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纪年吧 关注:2,352,543贴子:45,265,441

回复:《问柳》by青誓(古风,温柔医师攻X隐忍杀手受)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柳钟意似是这才猛地回神,连忙上前接住那倒下的身躯,鲜血顿时染得满手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眩晕。
谢橪并未对他出手,只是静静立在那里,任由剑上的血迹渐渐凝成血滴,落在地上发出极为轻微的声音。
冤冤相报,永无尽时。
如今,也该轮到他来承担那些仇恨的矛头了。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63楼2014-11-30 14:30
回复
    三十三、岂到白头长只尔
    不远处的刀剑交击声依旧激烈,柳钟意将袁青峰的身躯缓缓放在地上,手掌扣紧了已被血色沾染的匕首,站起身来,抬目看向谢橪,面上已然恢复了冷定。
    谢橪剑尖斜指着地面,不动声色的回视他。
    恰在此时,停在一旁的马车中传来几声响动。
    谢橪眉梢一挑,往那处看了一眼,柳钟意就趁他分神的那一刹欺身上前,刃口直取他颈项。
    谢橪只得收回注意,迎上他这一击。
    两人拆了几招,马车处传来一声迸裂的响动,柳钟意攻势更急,匕首之上寒光烈烈如同流银。
    谢橪眉头皱起,仔细应付着,寻着一处破绽,猛地提剑刺去,柳钟意似是没料到被他寻着错处,怔了一瞬,连忙侧身一躲,长剑险险擦着脖颈过去,划开一道淡淡的血痕。
    两人几乎是错身而过,离得极近,柳钟意目光从匕首上移开,抬眼看向他。那双眼实则线条柔和干净,眸光清冽,但谢橪仍能觉出其中的冷漠凌厉。
    他心下隐约觉得危险,但不待任何动作,一团褐色的轻烟已在二人之间漾开。
    谢橪闭气时已晚了一步,只觉出那味道十分苦涩,隔着那道轻烟,隐隐见那人唇角冷冷抿起。
    两人擦身过后,谢橪便知方才柳钟意是故意露了个破绽引他动手的,只是一般的毒药对他来说毫无效果,现在他倒也未觉有什么不适之感。
    来不及细思,只听又一声爆响,那辆马车车身竟是爆裂开来,碎片木屑四处飞散,而骏马亦是受惊,长嘶一声,飞快撒蹄飞奔。
    一人自马车的残骸上跃下,翻身在他们面前站定,一袭蓝衫迎风而动,而一边手腕上犹自缠着铁链,正是柳钟情。
    柳钟意眼眸微微一亮,原本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谢橪亦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这人,心中的情绪一瞬复杂难辨——
    时隔五年,他再度见到这个人这副样子,犹如尘封的宝剑再度出鞘,不再被桎梏囚禁风华,而是锋芒毕露,寒光逼人。
    那一瞬他心中竟涌起一丝后悔,其实这五年,他从未真正得到过这个人。
    柳钟情就该像现在这样,冷硬、骄傲、锐气逼人,连弧度漂亮的眉眼亦如刀口一般锋利。
    这才是真正的他。
    柳钟情眉目微动,视线四下一扫,其实从方才在车中听到的声响亦能猜到七八分,只可惜,他始终迟了一步。
    给了柳钟意一个安心的眼神,柳钟情转向谢橪,冷声开口道:“谢橪,我说过,你我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谢橪点点头,竟是笑了,道:“我记得。”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64楼2014-11-30 14:32
    回复
      “就在今日。”
      柳钟情凤目微眯,飞身而起,柳钟意见状默契的将手中匕首抛出,柳钟情凌空接住,用上内力,斩断了腕上的铁链,随即便挥刃向谢橪袭去。
      谢橪抬剑迎上他这一击,顺势后移几步,化开一部分力道,唇角微勾,道:“我等许久了。”
      五年,他竟又有了与这人一战的机会,原以为,自从自己废掉他武功的那日起,便再无可能了。
      五年间偶尔也会回想起当年他们尚未陷入仇恨的困境之中时,偷得半日空闲,过招比试,大多带着试探的心思,玩闹的意味,有时也会酣畅淋漓的一决高下。
      只是,往事不可追。
