们一起战斗,怎么是擅自行动呢?”神威认真地辩解,“我现在也是第七师团的的一员吧,刚才凤仙老大可是说了,‘全体作战准备’。”
                阿伏兔简直想揍人了,他忍了忍,诱哄道:“在船上也能战斗的,你去炮兵作战室,让他们教你开炮好了。一发光子炮过去,一栋楼就没啦,多好玩儿。”
                神威摇摇头:“才不好玩呢,那根本不算真正的战斗,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个小兔崽子就是固执到如此地步,无论阿伏兔怎么变着法劝说,神威始终不为所动,坚定地要跟他们上战场,阿伏兔甩脱不开,只好任由他跟去集结。
                由于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到地方的时候,第三陆战队的人已聚得差不多了,正排着队从一个箱子里取子弹,已经拿到的人站在两边装填弹夹。弥罗和左贺是到得早的一批,此时无所事事,翻过来调过去地擦自己的伞枪。
                阿伏兔领着神威站到队伍后方,期盼着谁能来帮个忙把神威弄走。很快他的内心的呼唤就得到了回应,陈洲刚开完临时作战会议,气喘吁吁地从走廊尽头跑过来,看见阿伏兔身后的小尾巴,隔着老远就大叫起来:“阿伏兔!你怎么回事,把他带来干什么?送回去!”
                神威抢在阿伏兔开口之前说:“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要参加战斗。”
                面对神威,陈洲横不起来,一溜烟跑到神威面前,矮身央求:“小祖宗,你要出了事我们担不起责任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好不好?要不这样,你先去找凤仙老大问问,他要是同意了你再来,行不行?”
                神威不上当:“那太麻烦了,等我回来,你们都已经走了吧。”
                “不麻烦不麻烦,我有通讯器啊。”陈洲说着把通讯器掏出来拨了个号码,走到一旁开始嘀嘀咕咕。他这个级别的小官不能直接联系凤仙,所以他是先找步兵旅团长,旅团长又往上报,然后传达下来指示:“由他去。”
                “什么叫‘由他去’?”陈洲气急败坏,挂了通讯器,别过头骂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脏话。
                自从上次站错队,他一直和步兵旅团长不对付,此时忍不住怀疑那家伙是不是要坑害自己。但战事在即,他根本没时间也没理由去找凤仙确定一遍,于是他只能咬着牙戟指:“阿伏兔你负责他的安全,就拿他当你眼珠子,就算你死了他也得好好的!”说完又转向神威抱拳拱手:“小祖宗你跟紧他,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千万别乱跑,算我求你啦!”
                第七师团的战舰从星港起航,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下方转动了星球仪似的,在短得不可思议的时间内跨越无数棋盘般的城市和纵横的丘壑。
                烙阳政府这些年一直厉兵秣马,此次提出天方夜谭般的要求,也是以为有了武力撑腰,想玩一出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但春雨派来谈判的是凤仙,这是个向来不知道和婉二字怎么写的主,挟着第七师团的威势一味蛮横,分毫不让。烙阳被逼得太过,狗急跳墙,竟打算对星港的宇宙集散终端做手脚,再暗中对调集军队趁乱偷袭。
                可惜这一切瞒不过春雨的耳目,在他们行动之前,凤仙已经接到先报,并且当机立断决定先下手为强。
                陈洲几乎是张牙舞爪地传达着凤仙的作战计划,说是计划,实际上简单粗暴得让人羞于称之为计划。首先利用制空优势,对烙阳的军队进行空中轰炸,然后直接将地面部队投放到敌军后方,携带火箭筒的单兵负责摧毁敌军装甲,陆战队员开始冲锋后,战舰换装覆盖式轻型炮弹进行火力掩护。
                具体到第三陆战队,他们只要记得往前冲就行了。
                进行空降的时候,登陆口缓缓打开,由于气压的差距,形成一股强劲的吸力。只携带轻武器的夜兔不需要着陆舱或是降落伞之类的玩意儿,他们只是挨着个跳下去,看上去就像是自杀。神威观察了一会儿别人的做法,显得跃跃欲试,阿伏兔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拎回来:“这是要进行空降训练的,来不及教你了,你先将就一下。”说着弯腰把神威捞进怀里牢牢抱住,叮嘱道:“抓紧一点,别掉下去。”
                神威个子小小的,却非常结识,挂在身上很有点分量。起初由于不自在,神威僵了那么两秒,但是马上他就放松下来,配合地伸手搂住阿伏兔的脖子,还扭动着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头上翘起的小撮头发随着他的活动在阿伏兔面颊上蹭来蹭去,弄得阿伏兔怪痒痒的,又腾不出手去挠,只好拿侧脸轻轻推了下神威的头顶,“很痒的,你别乱动了。”
                神威非常不吃亏地用脑袋撞回来,磕得阿伏兔腮帮子生疼,他倒高高兴兴紧了紧胳膊,说道:“出发吧,阿伏兔!”
                阿伏兔被勒得有点窒息,闷声闷气道:“别说得好像我是你坐骑似的,死小鬼。”
                他们落到地面的时候,火箭筒已经支起了一排,神威从阿伏兔身上跳下去,好奇地触摸那些武器。操作手笑着逗他:“要不要玩玩?”神威便傲然走开:“我对这种用来给弱者取巧的东西不感兴趣。”
                烙阳政府军正在行进途中,被第七师团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的坦克、火箭炮等重武器还没排上用场,就迎来了倏忽而至的火箭弹幕,一时间硝烟滚滚。冲天的火光染红天空,在枪炮的隆隆声中,夜兔们呼啸着向前奔袭。
                神威像只真正的兔子一样蹿了出去,阿伏兔追在他身后,久违地觉得恐惧。他早已是战场上的一只恶鬼,穿过无数枪林弹雨活下来的行尸走肉,不想死却随时准备好去死,他早已不会恐惧了。可此时看着神威,他不得不恐惧,这样鲜活的生命即将投入烈火,要么化作灰烬,要么变成恶魔。
                陈洲朝天放枪,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大吼大叫:“阵型!给我保持阵型!”
