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神

我慢慢开
故乡的原风景 - 宗次郎

（凛冬，梅开了满树，雪亦是密密匝匝地，开了遍地。寒彻了的夜，最暖人的竟是月色，融融地和着雪光与梅影，我从窗里望出去，带着盈盈眼波，两潭春水，笑一笑它。）
你也喝醉了吗？
（掩好了窗，莫叫那个月神胡乱地淋在青萝肩上，这个守了我彻夜的姑娘，好容易被我几杯暖酒迎入酣梦。莫再被惊扰了，我如是想着。）
（彻夜无眠，兴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春，于我来说，很不寻常。山寺里的春总归比别处晚一些，他那里的许是早至了吧，我头一回对自个儿的明白有了些恼，无人倾诉，一股脑地装入酒铛里的银勺儿，它沉一些，晃悠悠地转，考验着我的耐心。）
唉……
（极不寻常的，深而长的一声叹。）

（出了门，才省得那月也并不圆的——北风这样紧，饶是明月也得皱面，更枉论我这个寻常的人。我瑟瑟地，起了些悔意，这么个冷峭的正月，我为甚么要到外头来。可我却也舍不得回去，将镜子抱得紧一些，它都要听得到我心跳了，又把我的心跳声回报过来，叫那回响清晰可辨。即便如此，我也仍是走出去了。）
（满山的风。）
（它颤抖在我的睫毛尖上，又拂动过我的发尾，它叩响了我腰上的玉珩璜，又跳跃到我的裙角上去了。它的作弄里甚至有冷梅的馨香，我闭了眼，怎么也捉不住它。只得挺直了脊梁，用冷峻的姿态，孤独地走。）

【今日进香，傍晚落雪，于寺中留宿，夜深难免，推窗其外是一地静谧的雪。睡不着便去寻此夜中的乐子，携一张琴顺着路走，寻越发深进的地方，以防碍着了旁人。】
【一亭、一凳、一矮桌，其后的梅林，隐隐浮动的花香。右手拨弹，左手取音，抹挑之中由商音而起，曲中如有流云动，起始悠慢如初夏，微云隐隐阳光明晰，轻清松脆如风中之铃，却终不与此处这情形相合，染上滞涩，吟哦不动。陡然间一转，变了徽，此云渐密，翻转间便遮蔽了天光，有作雨之势，却隐而不发。】
【时如敲玉磬，时如鸣铜钟，这要作雨的云涌动翻滚如有黑蛟引着它做出不同平常的施与，又被什么阻了步伐，是其后的微阳，还是远道的风。没有由来的心中浮现出这几句，随口吟唱出来，只伴着这一时的调。】
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駶跳而远去。
凫雁皆唼夫梁藻兮，凤愈飘翔而高举。
【若麒麟可拘束在笼中，又何异与犬羊之辈。】
黄鹂兮喈喈，山鹊兮嘤嘤。鸿鸬兮振翅，归雁兮于征。
吾志兮觉悟，怀我兮圣京。垂屣兮将起，跓俟兮硕明。
【只是，太原是怎样的？所谓北都，去神都又有几许路？】

【夜这般静，正是因了这琴声，才越发显得四周的安谧。最后一个音落下时，拨弦的手已经在寒风中略有点麻木后的刺痛，然而此前心中扰着人无法入睡的烦杂却已退去。】
【将手袖在了袖中，眼角的的余光却看见了旁人的衣色，回身望去，明明是陌生的人，却看出了同境的相熟来。一样在这样的夜中，旁人尚都在安睡，我却与另一个人相遇了。】

（我曾听人言，天下人有千千万万，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相遇，无不需要莫大的缘分。）
（他在亭中，我在外，中间一道栏杆，数丈平平铺着的冷月光。我迈出一步去，踏碎了月色，它们粼粼地泛开，扩到玉白的裙角上。我便是这般，拾级而上。）
（我并不是为了探究缘命，而是好奇，那样远的距离，他的一双眼为甚么那样清晰。那里头，除却白月，旁的光亮又是什么？我得去看一看。）
我想……
（尚未问出口，又转瞬间明白了，那眼里，是我。）
来借红灯。
（略略弯眉，他身后一盏灯，蒙的是旧朱红，却因此透了燃烛的红金。琴音洗练罢，那灯火盛一些，落满他肩头，亦落满我肩头。）
@顾之行__ 听过借红灯的故事吗

【她一步步走来，我看着她，直到她来到我面前，我后退了半步，不至于让两人间逼仄的让我快要喘不上气。她的目光似有实质，如同一双手抚过我的眉眼，我不由得侧首去躲，那双手却已经先一步错落开，遥指着我身后的那盏灯。】
【那灯就是我带出的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灯，现在竟一下变的非同寻常起来，那看惯了的黯淡了的红纱，细数过的竹篾，在旁人的一句话后，如同都多了点别的意味在。我再一次正视这夜半的同行客，忽然意识到她的手一直都拢在袖中，并不曾拂过我的面或者指向了那盏灯，眼角眉梢残余的依旧是冬夜的风留下的温度。】
为什么。
【然而因着这个女人，因为她的请求，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借火的故事，昔日的同窗们在一个夏日的夜半挤在窗边，伴着促织油蛉的叫声讲过的故事。】

（他那样侧过脸去，金色的灯光就跃上他的鼻尖，攀着的鼻梁显得越发高。剪影斜斜地落，拓着的是极英挺的，一个少年的鼻梁。接下来才是冷玉般的面，磨润了的轮廓。也只一瞬，到他回过头来，脸庞沉入阴影里，又只剩一双照人的眼，亮晶晶的。沉默一会儿，却回给我个傻问题。）
（眉桥更弯一些儿，下头盈盈波光，眼含深深笑，因有风来，为更动人。）
因为要找归路呀，这儿太黑了……
（说着低下头去，弱不胜风般，却不全是风的功劳，也为藏一些儿笑。唉，我是当真需要盏灯的，可他拦在这里，我总不见得能抢赢他。权衡之下，我还是先服个软，好好儿地请求他。）
嗯……适才，光顾着听琴，我的灯丢了。
@顾之行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