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相思红豆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我等你回来。”她在他的耳边这样说道,“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只是带上了些许哭腔。
像是被人狠狠剜了心脏,长生强忍着上涌的气血,良久才说道,“雪琪,对不起。”
“你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你我之间,哪里有什么对不起。”雪琪从他的怀抱里挣开,轻轻背过身去,这般说着,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声调,生怕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什么时候动身?”
“下月初五。”长生望着眼前的背影,想着此去一别数月,她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
“下月初五,那没多少时日了。”雪琪的肩膀微微翕动,“那这几天,我……替你收拾一下行李。”
掌灯了,帘外的烛光映照着惨白的墙壁,桌子上摆满了杯杯盘盘,只是谁也没有心思再吃一口。雪琪的孕吐比往日更厉害,不知是不是因着心事的缘故。长生慢慢拍着雪琪的背,极轻柔地给她顺气。
“殿下,宫里的长吏来了,您看……”小诗掀着帘子进来传话,带着一股子凉风,雪琪因此打了个寒颤,于是拿起桌子上的半盏热茶,却并不急着喝下去,只是捂着手。白色的月光洒了一地,看着竟有些惨兮兮的。雪琪心里疑惑,不知这么晚了,宫里怎么突然打发了人过来,可明面上却并不露出一丝的犹疑,催着长生把余下的半碗粥喝了。
“外面风大,仔细着了凉。”雪琪理了理长生的衣服,“早些回来。”
“你放心。”长生说着便出了寝殿。雪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终究,开始不太平了吧。宫里,宫外,还有这天下,都是如此。雪琪攥着手帕的一角,目光却一点一点变得坚定起来。
“一任风霜雨雪,两处闲愁几许,春意岂知垂柳意,飞絮飘零,任尔去,不忍留。”雪琪心中酸涩,因而就着红烛,随意写下了一首小词,本是为了抒发心中的苦闷,谁料眼中酸涩之意更盛,泪水模糊了烛花,也打湿了长生赠予她的簇新帕子。那条手帕,她一直收的好好儿的,见沾惹了泪渍,雪琪哭得更伤心,不知是为了这条手帕,还是为了自己的心。
“娘娘,早点歇息吧,总该为了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调养才是啊。”小诗进来劝解,就势拿下了雪琪手中的笔。到了床榻边,雪琪却不肯令小诗侍候着更衣,“太子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不知,殿下走得匆忙,临安也没回来传句话。”小诗捧着湿手巾,雪琪拿过来净了手。
“你自去外间睡吧。我在这儿略躺躺,等殿下回来。”雪琪怔怔地看着明灭的碳火盆,去了绣鞋,抱膝坐在床头。
“娘娘,奴婢在这儿守着娘娘。您好歹歇息会儿吧,殿下不会有事的。”
雪琪摇了摇头,示意小诗不必再劝,有时候像小诗这样糊涂些才是好的吧。只是别人不知,已在宫中和皇后娘娘斡旋多时的雪琪如何不知,今时今日平南王府的实力岂容小觑,不然也不会有太子亲征一说了。想来皇后娘娘和平南王府出来的丽嫔早有勾结,只是那个丽嫔,似乎有两边讨好的意思。
雪琪越想越头痛,靠着床边的雕花木闭上眼睛。
身子似乎轻飘飘了起来,恍惚间耳畔似有兵戎相接的声音。雪琪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眼前黄沙弥漫,应当是塞外了吧。她向前走了几步,不小心被一个石块绊倒,再爬起来,才发现四周堆满了尸体,雪琪这便慌了起来,长生呢?他出事了不成?“长生……”雪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因而更加着急,“长生……”她奋力爬上一个土坡,只是沙土漫天,四野茫茫,哪里都没有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雪琪急着找寻,急着呼喊,嗓子翻上了一阵腥甜,于是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血来,才终于醒了……
雪琪醒后便看到床单上一片刺眼的殷红,小诗泪眼婆娑地端着水,看来已经在旁边等了好久。“娘娘,刚刚是被梦魇住了,喝点水吧。”小诗举着银匙,一点一点的喂水。
吃了两口水,雪琪摆摆手,示意小诗端下去。“娘娘,奴婢差人去请殿下回府吧,刚刚您做梦喊着殿下的名字,怎么叫都不应。”
“不必,”雪琪望向窗棂的方向,“他如今身陷险境,我怎能再拖累了他。”说着,双手使力撑起身子,“我要给爹写封信,你把信亲手交到平彦手中,就说传我的吩咐,把信速速交到丞相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