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以前清茗就拿到了前往奥地利留学的资格,但瀚唐知道这件事则是在一个月以前。
“……瀚唐。”那天晚上清茗踌躇了很久,还是开了口。
当时清茗正坐在书桌前,桌面上的书刚才摊开之后一页也没有翻过,瀚唐坐在一旁,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对着清茗的头发吹,另一只手细细梳理着清茗半干的头发。
“哎?等一下。”吹风机的声音太嘈杂,瀚唐撩起最后一撮微湿的发尾,在十来秒之后也彻底干透了,这才把吹风机关掉,房间忽然变得有些异样的寂静。
“好了,清茗你刚才叫我什么事?”即使瀚唐已经二十六岁了,但他面对清茗时的笑脸依然和十六岁时一样纯粹而温暖,时不时就能让清茗的思绪飘回十年亦或是更远的时光前。
“……我……”清茗对上瀚唐的笑,方才定下的决心又开始有些动摇。
但是有些话再难说出口,毕竟还是要说的。
清茗低下头,盯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定了定神,头抬起来开口时,视线终究还是逃避似的飘向了瀚唐身后的柜子。
“我……要去奥地利了。”清茗说着,视线飘得更远了一些,“上个月拿到的名额。下个月就要出发了。”说出下半句的时候清茗终究是积攒了些力气把语气加得坚定了些,仿佛这样就能遮掩住内心的颤抖。
——不过也只不过是骗自己罢了。
然后便是一片寂静。
大概也只不过是半分钟的寂静,可是清茗却觉得像是度过了无声的半个世纪。
视线依然没转回去,脑海里拼命抑制住想象对方此时表情的想法。
瀚唐似乎低声叹了口气,因为气息实在是太轻,清茗并未来得及确定那声叹息是否幻听。
下一秒清茗的双眼被一只手覆上,视野变得一片漆黑,再下一秒,嘴唇上传来再熟悉不过的温暖触感。
瀚唐不像清茗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的姿态纹丝不动,生性较为坦率的他向来不刻意克制内心感情,清茗两眼漆黑地与他接吻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轻微的颤动。
然后还是瀚唐站起身,拿开那只覆在上面的手,“很晚了,你还是先睡觉吧,明天再说。”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温暖的笑。
清茗心下沉了沉,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晚安。”瀚唐像往常一样道了一声,转身走出清茗的房间,还不忘轻轻地把门带上。
清茗怔怔地看着瀚唐走出房间,拖鞋在木地板上踩出的拖沓一声声清楚地传入耳朵,直到门把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声,一切再次归于寂静。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蔓延开来。
像是潜伏在湖底的鱼忽然笔直地游上水面,荡起向四周涟漪开来的浪。
像是森林深处的漆黑土地,褐绿的枝干节节破图而出,长成一片凌冽的荆棘。
像是一杯清澈的水徐徐流入浓厚的墨汁,像雾气扩散一般将水搅成一片漆黑。
不可名状的钝痛感,在心脏的最深处随着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后来许多年,清茗想起那天晚上瀚唐离开房间的背影,还是和往常一样挺拔,但总像是透着些许的落寞。
每当想起来的时候,清茗都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后来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