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中注定的相遇
　　医院里——
　　“救护车出车费五百一十二块，伤口处理缝合三百块，急诊三十块，纱布、羊肠线……一共是九百二十块，另外你的伤口现在容易感染，需要至少输液三到五天，配合外用药物……药钱和输液去一楼大厅划价缴费……”
　　医生“噼里啪啦”的敲着计算器……年轻人打架的、挨打的，他们见多了，见怪不怪……既然弄回来治好了，这个年轻人也醒了，就该到给钱的时候了。
　　……
　　片刻之后，易以纶紧紧地攥着口袋里仅剩的八十块，他当然是没钱买消炎药更别说输液了。
　　老实说，摸到口袋里的一千块的时候，吓了一跳……本来还以为他要因为没钱付费，被送进派出所的。
　　可是摸到那钱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昏迷前看到的背影不是一场梦，不用想都知道，除了那个人之外，他身边再没有会做这种事的人了。
　　……子闳……
　　易以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萌生出这么严重的依赖，就像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明知道谁才是他的那根稻草……特别想紧紧地抱住那个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是紧紧地抱着，然后告诉自己……原来天底下还有不势力不狡诈，那么单纯的人。
　　他一开始就知道子闳一点都不势力，不然当初能爬上自己的床，夜夜同床共枕，是多少小美人的梦想，只有那个人是被强迫的，那么委屈，那么屈辱……现在他落魄了，一无所有，流落街头，所有的人都跟他反目，他们嘲讽他、羞辱他，个个翻脸不认人……却依旧只有子闳，会做这种以德报怨，雪中送炭的事儿……
　　可是向那个人，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子闳恨他，一定恨之入骨……以前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的垂青那是别人的福气，高傲自大，却只是依赖家里的资本……现在他知道了，知道了被羞辱的痛苦，才知道那时候的子闳有多痛苦……
　　他要是子闳，他也恨！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面……可这区区的一千块，也许在以前他看来还不如一张旧报纸，可现在……那个人到底有多善良，才会在这样的恨意之下，还对他伸出援手……
　　这是他被赶出家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觉到离开了易家高高在上的光环，这个世界上依旧有善意存在。
　　当然，虽然他这么想……可别说他根本就找不到林子闳，就算能找到……自己现在这副落魄狼狈的样子，他也没脸让那个人看见！今天丢了一次人，被子闳看到了……已经足够了，决不能再被看到第二次……
　　易以纶自己也想不明白这算是为什么——他能为了不饿死在街头，趴在地上向那些昔日的狐朋狗友们学狗叫讨钱，尊严什么的，早就没了……可他还是固执的觉得自己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尊严，像在他心里在意的人那里……侥幸的保存住。
　　……人心，真是奇妙又不可解释的东西。
　　攥着手里仅有的八十块，易以纶在路边的小摊儿上花了五十块买了一件廉价的T恤和一条特别便宜的裤子，总算把身上原本虽然昂贵、却在打架中被撕扯的稀烂而且脏兮兮的都是泥泞的衣服裤子换掉了，至少这样他不容易被当成流浪汉，不会被奇怪的眼神探究……
　　剩下三十块，花了十块钱去大众浴池洗了个澡……这是他第一次见老百姓是怎么洗澡的，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干不干净的大池子，旁边生锈的水龙头，和买票赠送的、用起来感觉很差的洗发水……
　　最后二十块……两天没吃饭的他，在路边找了个小摊子，是卖小笼包、水饺的，一口气吃到饱的感觉原来这么好……打着饱嗝，揣着口袋里最后两三张一块钱的零钱，吹着雨后显然变冷的晚风……
　　这是他长了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饿了糠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虽然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有点晚了，但他终于懂了，自己曾经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儿，其实并不是那么应当的。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顿饱饭之后，又没着落了。
　　眼看天色晚了……街心公园是不能睡了，晚上流浪狗叫得太厉害，今晚……只能去地下通道了，虽然里面味道实在难闻，但是起码遮风避雨。
　　……
　　林子闳晚上的情绪，大概因为白天看到了那个小混蛋……有些低落，但是这种低落并没有持续太久，作为一个成年人，知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能想……得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干脆早早的睡着了，一了百了。
　　次日——
　　林子闳一大早就起床了，换上新买的西装、公文包、皮鞋……虽然都不贵，但他也很少有这么“败家”的时候——今天他面试！
　　对方是一家业界地位相当高的国际公司，自然形象分也很重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他有同学在那里实习了，介绍了一下他的学业情况和在校期间获大小奖项情况，对方显得很有兴趣，愿意在非招聘季破例面试他，聘用他的意向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一切顺利，发挥正常的话，他就可以去那家公司总部的财务部实习，毕业后顺利在那里就职，那可是炙手可热的金饭碗。
　　所以迟到是绝对不可能的，迟到了就完蛋了……九点的面试，路途大概半个小时，林子闳正装穿戴好，领带打的笔直，不到七点就从家里出发了，当然出发前还不忘吃自己做的早餐，一杯牛奶，一个特意煮的好运红鸡蛋。
　

生活里没有了那个噩梦般存在的少年，他和每一天都过得忙碌而精彩。
　　然而，好不容易林子闳迎来一个充满朝气和希望的早晨，却做梦也没想到……这么美好的早晨里，他竟然又会遇上那个带给他无数不堪回首的噩梦的少年——
　　过了这个地下通道，再走两分钟就是地铁站了……看看时间，这会儿还不到高峰期，松了口气的林子闳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他觉得今天有点败家，但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定要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
　　可刚进地下通道，林子闳就傻眼了——那个睡在地上，脸上手上还抱着很多纱布的人……睡在一堆烂报纸上，旁边还有好几个流浪汉一起的……那个少年……
　　那不是易以纶么！
　　易以纶睡的正香，其实并没有发现有个人远远地看着他……而林子闳短暂驻足发呆后，也压根没想上前做什么，桥归桥，路归路，他没死就行了……又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躲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相认的！再说，想想这家伙以前对自己的种种恶行，昨天那一千块钱早已经是他的仁至义尽了。
　　再有，便也只是感慨而已……曾经呼风唤雨的小少爷，落魄到这种地步……这算是报应呢？还是造化弄人？！
　　林子闳急着赶车，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只觉得幸好对方还睡着，幸好没有看见自己……
　　可偏偏他要过去，有一节比较窄的通道，必须从易以纶的旁边走过去，林子闳蹑手蹑脚，就怕吵醒他……谁知早晨这个时间，上班族而言还有点早，但对上学的孩子们而言已经不早了，三五成群的出入，也不知打哪儿来了个没素质的熊孩子，喝完饮料不好好的把瓶子丢进垃圾箱，他非要在通道里踢来踢去的玩儿，还就那么巧，一脚把罐子踢在熟睡的易以纶身上！
　　本就受不了这里的环境，睡得很浅的少年被吓得差点跳起来，猛地张开了眼睛，正好赶上尽可能放轻脚步的林子闳就走在他旁边的位置！
　　其实林子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易拉罐儿吓了一跳，本能的看易以纶……这下变成了四目交织！
