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殺了媽媽，你們的船長就去給她陪葬吧！”那個漂亮的女孩兒是這麽說的，她的臉上掛著猙獰的笑，本該是美麗的笑容扯的很高聳而浮腫。
“那可是新世界裏面最可怕的島嶼之一，進去的人，從來不能出來。”好像沒有看到對面綠色頭髮劍士可怕的眼神和鐵青的臉色，她還是用很愉悅的語氣說著，“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們殺了我也沒什麽大不了。至少、至少能讓一個四皇級別的船長陪葬，也算是不枉此生。”
“你們在外面殺掉我，你們的船長要在裏面痛苦到死去！”她用尖刻的聲音發出最後的宣言，緊接著就看到哪個被稱為魔獸的男人悍然拔刀，雪亮的刀光閃亮了她的視線。
“死•獅子歌歌。”低啞的聲音在她的耳旁隨著刀光綻開，她下意識舉起武器來抵擋，但是這本就無力非抵抗卻在下一刻被削的整個橫飛出去。
要、要死了嗎……
鋪天蓋地的殺意將她完全籠罩，不甘心的同時心裏又有些安寧。
很多年前的媽媽還是個半大的少女，也曾昂著頭笑的很漂亮很高傲。
哪個時候的媽媽向骯髒又狼狽的她伸出手，對她說：
“要來嗎？我要創造一個，所有人、所有人都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完美平等的國度。”
她又想起來媽媽龐大的屍體，那張了無生氣的臉上殘存的是絕對的不可置信。
啊啊，沒錯，我的神明隕落了，那麽你們的信仰也不要活著。
她這樣快樂又悲哀的想著，血花飛濺，粘到皮膚上，是溫熱的，觸感十分清晰，但是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模模糊糊的，哪個美麗而高傲的媽媽似乎又向她伸出手了，她還穿著第一次相見時穿著的紅裙子，黑色的高鞋跟與地面碰撞，發出很大的聲響，笑容輕蔑而自信。
什麽啊，這樣弱小的、卑劣的我，您……依舊願意給予救贖嗎？
女孩兒瞪大眼睛看著前方，幾乎要淚流滿面了，雖然凜冽的刀鋒逼回了她所有的淚。
我……來了、追隨，追隨著，最偉大的您而來。
2
這是路飛在這個鬼地方轉的第四圈。
周圍都是樹，很高的樹，即使他試著彈起來，茂密的枝葉也會盡職盡責阻攔他。
“啊啊，饒了我吧。”路飛頭痛的嚷嚷，一開始的確是很有趣沒錯，周圍沒有見過的花草樹木也的確是很能勾起人冒險的興趣，但是總是出不來，在原地繞圈圈就另說了。
“搞什麽啊那個女的，不是說島上有很好吃的肉嗎？怎麽找不到？”路飛搖晃著腦袋，扁扁嘴，著實是有些無聊。
現在他又開始想念自家的船了，如果現在大家都在的話，就可以拜託香吉士準備充飢的食物，而娜美至少總是可以在第一時間準確的認出方向並且指引他們的步伐，羅賓則會給他講述這些怪島上曾經有怎樣的一群人上演了怎樣的故事，或許布魯克還能拉起他的小提琴，大家歡快的唱上一首適合前進這種氛圍的曲子。
啊啊、可是現在這兒就站著他一個。
而且大概是他那突然發作的路痴的關係，回去的道路已經完完全全隱沒在了青蔥的樹叢中，連洶湧的波濤聲也聽不到了，他上來的時候隨意的瞟了一眼，覺得這島可是算不上規模大，出現這樣的狀況，只能說是他離中心部分越來越近了，而且他現在也只能一路向前，不得後退一步。
那就走唄。
路飛這麽想。
反正總是這樣的不是嗎？
不管到了什麼樣的地步，身邊有誰，對面有誰，他也不曾後退，他也不會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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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路飛繼續往前走，一邊拿著隨手折下來的樹枝四下拍打著玩樂。
