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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流之转载】十年苍茫 by 千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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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的一篇老文,搬过来
据说大人已退出,侵删


1楼2014-11-19 16:15回复
    一、
    心口的疼痛,就像伤口上沾染了盐巴。
    流川半跪在地上,捂着伤口,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漫过了他的视线,地上流淌着的那道血痕,一会明晰,一会模糊。
    一把剑点起他的下巴,冰冰凉凉的。
    流川抬起头,对视着藤真的脸。他那已经无法聚焦了的眼睛,让藤真感到恼火。
    “有这么难吗?”藤真说,“让你杀掉仙道,真的就这么困难吗?”
    十年之前。
    “你的师傅就是我的师叔也就是小枫的师伯。”仙道口齿伶俐且面带笑容。
    一旁的流川默不作声,没有表情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藤真。他拉起藤真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桃木剑,短短的,轻轻的,几乎感受不到分量。
    “这是小枫自己削的木剑,”仙道解释说,“他师傅不准他用真剑,他就只好自己做,现在他把它送给你了。”
    藤真握着那把剑,看了看,说:“我有一把自己的剑,真的剑。”
    流川的眼里明显有些失望。他跑了开去。
    仙道很是生气。“知道你们官家子弟不稀罕这种东西。可是小枫把它当成宝贝的。他以前从来不拿东西送人。”
    藤真怔了怔,说:“我是想说,我可以拿我的剑跟他换。”
    流川蹲在地上,默默地看着习武场上师傅和两位师伯在练剑。
    武当自他师傅这一辈便分了家,各自出游,收了弟子,然后到了每年的中秋回到武当山来切磋一番,然后又各自离去。
    玄玟、玄晔、玄辙师兄弟三人中,要数藤真的师傅玄晔的武功最高,剑法也最精湛。于是他投靠了朝廷,做了武将,建功立业,平步青云。并收了官场好友藤真客的儿子做徒弟。
    而玄玟和玄辙则更加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在游历江湖的期间各自收了仙道和流川两个孤儿做弟子。玄玟向来尽心尽力地教自己的徒弟,耐心地指点,教化。然而玄辙则为人内敛,不太说话,即使不准流川使用真剑,也从未解释过原因。
    流川看得很认真,因为师傅从来不曾认真耐心地教过他剑法的招式,而只教他修习内功。所以流川想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记住师傅的剑法。
    藤真跑到流川的身边,碰了碰他的肩:“小枫,我把我的剑送给你好不好?”
    流川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我爹他收藏了很多名贵的剑,我可以再问他要嘛。”
    “小枫他师傅不会让他要的。”仙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后面。
    藤真看了看仙道,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流川,说:“小枫你不喜欢跟我说话吗?从刚才开始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耶。”
    “那是因为小枫他不能说话。”仙道又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插嘴。
    藤真看见流川把头低得很低。他想了想,说:“可是我想让小枫自己跟我说。小枫你如果不能说话的话,就用写的吧,拿木枝在地上写字,会不会?”
    “小枫好象没有学过写字吧。”仙道有些不确定地挠了挠头。
    流川似乎有些负气,捡起木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藤真仔细看,是流川枫三个字,歪歪扭扭。然后他停了手,脸有些微红。
    仙道嘻嘻一笑:“小枫只会写他的名字啦。”
    藤真突然很讨厌仙道的聒噪。他拉起流川的手,说:“我带你去没人吵闹的地方,我教你写更多的字。好不好?”