　　两人在撞到对方视线的同时，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林子闳掉头就想走，谁知易以纶的反应比他快多了……掉头就跑。
　　他不想也不能再让那个人看到他这么狼狈丢人的样子，他不够好，他是个废物，离开易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流落街头，他那么没用，他看不起自己……
　　可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不愿意让子闳看到。
　　望着那急速奔跑的背影，林子闳先是一愣，张了张嘴，却不可能喊出声来……喊什么呢？对那个家伙……没什么好说的，他这样想着，正准备转头走自己的路……
　　却不料……易以纶昨天被打伤的挺严重，既不吃药也不输液，通道里又有风，他睡不惯……此时突然发力奔跑，没两步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一阵天旋地转铺天盖地的袭来——
　　“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已经一点儿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一个对他伸出援手，都绕得远远的，生怕被讹上似的。
　　林子闳呆呆地看着在地上吃力挣扎的少年，明知道自己不该管，可是不知为什么，脚下却像是被钉住一样。
　　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家伙会不会死在这里都没人管……

明天继续

第六章 无可代替
　　林子闳思前想后，有点拿不定主意——
　　第一，他不想管这个小混蛋的事儿，巴不得把关系撇的比清水都清，就当没看见，就当没遇到！
　　第二，如果他今天管易以纶……那他面试就泡汤了，那种大规模的国际企业，肯给他这么个破格面试的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绝不会给他下次的……
　　可是站在原地，又忍不住不放心的看过去……那家伙却久久的没有爬起来，而且越扑腾越没力，最后几乎不动了……见死不救这种事儿，在林子闳的字典里没有！
　　最后，他还是走了过去……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喂！你醒醒！”
　　试探性的伸出手……想把人扶到一边去，还自欺欺人的别过脸，好像这样对方就认不出他似的，却不料——
　　“喂，喂！易以纶，你振作点……喂……”
　　才碰到少年的手，就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烫！又本能的伸出手轻触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林子闳倒吸了一口冷气——
　　少年额头上的温度更是烫得吓人，可是脸色却甚至没有烧的红润起来，反倒惨白一片……显然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晕过去了！
　　“该死的！”
　　——林子闳轻声咒骂了一句。
　　一咬牙……
　　……
　　易以纶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有人用单薄的身体把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背出地下通道，拦了出租车，送到医院去……给他的伤口换药，陪他输了好几瓶液体，又是退烧又是消炎，等高烧退下来，又吃力地把他背出医院，背回自己家。
　　——这些，他统统都不知道，可见当时虚脱的有多厉害。
　　而会这么做的人，当然也只有林子闳……为了救这个小混蛋，他重要的面试泡汤了，很珍惜的唯一一套西装也皱成了卫生纸。
　　“子闳？！”
　　张开双眼的时候，眼前那张脸从模糊到清晰，易以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在脑海中吃力的翻滚，那时候，在地下通道看到子闳，拼命地想跑，不愿意对方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可是身体却不争气，再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毋庸置疑，是子闳救了他！这是傻瓜都能得出的结论。
　　只是眼前的人却面若冰霜。
　　“你别误会，救你只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里……没有见死不救而已。”林子闳尽可能做出漠视的样子，却与此同时，把温度正好的一杯水和数好颗粒的药片放在床头柜上，“赶紧喝药，身体早点好了就离开……”
　　有些人不管做出多冷漠的表情，却天生就会照顾人……无论多冷淡，只要他坐在那里就让人心暖暖的，跟那些见风使舵的嘴脸完全不一样。
　　“谢谢……谢谢……”嘴里轻声的说着谢谢，易以纶第一次觉得惭愧，觉得无地自容，想要逃跑……可是发软的手脚却不争气，或者说看着林子闳，他舍不得，心里却不敢承认……他知道那冰冷的表情背后有多重的伤，也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子闳，这是你家么？”
　　这儿当然和小别墅没法比，大概加上卫生间也只有十多平米，一张狭窄的双人床，一个简陋的衣柜和一个写字台就占满了，其实就是附近城中村里最便宜的出租房……这种房子，易以纶甚至没见过。
　　可是这里到处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到处都散发着淡淡的，属于子闳的味道。
　　“嗯，是我家……你先住着吧，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找份工作，然后赶紧搬走……”
　　一句赶紧搬走，充分表明着自己对这个少年的不欢迎……想想他们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儿，光是看着这张脸，林子闳都会觉得全身不舒服，更何况是欢迎了！
　　可是原本可以把他像上一次一样丢在医院里的……只要送到医院，付了钱，让他在那里打点滴，醒来后该去哪儿去哪儿，自己说不定还能赶上面试……林子闳自己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么做，他只知道把这个生活能力、求生能力九级残障的少年这么丢在医院，过不了几天，说不定又在天桥底下或者步行通道里捡到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易以纶自暴自弃骂自己的话，也不是不对，离开了易家，他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道理是没错，等易以纶病好了之后，让他找份工作，自食其力，才是正道……可林子闳真的很气自己丰富的同情心……这根本就不是他该管的对象！
　　“子闳……我……”
　　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易以纶从没有想过，自己落魄的时候，一次次向他伸出援手的人，是他曾经伤害最深的人。
　　第一次有这种怯生生的感觉，当站在床边的人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却冷不丁吓了林子闳一跳！
　　“那个……我跟你没这么熟，请你在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叫我学长！”
　　能够镇定的冷下脸，是因为现在的易以纶虚弱的想做什么坏事都不可能……可这么一抓，刚才下意识涌上心头的恐惧感，却让林子闳猛然想起了当初的事儿，立刻打开他的手，迅速站远了两米。
　　这样的反应，易以纶看在眼里。他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当初自己造的孽，他还能说什么？除了苦笑，尽可能地让对方安心——
　　

“学长，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是不放心，那就把我扔出去吧，我不怪你，你本来就没有救我的义务。能帮我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学会感激别人，少年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他其实，怕林子闳真的把他赶出去……
　　不敢见面的时候，拼命的逃，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候……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有多贪恋能看着这张脸，哪怕只是背影……到现在，易以纶才明白，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从一开始就喜欢！
