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楼2016-02-17 08:10收起回复
【piece 14】
第四纪元五二年，安度因大河下游洪水泛滥，一场罕见的暴雨让这条安静温柔的河流化为猛兽，在朝夕之间吞没整片黄金森林。
罗斯洛瑞安不复存在了，中土大陆上仅存的一片梅隆树林久久沉睡在河水之下，伴着曾经精灵的圣地和那里残存的古老记忆。
这消息我和父亲不约而同地对莱戈拉斯保持缄默，我们都深知这位幽暗密林长大的精灵王子实则是一位高贵的辛达精灵，对罗斯洛瑞安有着难以言明的眷恋和向往。这消息对他无言是个打击。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他与侍女的友好程度。仅仅一天之后，他就跌跌撞撞地闯进议事厅，明明目盲的精灵却精准地找到了父亲的位置，用一种在大臣看来无礼且嚣张的语气命令道。
“阿拉贡，带我去那儿。”
而父亲真的当即就扔下一屋子大臣立刻备马备船。
“那是莱戈拉斯，莱戈拉斯·绿叶。”我笑着向臣子们解释。
“就是你们年轻时在历史课上都学过的那位精灵王子。”
那一年我五十岁整，看着与我二十多岁时并没有太大差别——努曼诺尔德血液赋予了我们一族人长久的寿命，再加上身边有一个不老不死的精灵和似乎会永远康健的父亲，我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而事实却是，这数十年中宰相法拉墨和夫人伊欧玟已经相继去世，洛汗国王伊欧墨也在前年让位给长子艾弗温，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这个世界，如同安度因的涨落一般开始新一轮的更替，连精灵都只能感慨惋惜，却无能为力。
我们行船在罗斯洛瑞安的上方，我才发觉世事变迁和这无能为力的悲哀。
似乎他牵着我的手坐在镜湖边的时光就在昨日，他讲了一个精灵与人类的故事，讲那凄绝而又有如同魔戒一般蛊惑人心的魅力的爱情。
而那时他有一双如同灌入一片海天般湛蓝的双眼，一头阳光温暖的金发，他在林木间恣意跳跃，张扬美丽。
是时光还是命运，改变了他改变了我改变了父亲改变了所有的一切，我们皆无法复返。
我只需微微低头就能看见梅隆树高大的树冠在船下隐隐摆动，如同在天空上行走一般迷幻。
我看到前方的船上父亲静静揽着精灵，无声地向过去吊唁。
然后我听见了精灵的歌声。
自从他目盲后我再没听过他开口唱些什么，而在那之前我也不曾听懂他歌唱的内容。
而这一次，我听懂了歌词。
*你总在我歌声的溪流外茕茕孑立
我如潮水般的歌声沾湿你的双足
你的双足却让我不能企及
你与我玩着这场游戏
彼此见却隔着遥远的距离
是分离的痛苦熔成旋律
注满了我的竖琴
我等着那个时刻
等你的小船渡水来到我的岸边
等你用双手把我的竖琴拿起*
或许多年后我连这旋律也会忘记，却永远会记得他歌声抚平湖水的平静。
或许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然我不理解是什么让极富责任感的父亲突然选择带他一起逃离。
而我至今都还庆幸。
父亲给了我一个说再见的机会，而不是像我曾经那样不辞而别。
第四纪元五二年冬，刚铎人皇阿拉贡·伊利萨称病，其子艾达瑞安摄政，长达二十余年之久。
北方的第一场雪降临白城时，两匹快马从城门内疾驰而出，精灵的兜帽被风吹下，扬起的白发好像在飞雪中飘荡的白花凋零。
我站在城楼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突然一阵猛烈的酸楚袭来，泪水在雪花中落成冰。
这是自十五岁以来我第一次落泪。
或许是因为那一刻我彻底担起了这个国家的责任而它太过沉重，又或许是在那时我已经预料到结局。
我走过庭院，圣白树没有开花，但白雪落满枝头的模样却让我开始幻想它绽开满树琳琅的样子。想象在五十余年前这里曾有一场盛大的典礼，来自辛达族的精灵贵族在漫天飞舞的雪白花瓣中一步一步走向刚铎人皇，仿佛他身后没有跟着原属于帝王的妻子，仿佛这就是只属于他们的婚礼。
有些仅存于过去的美好，只能回忆，却回不去。