在那麽一瞬間，他突兀的感覺到腦袋有點疼，這是很少發生的事情。
“笨蛋是不會生病的吧。”路飛又想起來自家橘色頭髮的航海士曾經信誓旦旦的這麽說過。
雖然沒有辦法把笨蛋和生病這兩件事的邏輯關系串連起來，但是娜美說這話的神態很正經，所以路飛也就將信將疑，後來以至於徹底相信了。
但是……頭疼的話，這是、生病了嗎？
路飛難以確認。
不過頭疼來的快去的也快，又是一瞬間的功夫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路飛甚至無從考證它真的存在過。
他曲起手指頭，敲了兩下自己的頭殼，這就純粹是在玩了，橡膠和橡膠的碰撞沒有任何的其他意義可言。
於是他繼續邁動步子。
周圍開始有奇怪的響動，窸窸窣窣又見不到誰的影子，路飛迷茫的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見聞色全開，小小的甲蟲棲息在他頭上青翠的大葉片的某個脈絡上，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艾斯的弟弟，快上啊！”
突兀的，聲音隨著金鉄交鳴聲一道響起來，然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路飛悚然而驚，腳下差點打了個趔趄，高強的見聞色使他沒有回頭就抓住了一邊的樹枝，穩了穩自己，才停了下來。
“……什麼啊？”他向空曠的島嶼發出大聲的疑問。
面前刀槍的交繫又在一瞬之間出現在路飛眼前，然後消失不見，畫面中的人衝他聲嘶力竭的叫喊，但路飛覺得他沒有和自己說話，那個人透过自己，不知道看著誰。
“路飛君！快走！”
“……”路飛的表情更加怪異了起來。
那些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光彷彿頃刻之間如潮水一般褪去，時間的錶盤被重新波動。
“路飛——你為什麽要來啊！！！”
誰的怒吼，誰的咆哮，炮彈和各式各樣的招式齊飛在這片天空，和路飛擦肩而過，在他的身後爆炸出絢爛的火花。
他只是呆滯的站立著。
自那一天以後又過了這麽些年，零零碎碎的這裏也去那裏也去過，更見過不少可稱得上是英雄豪傑的人，但是路飛卻再也沒有那樣一天深切的意識到他自己的渺小。
天真，弱小，彷彿混進喰食獵物的捕食者盛宴的鳥雀，所有拼盡全力的蹦噠都抵不過強者之間的交流。
鋪天蓋地的東西向他壓過來，滔天的氣勢彷彿天上翻滾的雲潮，掩蓋了日頭。
行刑台就在眼前，棕色鬈發的男人就在其上，遍體鱗傷，繩索綁縛，刀刃閃亮，就懸在他的脖頸上。
“艾……斯？”這位年輕的四皇發出了艱澀的疑問。
他邁動了腳步，對著兩旁作勢要來阻擋的人揮動了拳頭。
怎麽回事？誰管他啊！
刀光上挑又準備下劃，眼看要砍下來。
開什麽玩笑……
誰給你們的膽子，對我的兄長、我的摯友、我的……揮刀！！！
那可是……
“艾斯啊啊啊啊啊——”
畫面悄然轉換。
人們風化，煙塵消散，行刑臺崩塌。
他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地上，艾斯擋在他面前，一隻岩漿的巨手穿其胸膛而過，滾圓的珠子軲轆轆轆轆，四散散開去。
他只能抬頭看著艾斯的臉。
隱忍的，幸福的，欣慰的臉。
一個聲音耳鬢廝磨般輕柔的對他說。
“路飛君啊——你看。如此努力的他，如此努力的你，又能怎麽樣呢。”
然後那個聲音變成了他熟悉的，桀驁的艾斯的聲音。
他雙手扶住路飛的肩膀，對他說：“我都這麽努力了。卻死在了這裏啊。”
“妳使我死去。”
“路飛啊，妳使我死去。”
天塌地陷。
赤犬消失了，海軍消失了，海賊消失了，吶喊聲遠了。
唯一清晰的是艾斯胸膛上的致命一擊，旁邊的肉被燒到焦糊潰爛，一時間竟然沒有什麼血流出來。
周圍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了。

