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哗然,红尘纷飞流转。粉墙黛瓦,画屏凉亭。名,利,欲。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恚,求不得。
他见过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物,看过了人间最盛大的烟火典礼,知道了柿子是需要用柿子树才能栽培结果的。
于盆兰节的时候,银时点了一盏花灯,想了想,提笔在灯面写了一个念字,然后放进就近的护城河里看着它悠然的漂向远方。随后手上一倾,刚捞的金鱼便尽数随着水流涌进了水中。像往常一样盘腿坐下,唇边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到那家伙那里去呢,能的话,记得替阿银我代声问候呐。人间真的是很好玩呢,告诉他偶尔也出来透透气吧。”
半晌无言,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在嘈杂的人流和灯火的映衬中逐渐隐入夜幕。
银时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残破的私塾里多了一棵繁茂的果树,粗壮的树根稳固的盘踞在土地之上,阳光透过枝桠在脚边绘出斑斓的阴影,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艳红艳红的柿子沉甸甸的挂了一树,着火一样烫的他眼睛生疼。
“阿银我以为你已经是一条冻咸鱼了。”银时转过身来,瞅着那个斜靠在门柱上的人。对方一身藏青色的和服,优雅的紫发伏帖而柔顺,只是那灰白色的绷带绕着精致的面庞转了一圈,平添几分阴郁。
“可惜啊可惜,还是没长高。”
高杉垂首,吸了一口烟枪,默默的转身,向着河边走去。
从艳阳高照坐到暮色四合,从暮色四合坐到万籁俱寂,银时几次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虽然他们离的很近,但是他不敢,他害怕,害怕发现他们之间依然隔着那么厚那么厚的一层冰。
就像多年以前那样。
他无法打破。
也难以触摸。
神色恍然的坐了一阵,高杉放下烟枪,轻轻启唇:“放烟花给你看吧。”
于是在银时惊愕的注视中,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用牛皮纸包了好几层的小包,几枚小小的烟花静静的躺在纸里,一点也没有被浸湿。
并不算热烈的烟花在空中开开合合,却足够绚烂的让银时泪水盈了满眶,斑斓的火花映在发光的虹膜中,随着轻颤的睫毛微微摇晃。
“这些你是怎么弄来的。”银时装作无意的低下头揉了揉眼睛,“你不是不能在陆地活动太久吗?”
没有任何作答,高杉反问:“喜欢吗?”
银时认真的点点头:“喜欢。”
“那就好。”
雪白的耳尖明显红了一下,银时嘟囔道:“喂喂怎么回事啊这哄小姑娘一样的调调,几年不见矮杉你长本事了嘛。”
高杉笑笑,不置可否。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有听。
你的一颦一笑一行,我都有看。
在这深渊的每一日,痛苦和自责的无尽苦狱之中,我已了无所愿。
除了。
好想见你。
我啊。
自从你离开之后。
就一直在等你。
“高杉?”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
他磕了磕烟枪,偏过头去看那人微微耸动的肩膀,一副想哭但是憋得要死要活的模样。
“笨蛋。”
高杉站起身,走到银时面前,然后环住他的腰向后一仰,水花四溅。
被冷水包裹的狐狸下意识的抱紧了揽着他的天然漂浮物,于是蛟人身体一转让对方面朝上,然后轻轻咬上了那微抿的唇。
口里源源不断的被输送着清凉的氧气,银时张大了眼睛,高杉漂浮的发和天空华丽的烟花全部一丝不落的倒影在瞳孔中,他这才发现,原来从水里看外面,是意想不到的清明。
啊啊,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啊——
真是,何其有幸。
花不着身,不沾不染。花落其身,拂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