我从没想过父亲这么早就卸下重担的原因——除了那个谁在这片大陆上再也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动摇刚铎人皇的意志。
做一个国王并不是一件轻松事，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父亲放弃游侠身份选择成为人皇的时候是不是也放弃了别的什么。
而现在我也不曾怨过他太早卸下这重担交给我。
他失去的太多了。
如今我也不过只能帮他完成一个约定。
一个月精灵的约定，它迟到太久了。
我七十五岁那一年，第四纪元七七年春，圣白树迟迟没有开花。
这二十余年里，我只收到过莱戈拉斯寥寥几封信，有时是埃尔伯尔的渡鸦，有时是巨鹰，有时是幽暗密林的信鸽。
于是我知道他们又一起去了很多很多地方，他们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前年我娶了艾弗温的幺妹，现在洛汗王室唯一的王女，有着标准的洛汗女子的直爽和大气，即使是我结婚也不曾告诉他们。
我不想再打扰他们分毫。
而这一年，我望着在丛丛盎然绿意中突兀的白色枝桠，突然觉得心慌得厉害。
我自认为虽不算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七十多年的岁月却也能把人打磨得还算沉稳。
而这样剧烈而突如其来的恐惧却让我仿佛依稀回到了极幼时那一个又一个充斥着噩梦的夜晚，而这次却没有人再来唱一曲远古的歌谣把我唤醒。
我站在寝殿的阳台上，看见一匹褐色的骏马疾驰进入米纳斯提利斯，飞扬的旗帜是一匹跃起的白马。
洛汗的国旗。
我吩咐侍女去叫我的妻子——从洛汗来的使者大多是来找她的。
然而意外的，那信使却是来找我的。
疾行而来的骑士连头盔都不曾摘下，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坚韧的声音都在颤抖。
“艾达瑞安王子殿下……”
“上个月伊利萨王莅临金宫。”
“因病……昨日逝世了……”
第四纪元五二年，安度因大河下游洪水泛滥，一场罕见的暴雨让这条安静温柔的河流化为猛兽，在朝夕之间吞没整片黄金森林。
罗斯洛瑞安不复存在了，中土大陆上仅存的一片梅隆树林久久沉睡在河水之下，伴着曾经精灵的圣地和那里残存的古老记忆。
这消息我和父亲不约而同地对莱戈拉斯保持缄默，我们都深知这位幽暗密林长大的精灵王子实则是一位高贵的辛达精灵，对罗斯洛瑞安有着难以言明的眷恋和向往。这消息对他无言是个打击。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他与侍女的友好程度。仅仅一天之后，他就跌跌撞撞地闯进议事厅，明明目盲的精灵却精准地找到了父亲的位置，用一种在大臣看来无礼且嚣张的语气命令道。
“阿拉贡，带我去那儿。”
而父亲真的当即就扔下一屋子大臣立刻备马备船。
“那是莱戈拉斯，莱戈拉斯·绿叶。”我笑着向臣子们解释。
“就是你们年轻时在历史课上都学过的那位精灵王子。”
那一年我五十岁整，看着与我二十多岁时并没有太大差别——努曼诺尔德血液赋予了我们一族人长久的寿命，再加上身边有一个不老不死的精灵和似乎会永远康健的父亲，我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而事实却是，这数十年中宰相法拉墨和夫人伊欧玟已经相继去世，洛汗国王伊欧墨也在前年让位给长子艾弗温，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这个世界，如同安度因的涨落一般开始新一轮的更替，连精灵都只能感慨惋惜，却无能为力。
我们行船在罗斯洛瑞安的上方，我才发觉世事变迁和这无能为力的悲哀。
似乎他牵着我的手坐在镜湖边的时光就在昨日，他讲了一个精灵与人类的故事，讲那凄绝而又有如同魔戒一般蛊惑人心的魅力的爱情。
而那时他有一双如同灌入一片海天般湛蓝的双眼，一头阳光温暖的金发，他在林木间恣意跳跃，张扬美丽。
是时光还是命运，改变了他改变了我改变了父亲改变了所有的一切，我们皆无法复返。