    2楼2014-11-19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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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一枚枫叶从眼前飘然落去,流川伸了伸手,没能抓住。
      深秋了啊……
      仙道从练武场回来,就见流川一直呆呆地站在枫树下面,红色的枫叶在秋风中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划过一道道眩目的弧线,将全身素衣的流川映衬得更加孤寂单薄。
      “小枫。”仙道终于决定打断他的神游。
      流川回头,看见仙道垂手朝他慢慢走近。最近每次见到仙道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仙道身上缺了什么,或者是他自己的心里缺了什么。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一阵子仙道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拿过剑,就连练剑也是趁他不在时跑到武场上去练。因此每次站在他面前的仙道,都是空着手的,笑容却更加亲切,有一种宠溺的味道。
      然而流川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觉得拿着剑的仙道才是他所熟悉的仙道,那个自信满满的仙道。
      “在想什么呢?”仙道故作轻松地问。
      流川的神色黯了黯。仙道叹了口气,说:“跟我去前厅吧,听说……有人来访。”
      流川似乎不甚感兴趣,没什么反应。仙道干脆拉了他向前厅跑去。
      远远的,流川看见前厅里藤真的背影。藤真一身丧服,神情落寞而消瘦。在流川奔进屋子的那一瞬,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去,与流川失措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流川瘦弱的身体依在门柱旁,怔怔地望着藤真。
      仙道也站住了,他虽听说藤真来到了山上,却不料到是这样一种情景。藤真的背上背着两块灵位,一块是他的父亲藤真客,另一块是师傅玄晔。他取下玄晔的灵位,供奉在堂上,跪下身去,拜了三拜。
      一旁的玄玟和玄辙都悲伤地摇头,不想去年中秋一别,竟与玄晔生死两隔。
      这夜的天空格外空落。
      藤真一夜无眠,呆坐在枫树下,仰望天空,眼神空无焦点。几日前父亲在刑场上被刽子手砍下头颅那一瞬间的情景,就像一大块被烙印在心头的血斑,再也无法抹去。
      师傅玄晔冒着生命危险将藤真从株连中救出来,嘱咐他要逃走,越远越安全。然而他自己却回去领死,武将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对手面前有丝毫的胆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师傅以前常说的一句话。也许他藤真便是师傅与父亲眼中最后一支柴,一支但愿能燃起燎原之火的木柴。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他身旁悄然坐下。藤真扭头,看见流川裹着睡衣依偎在他的身旁。宽大的睡衣更显得他身子的瘦弱。在这秋凉如水的夜晚,形影单薄。
      流川用他一双清澈的眼睛回视藤真,有点胆怯,又有点倔强,一副即使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架势。藤真无奈一笑,无论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糟糕,只要一看到流川长长的刘海下那一双乌黑而清亮的眼睛,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宁的感觉。
      “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我说,现今的官场,就像一个赌局,党派,便是我们手中所握的牌,押对了,便是赢家,押错了,血本无归。虽然我还不太明白现在的政治局势,但是我相信,对于父亲来说,这应该不是一场赌局那么简单的。父亲对自己所持的政治立场,对他所坚信的理念,都不是一时的赌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决定的。所以,即使他现在沦为囚犯而被处死,他仍是我引以为傲的父亲。”
      流川一直静静地听他说话,点了点头。
      藤真沉默了一会,突然愤怒起来,说:“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仅仅是政治立场无法相容,为什么要因为他们的党派之争而牵连到整个家族乃至亲朋好友,就连我的师傅,一个只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大将军也不被放过。当今圣上,他到底有没有擦亮眼睛,有没有明辨是非呢?他怎么可以放纵底下的官员相互斗得你死我活呢……”
      秋风飒起,掀起一阵落叶狂花。
      流川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藤真终究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他垂下了头。
      流川默默地望着他。现在在他眼中的藤真,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心无芥蒂的纨绔子弟藤真,而是一个内心充满了抱负的少年,一个隐约散发着高昂斗志的落难贵族。
      藤真意识到了流川的注视,他勉强挤出一个宽心的微笑,一手揽着流川的肩膀,说:“小枫啊,你怎么还是那么小,过了一年了你还是我印象中那么小的小孩子。你要快快长大哦……等你长大了,能够脱离师傅的束缚的时候,我就送你一把最好的剑,让你当一个真正的剑客。”
      第二天一大早,藤真便告别了两位师伯师叔,独自下山去。仙道在他身后大声地说:“藤真,你不要荒废了剑术,因为我会一直练剑,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要和你比剑,代替我们的师傅,比剑。”
      藤真点了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踏下山去。
      流川一直默默地目送他离去,他知道武当山这一方之地是困不住藤真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有更广阔的天空等待着他去翱翔。他突然有些羡慕藤真,羡慕他的无所拘束,随性随行。
      直到藤真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流川才突然握紧了自己藏在衣袖间的木笔。他忘记了跟藤真“说”再见……


      4楼2014-11-19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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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在武当山上的时候,不知鱼为何物。下了山来,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般身姿摇曳的动物。”仙道握着鱼竿摇头晃脑。
        身姿摇曳?瞧他形容的。流川微睁双眼瞥了一眼正专注于钓鱼的仙道,都坐了一下午了,他的篓筐里仍是空空如也。即使偶有鱼儿上钩,仙道也会拆了钩子将它放回水中。按照他自己的解释,听到鱼儿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就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想来如此美好的生命,怎么忍心夺走它们的自由?