                谁管他呀,他们是夜兔,又不是辰罗,多人协作对他们来说就跟用脚拿筷子一样难。
                弥罗冲在最前面,已经嗷嗷叫着跟对方短兵相接,仗着身高力大,把雨伞挥舞得跟金箍棒似的,一下子能掀掉人半片头盖骨。他这种虎虎的威势把烙阳军吓得不轻,好几个人武器都要拿不住了,只想撒腿就跑。
                左贺跑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这倒不是因为他奸猾,实际上他主观上无比渴望全力以赴,但他那颗想得太多的脑袋和两条麻杆似的腿拖累了他,结果他就越来越落后。
                得益于战舰的炮火掩护,烙阳军根本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重型武器早早瘫痪,机枪手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夜兔们轻而易举地突进他们阵中近身肉搏,就像一群疯狂的野兽入了羊群,战场上登时血肉横飞。
                这可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神威与一名烙阳军打了照面,那烙阳军可能是第一次上战场,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居然愣头愣脑去拉枪栓。神威抓住机会,直接往前一撞,跟着两拳将他揍倒在地,又继续向前冲。那名烙阳军昏晕了片刻,然后睁开眼,哆哆嗦嗦举起枪瞄准。
                阿伏兔喊了一嗓子:“没死!”紧接着死命扑过去,一手握住枪管,一手拽着那名烙阳军就地滚了两滚。那名烙阳军拼尽全力打出的子弹飞到了天上,阿伏兔心有余悸,为了抚慰自己,他站起身狠狠踩了那人肚子一脚。
                那人嘴里溢出透明的液体,蜷起身子几欲呕吐,阿伏兔抽出雨伞准备送他上路。但在下一刻,神威跑了回来,于是阿伏兔让开了。
                这个可怜的烙阳军人大概已预料到了结局,突兀地嚎哭起来,四肢并用地爬了两步,一块用细钢珠链吊起的姓名牌从他的领口滑落出来,旁边还拴着个五色丝线的护身符,他双手将护身符捧起来,急急地吻了吻。
                神威双手握着雨伞,伞尖虚点着这名烙阳军的胸口,犹豫片刻,终于鼓起狠劲向下一刺,鲜红的血汩汩地涌出来,那军人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阿伏兔蹲下身,一手扶住神威的肩膀,另一只手擦掉他脸上沾染的血迹,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双冰蓝色眼睛的虹膜后面仿佛有火焰在灼灼燃烧。
                小兔崽子回过神来,抓住阿伏兔的手腕,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阿伏兔,打仗好像很好玩啊。”
                阿伏兔也回以微笑:“你能一直保持这个心态就好了。”


                8楼2017-03-04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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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神威第一次杀人表现得轻描淡写,或者说他竭力表现得轻描淡写,但透过他发凉的指尖和不正常的声音,阿伏兔明白这个孩子并没有那么平静,事实上,他在亢奋,因亲手了结一条生命而感到力量与满足。
                  这个认知令阿伏兔心惊胆寒,他如今已算是杀人如麻,可对首次杀人时脊柱窜过的战栗仍然记忆犹新,面对腥臭的血肉,他恶心得想吐,甚至不愿意承认那堆血肉曾经活过。
                  然而神威不同,他可以踩着尸体的胸膛拔出他杀人的凶器,甩掉那上面的血,奔向前方,插进另一个人肚腹。看他的劲头儿,如果不是他不够高,大概他会更乐意像弥罗一样打碎敌人的脑袋。
                  当神威毫不在乎地从一颗暴露的心脏上踏过去的时候,阿伏兔不舒服到了极致,然后他蓦然想起,神威还是个孩子。一个8岁的男孩儿,根本还来不及学会善良和悲悯,也无所谓道德与规则,他有的只是本性,所以他注定是所有人渣恶棍中最残忍的那一个。
                  可他大概连什么是残忍都不知道。
                  那就让他永远不要知道吧,阿伏兔想,这样他就不会懊悔,不会愧疚。
                  战斗结束后,陈洲组织几个人把战场上散落的武器收集起来,虽然夜兔自己不用,但拿到黑市上卖了好歹是一笔钱。说来可笑,春雨第七师团虽然凶名在外,其实却是个极市侩的团体,甚至于他们之所以从凤仙佣兵团变成春雨第七师团,完全可以说是钱闹的。
                  被陈洲使唤的人都是最老实的几个,阿伏兔从其中一个人捧着的东西里摸走了一颗手榴弹,拿到神威面前教他怎么玩儿。
                  “就拉这个弦儿,拉完以后别马上扔出去,不同的型号爆炸时间不同,不过一般都会延迟5秒以上,所以等3秒再扔就差不多了。要是敌人拉完弦儿就冲你扔过来,别慌,捡起来扔回去。来,你试试看。”
                  神威接过手看了两眼,拉开弦扔出去。他没有经验,选择了一个有坡度的方位,手榴弹滴溜溜地往回滚,吓得阿伏兔提起伞往那边连开几枪。这个动静吸引了弥罗,他就好个热闹,颠颠儿地拿了个手榴弹跑过来,对神威说:“你不够远,看我的。”
                  说着,弥罗比划了一个抛铅球的夸张姿势,手榴弹从他手中飞出去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尸体最密集的那块地上。轰的一声,残肢与断头齐飞,肉渣共尘土一色。
                  正在那附近指挥手下捡东西的陈洲摘下自己脑袋上顶着的半截肠子,破口大骂:“妈的,谁作孽呢?”
                  目睹了这一幕的人齐刷刷看向弥罗,弥罗摊开手:“就玩玩嘛,你说这谁能想到你这么倒霉……”
                  陈洲就冲过来踢他:“玩什么不好,你玩个蛋!”
                  要真论实力,弥罗不一定输给陈洲,但陈洲是他顶头上司,所以弥罗只能捂着屁股一边躲一边哇哇乱叫:“你们就看着啊?拉着点他好不好?有没有点兄弟情谊了?”
                  左贺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事是你不对嘛。”然后他面向那些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尸体,撮土为堆,撅了四根小树枝插进去,又恭恭敬敬鞠了四个躬,嘴里念叨:“请安息,你们都是勇敢的人,得罪莫怪,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愿你们……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神威问阿伏兔:“他说什么?”
                  阿伏兔说:“屈原的《国殇》里的名句,追悼阵亡将士的,说他们死得好。”
                  左贺一向对阿伏兔有种学识上的好感,忽听他这么说,又惊又气:“阿伏兔你不要瞎解,那是要误人子弟的。神威你听我说,这个是说这些战士们生前作战英勇,面对强大的敌人毫不退缩,虽然死去,他们的灵魂仍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是鬼中的英杰。”
                  神威说:“可他们不英勇啊,有个人软弱得哭了呢。”
                  左贺便窘迫起来:“那个,他们好歹保家卫国一场,有这个心,那就该尊重的。”
                  弥罗被陈洲追了一圈儿,此时正好绕回来,一脚踢平了左贺的土堆,然后毫不察觉地跑远了。陈洲紧随在后,把那土堆的遗迹又踩得更平一些。左贺目送他们俩的背影,红着脸跺脚:“哎!哎,哎——”
                  阿伏兔伸了个懒腰,带着神威走开:“行啦,死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能让活人高兴点儿?”