　　只是那时候……骄纵惯了的自己，表达占有欲的方式荒唐的离谱，想到当初被他按在胯下狠狠欺凌的这张脸，那泪流满面的样子，那委屈的全身发抖的样子……直到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才让他学会了心疼、懊悔，可惜这个神经反射弧太长了，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站在眼前的人是林子闳，是他见过的最善良、最好的人……对方只是叹了口气——
　　“行了，别胡闹了，你现在太虚弱，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做晚饭……”
　　林子闳转身就走，不想再跟床上的人有太多瓜葛……厨房是公用的，在楼道里，可以关上门，彼此都看不到。
　　少年一低声下气，他便什么恨都没有了……连林子闳自己都气自己这幅软心肠，可也不只是现在……也许不是因为现在易以纶的低声下气，而是看到他落到这样的下场，一报还一报，恩怨相抵……
　　晚餐吃的是馒头、小米粥，炒土豆丝和炒白菜……就算这样。也是林子闳特意加了菜的，平时他自己馒头咸菜、馒头土豆都习惯了，可不管怎么说，易以纶现在毕竟是个病号，总不能顿顿咸菜吧？所以还有一小盘超市买的火腿，盘子很小，肉片切的很薄，林子闳一向“小气”，却把盛肉的小盘子默不作声的摆在少年的面前，说着不怎么好听的话——
　　“我这儿没有山珍海味，你吃得惯吃不惯就都只有这样。”
　　听着冷冷的话，却看着让他心里暖暖的小动作，易以纶的眼眶红了，低着头不想让对方看到——
　　“嗯，这种肉我的确吃不惯，你吃吧，别浪费了……”
　　这一刻少年在心里的誓言变了，不再是什么“有朝一日，自己东山再起，一定加倍报复那些在他落魄的时候羞辱他的人”，而是——
　　如果有一天，他能重新堂堂正正的活着，他一定要加倍的对这个人好！
　　只有这个人……无可代替！

第七章 学长，对不起！
　　吃完饭，易以纶第一次学会什么叫有眼色，抢着上前去洗碗，不是因为现在情况不同了，他是寄人篱下的，而是因为他只是想帮子闳做点什么，一点点也好……只可惜，身体到底还是虚弱的厉害，一下床就几个踉跄摔在地上，还刚好撞在拿着一堆碗盘的林子闳身上，盘子碗打碎了一地，最后还是林子闳把他扶到床上，给他擦了些碘伏，又去转身忙碌着收拾一地狼藉了。
　　卫生间和厨房，丢垃圾的地方都在外面，林子闳一声不吭的去收拾，对这个又闯祸的少年，既不怒骂也不安抚，他的性格使然而已。
　　只留下易以纶孤零零地坐在床上，一脸的怅然……自己果然是做什么都不行，就像那些人狠狠的嘲笑一样，说他离开了易家的光环就像个废物……可是子闳，却收留了这样的自己。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他不能一直是个废物，他也想做点什么来回报这个人的善良，回报这个人的以德报怨……可正在纠结的时候，林子闳随手丢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冷不丁吓了他一跳。
　　不是易以纶故意要偷窥别人的短信，而是震屏的时候，不是都会屏幕亮一会儿么？解锁前短信的内容本来就在屏幕上……他只是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却愣住了。
　　子闳！你到底在搞什么啊？我好不容易帮你争取到今天破格面试的机会，你怎么人都不到！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今天面试的高管们很生气，这下你别想进我们公司了……实在太可惜了！
　　是介绍林子闳去面试的那个朋友发来的抱怨。
　　易以纶下意识的紧咬着苍白的唇，一抬头就看到林子闳搭在不远处椅子上的衣服——西装、裤子、领带，还有下方放着的很正式的黑皮鞋，虽然都已经背他的时候揉得皱皱巴巴了……
　　子闳是极少穿这种很正式的衣服的，而且这对他来说算的上是高档的衣服了……所以……子闳今天早晨本来是有重要的面试的，却为了救他……
　　那个傻瓜，他不是一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这个城市里抬头挺胸的生存下去么？为了自己这样的人，却……放弃了重要的机会！
　　想想自己当初是如何凌辱这个人，在自己最落魄潦倒的时候，这个人又是怎样待他……易以纶觉得，这一刻，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心都有，跟子闳那么敞亮、善良的人相比，想不惭愧都不行……
　　可是没等易以纶的伤感和羞愧落幕，电话又震了，这次是电话……外地的座机号码，易以纶没敢接，很快铃声就把在外面收拾碗筷的林子闳惊动了，跑进来。
　　那时候，易以纶注意到了——那又白嫩的手上，多了几道划伤，很可能是在收拾被他打碎的那些碗盘时弄伤的，他也想找药箱，帮对方擦药……可是刚一转身，就被拿着电话的林子闳愤怒的声音吓了一跳——
　　“什么？解聘？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十年合约就是一张废纸么？”
　　他的手机不高档，收音也不好，加上易以纶坐的不远，电话那边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重生啊……这事儿，是你上次做得不对，不是老板对不起你！你自己想想，那易家人是能得罪的么？人家问你要资料，就赶紧给人家，别说是你，我们幕后大老板都得罪不起！拿给你钱是给你脸了啊，可你非得给脸不要脸，那样生硬的把人家拒绝了……易家无功而返之后，到现在没有放任何话，大老板知道你把人顶撞回去以后，天天心惊胆战睡不着觉，生怕睡一觉公司就没了，可又不敢主动打听……你说，公司还能留你这种招祸的刺头么？你放心……我们跟你有合同，相关的赔偿已经打到你账户里了，年轻人，以后长点心眼儿吧……”
　　易以纶在一旁暗暗的蹙眉，这怎么跟易家扯上了关系？又怎么会连累上子闳？
　　“总编，我只知道，不管对方什么来头，我不是要以卵击石……而是作者跟我们签约，是双向的委托和信赖，不能面对强大的势力就忙着先出卖作者……作为一个网络编辑，我维护的是网站和作者的尊严！”
　　黑着脸的林子闳直接挂电话，让一旁的易以纶看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从来不知道，子闳是这么有性格，有骨气的！
　　挂了电话，林子闳叹了口气……与其说生气，倒不如说无奈，其实因为上次Evan逃走，易恩到处发疯一样找他，结果在自己这里要资料碰壁的事，他大可以解释，毕竟事情的后续发展是易恩已经抱得美人归了，这里面根本不存在什么严重后果了，是老板自己吓唬自己罢了！他只是不想解释，因为网站的这种态度，让人寒心，一个遇事就想着先出卖作者，明哲保身的网站，再加上一直以来他对种种制度的不满，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子闳……我……要不我打电话回去，找我哥跟那个网站打个招呼？”
　　听完林子闳的一通话，易以纶才知道林子闳原来还兼职网络编辑这种事儿……这个人很能干，只是他以前从没有注意过而已。
　　其实家里现在根本就不接他的电话，他快饿死在街头的时候，给那帮人渣下跪都没联系上，可他觉得，为了子闳的事儿，他可以再试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显然是他们家连累子闳了！
　　“不用！别随便乱插手……你快休息吧，早点康复，就能早点搬走。”
　　

林子闳别过脸去，对于这个少年，他是打骨子里有抗拒感，也是当然的……而且他也不想让Evan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事情是因为Evan而起的，他不想那个人觉得内疚……其实，选择了不作任何解释，就说明离职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这个晚上注定消停不了，因为在网上ID“重生”的林子闳，可不是易以纶眼里一个随随便便的网络编辑，而是很负责、很红、人缘非常好的网络编辑。
　　于是，这一晚上，林子闳的手机差点被那些要好的作者和编辑打爆了——
　　“重生，我刚才接到通知，我们这一组要换编辑？他们说你被解聘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开玩笑的吧？你这么好的编辑上哪里找？”
　　“你要是不干了，我也不干了！”
　　“那新来的编辑根本就没你好啊，差远了……”
　　“不如这样，你开个网站，我们跟你走……”
　　“就是，这样干下去没意思，我们都是冲着你才一直跟网站续约的，要不你自己开个网站吧，我们都跟你走！”
　　“……”