      终究只剩下如今的残局。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65楼2014-11-30 14:32
      回复
        剑刃铿锵,寒光如水,两人皆是全力以赴,一时间尘沙飞扬,刃风卷起落叶,犹可伤人。
        两人打斗得甚是激烈,不由得往旁边更为开阔的赤月湖畔施展开来。
        柳钟意凝神望着,见柳钟情武功突破原先的境界后与谢橪比斗毫无颓势,这才稍稍放心,转身看向温衍那面,只见那人虽被几个死士困着脱身不得,但那几个人显得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正要上前,却见一片落叶迅疾的朝其中一名死士掠去,显是被人以真气打出,厉风凛凛。
        那名死士猝不及防被打中背后要害,顿时剧痛无法动弹,被温衍一掌击退几步,软倒在地。
        包围圈顿时有了缺口,一道身影轻灵的跃上树梢,宛若踏风而来,顺势拈起一片落叶,夹在了指间,却是出云。
        那两人联手很快将几名死士的包围击溃,出云似是觉察出温衍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一手扶了他,运起那看上去极为飘忽的轻功功法,一道向这边而来。
        柳钟意见混战之中秦绍瑞已能稍稍控制局势,便向二人微微点头,行至袁青峰身侧,抬目询问的望向温衍。
        温衍迅速的试了脉搏,将一枚药丸放入袁青峰口中,托着他的头颈让他咽下,又拉开衣裳检查伤口。
        那道贯穿的剑伤一分不差正入心口,此时心脏的跳动已几乎停止,而血液更是将衣裳浸得湿透。
        除此之外,碎片刺入的伤口亦是触目惊心,温衍皱眉,看向袁青峰脖颈处,那里亦有一道血口,正是炸裂的碎片打入所致。温衍抬手触碰,那处立即便有色泽不正常的血液流出。
        “……如何?”柳钟意看着他的神色便已猜到七八分,却仍是不得不开口确认。
        温衍低叹一声,微微摇头,道:“致命的并不是心口那一剑,而是这里。”他抬手指了指袁青峰颈上那伤口,“碎片之中的毒药太烈,又刺穿血脉,不仅大量失血,而且毒性立刻就侵占了头部,纵然现在服下解毒之物,亦是来不及了。”
        柳钟意同出云听了此言不由得都沉默下来,一阵,却见袁青峰渐渐醒转,睁开了眼,咳出几口血来。
        “前辈……”
        袁青峰见他们这副模样,亦知自己多半是重伤无救,反倒却觉并无甚遗憾,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道:“……无事,我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早就准备好有这么一天了……”
        柳钟意眉头拧着,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66楼2014-11-30 14:33
        回复
          柳钟意眉头拧着,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袁青峰抬手在衣裳中摸索一阵,拿出一个玉佩来,递到柳钟意手中,道:“这个……原本打算给你爹……现在……便给你了罢……只可惜没法带你去看看他的画像了……在、在我隐山派的书房内……”
          柳钟意用未曾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捏住玉佩,艰涩的应道:“我会去好好看看的。”
          “……好……”袁青峰似是还想说什么,却没了力气,急促的吸了几口气,终是放弃了那个念头似的,道:“我也该寻大哥同三弟去了……”
          言罢,他安然的闭上眼,不多时,便失去了声息。
          柳钟意望着他的面容,忆起前几日那寥寥的几句关心话语,纵见惯生死,心中亦是泛起悲意来。他与袁青峰实则相识并不久,了解亦并不深刻,但或许是因为这人与他父亲的结义关系,他着实是将他看做十分重要的长辈的。
          只可惜,能相处的时间终究太过短暂。
          三人静默着,谁都未曾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那面的打斗渐止,几名身上带伤的隐山派弟子急促的跑过来,为首的那人见了此景,当先拄剑跪下,声音喑哑的唤了一句:“师父!”