                  “那个大叔一直这么奇怪吗?”神威问这话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走出左贺的听觉范围,正确地说他们其实刚走了两步,但是神威好像完全不在乎。
                  阿伏兔说:“是,你不用管他。”
                  神威若有所思地说:“我还以为海盗应该都是些厉害的人呢,没想到阿伏兔也是,那个大叔也是,都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可你们真的很像啊。”
                  “哪里像了!”
                  “没用的事想得太多。”
                  这个兔崽子从小就敏锐得可怕,偏偏生就一副单纯相貌,简直就是自然界中最危险的那类物种。阿伏兔不由得苦笑:“我说你到底多大啊?你真的没吃过APTX-4869吗?”
                  时间已近正午,如果是在其他星球,夜兔们就该迎来一天中最萎靡的时刻了,但烙阳的常年阴天赋予了他们充沛的精神,不肯帮忙打扫战场又闲不住的家伙们互相推来搡去,吵闹成一团。
                  神威摸了摸肚子:“说到吃,我饿了。”
                  虽然确实到了饭点儿,但刚经历过尸山血海,他居然能说出饿来,阿伏兔简直拜服:“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不仅不害怕,还能吃得下去饭,你可真是个小怪物。”
                  神威说:“在这里的只是弱者的残渣而已,根本不值得害怕。”
                  回到星舰以后,陈洲忙着去汇报战况,弥罗和左贺不知道钻哪儿去了,阿伏兔跟着神威直奔食堂,挤进一群刚打完仗而此时为了早一刻打到饭又险些打起来的家伙们中间,食堂的师傅们努力维持秩序,由于上不了战场,他们今日的脾气格外暴躁,挥舞炒勺大嚷:“安静,给我好好排队,否则就出来跟老子打一架!”。
                  神威确实践行了他的话,盛饭的风格一如既往,米饭和烧肉在盘子上堆成了小山。阿伏兔不由得感叹:“亏你还能打一堆肉菜,其实猪的结构和人挺像的吧。”
                  “我说过,我没有那么容易被影响到。”神威夹起一块烧肉放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嚼了半天,越嚼越慢,最后也没咽下去,就那么搁在嘴里,只见脸色越来越苦,眉头越皱越紧,又强些忍着,特别可乐。
                  阿伏兔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叠好递过去:“吐出来。”
                  神威瞪着眼看了阿伏兔一会儿,仿佛在做内心的争斗,最后低头吐了团肉糜在阿伏兔手里的纸巾上。
                  “谁叫你直接吐了啊!”阿伏兔压低嗓子吼道,嫌弃地扯了两张纸把那团恶心的东西盖住,提着边角捏到一边,“死小孩,你是老天派来整我的吧?”
                  神威笑逐颜开:“明明是你伸手过来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给你纸!”
                  “可你说了让我吐啊。”
                  “你不是咽不下去吗!”
                  “才不是,我只是想多嚼一会儿,这样比较有利于身体健康。”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阿伏兔愤愤然站起身来,拿着盘子要走,神威问:“你不吃了?”阿伏兔没好气地说:“我去打点素菜,补充一下纤维素,看见你我消化不良。”
                  神威目送着阿伏兔再一次没入打饭的人流里,有些笑不出来了。他不喜欢别人拿他当小孩子,而阿伏兔偏偏一口一个“死小鬼”,所以才总被他有意无意地折腾,可就算再怎么折腾,阿伏兔还是一脸不耐烦地配合他,这令他很不适应。
                  不过神威没能纠结多久,阿伏兔回来得很快,端着一道西芹炒百合,强硬地往神威盘子里拨了半份,说道:“小孩子要均衡营养,不要整天想着吃肉,会长不高的。”
                  神威正低着头想事,拿起筷子尖戳了戳西芹段,却迟迟没往嘴里送。
                  阿伏兔有些无奈:“你不会还挑食吧?”
                  神威忽然对上阿伏兔的眼睛,认真地问:“阿伏兔,你为什么会当海盗呢?”
                  阿伏兔被问得一怔,撇了下嘴角,模糊地说:“那说起来话就很长了,大概属于年轻的躁动那一类,反正不是什么下饭的故事。”
                  步兵旅团长没有假传上意,凤仙是真的不介意神威上战场,岂止不介意,简直非常满意。只是他对神威居然是跟着第三陆战队很有些意见,第三陆战队的战绩向来不佳,分到的任务也都不上档次,完全配不上神威的潜力,于是大手一挥,把神威编进了他的近卫营。
                  若是按照一般人类的编制,近卫营上战场的机会很少,但第七师团是一支夜兔军队,向来有首领带头冲锋的传统,近卫营反倒成了实战经验最丰富的那一批人,是第七师团内部的精英。因与凤仙亲近,同样的官衔,近卫营的人就隐隐比普通其他团员高出一头,平日里便有些作威作福的意思。其他团员倒也不计较这个,反正近卫营表面上再好看,说到底也是伺候凤仙的,一个行差踏错就得没命,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还不许他们耍耍横?
                  这些东西神威自然不知道,他听说可以正式加入近卫营,高兴得十分单纯,因为这样他就离他师父近了一点,能多学一些变强的方法,至于别的,他根本就懒得想。阿伏兔开玩笑地跟神威提了两句,神威反应过来:“这么说我已经比你高一级了!那些近卫营的人都很强吗?”
                  “喂,你头一句话什么意思?就算这样我也是你前辈!”阿伏兔不平地说。
                  当夜,阿伏兔身心俱疲地陷入深眠,朦胧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陡然惊醒,一睁眼就看见神威毛绒绒的脑袋贴在他面前。小兔崽子的按着他的胸口,笑眯眯地说:“阿伏兔,你反应太慢了,如果我是敌人,你已经死了哦。”
                  阿伏兔困得要命,根本不想理他:“如果敌人能摸进指挥舰的宿舍,那就让我死了算了吧,已经完全不想反抗了!你到底干什么,需要人讲睡前故事吗?”
                  神威说:“你还没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会当海盗呢。”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这个?”
                  “我很在意啊。”
                  “在意到睡不着的地步吗?”
                  “那倒没有,但是我现在想听。”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讲的话你就不走了?”