　　好人缘都是以心换心，这么相处出来的……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安慰，更让人在逆境中热泪盈眶的，林子闳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竟然在这一刻有种被感动的喉间哽咽的感觉——
　　“嗯，你们都先该码字码字，该干嘛干嘛……这个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晚几天再给你们答复……”
　　被他们这么一说，林子闳还真有些心动 ，现在最合适的招聘也错过了，他大学的专业其实跟编辑没什么关系，这算是他的老本行，刚开始创业阶段又有一群在网络小说界很有名的作者和编辑跟着他，这样都不需要请人，只要租几个服务器，办个营业执照就够了，租个便宜地段稍微大点的房子，雇个临时的维护和美工定期来处理一下……申请执照钱不够的话，可以融资，反正就申请用一下，事后迅速还回去也没多少利息……
　　别看林子闳平时过得很清苦，那是因为穷人家的孩子节俭惯了……其实他有钱，虽然不多，不至于住在这种地方，每天连肉都吃不起……他从大一那种贵族学校的奖学金到研究生毕业，再加上在外面打工赚的，他又特别省，所以银行存款里十来万还是有的，创业阶段小规模的做这个，足够了。
　　“子闳，睡觉吧……”
　　易以纶靠在床上，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期盼，有些祈求，又有些安慰……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林子闳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把这个二世祖养好病，送出去再说吧。
　　家里只有一床被子，有过那样的经历之后，很难不留下心理阴影，任何人换做林子闳可能再跟对方盖一床被子，可这种简陋的小屋，门都是简易木门，下面漏风，睡地上是绝对不行的，再说也没有多余的铺盖……
　　林子闳让床上的家伙躺好，给他测了体温，还好体温稳定，没有再烧起来……冷着脸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等易以纶喝完水，收了杯子，林子闳把唯一的一床被子给这个病号裹在身上，自己则里三层外三层穿的很厚实……看样子压根没打算用被子……易以纶也不敢说什么，看着他熄了灯，感觉到子闳悉悉索索的上术，但小号的双人床虽然对两个男人而已已经很窄了，可两人都不是魁梧身材，林子闳心里又抗拒的很，只肯扒着床的边沿，完全挨不到对方……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边的人喘息渐渐地平衡，显然是进入了深眠，睡在里侧的少年这才蹑手蹑脚的起身，把人从边沿抱回来，免得摔下去，小心翼翼的帮他盖上被子……
　　“学长，对不起——”
　　轻轻抱着怀里睡的毫无知觉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抱住对方……这身体的感觉，还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瘦，让他抱的辛酸。
　　少年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被对方听到似的……眼眶里的泪，却毫无征兆的滚落，打湿了枕巾。
　　子闳……我真的知道错了……
（王以纶/易以纶…前面为了人物介绍，给以纶宝宝改了个姓。不习惯的无视一下姓，我错了）

第八章 我也可以照顾你
　　不过，事情并没有林子闳想得那么顺利，因为第二天早晨——
　　“啊——”
　　林子闳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这个小混蛋的怀抱里……不，确切的说，是被身边的易以纶用一种八爪鱼的姿势紧紧地缠在他身上……那是一种对对方有着浓浓依赖才会不自觉摆出的姿态。
　　可是惊呼一声之后，林子闳却发现一件更糟糕的事儿——
　　全身无力，燥热，身体已经湿透了……连嗓子都哑了！
　　能不哑么？他穿的一身里三层外三层，不光是因为没有被子，同时也防狼啊……结果易以纶倒是难得主动体贴照顾别人，可这暖秋的季节，他本身衣着就“超标”，睡着后又给他捂上棉被，易以纶自己睡着后滚出了被子，连被子带人迷迷糊糊的圈在怀里睡了一宿……捂痱子也没这么捂的！
　　能不生病么？全身都被汗水湿透……直接热感了！
　　“子闳……你怎么了？我怕你感冒，所以……把被子给你了，你不舒服么？”
　　惊醒的少年，看着面色通红的林子闳，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林子闳是又气又恨……这个扫把星，无论什么时候都坑他……
　　“盖……盖什么被子，谁用你盖被子……你……唉……”
　　嗓子痛的实在说不出话了，林子闳一脸惆怅……这下两个人都病倒了 ，怎么办？
　　易以纶病倒了，还有林子闳，尽管不情愿，可林子闳病倒了指望谁去？这个城市里他无亲无故，身边只有这个只会帮倒忙的废柴少爷，更何况易以纶也还病着……
　　这下可好，跟老弱病残似的，两人只能互相搀扶着去医院……一起输液。
　　虽说是易以纶的问题显然更严重，林子闳只是感冒而已，可从小的营养基础就天差地别，林子闳的体质怎么能跟易以纶，这少年昨天输了一次液体，跟着子闳又能吃饱喝足，晚上偷偷抱着喜欢的人一觉睡到大天亮，已经恢复了六七成的活蹦乱跳，这第二天的液体输完，就直接打横抱着林子闳出来坐车了。
　　那精神劲头，看的输了一天液也只是刚退烧，全身软得像面条一样的林子闳……心里直犯嘀咕。
　　自己会不会……引狼入室了！昨天这家伙还是重病号，所以他没多想就带回家去，也觉得挺安全的，可现在……病号怎么看都是自己……
　　现在这种情形，这个小混蛋把他送回家，会不会又做什么欺负他的事情？
　　……
　　果然，一进家门，易以纶的举动就把他吓得直往墙角缩——
　　易以纶把他放到床上，立刻就动手解他的衣服，还拽他裤子上的皮带，往下扒他的裤子！
　　“易以纶……你，你干什么……你这个白眼儿狼……放开我……”
　　林子闳当场差点吓哭了……东郭先生什么的，林子闳突然觉得自己蠢透了，昨天才会把这个小恶魔救回来！
　　说话的声音，哑的厉害，每从嘴里蹦一个字出来，嗓子疼得都像要裂开一样，情急下一个耳光打在对方脸上……可是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细嫩的手掌掴在对方脸上，轻的跟抚摸似的。
　　易以纶微微一愣，似乎在这一刻，从自己喜欢的人那满脸惊恐的表情里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黯然的垂下眼睑，没生气，反倒尴尬的笑了——
　　“子闳，别害怕……我只是想照顾你，像你照顾我一样！乖，先把衣服脱了，钻进被子里，喝水喝药，发发汗就好了……你总穿着衣服，又该热感了……”
　　不会再信任他……这也不是子闳的错，谁让他以前混蛋呢！
　　这个耳光，该打！
　　林子闳将信将疑，可虚弱的身体实以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竟然在脱衣服的时候睡着了。
　　等林子闳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自己正一丝不挂的睡在被子里，当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因为那个小混蛋没有趁人之危，反倒是在床头搭着一块湿毛巾，恐怕是在他睡着后帮他擦过身体降温……
　　床头放的水杯，里面的水早已经不冒热气了，旁边的纸片上还散落着几颗药……恐怕是看他睡得沉，易以纶没叫醒他。
　　林子闳四下环顾，没有看到易以纶的身影……心里的滋味反倒有些复杂。善良的人有个通病，对，这绝对是毛病，不能算是优点——就是别人对他不好，对他的伤害，很容易去原谅，但是别人如果对他好，哪怕一点点都会很容易被感动……
　　不然怎么说是毛病呢，这得吃多少亏？偏偏还屡教不改！
　　就像他对易以纶，以前那个小混蛋那么欺负他，作践他，可是看到大雨中的泥泞里，曾经不可一世的小王子被一群人狠狠的羞辱、殴打的时候，看到对方遭了报应……林子闳就没那么恨了，剩下的只是本能的抗拒，排斥。
　　可是当他醒来，看到那个小混蛋竟然真的跟转了性似的，不但没有乘人之危，还照顾他……易以纶居然会照顾人？！
　　他说什么都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有一丝丝的暖意，正在慢慢的扩散……他的家，在一个山村里，他长期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城市打拼，为了省钱连学校的宿舍都没住过，无论是以前一直跟一群卖菜卖肉的大妈们拼租，还是现在独自租住在这一方窄小的天地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照顾过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复杂心情，让林子闳反复咀嚼，竟然生出些莫名的怅然……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被照顾了，照顾他的人还是易以纶！