          他们几人是袁青峰的亲传弟子,请命随袁青峰前来,却不想最后竟会有此噩耗。
          柳钟意见状静静的退开,好让那几名弟子离得更近些。
          秦绍瑞也带着生还的几名问剑门弟子走上前来,沉默着向袁青峰致敬。
          柳钟意稍微收拾了情绪,望向原本混战之处,唯见地上倒着不少尸体,敌我交叠,血染红了大片尘土。他皱了眉,却有人走过来温柔的覆上他紧握的拳头,熟悉的气息让紧绷的心稍稍松懈了一分。
          “庄主……”柳钟意望向那人,顺从的展开了手掌,掌心那可怖的剑痕仍自流着血。
          温衍拿出伤药来帮他止了血,动作仔细而柔和。
          柳钟意只觉心绪仿佛也被他如此安抚下来,变得不再迷惘躁动,似乎是连同那道伤口一起,慢慢止了血。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67楼2014-11-30 14:34
          回复
            日影偏移,光线逐渐变得暖黄微黯,映得赤月湖面犹如铺着一层灿金。
            柳钟情一个翻身落在湖边的树梢上,凤目微眯,冷然望着对面那人。
            谢橪长眉微扬,薄唇上含着点笑意,眸中的神色却复杂难以捉摸。
            柳钟情低眼看了看匕首上折射的薄薄一层寒光,开口道:“可尽兴了么?”
            谢橪轻笑道:“能与你这般打上一场,倒也无甚遗憾了。”
            柳钟情颔首,启口却无情:“到此为止。”
            他说着足下轻点,欺身而近,掌中寒刃向那人刺去。
            谢橪起身飞退,从树上掠下,落在赤月湖靠岸处清浅的水边,柳钟情却毫不迟疑,步步紧逼。
            剑刃交击之时,谢橪只觉虎口处被震得一麻,竟然失了力道,险些握不住剑柄,只得另一手也贴上剑身,又退后几步,几乎踏入水中。
            柳钟情眉梢微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中匕首灌注内力,又往剑身上砍了一下。
            谢橪明显的感觉到内力在身体里失控,分崩离析,甚至于渐渐消殁,手中长剑受他重击之下,居然崩裂开来,断做两截!
            柳钟情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斩断长剑后手腕一翻,刃尖直刺他心口。
            谢橪一时竟不敢去看他的神色,只是扔掉那柄残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那只手冰凉冷硬,甚至不及剑柄温热,然力道却很大,他失了内力后竟全然阻止不了。
            刃尖还未触及胸口,冰冷而锐利的感觉便已经袭上皮肤。
            谢橪稍稍低头,看着那刃锋雪白的匕首刺穿血肉,直至只剩下柄端留在外面。
            大约是速度实在太快,他一时竟并不觉得如何疼痛,直到鲜血涌出,染上了与他手掌交叠的指尖手背,才觉出那么一点儿真实的痛楚来。
            这一式冷硬狠辣,着实刺得精准的很。
            力气渐随鲜血流失,谢橪支持不住身体,慢慢坐倒在地,却不肯松开他握在匕首上的那只手。
            柳钟情并不挣脱,静静的随他跪坐下来,锋利凛冽的凤目望着他,看上去无甚情绪。
            静默一阵,谢橪勉强聚集起一点力气,开口道:“这毒……”
            “是我下的,”柳钟情淡淡道:“青墨亭的那杯酒,你可还记得?”