                  “就是这样,阿伏兔好聪明。”
                  阿伏兔瞪了神威一会儿,认命了。这个小混蛋,白天装得那么强悍,到头来上过战场的第一晚,还是睡不着啊。


                  9楼2017-03-08 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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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神威过来的时候拧开了他那边的床头灯,到阿伏兔床上后把阿伏兔的灯也打开了,房间里一片通明,阿伏兔怕把弥罗和左贺照醒,让神威先等等,自己揉着眼睛去把神威的灯关了,回来又把剩下的灯拧暗了些,然后才坐回床头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方:“过来点,小声说话。”
                    神威难得听话地挪了挪。
                    阿伏兔侧过身,拽过堆在一旁的被子:“再过来些。”
                    神威便又蹭过去一点。
                    然后阿伏兔猛地拉起被子往神威头上一罩,顺势前扑,把神威囫囵捂进被子里,压到他身上按住被角,笑道:“小兔崽子,想要夜袭大人,还早得很呢。”
                    神威裹在里面用力地踢了一脚,因为看不见,自然落了空,于是他开始拼命地扑腾,奈何拳脚都打在被子上,从外面看去就跟被子在跳波浪舞似的,阿伏兔揶揄他:“你是鲤鱼王吗,这是水溅跃?”
                    神威愤怒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阿伏兔,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阿伏兔笑道:“等你长到我胸口再说吧。”说完拉下被子,露出神威憋得通红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神威看上去就像是老旧油画里那种可爱的小孩儿,但是联想到他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阿伏兔觉得他更近于一只急于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小老虎喘着粗气,凶狠地弹起身来用脑袋去撞阿伏兔的下巴,阿伏兔连忙晃身躲开,神威趁机脱开被子,胡乱挥出一拳,被阿伏兔一掌接住,又不甘心地屈膝顶向阿伏兔的腰。二人如此一来一往地胡闹起来,十分默契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床架子的晃动他们控制不了,睡在下铺的弥罗终于被晃醒,声音含混地表达不满:“阿伏兔你办事动静能不能小点儿。”
                    阿伏兔张嘴就骂:“滚你……”后面“大爷的”仨字因神威的在场没能出口,硬生生变成了隐晦的“我办什么事,办你啊?”
                    神威不明白俩大人打什么哑谜,只是直觉不是什么好话,鄙夷地睇了阿伏兔一眼。
                    呛完弥罗,阿伏兔曲臂躺倒,把枕头让给神威,“闹不成啦,睡觉吧。”
                    神威硬挺着不肯,于是阿伏兔干脆把神威整个搂进怀里,箍着他倒在床上滚了半圈,神威用力挣扎,哪里挣得开。阿伏兔得意地笑了笑,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把枕头塞到神威脑袋下面,伸手把灯关了,“小孩子不要熬夜。”
                    神威翻过身去拿后背对着阿伏兔,他从未跟谁这样亲近地嬉闹过,作为长子,他要照顾重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父亲常年在外,偶尔回来也是步履匆匆,他根本没有闲暇去交朋友,久而久之,连与人相处对他来说都变得困难了。对于阿伏兔几乎是纵容的态度,他察觉得到,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而且他也不愿意去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弥罗重又响起了鼾声,神威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了,阿伏兔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合眼入梦,忽听见神威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是在逃避吗?”
                    “什么?”
                    “你不想当海盗,所以才不肯告诉我原因。可是既然不想当海盗,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能去哪儿?作为夜兔,到哪里都一样,天生就是犯罪分子的料。”
                    “为了不当犯罪分子,你去念了大学?”
                    “死小鬼,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非得这么直说出来吗?”
                    “阿伏兔,你真不像个夜兔。”
                    “哈……可是夜兔该是什么样儿呢?我当年的教科书上,写着夜兔‘嗜血好杀、凶残善战,是宇宙中最野蛮的种族’,可那是天人给我们下的定义,我难道就要照着他们说的去长……虽然现在看来,也差不多了。”
                    谈到往事,阿伏兔声音里灌满了嘲弄的意味,听上去比平时尖刻许多,“我选修的历史课的教授说,很多年前天人发现徨安的时候,想和夜兔做生意、教会夜兔现代的科学技术,但是夜兔把天人当做送上门来的肥羊,展开了血腥的杀戮和劫掠。天人迫不得已进行反抗,许多星球和国家组成了庞大的联军,调集了当时最先进的飞船,才赢得了对夜兔的战争。
                    “这不是开玩笑吗,被毁灭的是我们的母星,我们的种族几乎灭绝,但在他们的笔杆子和嘴皮子下面,就成了正义消灭邪恶,理应大快人心的好事。
                    “我怎么都不能认同这个,结果被校方判定为具有危险思想的学生,要进行重点监管,说如果再有什么不当的举动就直接退学。于是就有些好事的家伙,趁着我不能怎么样他们,有空就来挑衅,我忍了一段时间,后来有一天我没忍住,胖揍了他们一顿,就这么被退学了。
                    “那时候凤仙老大的佣兵团正在招兵买马,我看见他们的广告,就跑去应征,就这样成了佣兵啦。现在又从佣兵混成了海盗,若是按照天人们的定义,我应该是越来越像夜兔了吧。”
                    关于夜兔的历史,神威也从父母口中知道一些,只是年龄太小,印象模糊。
                    当年夜兔的母星徨安非常繁华富庶,但是由于夜兔们热爱争斗而不喜欢科研,生产力十分落后,还停留在手工时代。天人们到来以后,在市场上倾销他们的工业产品,很多人因此失业,他们又建立工厂,打着给失业者提供工作的旗号,让那些可怜的家伙没日没夜地干活。而对于徨安本土的稀奇特产,天人们把持口岸,让夜兔们不得不低价卖给他们,他们贩运到别处,价格就翻了几倍。
                    数年后,夜兔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盘剥,各地都爆发了驱逐天人的活动,原本热衷内斗的种族变得空前团结,凭借天赋的强大武力,将天人打得落花流水。天人眼看着自己的人越死越多,终于意识到在地面战斗上要赢过夜兔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夜兔还想反抗,他们就没法在徨安的土地上站住双脚。也就是说,徨安这颗星球,对他们没有用处了。为了结束那场已经变成了泥沼的战争,天人用飞船对徨安进行了毁灭性的轰炸,从此徨安就成了一颗死星,幸存的夜兔流离失所,再也不成气候。
                    这些事如今已过了近百年,老的夜兔死去,新的夜兔出生,很少有人记得了,即使记得,也没有时间去想。他们太忙了,忙着吃饭打架、恋爱生子,忙眼前看得见的一切,与生活的琐事相比,远去的历史显得那么无关紧要。
                    所以神威并不能理解阿伏兔在愤恨什么,他问:“你后悔吗?”