　　密封很不好的木门，外面传来一股怪怪的味道……呃，他的鼻子应该因为感冒的缘故，嗅觉不怎么灵光才对，他都闻得到证明这味道实在是浓得很了！闻起来像是在做饭……不过这味儿，是在做饭吗？这一股股让他想要作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话说，易以纶到底去哪里了？走了么……还是……
　　不知为什么？房间里没有了少年的身影，外面还传来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怪味道，林子闳突然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礼貌的敲门声，伴随着敲门声还有一连串的咳嗽……相处的时间久了，林子闳甚至可以从咳嗽中听得出，那是住在楼下的房东阿姨。
　　“请进——”
　　说话的时候，喉咙似乎没有早晨那么疼了。
　　然而，推门而入的果然是房东阿姨，却苦着脸，还端着一大盘水饺。
　　“咳咳，子闳，外面厨房做饭的那个小孩儿是你家的吧？赶紧叫他回来吧，不用他做饭了，整个楼道的人都受不了了！听他说你病了，我们家正好吃饺子，这不给你端来了么！你这几天就让他去阿姨家端饭，可千万别做了！”
　　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熊孩子，把公用的厨房搞得乌烟瘴气，整个楼道里的味道都让人喘不过气来，其他的租客都快疯了，去厨房拦着他也不行，非要做，说什么子闳病了，要给他做病号饭……房东赶紧多煮了点饺子送过来，一来是为了全楼道的人着想，二来病号饭什么的，他去扫了一眼，那玩意儿，好人吃了都得进医院吧……
　　“呵呵……咳咳……好好，我知道，谢谢阿姨……”
　　想到那个小混蛋狼狈的样子，林子闳用大腿都猜得出厨房是什么状况了，可他怎么就笑了呢？哭笑不得？为了易以纶那家伙笑了？这似乎不可思议的有点过头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被推开了，这下进来的人把房东阿姨都逗乐了——
　　你说这好歹是城市里，用的是煤气灶吧，又不是要他拿柴火生火，这一脸又黑又脏的是闹哪样啊？再看看易以纶手里端的那盘……黑漆漆的，基本看不出是什么菜的玩意儿……
　　连易以纶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局促的站在门口——
　　“学长，你醒了？我……我本来想给你做点菜的，就像你昨天晚上给我炒的一样，结果……要不你先等等，我下楼去给你买吧？我……”
　　他本来想，趁这个机会，好好照顾子闳，让子闳别那么讨厌他的，可是……他从小连穿衣服都有人伺候，切菜刀长什么样都不认得，做饭什么的，这实在是太难了。
　　自己果然还是会被讨厌吧……
　　却不料，林子闳淡淡的笑了一下，也许是出于本能，连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还会对这个少年漾起笑容。
　　“阿姨送了水饺来，快谢谢阿姨，你就别折腾了，等我病好点儿，我教你做饭……”
　　林子闳看着那盘黑乎乎的东西，还有少年手上凭空多出的好几道伤口……竟然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软了几分。

第九章 免费的劳力
　　“子闳……哦不，学长，对不起……”
　　素饺子，鸡蛋芹菜馅儿的……这是离开家之后，易以纶吃的最好的一顿。可是看看不远处摆放着自己炒的那一盘黑漆漆的东西，易以纶越看越是吃的不是滋味。
　　“你不会做饭，也不是刚知道，别说了，好好吃饭……我病好了，教你做饭，以后你找到工作自己出去租房，天天外卖太贵了，总要学的。”
　　林子闳低头吃饭，连说话都不愿意抬起头来，也许是不愿意看到少年那一脸的挫败。
　　可是搬出去……自己过……这个话题却让易以纶神情一滞。
　　他知道早晚会有这天的，子闳现在只不过是同情他无家可归，以前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肯同情他就不错了……迟早是要赶他走的，而且他喜欢子闳，不想离开的事情，也根本没立场说出口……
　　这顿晚饭，两个人都默默低着头，谁也不再说话。
　　生病的日子虽然煎熬，也得过……林子闳输了五天液，这段时间为了防止这个熊孩子再去厨房“搞破坏”，而且林子闳人好，房东阿姨也待见这孩子，所以房东家每天多做两人份的饭，让易以纶去端上来，总算日子也不至于一团糟。
　　每天晚上，他们还是一起睡……只有一张床，两个都是病号，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子闳担心重蹈覆辙，不再每晚穿那么厚的衣服……凑合着两人盖一张被子，其实也是因为易以纶之前的表现，让他下意识愿意相信自己是安全的……易以纶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干什么混蛋的事情，只是有几次，林子闳半夜翻身，又见这个小混蛋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甚至胯间的某样东西也不老实的站起来……
　　大半夜又羞又气，对方正睡的酣熟，显然不是有意的……他也不知道是该咽下这口气，还是把对方叫醒……念在对方也还是病号，又不忍心把他赶出去的份上，林子闳大半夜气呼呼的把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扒拉下去，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睡……
　　就这么着，五天过去了……林子闳的感冒好了的时候，易以纶也活蹦乱跳了。
　　“放油……对，等油烧红了，放葱花，花椒和干辣椒……”
　　林子闳真的开始教这个什么都不会的昔日二世祖做饭……虽然状况百出……
　　“喂！着火了，快用锅盖盖住……哎！谁让你往里浇水的！你想火烧厨房么？不是说油红了，让你放葱花么？你在干嘛？”
　　“你说等油红了啊，我在等它变成大红色……”
　　闯祸的少年总是一脸的委屈。
　　“我说的红……不是那个‘红’……唉，算了，你看油往上冒很多烟的时候，就往里放葱花，对对，然后把菜倒进去……”
　　“啊……嘶，好烫！”
　　“哎哎！手别进去啊……你……你算了，你先去上点红花油……”
　　鸡飞狗跳的日子还在继续，林子闳从没意识到那些掩面经过的邻居眼中，他教少年炒菜的画面，是有多欢脱，两人站在一起是有多和谐，林子闳也不知道——
　　其实易以纶虽然以前什么都不会，却聪明的让他难以想象，之所以一直学不会，还屡次闯祸，不停受伤，无非是故意的，自欺欺人的一直想要找新的借口留下来罢了。
　　虽然生活中一直故意出洋相，舍不得离开，可找工作的事，易以纶却无比的认真——
　　他喜欢子闳，他不想看子闳那么辛苦，还总是舍不得花钱，处处刻薄自己，不是说做男人要有担当么？以前他的“担当”全是易家的钱垒起来的，比如说把什么人搞怀孕了，他也不会不认账，反正给一笔钱补偿不就行了？
　　可这次，真的爱上了某个人之后，他学会了责任，尽管人家根本不需要他的责任，他也还没有扛得起这份责任的能力……可是，终于学会了懂事的少年，第一次想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一番事业，然后让他心爱的人过上舒服的好日子。
　　只可惜，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别总是那么残忍，在林子闳哭笑不得的给他做了很多“科普”，告诉他老百姓出去找工作，不能张口就跟人家要每个月百八十万，名车豪宅什么之后，他总算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被鱼市场的老板用扫帚打出来了……
　　每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心爱的人，看到自己最狼狈落魄的一面，尽管子闳已经看得够多了……可找工作这事儿，易以纶还是坚持自己去，不要子闳跟着。
　　子闳是个有文化，修养也很好的人，所以找工作这事儿，就算自己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工作，至少他也想跟那么好的子闳，能稍微匹配一点……鱼市场的杂工什么的，他当然不想再去了！
　　易以纶大学是学摄影的，属于美术类的艺术系，虽然没能念到毕业，可他是文化课很烂专业课却一流的学生，毕竟从小家境好的过头，感兴趣的东西很早就能接触到，想怎么玩儿怎么玩，能不好么？所以他想着去影楼找份摄影师的工作……只可惜，到头来才发现，连他引以为傲的特长，都没那么容易——大影楼要工作经验，小影楼要摄影师自备机器，他的机器都在学校的小别墅里，听说上次之后，学校封了别墅，交给易家附近的分公司的人来处理了……