            谢橪想起自己主动同他换的那杯加入碎冰的酒,距离那时已几近七日,想来方才柳钟意用的便是些催化的药物罢。
            他不由得低笑一声,“你当真了解我。”
            柳钟情闻言似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是啊。”
            谢橪弯了唇角,抬眼看他,那面容宛若冰雕雪砌一般,他顿了顿,问道:“那天晚上我们下的那局棋,你明明有机会赢的,不是么?”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68楼2014-11-30 14:34
            回复
              柳钟情皱了眉头,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世事如棋,如果只是一味的想要平局,就永远只有输的下场。”
              “……”
              “谢橪,从五年前你告诉我身世开始,我便最大限度的退让,当时我爱你,不想杀你,所以只好离开。你知道我强迫自己放下仇恨有多困难么?可你……就那么轻易的把这些全都摧毁。”柳钟情的声音冰冷的毫无温度:“是你告诉我,非输即赢,非生即死。”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69楼2014-11-30 14:35
              回复
                谢橪闭上眼,却收紧了手指紧紧覆着他冰冷的手背,低声道:“那……你后悔么?”
                柳钟情道:“我说过,后悔无益。所以只能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再犯从前那样的错误。”
                “……你说得对。”谢橪沉默一阵,睁眼看他,声音却低柔起来:“但我仍觉得后悔。如若一切能重来,我一定不会告诉你你的身世,宁可将这个秘密一直藏着,好好待你,让你永远离不开我……直到你有一天也许会想起来……你说若是这样,你会不会恨我?”
                “你胡说什么!”柳钟情有一刹因这柔情却又隐隐疯狂的话而乱了心神,片刻便又重新冷硬起心肠来,手中用力,将匕首狠狠的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
                谢橪似是因那疼痛而眉头皱紧,顿了顿,抬起未染血迹的那只手帮他擦去了溅到脸颊上的血迹。
                柳钟情没料到他会有这般的动作,一时也没有抗拒。
                因失血过多,呼吸变得困难而急促,谢橪却仍是笑了笑,放轻了声音:“……你还爱我么?”
                柳钟情似乎是因这问题太过可笑而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恨你。”
                谢橪忍不住轻抚那冰冷的脸颊,想确认这人是不是当真毫无温度,却见一点无色的液体从那眼角滑落,打在他手上。
                一样是冷的。
                柳钟情似乎也因此而呆住了,颇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
                谢橪拭去那道痕迹,低低道:“我明白了……”
                柳钟情皱着眉,闭上了眼。
                “恨我罢……”谢橪已经没了力气,手掌垂落下来,身体也无力的靠过去,“真想让你陪我一起死……可到了这时候,却又舍不得……”
                他费力的用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放在了柳钟情手边。
                “什么?”
                “……红线的解药。”
                柳钟情一怔:“红线蛊不是没有解药么?”
                “从前的确没有……”谢橪并未多做解释,实际上将东西拿出来之后他便已是撑不住了。
                更何况,他想知道的都已知道得清楚,也不觉得还有什么支持下去的必要。
                或许如此,也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意识逐渐模糊,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夕阳暖黄的光晕落在那垂落在地的蓝色衣袂上,光晕让色泽变得有些不真实,但看起来竟有安静温暖的错觉……
                柳钟情一动不动,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声息渐弱,并没有说红线蛊其实已经并不在他身上的事,况且,就算他说了,这人大概也听不到了罢。