                    阿伏兔闷笑起来:“也许吧,不过再给我多少次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干的。”
                    这一次的战斗大获全胜,凤仙很快按着烙阳政府的脑袋签了新的不平等条约,第七师团圆满完成任务,返回星舰基地进行休整。
                    说是休整,对于舰队里的海盗们来说,其实比出作战任务要艰苦得多,他们宁可再打两场仗也不乐意休整,因为休整就意味着没完没了的日常训练、关在基地里出不去的无聊生活、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吃的食堂饭。
                    唯一的那个不仅毫无怨言反而极富热情的人是神威。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精神头儿,恨不得整天泡在训练场里,还要抓紧时间练习凤仙私下传授的招式,就像个不知疲累的机器,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好几次,阿伏兔都已经昏昏欲睡了,才看见神威拖着虚脱的身体回到宿舍,随便冲个澡,然后差不多是昏倒地扑到床上。
                    偶尔神威没那么累的时候,他就会扫荡阿伏兔储存的方便面和方便米饭,可能还要问:“就这几个口味的吗?”
                    那些都是阿伏兔在舰队返航前抓紧最后的时间买来备着的,顺便还给神威买了几身换洗的衣裤鞋袜,当时神威保证他以后一定会还钱,然后就再也没跟阿伏兔客气过。
                    阿伏兔对神威有些担忧,他的运动量太超负荷了,为了防止他把自己累死,阿伏兔偷偷撺掇左贺去给神威讲课,说:“他现在都8岁了,以前也没什么机会好好读书,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搞不好非长成弥罗那种文盲不可。”
                    左贺深以为然,立刻从书柜里取出一本《论语》一本《诗经》,比较了两下,愁眉苦脸道:“我没有《幼学琼林》和《增广贤文》,就这两本最浅了,你觉得先讲哪个?”
                    阿伏兔搓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在善意地提意见:“我觉得还是采取现代些的教育方式吧,比如一元二次方程之类的?”
                    左贺闻言十分失落:“也是,这些早就过时了,谁还想要知道夜兔的文化呢。”
                    由于无意中伤害了左贺脆弱的小心脏,强行打扰神威这事就只能阿伏兔自己来了。他买了一套通用教材,连哄带骗地让神威看书,为了引起神威的兴趣,用的理由从“连常识都没有的人是不可能变强的。”到“物理学与力的运用有很大的关系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林林总总,可谓绞尽脑汁。
                    最后神威看穿了阿伏兔的套路,把这件事简化成了:要想让他看书,就先打败他。
                    其实如果神威想找人陪练的话,多的是人乐意,毕竟他是凤仙的徒弟、星海坊主的儿子,跟他多处一处感情总是没错的。但也正是因此,他们与神威打起来总是不自觉地相让,这令神威很不过瘾,于是他就想了这么个主意,让阿伏兔不得不认真地跟他打。
                    就这样,阿伏兔每天跟神威绑在一块儿的时间越来越多,多到他自己想起来就叹气,他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大好青年,怎么就把青春都浪费在一个小兔崽子身上了?


                    10楼2017-03-17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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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如此过了两年,第七师团又打了几场不值一提的仗,神威渐渐地崭露头角,虽然战斗水平还比不过老资历的团员,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以他的天赋和努力,要赶超上来最多也只是两三年的问题而已。
                      拜神威的磨炼所赐,阿伏兔的身手也终于脱离了杂兵范畴,向着精锐靠齐。正好第三陆战队第一分队的分队长攒够了养老钱,不想再过这种拘束日子,往上递了辞呈,阿伏兔便连自己都意外地升职了。
                      老熟人们挨个恭喜了阿伏兔一遍,扯着他要他请顿好的,阿伏兔满口答应:“成成成,今儿个食堂的饭随你们打,记我账上。”为这副欠揍的嘴脸,他被好好收拾了一顿,混蛋们边搡边骂:“我呸,拿免费的请客,你也好意思!”“况且哥儿几个是吃食堂的人吗?瞧把你抠儿的,属貔貅的啊?”“治他,治他个铁公鸡!”
                      阿伏兔捂着脑袋任由他们揉搓,叫道:“不吃食堂吃泡面算啦,这破基地有什么,你们说有什么?”
                      其中一个混蛋涎着脸笑道:“你以为你这就能逃了?告诉你,过两天咱们就去地球了,内部消息,保真。到时候你要是不出点血,我们可放不过你去。”这是阿伏兔原先的队友,名叫路禾,平日里最爱打听八卦,特别热衷传播谣言。
                      所以他的话阿伏兔压根就不信:“地球政府不是早投降了吗,去那干嘛?”
                      路禾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子,左右看了看,伸出食指挡在嘴唇前面:“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大伙儿配合地把他围起来,纷纷起哄:“说,快说,卖什么关子。”
                      路禾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便不再假装矜持,说道:“当时地球不是天导众发现的嘛,其他势力基本都没插上手。春雨也是,去的晚了,大宗生意都没捞着,就弄了个红灯区,听说是叫‘吉原’。那地方原先是做得挺大,也有油水,后来因为打仗,差不多给毁没了,现在整个一鸡肋。可就算是鸡肋,好歹是个下嘴的地方,总比好处都被天导众占去的强,所以如今元老院算计着要重建起来,当个堂口使。
                      “可巧,凤仙老大他原来到过地球,被吉原一窑姐儿迷住了,后来虽然分开,可他心里惦记啊。如今听说元老院要重建吉原,哪还忍得住,主动请缨,要接这烂摊子,还跟元老院谈好了,吉原他自己说了算,就每年上缴一部分利润就完。但相应的,吉原的建设元老院也就不帮忙了。现下地球还乱着,多的是人想浑水摸鱼,所以凤仙老大要去开荒,总不能单枪匹马地去,所谓仗剑行商嘛,少不得把咱们拉过去压压场子,先镇服了他们,以后办事就方便。
                      “你们想啊,凤仙老大要去经营吉原,第七师团这边他就顾不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可就换老大了,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早作准备啊。这可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叱咤宇宙的凤仙老大也有这么一天……”
                      一群人嘘他:“胡说八道什么呢,根本就没谱的事儿,凤仙老大是谁,他要看上个窑姐儿,赎出来不就完了吗,至于费那么大劲。况且他也不能看上个窑姐儿啊,他娶个窑姐儿,咱们出去还怎么做人?”