　　最后费了很大的劲，才找了一份摄影助理的工作……在这种本就不大的北方小城市，一个月才给他开一千两百块工资。
　　

这事儿，他没好意思告诉子闳……只好回家硬着头皮吹牛，说他找了份摄影师的工作。
　　男人的虚荣……有时候在爱人面前，只是自尊的表现。
　　林子闳也没说什么，要说也还是那句——
　　“那你下个月开了工资，就去找房子准备搬吧！”
　　不知为什么……易以纶越来越懂事，表现越来越好，林子闳都看在眼里，心，却越发的不踏实，总觉得他们再这么继续朝夕相处下去，不是什么好事。
　　以前的危机感，来源于对少年的恐惧，担心自己的安全。
　　可现在，当他发现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开始更担心了，他长期一个人，突然冒出个人来每天抢着干活，抢着照顾他，该说是不适应呢，还是该说担心自己会渐渐习惯了有这么个小混蛋在身边？
　　他没有忘记当初易以纶是如何欺负他的……就算易以纶现在落得这个下场，让他能原谅，能释怀……可他也没忘记，每天晚上，是谁用胯间的那东西顶着他……
　　易以纶对他的想法，他从来都知道，又怎么能在身边长时间留下这么个定时炸弹？
　　再然后，易以纶每天上班，很勤快……老板还在第一个月就给他加过一次薪，他所在的影楼距离他们住的城中村也不远，每天都能早早的回去，打扫家，做饭……现在易以纶学会做饭了，而且手艺还越来越好，从网上下载了菜谱，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林子闳改善，一个月的时间……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林子闳竟然还胖了几斤！
　　要说林子闳忙什么呢？当然是开办网站的事情，病也好了，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那边还有一票作者和编辑等着他回信呢，虽然从老东家那里拉人，有些不厚道，但这个属于对方先不仁他才不义，再说了……大家都是自愿的啊！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好了，准备开工的时候，林子闳遇上“瓶颈”了——
　　“什么？五万块？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这天，易以纶轮休，一大清早就听到林子闳对着电话那边大呼小叫，林子闳的脾气一向很好，修养也好，如果不是被坑急了，是不会这样的。
　　“是你要跟我们合作的，虽然还没有正式签合同，但你的意向书早就给我们了，为此我们也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帮你做设计，虽然你现在提出不做了也不违约，但你们这样的做法，不会再有别的工作室跟你合作的！你别忘了，我们也是在业界很有权威的工作室，让同行们都来听听，谁还敢接你们的活儿？”
　　——对方摆明了是要挟！
　　林子闳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挂上了电话，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被坑了——
　　网站的美工，前台设计……他联络的这个工作室是他以前所在网站的合作工作室，知道他们做的好而且价钱也不贵，才找他们，却没想到大批编辑辞职，作者解约，激怒了老东家，和这个工作室串通一气来坑他！
　　美工其实没那么难找，可他不是圈里人，他不认识别人……被这么坑了一下之后，这个工作室一定会在外面大肆造谣，那些好资质的工作室恐怕真的不会接他这个籍籍无名的新网站的活儿了，那些外面接私活的小设计师他又信不过……
　　这下，被坑惨了！
　　“学长……怎么了？你消消气……”
　　易以纶翻身下床，先给他倒了杯水，一脸担心的看着被气得脸色煞白的人，说不心疼是假的……可现在的他，却满满的都是无力感，总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唉，被美工的工作室坑了！我不是要做个读书网站么……现在找不到做网站前台的美工了，大家已经跟着我辞职的辞职，解约的解约，好多作者还跟读者都说了要转移的事情，好多人是职业作者，我这边一天不开张，就跟着我毫无收入的耗着，而且拖得时间长了，也容易被读者遗忘……怎么办呢……”
　　其实林子闳也没指望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废柴少爷，他就是心里憋屈得慌，可是身边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却不料，易以纶听着听着，却目光一亮……也许，讨子闳高兴，能让子闳不再赶他走的机会……就在眼前呢？！
　　“子闳……要不我来试试？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做这个的！”
　　倒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他虽然是学摄影的，但本身就属于美术系，电脑制图什么的也是基础课，而且他因为爱好，自认为做的不差……难得有个大显身手的机会，还是为了子闳。
　　“你？”林子闳一脸狐疑的对上那双比任何时候都闪光的眸子，“你行不行？这可不是瞎胡闹的事，做不好，我可不会付钱的！”
　　他一定是被那些坏人们坑急眼了，才会有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吧。
　　“嗯嗯，没问题……子闳，交给我！嘿嘿，放心吧，就是做好了也不用你付钱……
　　啧啧，只要他这次表现好，他就会变成子闳的员工了，那……子闳就不会再赶他走了吧？

第十章 你就那么想要赶我走么？
　　有了能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这个动力，易以纶能不努力么？
　　几乎是通宵达旦了一个星期，易以纶不眠不休的为自己心爱的人忙碌着……多少次，林子闳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眼底悄然升起了些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排斥这个曾经带给他一生都难以走出的阴影和恐惧的少年，但这一刻，他却又无疑是感激的，甚至有点感动……
　　这样一种矛盾的心情，让林子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他也很忙，或者说本来就忙、正好借着忙碌把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赶出脑海——
　　首先要租房子，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根本就摆不下那么多服务器，再说了……就算能摆放的下，怎么工作啊？地方小的转不开人，城中村里的电压不稳定，最要命的是机器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开着，人睡在里面还不热死？
　　这一个星期里，林子闳揣着口袋里的钱，一家家中介的对比，最后在郊区选了一个两室一厅……一间住人，一间放机器，刚刚好！
　　办营业执照是最麻烦的事，好在有个关系不错的作者有熟人，他跟借贷公司借了一大笔注册资金，手续办的快，三天内就把钱还回去了，利息也没多少……一切都还算顺风顺水。
　　等林子闳这边一忙完，易以纶那边也做好了……两人一起去找了一家性价比不错的做网站后台建设的工作室，又过了半个月后……林子闳的读书网站就算是彻底建立了，网站还起了一个不错的名字——梦想！
　　开张那天，林子闳破天荒的“奢侈”了一把，去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在家里大显身手，做了一桌的好菜……淡然，在这个城市里，他也没什么朋友好一起来庆功的，可家不是还有个还没搬出去的易以纶么？就算他不请，易以纶也不可能放过每一个距离心爱的人最近的机会啊！
　　而且……还有件事，说出来摆明了会挨骂的事情，他也一直在找机会想跟子闳开口。
　　“学长，祝你的新网站，生意兴隆！”
　　“嗯……谢谢，这次也多亏你了……相应的报酬，我等下会给你的……”
　　林子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这个少年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坐在一起……可是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除了半夜睡着了的那些无意识八爪鱼行为之外，易以纶倒是一直规规矩矩的，对自己也小心翼翼，看得出是真心要悔改……一个比自己小好多的少年要真心悔改的时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着那份抗拒感，总是问自己……不原谅他，这样好么？再加上这一个月以来，易以纶又帮了他这么大的忙……