                片刻,他拿起那小木盒,打开来,里面果然是颗封存好的药丸。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70楼2014-11-30 14:35
                回复
                  柳钟情在赤月湖边坐了许久,直到靠在他身上的那具身体彻底的冰冷,方才将人放在了地上,眉头皱着,静静看了他一阵。
                  夕照给那张脸孔添上一点点暖意,飞扬的眉和挺直的鼻梁看上去有种狷狂的邪气,只是此时太过安静,毫无表情,那隐隐的戾气便消散的干净,仿佛回到很久以前那样。
                  谢橪所说的那番如若回到从前的话,他不敢去想,他不知道如果谢橪那么做,那么他忆起身世的时候究竟会怎样,但一时却有些恨他当初为何不真的那么做。
                  当真可笑。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71楼2014-11-30 14:36
                  回复
                    柳钟情低了眼帘,目光在那张脸上徘徊一阵,终是开口道:“我恨你。”
                    那人自然不能有任何回应,只是因夕阳暖光的缘故,看起来方才宛若生时。
                    身后传来有些纷乱的脚步声,柳钟情最后看了那人一眼,便站起身来,转身看去。
                    大约是那边的混战也已结束,一些受伤稍轻的人都寻了过来。
                    “他已死了。”
                    柳钟情淡淡说了一句,觉得心中颇有些空荡,无法着落,却不愿留在人群,便静静的离开湖畔,往林中走去。
                    出云觉出他神色不对,小声唤了句:“柳公子。”
                    柳钟情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惘然疑惑,却没有开口,仍是举步离开了。
                    林中已有些昏暗,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柳钟情走了一段便停下,并不知该往何处去,又或许,只要待一会儿便好。
                    然而不多时,他听到身后有了动静,还未转身,便被人从后面用力抱住。
                    那怀抱十分温暖,连气息亦是他熟悉的。
                    “哥哥。”柳钟意紧紧抱着他,仿佛觉得一松手这人便会消失一般的用力,下巴抵着他的肩,脸颊贴着那颈项冰冷的皮肤,半晌方才开口道:“不要……”
                    他并没有说不要走或是其他什么,但柳钟情却一下便明白他的意思,抬手贴着他的手背,应道:“不会的。”
                    就算他失去所有的东西,做下多么冷酷的事情,这个抱住他的人,也永远不会放弃他。
                    心中的迷雾在那一瞬便开始消散,他渐渐又寻回了些真实感。
                    不过是爱恨消散,尘埃落定。
                    如此而已。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72楼2014-11-30 14:36
                    回复
                      三十四、嵩阳松雪有心期
                      夏日雨水丰沛,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庭院里修的小池中雨水已是盛不下满溢出来。池中睡莲开的正好,鹅黄的蕊,浅紫的瓣,层叠盛开,花中雨珠滚动,更是惹人垂怜。
                      滴水檐下装饰十分简单的厅堂敞着,堂中一名青年正一本正经的提笔写着什么,他着了浅杏色的衣裳,一双桃花目里透着认真专注,故而那双眼睛倒不显得如何脉脉含情,只看起来颇为清澈。
                      待最后一笔落完,青年将纸拿起来,递给了身畔的白衣人,那人一面试了对面一名中年人的脉搏,一面将纸上写的仔细打量了一遍,指着纸上某处道:“这味药过于寒凉,分量不可用得太多。”
                      青年闻言思索一阵,点点头,将药方改了再递给他看。
                      这回白衣人微微颔首,将药方递给了那中年人,又嘱咐了几句,那人道谢一番,留下诊金便去抓药了。
                      天色已渐晚,却也渐晴了,露出西方朦胧烧红的霞光来。
                      院中已没了旁人,白衣人将庭院外边的大门阖上,回来时见那青年正站在滴水檐下望着外边的天色,似乎是几日未曾见到这般的夕阳颇有些出神。
                      白衣人走过去从身后揽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低笑着在他耳边道:“钟意,累了么?”
