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西夏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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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归正1092年)
话说阿朱在小镜湖被无名老僧所救,回到了燕子坞御风屿询明了身世,慕容老太大传授给她上天山远足实用的‘凌波微步’、制敌避敌、医学药理等等技艺,阿朱聪明灵悟,内力且高,加之由老太太亲自指点,仅月余,阿朱各项技能驾轻就熟。
告别老太太向西往天山,一路上多见山岭荒漠,黄沙扑面,风刮如刀。穿州过府,马、驼换行,道路越来越难行走,干脆弃骑步行,更觉体内精力充沛,翻山越岭,越走越有精气,途中所遇毒蛇猛兽、凶徒悍匪均轻松行跃避过。这一路虽饱受风沙之苦,阿朱甘之如饴,只是途中时常念起大哥。
如此行了月余,过了鄯州进入陇右之地,其时陇右道地归吐蕃之北,乃大辽国的藩属国,大辽之属国共五十九国,计有吐谷浑、突厥、党项、沙陀、波斯、大食、回鹘、吐蕃、高昌、高丽、于阗、敦煌等等,声威及于万里之外。

(注:书中的“天山”位于青藏高原北部,处于吐蕃与西夏交界处的祁连山脉。“祁连”系匈奴语,匈奴呼“天”为“祁连”,祁连山即“天山”之意。因位于河西走廊之南,史上有南山,还有雪山、白山等名称。处于青藏、蒙新、黄土,三大高原的交汇地带。唐代诗人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中之“天山”即指祁连山。)
这一日阿朱穿过一片荒地,眼前竟是莽莽苍苍,群山巍峨,湖泊清澈见底,蓝天行云流水,交相辉映,比之江南姑苏园林之美,大为洵丽壮观。阿朱眼见如此白云水色美景,欢呼雀跃,奔向了湖边。
阿朱正拍水嬉戏,掬水洗脸,突然间身旁右侧数丈外的水面,一个人影不知何时投在了湖面。阿朱有见形认人的本领,抬起头来揉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喜极大叫:“舅太太,舅太太……你……你怎会在这儿?”阿朱边叫边向那人奔去,一把拦腰抱住了她,侧头埋进那人怀中,激动得呜呜咽咽地喜极而泣。
尽管在苏州燕子坞阿朱对这位舅太太有几分惧畏,但接连月余在荒漠野岭人迹罕至之地行走,能见到个人影已是极不容易,更况此情此景见到了故乡亲人!阿朱像个孩子似的抱住她叫嚷着亲近不肯放手。
却听得那人道:“谁是你舅太太,舅太太的乱叫……!小丫头胡乱认人,我是你的婆婆!”那人语气初时威严,说到后半,语音又温。
阿朱一诧放手,仔细一看,这人身材比之舅太太王夫人更显苗条婀娜,声音轻柔婉转,音色更是悦耳动听。再见她身着白衣胜雪,长裙曳地,脸上蒙了块白绸,瞧不清她面容,站立不动,便已飘飘若仙,想必白绸后面,必是极美的容貌。阿朱心知认错了人,顿时羞红了双颊。
白衫女子盯着阿朱看了一会儿,“唉”地一声轻叹,开口说道:“我女儿离开我时,比你还小上五六岁呢,小丫头,你口中的舅太太,她是我的女儿阿萝,我便是她的亲妈妈李秋水,也就是你燕子坞慕容老太太的亲姊姊,你随语嫣叫我婆婆便对。嗯,我姊姊、女儿、外孙女她们都还好吗?”
阿朱恍过神来,蹲礼答道:“慕容婢女阿朱见过婆婆,老太太、舅太太她们一切安好。您外孙女王语嫣,我们俩一样大岁数,自小便是我和阿碧、语嫣三人在燕子坞一块儿玩耍着长大的呢。她们都好得很!”阿朱曾听王语嫣说起过,她的妈妈小时候与她的外公外婆就在大理无量山的一个石洞中居住。眼前这人是老太太的亲姊姊,那亦是逍遥派的前辈了!
李秋水点了点头,道:“丫头,好几日没洗澡了吧,咱们在这湖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先,完了婆婆还有话问你。”
李秋水边说边退去身上的白裙、轻衫、内衣,一件件地飘落地上,脱得一件不剩,露出了如冰雪般的肌肤,最后取下了蒙在脸上的白绸。阿朱一声惊呼,道:“婆婆,你的脸,你的脸?”李秋水远眺高山雪峰,嘴角边现出一丝苦笑,淡淡道:“我这脸上伤痕,就是拜你身上那封信的收信之人所赐。”言罢便不再理会阿朱,细步行走于水波湖面,溅起的水沫在她足踝四周徐徐升起如同尘埃、又似云雾,宛如仙女美姿,水上飘忽若神,裸体直达湖央、渐渐没入水中……
阿朱劳累数日,早有心在这片清湖中洗个澡,却又不敢像李秋水那样脱光了身子,左瞧右顾,欲脱还羞间,李秋水在湖中叫道:“臭丫头,还不赶快脱光了跳下来?这方圆百里的连只公雪豹也不见,还怕有人瞧见了你的身子?”阿朱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后,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确定四下无人,一咬牙,急速脱了外裙衣饰,就着抹胸纵起,一跃入湖,嗤的一声轻响,已然钻入湖底。
夕阳挂在山峰顶上,换上凉干的衣服,阿朱帮着李秋水梳理发束。眼前她苗条婀娜的身材、如雪肤质,而颊面上却有一“井”字四道伤痕,阿朱虽已听过老太太的讲述、知道一些她们逍遥派的往事,但亲眼所见,还是甚感惋惜,轻声说道:“婆婆,阿朱见你最多不过四十岁,若不是听婆婆亲口所说,真不敢相信您是老太太的姊姊!婆婆姊妹俩、语嫣,可都是世间少有的大美人呢!婆婆,您想不想见见语嫣现在的长相模样?”