                      路禾说:“人家喜欢,管你怎么做人?再说这窑姐儿有窑姐儿的好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假充什么纯洁啊。”
                      想到“窑姐儿的好处”,众人都嘿嘿地笑起来,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不过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神威正擦着汗往这边走,浑身都洋溢着一种还没活动够的气息。为了不被迫陪着“活动”,混蛋们呼啦啦作鸟兽散,临走还对着阿伏兔幸灾乐祸:“那什么,你儿子找你,你陪他玩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阿伏兔就听见神威喊了一声:“阿伏兔,接招!”
                      小兔崽子脸上笑得像一朵花儿,犹如离弦之箭般向着阿伏兔冲过来。这是他近来最热衷的游戏——对阿伏兔搞突然袭击。
                      阿伏兔打起精神跟神威过了几招,神威进步很快,他已经不能像两年前那样放水了,甚至有时候他都不得不像对待真正的敌人那样掐住这个小兔崽子的脖子,也有时候他会把神威掼到地上,可能还要踏上一脚。在这种越来越凶狠的对决中,神威总是保持着笑意,阿伏兔越狠,他就越高兴。有一次阿伏兔不小心弄断了神威的肋骨,心里暗悔自己没拿捏好分寸,而神威反倒十分快慰:“我是变强了吧,所以阿伏兔你才会失手。这样看来,我离打败你已经不远了!”
                      几分钟后,神威被阿伏兔摔了出去,两人休战。
                      “你偶尔也让我休息一天吧。”阿伏兔揉着膀子说,“我可不像你那么有精神,我老了啊。”
                      神威说:“可我刚才还听见你和他们讨论‘窑姐儿’什么的,难道你是想积攒一下精力?”
                      这个小混蛋自从进了海盗窝,耳濡目染学了好多不三不四的玩意儿,偏他还能说得一脸天真无邪。
                      阿伏兔说:“我对那种女人可没有兴趣。”
                      神威笑眯眯道:“诶,说起来确实没见过你去鬼混呢,是太累导致的吗?那要早点治疗才行啊。”
                      阿伏兔被他这个表情弄得气噎:“混蛋小鬼,我的休息日都用在哪儿了你不是最清楚吗?别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了!”
                      “别不好意思嘛阿伏兔,如果你打算找女人的话……”
                      “我不打算!”
                      阿伏兔急于结束这个话题,和一个小鬼进行这种成人对话实在是太尴尬了,尤其被戏弄的那个居然是他,这就更尴尬。他隐约意识到,神威正在迈入会对性感到好奇的年龄,虽然还只有10岁,看上去只是毫无杂念的孩子,实际上脑袋里不知道转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这令阿伏兔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发现捡来的小奶猫第二天就跑到窗台上叫春的那种感觉。
                      两人回到宿舍,一推门吓了一跳,只见屋里遍地狼藉,一个孤零零的抽屉扣在当中,周围散落着各种杂物。就在这垃圾场般的环境里,弥罗高高举起一摞不知道是什么的纸,逗狗似的引着左贺上蹿下跳地够。
                      “你们在玩什么?”神威兴味盎然地问。
                      于是左贺停止了徒劳的努力,转过头来求援,此时的他看上去脸红气粗、神色愤愤:“来帮个忙……那是吴山的信。”
                      吴山就是神威床铺的前主人,两年前死在战场上的那一位倒霉鬼。
                      阿伏兔有些摸不着头脑:“遗物不是早清理完了吗?”
                      “这是他藏起来的。刚才弥罗找东西,一下子把抽屉拽飞了,这才从底下掉出来。”左贺解释道。
                      阿伏兔还是不懂:“那你们抢它干嘛?”
                      弥罗忽然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把那沓子信弹得脆响:“怎么着,问那么清楚,是要审人啊?我好像记得没违反团规吧,分队长?”
                      “但是你违反道德!”左贺怒冲冲抢先斥道,“怎么能随便念别人的信呢,何况他特意藏起来的,藏起来,就是不想给人看!你快放下!”
                      弥罗强辩道:“他这连个信封都没有,我要是不看,怎么知道他是寄给谁的?那他这些信不就永远寄不出去了?我这是做好事,你瞎咋呼什么?”
                      左贺一着急,说话就有点不利落:“那,那你看个抬头就行了,干什么要往下念?”
                      弥罗便坏笑:“好玩啊,再说大家都是哥们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听听,‘妈妈,我很想你,每天醒来,看见冷冰冰的铁屋顶,我就想起你做的一点都不好吃的早餐。这里的早餐也很难吃,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做的。’‘妈妈,我现在攒了很多钱,是以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那么多,但是我不敢汇给你,我怕你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如果知道我在当海盗,你会原谅我吗?’‘妈妈,我现在已经像个真正的夜兔了,我杀了好多人,我好想问问你,你是为我骄傲还是伤心呢?’”
                      吴山写了那么多的信,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妈妈。阿伏兔能理解弥罗为什么觉得可笑,因为吴山的外表和弥罗差不多糙,人如其名地像座山。这样一个家伙,写起信来如此肉麻,确实让人受不了。
                      “别念了,弥罗。”阿伏兔制止道。
                      弥罗哼了一声:“这就要开始管我了吗?”