                      柳钟意似乎被他弄得有些痒,微微偏了偏头:“不累。”
                      温衍指尖拂过他指上的玉质指环,道:“过几日便回庄上去。”
                      “嗯?”柳钟意眸子微睁,一时却被他环抱着不能回头去看。
                      温衍不语,只是轻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物塞入他手中。
                      柔软还带着点体温的布料。
                      柳钟意低头一看,却是一方大红盖头,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唇角不由得弯起,从那怀里脱身出来,转身看向他。
                      温衍从容的任他看。
                      夕照微带橙红的薄光侧映在那面容上,衬得容颜如玉,眉目若画。
                      柳钟意原想说些什么打趣他,然看到那样坦然认真的神色却一时呆着没有开口,略微顿了顿,却没有再说话,双手环住他的腰,微微闭目吻上那温柔的唇。
                      温衍低笑,十分放任的由得他温存。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76楼2014-12-01 18:13
                      回复
                        雨后的空气清凉而湿润,残留的雨水从檐上滴下,发出轻微的响声,却并不影响这一刻的温柔静谧。
                        此时离赤月湖那一战已有三年,当年一切结束后柳钟意按照约定去了隐山派,同时也是将袁青峰的遗躯送回隐山安葬。
                        在袁青峰的书房中,他看到了那幅父亲的画像,虽然只是简单的笔墨,但落笔之人想来对画中人十分了解,故而颇得神韵,那人的眉眼确然如袁青峰所说,与他十分相像。然而神采却是不同的,画中人眉目含笑,怎么看都是风流多情的模样。
                        柳钟情亦对着那画像看了许久,但幼时的记忆终究无法记起,便只能作罢。
                        后来隐山派掌门之位传给了袁青峰的大弟子,门派亦重新安定下来。
                        离开隐山派后,柳钟情便说要四方游历,柳钟意并不放心,想要陪着他一道,反被他打趣了几句。第二日柳钟情房中便是人去楼空,仅留了一纸书信。然三年间每月那人都会寄来信件,简单说些见闻,亦要他不必担心,且逢年都会回来一次,柳钟意便也只得随他。
                        与温衍二人回到百草庄时,已是几近夏末秋初。
                        期间简墨言曾登门拜访,告诉他们其实他妹妹并未身死,反倒是已经苏醒,当时在惘然山他那么说只是为了分散一点祁肃的注意罢了。且后来祁肃也未曾对他动手,他带着妹妹离开了鸣沙教,在中州寻了处秀美之地,从此隐居世外,不再沾染江湖恩怨。
                        而祁肃则成了鸣沙教教主,按照谢橪的意思,鸣沙教的势力完全退出了中州。祁肃离开前将鬼楼楼主之位交给了夜离,鬼楼中亦不再有鸣沙教的暗线。
                        后面这些他们皆是听夜离说的,夜离虽得了鬼楼楼主之位,看起来却仍是如原先那般散漫,仿佛什么身份于他并无区别一般。
                        三年间两人便如约定好的那般行走江湖,悬壶济世,一年中一半时间在庄上,一半时间在外边,倒也过得十分自在。
                        柳钟意同温衍学了医术,又在那人的指点下学着帮人看诊,渐渐了解了不少药物的作用,对些寻常的小病也能写出方子。
                        但他们并未如同原先约好那般立刻便准备成亲。
                        一则袁青峰是柳钟意父亲情同手足的义兄,也可算是柳钟意的伯伯,虽因那时还未太熟悉而未曾用这个称谓,但不可否认是亲厚长辈,柳钟意并不愿在他刚刚离世时便成亲;二则不论事实究竟如何,当时江湖中流传的皆是百草庄“庄主夫人”初丧,此时成亲,在外人口中未免落下些闲话,虽则温衍向来毫不在乎,否则当年也不会那般毫不避讳的将与一个男子成亲的消息堂皇昭告,但柳钟意心中并不愿那人无端落人话柄。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77楼2014-12-01 18:14
                        回复
                          这事搁下后,不知不觉流光就这么滑过指尖,日子过得安宁平和,过去杀手的身份被时光覆盖,他渐渐习惯不必再时时将匕首扣在袖中方能安心,也习惯在那人身边睡得缺少警觉……
                          如今回首,从前那些刀头舔血的日子都恍若隔世一般。
                          柳钟意不由得收紧了手臂,用力的抱着他,轻声唤道:“庄主。”
                          那声音里的依恋听得温衍十分心软,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柳钟意的后背,静静与他相拥,良久也不曾放手。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78楼2014-12-01 18:15
                          回复
                            廊柱上覆着红色纱绸,剪成双喜字样的红纸贴满门窗,外边隐隐约约传来锣鼓声。
                            柳钟情执了桃木梳子,将坐在凳上那青年的乌发从发顶一直顺到末梢,发丝在他掌中柔软服帖,他不由得微微弯了唇角,想起柳钟意还小的时候摆弄不好头发,他也是这么帮他梳头。那时候小孩子并不懂事,开始时他手底下也不知什么轻重,不小心把人弄疼了,那孩子便扑进他怀里,把一头乌发都在他胸口蹭得纷乱,呢喃的唤着“哥哥”,满脸不情愿又带点撒娇的模样,只盼着他别再折腾那头发了。
                            不知不觉,竟过去这么多年。
                            将那乌丝绾成发髻,取了桌上为添些喜气而特地准备的红玉簪子固定,柳钟情将人转过来看看,仿佛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柳钟意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清亮的桃花眼里仿佛藏着许多情绪。
                            柳钟情微微一笑,低声道:“怎么了?”
