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简洁优雅的请柬就躺在我的手心，它用纤细的花体邀请伦敦城的贵族们参加维特斯维克本宅的舞会。
服饰光鲜，姿容靓丽，名媛们微笑低语，走下精巧华贵的马车；衣着整洁，谈吐风雅，绅士们昂首阔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厅堂。巨大的暖色吊灯仿佛永不会熄灭，如同贵族的荣光。
举目一望，我在遥远的方向注目到勉强算是旧交的窈窕身影。穿过熙攘的人群和数不清的问候，停驻于她身畔。
“夜安，维特斯维克子爵女士。”
停顿了一秒，等待着她伸出手。
然后我注意到她身旁上了年头的马车一般不断发出嘎吱声——事实上那是激情昂扬的苏格兰英语——的老家伙，他正在试图把更多的砝码叠上一架颤巍巍的天平。
“夜安，托德先生。”
一只最老最贪心的狐狸，如果盯着他过久甚至会觉得吊灯的光芒晦暗不清。

一张皱纹叠着皱纹的脸，没有温度的眼睛，泛紫的嘴唇里吐出一句又一句官僚主义的言论，时不时几位年轻守寡的女性来向他打招呼。得理不饶人的铁公鸡，从晚宴开始后就纠缠着我的步伐，就好像世界上只有维斯特维克一个家族绕过了他的涉猎范围。
艾尔维斯即时救场也无济于事。我勉强地冲吉尔伽美什笑了笑。目光别开了他的手，做了一个得体的屈膝礼。
“似乎今夜托德先生对维斯特维克的…挂毯非常着迷，用尽口舌也要收进囊中呢。”
之前的会话已经陷入僵局，托德几乎用最直白的语言警告我产品入境苏格兰的问题，和他势在必得的周转费用。在我疏忽大意的时候，其他的中转站被他几乎逼到了死角。
而我不愿意在他卑劣的行径下脱下手套和他握手。
就好比他从托盘里接下的两杯红葡萄酒，预示着我只好妥协。

在她的屈膝礼完成之前收回了手，同时得到来自于笑容僵硬的狐狸的一个不咸不淡的问候。随意点了点头表示，附和安妮塔尴尬的解说。
“我本来以为……那是托德先生曾经给维特斯维克的赠礼。”
他或许能卷走维特斯维克的壁毯，却搬不动艾尔维斯的别墅。因此面对他的时候，湛蓝的剑芒难免烦于收敛。
但垂钓者显舍不得放弃势在必得的大鱼，甚至把鱼钩伸向了艾尔维斯的池塘。不过是在远东偶尔对瓜分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就被他说成了快要断裂的资金链。
他递出一只酒杯，我抢先接过了这杯柔润剔透的战场。
微笑着漠视，我看着他被肥肉绷紧的燕尾服，却把对方热情激昂的宏图一字不落的漏下。

颔首微笑，与她白皙纤细的手交握，一同在提琴的低鸣中迈入舞池。
“多谢。”
悠扬欢快的音乐流淌在舞池，流畅惬意的舞步流淌在香甜的梦境和亮如白昼的灯烛光芒中。
而黄金流淌在遥远的东方。
“约翰，议会上总是喋喋不休的那个老家伙，他透露出清国有意出售土地——肥沃，广阔，还有铁路和矿产。”
低低的话语紧贴着相距不远的两张年轻面庞而出，单刀直入像是收敛而沉稳的刀锋，酒精和舞蹈是战场上最完美的伪装。何况面对这位姻亲故交，我并不需要过多的隐瞒。
资金链紧绷的艾尔维斯需要一个盟友一起分享这一块巨大的奶油蛋糕，比如亟待发展的维特斯维克。

扶住她盈盈一握的窈窕纤腰，毫不在意会聚的目光，有生以来似乎我就注定是笼罩于其中的人物。
随着悠扬的旋律而行，舞步优雅。而专注的眼神与钟情眼前一般无二，连嘴角的上扬都恰到好处。
但飞快的低语并不贴合节奏，刀剑的锋芒钟情的是远方的黄金。
“东方的土地很宽广，主人也很热情。”
甜美的糕点与幼时玩伴安格斯的摇摇欲坠的家族分享，无疑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不耐于她的踌躇，却并不浮于神色。
“囿于原地，维特斯维克永远也冲不出瓶颈。相反，征伐四方才有利于你重整河山。”
附耳戏谑，眼底星火闪烁。
“亲爱的安妮塔，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胃口。”
低沉的耳语与大提琴的长鸣相得益彰，一直耻于启口的实话竟像恶作剧的孩童翻过栅栏那样轻松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