                      阿伏兔皱起眉头,他看出弥罗有点找事儿的意思,在夜兔海盗的潜规则里,这没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唯一的方案是打一架。他决定遵循这个规则。
                      弥罗从阿伏兔的眼神里捕捉到了无声的战书,咧开嘴表示同意,两人默契地同时冲向对方,野兽般厮打起来。不同于平日里的对练,这种因矛盾冲突导致的互殴不讲半点情面,每一击都用尽全力,筋肉的交接发出沉闷的响声,很快双方就都挂了彩。弥罗比阿伏兔更高壮些,活像一头站立的棕熊,出手也大开大阖,而阿伏兔则要沉鸷得多,两人一时胜负难分。
                      左贺在旁边想劝,但他知道劝了也没有用,所以就只好自己郁闷着。神威当然更不会管,他甚至爬到床上,给自己找了个居高临下的特等席,时不时还出言煽风点火。
                      两人打到酣处,已经从“散打”沦为了“地趟拳”,最后阿伏兔成功地压制住弥罗,在他脸上狠揍两拳,制造了一副无框墨镜,从而宣告胜利。然后他们都瘫在地上喘了一会儿,阿伏兔先一步爬起来,把吴山的信扯得稀碎,扔进马桶冲了。
                      左贺没能拦住,痛心疾首:“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说完摔门出去了。
                      弥罗进卫生间洗了把脸,也走了。
                      宿舍里就剩下神威和阿伏兔两个,显得格外安静。阿伏兔觉得有点不对,因为神威很少这么安静,于是他忍不住问神威怎么了,神威却避而不答,反问道:“阿伏兔,那个叫吴山的人,其实还是想寄出那些信的吧。”
                      阿伏兔说:“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他。”
                      神威想了想,认真地说:“不过我觉得他也许会感谢你的。”
                      阿伏兔设想了一下,觉得恶寒:“哈,求他千万别。被一个死人感谢,晚上睡觉非做噩梦不可。”
                      后来阿伏兔听说,弥罗那天早些时候去找了陈洲,质问他凭什么提拔阿伏兔而不是自己,是不是就因为阿伏兔认了个干儿子,结果被陈洲骂了回去,所以才有的宿舍里种种表现。在切实被阿伏兔打败之后,弥罗的不平之气终于消了,与阿伏兔重又相处如常,只是心里仍憋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在训练上比以前积极许多。
                      过了几天,居然真被路禾说中,第七师团的舰队从基地开拔,浩浩荡荡飞往地球,在江户落了脚。当地还是一幅战乱导致的破败景象,木制的房屋很多都毁损了,街上的人们穿的衣裳好像是直接用大片花布裹在身上似的,女子趿着拖鞋,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看上去总让人替她们觉得累。
                      夜兔海盗们早已见惯了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对江户这种落后地区没什么兴致,只是聚在一起打赌那些衣着奇特的女人们里面有没有穿内衣。至于怎么验证,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神威还有些小孩子的好奇心性,什么都想看看,阿伏兔不放心他自己乱跑,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对这种仿佛监护人般的行为,阿伏兔自己都想唾弃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顾这个小兔崽子就成了他的使命,几乎占用了他所有的业余时间,而他居然还挺喜欢这种日子……难道他是受虐狂吗?


                      11楼2017-03-22 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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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威一定是想起自己妈妈了吧,动画终于出到神威跟着阿伏兔离开了,星海坊主会觉得自己儿子被拐跑了吧。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3-22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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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3-22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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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阿伏兔攥着一把筹码穿过座椅间的通道,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旁边的神威靠过来查问道:“你买的谁赢?”
                            阿伏兔张手给他看:“叫什么伊藤,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看他战绩不错,就买了。”
                            神威接过筹码看了看,往空中一抛,又倏地抓回手里,玩笑道:“没想到阿伏兔你很有赌博精神嘛。”
                            阿伏兔瞥他一眼:“反正又不是为了赢钱。就当花钱看比赛吧,在这种地方不下注,会惹人怀疑的。”
                            天知道文明和谐的逛街怎么会跑偏成观看地下搏击,阿伏兔腹诽,就不该相信这个小兔崽子会文明和谐地逛街,正常的小孩子能找到这种地方吗?他到底和团里那帮混蛋海盗学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这地方是名副其实的地下搏击俱乐部,深藏地底,有个唬人的名字叫做炼狱关,听说背景很硬——确实不硬不行,台上的两人要打到一方彻底丧失战斗力为止,大多数时候结束以后都得往外扔尸体,来往的观众又人多嘴杂,根本别想靠保密来维持下去。
                            观众忽然欢呼起来,两名选手分别从擂台两边上场,大屏幕上打出了他们的名字和战绩。阿伏兔买的那个“伊藤”穿着一身古板的和服,腰上挎着柄同样古板的日本刀;另一个名叫“金丸”的同样用的日本刀,穿一身深蓝色条纹浴衣。
                            两人互相鞠了一躬,摆起架势,观众的呼声更热烈了,喧闹得就像是鬣狗的吠叫。
                            阿伏兔也坐直了,他还没见识过日本刀的使用技法,而且宇宙中的黑市拳击大都是纯粹的肉体相搏,这种兵刃对决在他眼里充满了异域的新奇感。神威更是一脸兴奋,看他的样子好像随时准备跳下去。
                            金丸率先发动了攻击,挥刀冲向伊藤,伊藤双手握着刀柄,刀身居然还在鞘里。阿伏兔和神威不明所以,旁边的人已大声叫起来:“拔刀术!拔刀术”
                            伊藤的刀在一瞬间滑了出来,快得像一道银白色的闪电,转眼就切断了金丸的颈动脉,鲜血如泉般喷涌了一地。
                            观众席上响起来疯狂的口哨声和尖叫声,神威猛地向前探下身子,睁大眼睛赞叹:“原来还可以这样!”
                            阿伏兔也觉得不可思议,附和道:“没想到地球人还有这种奇妙的武技。”
                            擂台上,裁判抓起伊藤的手宣布比赛结果,三个身穿制服的人走向金丸的尸体,开始默默地处理现场。
                            神威忽然站起来,说道:“我想和他打一架。”
                            阿伏兔给他泼冷水:“虽说这种拳场应该可以指定挑战,但我可不觉得他们会答应一个小孩子的要求,那根本卖不出票嘛。”
                            “我也没打算用那么麻烦的方法。”
                            “喂喂,你不会是想……”
                            神威对阿伏兔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两腿一蹬,耍了一个漂亮的空翻,直接跃进赛场,二话不说抬腿踢向伊藤。场面立马混乱起来,伊藤对神威的攻击疲于闪躲,裁判愣在一旁不知所措,观众发出愤怒的嘘声。保安匆匆跑到场边,抬起黑洞的枪口指着神威责令他马上离开。
                            神威对这一切浑不在意,劈手去夺伊藤手里的刀,还笑盈盈地说:“我是在向擂主挑战,你们别来捣乱才对。”
                            阿伏兔用力抓了两下头发,为自己可悲的命运叹了口气,心里升起浓郁的撂挑子走人的冲动。但他当然不能走,或者说不能自己走,所以他只好起身混进激动的人群里,看似缓慢实则迅捷地绕到保安身后,一把夺下其中一人的手枪,当着众人的面把那杀人凶器揉成了铁疙瘩,用他最阴沉的语气说道:“我劝你们别冲动,我们并没有恶意,这只是一场比赛,比完了我们就走。如果你们想做点什么,最好先想想后果。”
                            大概是由于阿伏兔的身高带来的气势与压迫感,再加上他刻意营造的狠厉形象,一下子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他,值班经理也被惊动,躲在保安身后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阿伏兔从身后抽出伞扛到肩上,“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恶意,何必弄得剑拔弩张的呢?你们做黑拳生意的,难道还见不得擂台打架吗,不如就此再开一局吧,怎么样?”