　　不过，相信很快就不用再纠结了……眼瞅着从易以纶找到工作至今，一个月过去了，也该发薪水了，再加上自己要给他的那份报酬，出去租个便宜的房子、再维持基本的生计应该没问题，而且看他现在也学会了做饭、手艺还不错，也会打扫房间和洗衣服了，还会去超市采购了，平民的生活方式也学得差不多了，自己生活也没问题……
　　这样他们应该很快就该分道扬镳，以后再也不用苦恼这个问题了。
　　可他一提报酬，易以纶顿时不乐意了，低着头蠕了蠕嘴巴，又不敢生气，少年的浓浓的鼻音透着浓浓的委屈——
　　“学长，你跟我还提报酬么？不管是我亏欠你的、还是你照顾我的……我都还不完，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任何事，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主要是觉得你这个月的薪水要租房又要生活，有点紧张，把你应得的报酬给你的话，你日子会好过点啊……以后你工作的时间长了就好了，”
　　——林子闳赶紧打断他，表情有些尴尬。
　　不管是易以纶欠他的，还是他多余的照顾……都不该发生，他们也不该坐在这里对饮，尤其是在太多的不应该之后，他每天晚上还能感觉到少年在极力压抑着对自己的欲望……果然还是赶紧撇清关系的好。
　　只不过，那是林子闳一厢情愿的想法……不管现实还是易以纶的主观愿望，眼前似乎都实现不了——
　　“那个……学长，我说件事，你别生气啊……”易以纶喝了两杯酒，借着点酒劲儿……明知道说出来，子闳一定会生气，可这件事情吧，纸又保不住火，“我被辞退了，最近都没怎么去上班，后来老板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不用去了，还说因为我无故旷工，好几个单子都延后和毁约了，造成了损失，所以最初几天上班的工钱也没给我……”
　　这事儿吧，真的不怪那个影楼老板，给谁摊上这种员工不生气啊？说不来就不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预约好的客人在店里等了好几个小时，大发雷霆闹着要退钱……他一共也没在那儿干了几天，工资也没几个钱，还不够赔偿给店里造成的损失呢，凭什么还给他发工资啊！
　　而且，他旷工也不是一天两天，总共上了没几天班，旷了大半个月……换哪个老板，能不让他滚蛋？
　　“什么……你怎么……”
　　林子闳吃了一惊，刚想说他几句……那种不自觉的想说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他的什么监护人一样不伦不类，当然林子闳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他之所以突然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说不出口，那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
　　易以纶这么多天不上班，还能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给他做网站设计么？
　　

这些天，他白天都忙着东奔西跑，每天回来都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每天都能看到现成的饭菜摆在桌上，家里打扫的整整齐齐，他的衣服洗干净挂在阳台上……而易以纶则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作图，他是忙晕了才会以为那都是少年下班后做的……现在想想……
　　“唉……不管怎么说，说到底这次都是为了我的事，才连累你，那这样吧……你这个月的薪水，我和报酬一起付给你，这是我的责任……”
　　一码归一码，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因为自己弄丢了，林子闳过意不去……之前之所以没有在易以纶病好之后立刻给钱打发他走，是因为那时候他小少爷根本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出去没几天又得天桥底下蹲着了，而现在……易以纶显然已经没问题了。
　　“你就那么想赶我走么？”
　　小小的玻璃酒杯，白酒……易以纶也已经第八杯了，有些飘飘然，但没有醉，少年认真地看着一个劲儿要给他钱的人，自嘲的在心里笑着风水轮流转，却一脸认真的看着身边的人。
　　……我不想走……
　　可这话，他没脸说出口啊。
　　“你……”
　　他话中的意味，让林子闳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他并不想明白。
　　“学长……你看，你的新网站不是没有专职的美工么？你看我怎么样？我可以长期负责网站所有的美工工作，毕竟网站以后要搞各种活动，设计变更，还是需要美工的啊，作者的图书封面设计，我也可以做，我不要工钱，给我口饭、给我个住的地方就行！我们现在这个房子不是两室一厅了么？你要是嫌我的话……我可以住机房，别赶我走好不好……”
　　留在你身边，到底有多难？
　　可是无论有多难，我都想留下来……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以前做错了太多的事情，错的太离谱，想要挽救的时候，却变得这么艰难……
　　“这……”林子闳为难的看着他，明明应该毫不犹豫的拒绝的，美工什么的，以后可以慢慢找，他这次是因为太急了……慢慢找的话，也不难，没必要非把这么一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想象他们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何必又要相对两尴尬？可是对上易以纶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有着这样眼神的易以纶，拒绝的话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了，“那……我不会徇私的，试用期一个月，网站所有跟美工有关系的工作全部由你来承担，报酬我会照付……但如果你做的不好，那就带着你的工资，立刻走人！”
　　其实他们之间原本也就没什么好“徇私”的，以前那些破事儿……寻仇还差不多！
　　“恩恩，我愿意！我愿意！”
　　林子闳有些迷茫的看着这个让自己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的少年……他也从没见过这么高兴的易以纶。
　　易以纶那天喝多了……高兴的。
　　但是很乖的没有发酒疯，被林子闳扶到床上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大概是即使醉了，潜意识里还想着他不能乱来，可是林子闳还是从少年迷迷糊糊的酒话中，一遍遍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子闳，我喜欢你……”
　　“子闳……对不起……”
　　“子闳……不要赶我走……”
　　就这么一遍一遍，浑然不觉的絮叨了许久才睡过去。
　　而林子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听得清清楚楚，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说不定正在画地为牢

第十一章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那天之后，网站走上了正轨……而且因为林子闳带过来好几个经验丰富的资深网编和不少成熟作者，那些作者又通过自己的人气直接带来了大量的读者，所以这个网站几乎没有经历其他新起的小网站零起点的过程，就直接进入正规化，小说的销售业绩也以每天都在比前一天数倍翻长的速度进展，表现惊人的水准，连林子闳自己都没想到……他的创业竟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想想看，机会不会给没有准备的人，林子闳以前一直兼职网络编辑，兢兢业业，对每一个作者负责……到头来，当机会降临的时候，几乎熟悉所有流程并且拥有大把人脉的他才会成为这个幸运儿！
　　林子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幸运，不但还没毕业就阴差阳错的自己做了老板，连创业的过程都这么顺利……
　　当然，辛苦也是有的，而且这个时候，身边有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人处处帮衬着他，才显得那么重要——
　　林子闳每天要作为老板，忙着跟编辑们开网络会议，修订网站各种制度和敲定各种活动的规则，统计后台收支状况，还要作为主编，帮作者们做宣传，建立贴吧，微博，制作人证证明帮作者们做认证提高知名度……