我只需微微低头就能看见梅隆树高大的树冠在船下隐隐摆动，如同在天空上行走一般迷幻。
我看到前方的船上父亲静静揽着精灵，无声地向过去吊唁。
然后我听见了精灵的歌声。
自从他目盲后我再没听过他开口唱些什么，而在那之前我也不曾听懂他歌唱的内容。
而这一次，我听懂了歌词。
*你总在我歌声的溪流外茕茕孑立
我如潮水般的歌声沾湿你的双足
你的双足却让我不能企及
你与我玩着这场游戏
彼此见却隔着遥远的距离
是分离的痛苦熔成旋律
注满了我的竖琴
我等着那个时刻
等你的小船渡水来到我的岸边
等你用双手把我的竖琴拿起*
或许多年后我连这旋律也会忘记，却永远会记得他歌声抚平湖水的平静。
或许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然我不理解是什么让极富责任感的父亲突然选择带他一起逃离。
而我至今都还庆幸。
父亲给了我一个说再见的机会，而不是像我曾经那样不辞而别。
第四纪元五二年冬，刚铎人皇阿拉贡·伊利萨称病，其子艾达瑞安摄政，长达二十余年之久。
北方的第一场雪降临白城时，两匹快马从城门内疾驰而出，精灵的兜帽被风吹下，扬起的白发好像在飞雪中飘荡的白花凋零。
我站在城楼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突然一阵猛烈的酸楚袭来，泪水在雪花中落成冰。
这是自十五岁以来我第一次落泪。
或许是因为那一刻我彻底担起了这个国家的责任而它太过沉重，又或许是在那时我已经预料到结局。
我走过庭院，圣白树没有开花，但白雪落满枝头的模样却让我开始幻想它绽开满树琳琅的样子。想象在五十余年前这里曾有一场盛大的典礼，来自辛达族的精灵贵族在漫天飞舞的雪白花瓣中一步一步走向刚铎人皇，仿佛他身后没有跟着原属于帝王的妻子，仿佛这就是只属于他们的婚礼。
有些仅存于过去的美好，只能回忆，却回不去。
我从没想过父亲这么早就卸下重担的原因——除了那个谁在这片大陆上再也没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动摇刚铎人皇的意志。
做一个国王并不是一件轻松事，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父亲放弃游侠身份选择成为人皇的时候是不是也放弃了别的什么。
而现在我也不曾怨过他太早卸下这重担交给我。
他失去的太多了。
如今我也不过只能帮他完成一个约定。
一个月精灵的约定，它迟到太久了。
我七十五岁那一年，第四纪元七七年春，圣白树迟迟没有开花。
这二十余年里，我只收到过莱戈拉斯寥寥几封信，有时是埃尔伯尔的渡鸦，有时是巨鹰，有时是幽暗密林的信鸽。
于是我知道他们又一起去了很多很多地方，他们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前年我娶了艾弗温的幺妹，现在洛汗王室唯一的王女，有着标准的洛汗女子的直爽和大气，即使是我结婚也不曾告诉他们。
我不想再打扰他们分毫。
而这一年，我望着在丛丛盎然绿意中突兀的白色枝桠，突然觉得心慌得厉害。
我自认为虽不算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七十多年的岁月却也能把人打磨得还算沉稳。
而这样剧烈而突如其来的恐惧却让我仿佛依稀回到了极幼时那一个又一个充斥着噩梦的夜晚，而这次却没有人再来唱一曲远古的歌谣把我唤醒。
我站在寝殿的阳台上，看见一匹褐色的骏马疾驰进入米纳斯提利斯，飞扬的旗帜是一匹跃起的白马。
洛汗的国旗。
我吩咐侍女去叫我的妻子——从洛汗来的使者大多是来找她的。
然而意外的，那信使却是来找我的。
疾行而来的骑士连头盔都不曾摘下，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坚韧的声音都在颤抖。
“艾达瑞安王子殿下……”
“上个月伊利萨王莅临金宫。”
“因病……昨日逝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