                            “哥哥……”柳钟意伸手如同小时候一般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口。
                            不同的是,这双手已经能将他整个圈起来环抱住,力道与他不相上下。
                            柳钟情不由得生出些欢喜又酸涩的复杂情绪来,任由他抱着,开口道:“都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那么撒娇不成?”
                            柳钟意也不反驳什么,发出个闷闷的声音,愈发不肯放手。
                            柳钟情不由得轻笑出声,揶揄道:“若是上了妆,岂不是全花了。”
                            “又不是女子……怎会要上妆。”柳钟意声音仍是闷闷的,却抬起头来望向他。
                            柳钟情将他从凳子上拉起来,整了整那大红的喜袍,打量一阵,道:“自然,小意生得丰神俊逸,这样便好看得很。”
                            柳钟意被他说得呆了一会儿,便听柳钟情还接着道:“这几年还被阿衍养的不像原先那么瘦了……”
                            ——这是什么话?
                            “哥哥。”柳钟意不知怎的便觉脸上热起来,连忙开口打断了他。
                            柳钟情见他面上泛起点薄红,便颇为配合的不再说下去,只是笑意并未止住。
                            柳钟意待他笑够了,方才握住他的手,道:“哥哥何时回来?”
                            这三年来聚少离多,虽说消息从未断过,可他仍是不愿柳钟情一人在外江湖漂泊。
                            柳钟情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抬手绾好他鬓边方才乱了一点的发丝,沉默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柳钟意有些迟疑的看着他,道:“哥哥还是……因为……”
                            柳钟情微微摇头:“并非如此,莫要多想了。”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79楼2014-12-01 18:16
                            回复
                              柳钟意闻言唇角微抿,不再多问。
                              “无论过往如何,我自问无愧、无悔。不管做什么,自是要拿得起,放得下,人死灯灭,白云苍狗,往日不可留。”柳钟情转过眼望向窗外盛夏之景,声音里平静淡漠,无甚起伏。稍微顿了一下,便又收回了目光,看着面前仍是沉默不语的青年,语意轻快起来:“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你若是念着我,下回便同我一起出去如何?”
                              柳钟意似是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目光凝在他身上,仿佛是问他所说的是否算数。
                              柳钟情低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他手心。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似乎是以檀木打造,透着一股幽幽暗香。
                              柳钟意在他示意下将盒子打开,只见盒中是一颗封存完好的药丸。
                              “这是红线蛊的解药。”柳钟情见他颇为诧异的神色,解释道:“是谢橪死前留下的。当日我交给阿衍,他却说并不需要,也嘱咐我不必同你说。”他说着不由得挑眉一笑,“不过如今我既然要把你带走,自然少不得把这个给他。”
                              “嗯?”柳钟意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柳钟情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怎么,不舍得?”
                              柳钟意眨了眨眼,连忙摇头。
                              柳钟情这才带了几分满意的摸着下巴,凤目微微眯起,眸中光华闪动,一副让人不可逼视的模样。
                              柳钟意见了他这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无论如何,来日方长。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80楼2014-12-01 18:1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