                            神威在擂台上应和:“那我要压我赢!”
                            这个小混蛋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当前的态势,自顾自玩得兴高采烈,无论谁都能看出他稳稳占着上风,伊藤只能仗着兵刃长度与他拉开距离,勉力不败而已。这场打斗的结局如此显而易见,当然是没法再开个赌局的,值班经理的眼睛在阿伏兔和神威的伞之间逡巡,神情紧张地快速眨动双眼:“夜兔?”
                            “是。不好意思,我们夜兔一旦闻到战场的气味,实在很难控制住自己。”阿伏兔极富威慑意味地笑了笑,他是在虚张声势,实际上他打心里笑不出来,他曾经为夜兔的恶名据理力争,为此毁了自己的前途,而他现反倒要利用起这恶名了,这让他感到有些荒唐。
                            值班经理也扯出一丝笑:“可以理解,但也请为我们考虑一下。我们栽培一名选手不容易,伊藤本来很有希望成为拳王,但他现在和一个小孩子打成这样,看来他的职业生涯就只能止步了,连带我们拳场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对此你们不该补偿些什么吗?”
                            拳场的态度不算很强硬,阿伏兔心里松了口气,但他马上就发现这口气松早了,擂台上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传来神威愉悦的声音:“哎呀,不小心把伊藤先生弄死了。这里没的玩了,我们走吧。”
                            阿伏兔回头看去,只见伊藤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而神威站在尸体旁边笑得心满意足。
                            “你先走好了,我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呢。”阿伏兔摆了摆手。
                            神威说了声好,真个向外面走去,保安们犹豫着是否要阻止他,纷纷看向值班经理。阿伏兔向前晃了一步,“捣乱的家伙走了,现在可以好好谈了,”
                            此时观众已走了大半,剩下点胆子大的家伙们围观这场骚乱,值班经理左右看了看,说道:“这里不方便,跟我来吧。”
                            阿伏兔点点头,把伞放了下来,说道:“喂,都这种时候了还要用枪指着我吗?”
                            值班经理盯着阿伏兔的脸看了一会儿,终于抬手示意保安们解除警戒。
                            就在同一瞬间,阿伏兔猛地抬伞,砰砰砰连开几枪,转身冲进围观的人群,引起一片哇哇呀呀的尖叫。在这片吵闹的尖叫声中,阿伏兔听见有人在喊:“都闪开,闪开!把那家伙让出来!”其实哪用他们喊呀,阿伏兔在人群中就像是石子投入了水里,每到一个地方就激起一层层的涟漪,所有人都在惊慌地逃离,但那些缺乏锻炼的地球人跑得太慢,偏偏他们又全都下意识地选择了往出口逃,这导致他们根本不可能甩开阿伏兔。
                            保安们气得要命,但他们只能干举着枪靠腿追,炼狱关再有势力也不敢胡乱对观众开枪,否则就不用再经营下去了。
                            阿伏兔在人群中穿插前进,头一个闯进楼梯间,这地方之前有人站岗,本不应通过得如此顺利,但此时门口空荡荡地,正狐疑中,就看见一个人影飞撞过来,连忙侧身闪了过去。
                            “怎么是你啊,我本来想用他砸门的。”神威的语气居然略有些失望,他踢开脚下的另一具尸体,不满道:“阿伏兔,你让我先走,自己在玩什么?”
                            阿伏兔脚步未停,边骂边把神威往前推:“你是怎么定义‘玩’的啊?我只是很认真地在逃跑而已,这算玩吗?”
                            神威说:“为什么要跑?那些家伙看上去都挺弱的。”
                            “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帮手,而且事情闹大了就麻烦了。他们是地头蛇,万一被认出来咱们是春雨的人,影响到吉原那边,你也许没事,我可是会被凤仙老大干掉的。”
                            神威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加快速度冲到前面,一脚踹开了大门。
                            阿伏兔紧随在神威身后,两人在江户陌生的街道里来回乱窜,从小巷到大路,又从大路到小巷,终于觉得彻底甩开了追兵。
                            阿伏兔和神威都已累得气喘吁吁,倚靠着墙壁相视而笑,阿伏兔念叨了一句:“死小鬼,专门给人找麻烦。”
                            神威笑道:“这不是很顺利地解决了嘛。”
                            “别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在擂台上就被打成筛子了。”
                            “嗯,你确实挺有用的。”
                            “这算哪门子评价啊。”
                            神威走到阿伏兔跟前,伸出一只手搭在阿伏兔肩膀上,由于身高的差距,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阿伏兔。”
                            “嗯?”
                            “以后来做我的手下吧。”神威弯弯的眉眼闪烁着清亮的光芒,笔直地照进阿伏兔的眼底,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但阿伏兔还是轻笑起来:“等你到了足够做我上级的时候,我已经攒够钱退休啦。”
                            神威对此不以为意,只是抬起搭在阿伏兔肩上的那只手在阿伏兔肩上拍了拍:“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可得努力攒钱了。因为最多五年,五年以后我绝对会是你上司。”然后就轻快地转身向前走去,看那模样就差哼个小曲儿了。
                            阿伏兔跟在他身后,懒洋洋地戏谑:“小孩子说的大话一般都是不会实现的哟。”
                            “这是你的人生经验吗,阿伏兔?那还真是可悲。”神威头也没回地说。
                            “这是普遍现象啦普遍现象。”
                            “你就看着吧阿伏兔,我绝对不会变成你这样的可悲大叔的,我的目标可是宇宙最强。”
                            神威的语气十分笃定,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轻狂。对于阿伏兔这种成年人而言,这种宣言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原本以为认准了目标一直努力就会成功,而现实往往是连努力的目标都渐渐消失,然后活着就成了为活而活。
                            此时此刻,阿伏兔无比希望神威不要长大,他宁愿自己永远跟在神威身后,被神威惹出的麻烦弄得焦头烂额,只要神威能一直这样笑下去。不过仅仅一秒钟之后,阿伏兔就开始在心里嘲笑自己,一个渐渐腐烂的人渣,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柔软到幼稚的想法?


                            14楼2017-03-25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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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伏兔絕對會是個好爸爸的 一個絕對有m屬性的爸爸 XD


                              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7-03-26 00:17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