        什么跟什么嘛。姜太公钓鱼尚且愿者上钩,仙道却连上了钩的鱼儿也不要,难道他比圣人还圣人?少故作深沉了。
        流川鼻子里哼了一声,从仙道的肩头滑到他的背上,还是这里比较平坦舒服,他惬意地闭上眼睛继续睡。
        藤真从军营里回来,一路寻找他们到河边,见了这幅温馨的画面,心中卷起一阵莫名的酸味。他停下脚步,默默地看了一会。
        然后他走近流川,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小枫,小枫醒醒。”
        仙道扭转头来,嘻嘻一笑:“这家伙一睡起来就没完没了,有时候被吵醒了他还跟你别扭。”
        藤真道:“仙道你还真悠闲。太阳快落山了。这一带到了晚上温度会骤降,容易着凉。快收拾东西回去吧。”
        他说着将流川横身抱起,十六七岁的少年落在他的怀里竟意想不到的轻。藤真望着流川熟睡的容颜,嘴角泛起一丝怜爱的微笑。
        仙道将鱼竿扛在肩上,望着藤真与流川柔和的背影,突然愁上心头,仿佛预感到自己心里某一块重要的东西即将消失。
        刚才被流川靠过的背,经晚风一吹,变立即失却了原来的温热,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也许再次遇见藤真是个错误?仙道猛然甩了甩头,他到底在想什么?
        “回来地太晚了,参军!”藤真刚走进营帐,樱木便劈头盖脸地骂过来。搞得他丈二摸不着头脑。
        樱木很快注意到他怀里的流川,俯下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睡姿,自言自语道:“哎呀哎呀,平时不苟言笑的参军,这段时间好象对这小子倒是照顾地很周到的嘛。”他搔搔后脑勺道:“那会儿我负了伤也没见你这么温柔体贴过……”
        藤真径自从他面前走过,不忘顺带踩他一脚,痛得樱木呲牙裂嘴,“卑……卑鄙……”
        藤真小心翼翼地将流川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接上他刚才的话道:“将军您即使受了重伤也能活蹦乱跳,根本不需要我担心嘛。”
        “这倒也是。”樱木立即得意起来,“我樱木可是让匈奴闻名丧胆的铁胆不死将军——”他忽尔又清醒过来,火冒三丈:“参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竟然将我的负伤和这小子区区个小瞌睡相提并论!”
        “首先提起的不是将军自己吗?”藤真仍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外加一点点无辜的表情。
        樱木的脾气再大此刻也发作不起来了。他心下暗想:“为什么我每次都会被参军吃得死死的呢?对于一位将军来说,这样的情形可很不妙呀。”
        后头的仙道跟了进来,见到樱木象见到鬼一样,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挡在流川床前,手中钓竿一横,道:“你……你到我们的卧室里来干什么?”
        樱木嘿嘿笑道:“整个军营都是我的,你小子赖地儿不走还跟我讲起隐私权了。你倒是问问参军看,我有哪次到他卧室里得先经过他允许的?”
        “咦,那个……你们……”仙道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看藤真,又看了看樱木。不会吧,这位大叔有那种嗜好?
        藤真即使心里再坦荡,此刻也被仙道瞧得面红耳赤,他终于火大起来:“开、开什么玩笑,将军每次进来卧室里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可是那种一粗心就会忘记敲门的人。”——唉,他到底在解释些什么啊?他丧气地扶了扶额头,不等樱木再开口,便问:“将军,您这次又有什么事情要同我商量了吧?”