才看到！

4
“啥……啊？”路飛發出了遲鈍的，後知後覺的疑問，語氣算得上平穩，但是如果靠近點看，都可以看得到他的在顫抖個不停的手掌。
路飛自認在已經發生了的事情這個方面一向是個很拎得清的人，比如說自頂上之戰以後，從來就沒有幻想過艾斯因為屍身未歸位，立的只是衣冠冢，實際上就碰到什麼奇遇，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什麽地方。
他在這個方面比在別的方面更要耿直而固執的可怕，甚至是那樣的善於擊破別人的幻想。
他連個念想也不給自己留，也不給別人留。
上一次遇到白胡子的舊部，路飛與那個菠蘿頭的大叔對飲。
兩人咕咕叨叨的說些什麽最後竟然各自喝高了，醉到嘴裏咕嘟咕嘟吐啤酒泡吐個不停。
那個大叔估計是醉的挺厲害，他突然就仰天大笑，笑了一陣說艾斯那小子，屍體最後也沒有找到，說不定也還活著，不過是拋棄了過去，在哪個地方大吃大喝呢！
那麽大的、久經風雨的男人了，不知為何唏噓起來竟是有些紅了眼眶——
只是面上本就浮上了一層酡紅，看不分明，也沒人發現。
當時裝醉和那些男人們賭牌攔財的娜美耳朵一下子直楞起來，在吆五喝六的聲音中眼睛死盯著桌面遲遲不翻牌，心裏聽到這個話題卻是擔心的要死。
怕啥來啥，她暗暗的駡。
兩年後相遇路飛的灑脫姿態，讓人信心十足的同時又忍不住搭上不止一分的關切，他們常常交流自己的經歷，索隆說到鷹眼、佩羅娜和狒狒，羅賓說起來革命軍，娜美自己會說一說那些活寶老頭，香吉士則嚴肅的表示自己什麽也不想說。
他們真的聊了很多事情，不過時間點都非常清楚而明確的限制在“這兩年內”，沒人再往之前開口。
沒有交流卻心照不宣那樣的絕口不提。
“說什麽呢！大叔！你喝的也太醉了點吧！”她沒想到的是再次提起這個話題路飛卻悲傷而爽快的笑了起來，大概也有酒精的催動和迷惑，“艾斯……艾斯早他在頂上之戰的時候啊，就死掉啦！”
這話是笑著說的，但是聲音卻不大，路飛和馬爾科的私人酒會顯然也沒人準備干擾，所以周圍的人也寥寥無幾，在這條船上的都是親信，當然也沒人去留意著他們倆的談話。
只有一直關注著牌局的娜美。
娜美的手突然顫了一下，這導致了她手裏的牌歪斜了一些，周圍的人都興致勃勃的梳理著彩頭，沒有看得到。
馬爾科很明顯的頓了一下，有好一會兒沒有緩過來。
良久，他乾笑了兩聲，把手中酒一飲而盡。
“真痛快啊。”
那個強大的，扛起了整個遺留的白胡子海賊團的男人很低的、微澀的評價。
路飛倒是沒再笑，幾口喝完了手裏托著的一缸烈酒，頭不可抑制的昏昏沉沉起來。
怎麽能不痛快呢？
有什麽不能夠痛快的呢？
當時在頂上之戰之時，艾斯的最後一口氣，是斷在自己懷裏的。
就算整個世界都想要耍賴，整個世界都覺得艾斯沒有死掉，他也能理直氣壯的否認。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唯一一個親身感覺著，那個桀驁的男人逐漸失去呼吸、身體變得冰涼的人。
路飛不能夠確認艾斯活的這二十幾年的人生在這個多個英豪英年早逝的時代上算不算是死得其所，但是他能確認，艾斯，高傲如他——
終是死在他路飛的前面了。

