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求跟了严嵩多年也算见识了他及其奢靡的生活,可这半个多月他跟着严世藩一路南下,他才知道自己以前见到的便不算什么了,吃穿用度不用多说,单就指他们每到一处落脚,当地就会有一所他们严家精修的宅院就令应无求暗自咋舌,但仅凭这些是扳不倒严府的,他需要的还要更多,能把严家置于死地,毫无翻身之机。
“最近你好像不怎么说话了?”应无求自从和严世藩出来之后话变得越来越少,本来还会笑着询问自己几句他们要去哪里,可后来连问都不问了,两个人除了请安就没别的话了。
“少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对属下讲,少主不想说我也不想给您添麻烦。”做官多年,应无求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说话能让自己的主子满意,不该自己问的,说的,绝对不问,不说。
“听你之言,似乎对我有些不满,怎么怪我断了你的官路。”严世藩翻了翻茶盖,没有看应无求。
“属下不敢。”应无求低眉道。
“你有何不敢,跟着我爹,你虽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这指挥使的位置那可是普通人求不来的,跟了我之后,你这名头跟空了有什么两样。”
“公子说笑了,属下能攀得此位,已经无欲无求了,再者说,人这一辈子求得不过就是荣华富贵,这些我已经得到了,其他的不该我想我就不会想。”严世藩不喜欢应无求跟他打太极的说话方式,不过再想想,倒是自己先让人家磨掉自己的血性,想到这儿他不免摇了摇头,应无求见了眉头一蹙,想不通自己刚才哪句话出问题了。
“那离歌笑呢?你不想杀他了。”
“我是公子的人,公子如若看不上他离歌笑,我岂会把他放在眼里。”应无求把话说得随意与轻蔑,仿佛也不在乎离歌笑,因为严世藩太聪明了,他投奔严府的理由可以瞒过严嵩,可绝骗不了严世藩,他只要能把离歌笑的事跟如忆联系在一起,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爹招的那么多人,就你最和我的意,等下随我上山。”
“是,公子。”应无求低头道。
应无求没想到此行只有他和严世藩两个人,他也不知道严世藩为什么要来这座山,而严世藩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走着山路,他们走了很长时间,连应无求这种成天带着手下满京城巡逻的人都有些吃不消,而严世藩作为一个纨绔子弟到现在连呼吸都不曾乱过,这让应无求想起了抓那个兵部尚书的儿子小胖子萧本的时候,本来是想押着他走着回督都府的,可他走几步就嚷着走不动,无奈他只好用囚车拉他回去,本来拉囚车一般都是只用一匹马的,可到了萧本一匹马根本拉不动,只好又给他加了一匹。
“在笑什么?”严世藩回头看应无求的时候却看见应无求在他身后偷偷地笑,完全没有平时在他面前的拘束,有些好奇其中的原因。
应无求也没回避而是把原因一五一十地跟严世藩说了,严世藩一想起自己的这个表弟也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你觉得萧本是个废物吗?”笑过后严世藩问了应无求这样一个问题。
“有那么一个兵部尚书的爹,我估计我也会变成废物。”应无求感慨,自己小时候没有爹,村子里的孩子都因为这个原因欺负他,所以他一直都希望自己有一个当大官的爹,谁欺负他就打谁的板子,后来荆如忆和他爹来了他们这个村子,荆大叔很喜欢他,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疼爱,那段时间他倒是过得很快乐。
“那你知道萧本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无非吃喝嫖赌,应无求想,但他没有这么说,“属下不知。”
“他想当个将军,上战场杀敌。”
听了这个答案应无求笑出了声,“很可笑吧。”严世藩也笑了,笑得比应无求还大声,笑得应无求不敢再笑了,而这时他们也到达了山顶,应无求一眼就看见了坐落在山顶的那一座孤零零地坟茔,走近了他才看清那是严嵩发妻欧阳氏的墓,墓地很干净,像是有人常常打扫的样子,香烛纸钱酒水也备好了放在一边。
严世藩走到墓碑前跪了下来,应无求也跟着他跪了下去,应无求投奔严嵩的时候就听说严嵩的妻子欧阳氏身体不好,严世藩经常带着她在外求医,后来又听说她在求医途中死了,严嵩都没见上她最后一面,他记得那时严嵩的脾气很不好,踹他踹得特别狠,让他抓离歌笑抓得也比较凶,不过让他惊讶的还是严嵩已经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却只有欧阳氏这一个妻子,并没有其他侍妾。
“来,陪我喝一杯。”严世藩回过头递给应无求一瓶酒,应无求接过酒上前给严世藩倒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尝了一下,忽然觉得此酒味道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喝过,紧接着严世藩没再让他倒酒了,而是自己拎起另一瓶自己喝了起来,应无求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喝太多酒,但这酒的味道他实在是喜欢得紧,也就多喝了点。
慢慢地应无求脸色有些发红,眼睛也有些迷离,严世藩见了抢过应无求手里的酒瓶笑道:“你别喝了,今天我可抱不了你下山。”应无求也知道自己喝多了酒会乱说话,伏了伏身就默默退到了严世藩后面,而这时他听见严世藩跟他说话。
“你知道我娘怎么死的吗?”严世藩从小到大从未对人袒露过任何心事,可他特别想把有些话说给应无求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