　　而易以纶更是不轻松，他做的何止是美编，简直是万能助手，网站的推荐位申报、读者的BUG申报，电话客服，新的签约作者的合同审核和回寄，还要去各个论坛发布广告、积极争取有潜力的新作者签约……这些，每一项都是他以前根本没接触过的，在林子闳看来早已驾轻就熟的活儿，天晓得他背后做了多少功课，才能一次又一次完成的这么漂亮。
　　生活方面，因为两个人都忙，开始变得不那么规律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过饭还是要吃的，一天三顿，谁有空谁做，其他整理房间、洗衣服等等也是如此，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彼此分担……易以纶怕心爱的人饿坏了身体，再忙也会尽量挤出时间来；林子闳知道这少年以前没吃过什么苦，也不忍心他饿肚子，也是会百忙之中抽时间……可是照顾对方这种话，却像心照不宣一样，谁也没挂在嘴上。
　　当然，林子闳也没有真让易以纶去睡机房……那么多台机器开着，空气差又热，开空调又容易感冒……要是病了不是又给自己找麻烦了么？至少他是这么跟自己解释的。
　　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尤其是忙于事业的时候，整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哪儿顾上不停的去想他们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并且不停的为之尴尬呢？
　　尴尬的时候越来越少，两人的默契度越来越和谐……等林子闳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是因为对面租住着一对小情侣，有一天难得两人都稍微清闲点儿的时候，家里的冰箱空了、放菜的框子也空了，洗碗布烂了、毛巾牙刷都该换了，连厕所的卫生纸都快用光了，可见两人前阵子有多忙，完全过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要买的东西太多，一个人拿不了，所以才商量着一起去逛超市。
　　结果一出门，正好对面的小情侣也开门准备下楼，那姑娘看他们肩并肩站在门口的样子，漂亮的大眼睛闪烁着绿光，又夸他们好有爱，好般配什么的……被男朋友尴尬的拉下楼，楼梯间还隐约传来姑娘意犹未尽的碎碎念——
　　“原来我们对面住着也是一对情侣啊，好有爱啊！”
　　男友似乎有也无法理解女朋友的恶趣味，很无奈的问题——
　　“别瞎说，万一人家不是、也许只是住在一起的好朋友呢！你说你腐就腐吧，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吧？这样会得罪邻居的！”
　　“才不会，明明就是夫夫关系嘛，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你看站在一起多般配……那灰色衬衫的小受受看起来多好看，眼睛多漂亮，还有点羞涩……攻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了点，个子也不高，可是很有气势啊，霸道年下攻什么的……”
　　声音渐渐从楼梯口消失的时候，站在原地准备锁门的林子闳，都还没掏出钥匙来，不管他怎么想要强作镇定、假装没听到，可白净的脸却早已染上了明显的绯红，把他出卖得干干净净。
　　当然，这声音……易以纶也听到了，嘴角在林子闳察觉不到的角度轻轻扬起，他有点高兴，因为——
　　子闳听到这种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立刻解释和撇清，而是害羞的脸红了……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
　　“呐，子闳……”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称呼渐渐变了，林子闳也没有刻意纠正他重新叫“学长”，大概是因为他们每天在同一屋檐下并肩生活、相互照顾的关系，距离在不知不觉中自然的拉近，当事人却后知后觉吧。
　　“嗯，怎么了？”
　　林子闳低着头想要掩饰自己红了脸的样子，自欺欺人的假装一本正经，完全不知道可爱的模样早已被身边的少年映入眼帘。
　　“子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么？”
　　——只有易以纶自己知道，这看似唐突的一句话，他在心里咀嚼了多久，忐忑了多久，在此时说出口的时候，需要多少的勇气。
　　林子闳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开启这个话题……有一丝慌乱从眼底一闪而过，可很快就被强作镇定代替——
　　“如果你一直做我的员工的话，会吧。”
　　

故意曲解的意思显而易见，慌乱的摆明了是落荒而逃的走在他前面的背影，让易以纶露出淡淡的苦笑——果然，想要被这个人接受，还是那么难。
　　其实他也不知道……林子闳在这一刻，面对急促的心跳，已经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早就知道不该把这少年留下来……
　　他早就知道每天睡着后都会不由自主抱着他的少年，醉酒后反复不停地喊着自己名字的少年……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可是就算他可以原谅，甚至可以渐渐地接受这个人在身边徘徊，同居一个屋檐下，易以纶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丧心病狂的少年，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更何况是一个孩子，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他现在跟易以纶并肩在一起不会觉得像以前那样下意识的心惊胆战了，睡在一张大床上都不会被当初的噩梦吓醒……他知道现在的这个易以纶，是真心对他好，不会再伤害他，信任也一点点的积蓄，渐渐的什么都能接受……
　　但是……
　　他知道易以纶刚才想表达什么……但是只有这件事，他接受不了！
　　跟一个不只是曾经强暴他，还对他百般羞辱、凌虐的人呢，甚至在派对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逼他脱掉裤子自慰、逼他在众目睽睽下张开大腿、侵犯他、让那些人听着他悲惨的呻吟哈哈大笑，一边蹂躏他一边得意洋洋的炫耀……那一幕幕……他可以原谅，但无法忘记，那是他一生的梦魇！
　　如果他真的和现在变成好孩子的易以纶变成了那种关系，那么他们每次在一起……他一定都会全身痛楚，最痛的一定是心脏，每一次都能想起当初那些可怕的画面……
　　就算原谅了，他也只能把对方当成个孩子，假装永远不知道易以纶那点小心思！
　　……
　　虽然，那天之后，两人什么都没说……可内心掀起的涟漪，不是那么容易平静的，而且易以纶自己恐怕也根本不想平静……他就是喜欢子闳，以后都不可能喜欢别人，他会一直喜欢子闳……那么这潭搅动的春水，又怎么可能平静的下来呢！
　　所以两人相处的尴尬多了一点，可都不说，彼此心知肚明！
　　但男人在一起，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分享快乐——
　　网站开张一个月后，他们俩第一笔进账竟然有一万多块！而且这才是个开始，因为新网站才开张，有足够的存稿能迅速公众连着V章节一起上的作者其实并没那么多，这只是一少部分的销售收入和一部分广告费，远远不如他们网站的流量壮观！才开张一个月的新网站，竟然进入了“读者最喜爱的读书网站”的排行榜，在业界简直就是一鸣惊人，预示着他们以后每个月的收入都会成倍的翻滚！
　　那天，辛苦了一个月终于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成功，沉浸在喜悦中两个人暂时忘记了彼此间的尴尬，又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准备回来一起下厨庆祝……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谁会想到……正因为他们这颗新星太过于耀眼，也会招来一场飞来横祸——
　　林子闳当初为了图便宜，租的是郊区没有电梯的房子，从超市回到家的时候，快接近家门口的最后一个楼梯转弯处，突然感觉到什么不好的预感似的，易以纶下意识的走到了他的前面。
　　果然，他听到的细微响动……并不是幻听！
　　他们家门口站着三四个西装革履，而且在楼道里还戴着墨镜的魁梧男人，以及一个一脸伪善的笑面虎，似乎是为首的头头，见到他们就立刻开了口——
　　“你就是林子闳吧？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