5
此時此刻，他懷中的艾斯抬起頭來，眼下有黑青，身上有無數細小的傷疤，頸上的火色珠子散落一地，生命紙被燃燒殆盡。
艾斯——大概還是那個艾斯，因為真的是一模一樣無可指摘，但是臉上的神情的確是變了些的，大概是，路飛感覺的出來，但是卻又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到底是哪裏發生了改變。
路飛有些恍惚的想。
他想在……是在新世界的一座島上嗎？還是說、在頂上之戰之中呢？
艾斯死了。
他比任何人都無比確信這一點。
想讓艾斯活。
他又比任何人都渴望這一點。
正在他出神的當間兒，艾斯的頭慢慢的抬起，嘴湊到了他的耳朵邊兒上。
他又開始懷疑什麼了，因為艾斯的確是在呼吸，但是那呼吸聲卻又冷又尖，且沒有一點兒熱乎汽兒。
這很糟糕。
他心想。
無數次救過他的本能告訴他，他應該阻止艾斯說話，原因很簡單，路飛覺得自己無法在此時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但是正因為他沒發拒絕艾斯，所以同時他也沒發阻止他。
聲線沒有變，還是那樣酷酷的溫和，但是語調完全是對不上的。
“路飛，”他叫他，“路飛。”
路飛的臉色很蒼白，他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沒有發出音節來。
“真的不想死啊。”
他說：“好痛苦啊，我為什麽要死在這個地方呢。”
他說：“這也太痛了吧，死掉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他說：“而且好寂寞啊。”
他說：“路飛……有想我嗎？”
路飛的表情沒有變化，很僵硬的摟著艾斯冰冷的軀體，緩慢的點了點頭。
他真的很想他。
很想，特別想，非常想，想到再也不能這麽想。
所以他很直接的承認了。
“真好啊。”艾斯發出一聲欣慰的喟嘆，聲音低下來，像是誘引人墮落的路西法，“路飛，路飛。”
他繼續叫這個名字。
“和我一起走吧。現在，馬上，就我們倆。”
於是周圍也就轟鳴起來，無數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悲憫的看著路飛，然後對他說。
“和他一起走吧，現在，馬上，就你們倆。”
路飛的臉上出現一抹笑容，然後笑容逐漸擴大，他笑出聲來。
笑聲漸息，他很平靜，很認真的說。
“謝謝你。”
謝謝你，再讓我見到他一面，因為我真的挺想他的。
真的。
“為、為、為什麼？”他懷中的“艾斯”的身形不知什麼時候潰散了，潰散成一個並不像任何人的樣子，並且在慢慢消散。
“艾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而且，他的夢想，已經由我接棒了。
路飛的動作沒有變，還是擁著他。
“再見。”
6
清晨的風吹過的時候，路飛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了小樹林。
“你去哪兒了？”娜美明顯的松了一口氣，走過來問。
“去找好吃的肉。”路飛說，頓了一頓，他又說，“可惜沒有找到。”
“今天的早餐是香吉士特製的章魚火腿鴿子蛋松餅，快去吃吧。”
娜美本來還想再说点什么的，比如說嚇死我了昨天晚上你在哪裏，比如說下次不要這樣了，但是她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不知道是因為她知道不這樣就不是路飛了，還是因為她覺得這個少年的脊梁挺的更直了，這和昨天他進去的時候稍微有一點區別。
“是嗎。”路飛的眼睛亮起來，他向著船跑起來，“要給我多留點啊！”
……是多想了嗎？
娜美問自己。
7
船長找了回来，那麽自然很快揚帆起航了，天氣一反新世界的常態特別好，陽光明媚，清風拂面。
路飛和索隆躺在船板上曬太陽。
“你在那座島上見到什麽了？”索隆隨口問。
“沒什麽。”路飛随口答。
於是索隆沒有再問下去，過了一小會兒，路飛突然對他非常認真的說。
“索隆，我要做海賊王。”
索隆翻了個身，看著他，然後嘴角勾起豪邁的笑意。
“那不是當然的嘛，船長。”他說。
——END——

嗯……这个写完有一段时间了，居然忘记发到贴吧了(๑•́ ₃ •̀๑)
@水墨星辰cz @特拉法尔加丶枫 @旁边有男神 @抑是芽菜 @安藤阳菜w

ww谱娘好棒！感谢投喂(ˊ♡ˋ)！！拥有坚定信念的船长、好好扛起兄长愿望的船长很帅气xdd 开头的女孩儿和年轻的MOM感觉也…好棒hh(你x
虽然对路艾吃兄弟向比较多，但15周年特别篇的标题《跨越艾斯之死》在我看起来有点不太走心><…并不是说想要船长一直纠结于失去兄长的痛苦走不出来，但这写得好像他要完全忘掉这段事了一样啊 (虽然动画只是重复了一遍顶上和回忆篇hhh)…我觉得船长只是成长了收敛了选择不断让自己更强大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离别，并且有力又自信地执行和兄长那个“自由地活着”的约定。能看到描绘出这种感觉的D兄弟真是开心www 兄长就是回忆起来会很温暖的存在啊XD！

来啦，虽然脱腐好久了，来捧个场
文笔真的很棒

(｡･ω･｡)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