李秋水啐道:“小丫头胡说八道,老太婆我今年都八十七岁了,哪还能与你们小姑娘比容貌?这天山脚下,却又哪儿去见我的外孙女语嫣!没事干赶快去拾捡干柴准备生火,咱们今夜就在这湖畔过一宵。”
阿朱嘻嘻笑道:“太阳还没下山哩,阿朱真的有办法让你见到语嫣,婆婆乖乖,请闭上眼睛,就一会儿,心里面想着语嫣,不用一会儿功夫再睁开,就真的能看到语嫣啦,阿朱保证哦。”阿朱边说边从衣裹中麻利地掏出了许多易容化妆用品。
李秋水不知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要折腾哪样,但见她所掏之物,显是要帮自己补妆,此刻正心旷神怡、心情上佳,便依言合目养神。
二十多年来她一直深居西夏皇宫,太监宫女、文武百官,甚至皇帝,个个对她毕恭毕敬,敬若神明。这么多年她连个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内心里着实寂寞荒废得很。随着年岁渐长,对远在苏州的女儿也甚是想念,当得知自己还有个亲外孙女,舐犊之情就更加烈甚。
这次收到姑苏那边小妹的来信,要她放下师门恩怨,不再与师姊为难,那如何能够!重踏江湖,刚从缥缈峰下来,虽说摸索秘径无着,但青山绿水间,比深居皇宫却别有一番惬意,此时露天沐浴后更是令她怡然自得,闭目遐想着亲外孙女的长相模样。享受着阿朱灵巧柔软的一双小手,有如一只小蝴蝶般轻盈飞舞着在自己脸上东抹抹、西按按,依稀恍惚间觉得阿朱要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就好了,让她就在自己跟前这么胡闹着玩,任她肆无忌惮、调皮捣蛋地在跟前玩耍嬉闹,如此祖孙亲情,正是天赐之乐……
“好啦,婆婆,慢慢张开眼睛看看。”阿朱抿嘴眯笑,狡黠促狭地举着一面小铜镜。
李秋水不知跟前阿朱在搞什么鬼,依言慢慢张开眼。但见眼前镜中一人,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这……这镜中之人,不就是二十几岁时候的自己么!
李秋水惊诧不已,一时间又悲又喜。她一生中以美貌自负,自被师姊寻仇毁容后,她伤心欲绝,这破相之痛真比杀了她还难受。二十多年来,她将自己深锁后宫再不愿与人相见,更是不敢取镜子照看自己的面貌。眼前镜中之人,又复自己年轻时的美丽,虽仅一日妆容,却足以令她心中翻江倒海、欣喜万分了,不禁脱口赞道:“阿朱,你这化妆易容之术,当真妙绝人寰了!”
李秋水从衣囊中抽出一小卷做工极为考究的麦色纸筒,从里面抽出一幅画卷,在膝上展了开来,眼中柔情无限,美貌妆容之下更有几分妙龄女子的娇羞之色,对阿朱道:“阿朱,你来看,你的易容术与我师哥的丹青相比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阿朱凝视画卷,见这卷轴绢质黄旧,少说也有五六十年之久,图中丹青墨色未有脱落,品相完整,显是她对此画极为珍爱保藏。但见这幅《湖畔舞剑图》图中一位二十余岁的美女,眉目间略带英爽之气,右手持剑,左手捏了剑诀,正在湖畔山边舞剑,神态飞逸,明艳娇媚。画中美女便是年轻时候的李秋水了。
明月当空,湖面波光粼粼,阿朱已沉沉睡去,李秋水顾影自怜,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那年,也是这样的湖面,她是那样的年轻美貌,飘逸地飞舞着剑法,师哥就在身旁,时而微笑地看看自己,时而底头专注地给自己画像,那是一生中最快乐最逍遥的时光……突然,师哥疾冲而至面目狰狞,不由分说更是连下狠手,将她逼到了高山悬崖边上,她虽然奋力自保,但依然险象叠生,就在被逼到退无可退之际,丁春秋斜里冲至一掌将师哥打落了山崖……此后姊姐的部属成群结队找上了自己纠缠不休。燕子坞东山别墅中哭别了12岁的小女儿阿萝,独自远远地逃进了西夏境内,那些追踪的人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那一夜躲进了西夏兴庆府戒坛寺,结识了寺奄里与自己有一样娇美容貌的“没藏师太”,那夜帮“没藏师太”杀尽了三拔来袭的黑衣人,不想却卷入了一场西夏宫庭争斗中。西夏皇帝将“没藏师太”及自己同时娶进了西夏皇宫,贺兰山下围猎、雪地里为皇帝产下了皇子,安生的日子没过多久,姊姐就潜入了皇宫,一出手便将自己的脸容刮毁……
李秋水报仇心切,这次她来到天山脚下,原是所练上乘石壁武学有成,等不及师姊“返老还童”之日,便尽遣“一品堂”好手围攻缥缈峰,无奈高峰天险易守难攻,连攻数日无果,这日却在这湖边遇到了阿朱。
“婆婆,我一定会学好医术治好您的容颜,以后就不用天天化妆都很美啦”。李秋水一怔,底头一瞥,却是阿朱正在喃喃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