        “呃,这个嘛……”他总算是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了,慢腾腾地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递到藤真的面前。
        “圣上的调军令?”藤真面色变得刷白。
        “这一次,不是被调往更远的地方。皇帝老儿他竟然良心发现,召我们回京了嘿。”樱木兀自笑了起来,然而却失去了往日豪爽坦率的感觉。
        “回京吗?”藤真撇过脸去,掩饰住心里的担忧。恐怕不是皇帝他自己的主张吧,现在控制着zheng权的那些老家伙们,此刻调他们回京,又有什么目的呢?


        8楼2014-11-19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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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月色如流水般倾泻下来。空地上,一个清瘦的身影随着剑光飞快地舞动。
          藤真倚在一旁的树下,默默地注视着舞剑的流川,眼中散发出奇异的光彩。虽说流川的剑法仍十分稚嫩,但以他十多年不曾碰过剑的新手来说,短短几日之内,便能将一套剑法熟记下来并连贯地舞出来,已算是奇迹了。藤真虽无法理解师叔玄辙禁止流川练剑的真正意图,但他心想,如果以流川的资质,只要稍加培养,一定能成为一代剑术奇才。
          随着一个漂亮的尾式,流川收了剑,轻轻喘着气,朝树下走过来,眼睛直望着藤真,热切地期望得到他的指点。
          藤真抬手拭去他额上的汗,道:“现在招式是到位了,但力度欠缺,与人过招的话就中看不中用了。但是不要紧,这个急不来的,慢慢的力度就能跟上去了。”
          流川微有些欣喜,温顺地回剑入鞘,但仍紧紧攥在手里,舍不得放手。十多年了,终于得到了这梦寐以求的东西,自然是当作宝贝一般寸步不离了。
          “小枫!”带些焦急,带些愠怒,仙道从身后奔过来,拉住流川的手道:“难怪你这些天白天老打瞌睡,原来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偷偷地练剑。”
          “谁说是偷偷地练剑?”藤真反驳,“是我在教他剑法。”
          “师叔明明不准小枫练剑这你是知道的。”仙道怒视藤真。
          “我真想不通师叔为什么那么固执非不让小枫碰剑,难道他看不出来小枫是个习剑的奇才吗?”
          “师叔说小枫总有一天会毁在剑上的,这是我亲耳听见的。难道师叔还会撒谎吗。”
          “毁在剑上?”藤真冷笑一声,“不练剑那才叫毁了小枫吧。不会剑法小枫拿什么保护自己?行走江湖的人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你让小枫以后怎么办?”
          “我会保护他,我会一辈子保护着他!”仙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令藤真和流川两人都怔了怔。
          藤真很快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缓声道:“一辈子……是吗?然后又在某个夜晚一不小心让小枫落单遭人欺侮?”
          “这……”仙道一时哑口。
          流川似乎嗅到了浓重的火药味,他伸手拉了拉仙道,又拉了拉藤真。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仙道顿了顿,道:“且不说那个,总之师叔说的话总不会错的。”
          “那么我倒想知道,所谓的‘毁在剑上’,到底是怎么个毁法呢?
          “这个……”他怎么会知道,师叔也没有说啊。眼看着嘴上赢不过藤真,他只得转向流川:“小枫,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我……我仙道以自己的项上人头发誓……”他说着举起手来。
          流川按下他的手,叹了口气。师傅的临终遗言他并没有忘记,当时师傅艰难地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小枫……剑……不可以……”
          师傅始终未能放心下他。他也知道师傅是为了他好,但是要他用一辈子去证实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预言,实在是有点不甘心。
          流川松了手,剑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就像是夜风中的一声呜咽。失去了宝剑,他的手立即变得冰凉。
          仙道看出他的脸色很苍白,心揪起般地疼。这与刚才那个在月光下恣意舞剑的小枫判若两人,如果是他,也宁愿看到那个快乐的小枫啊。可是……
          藤真拾起那把剑,说:“对于未来的事情,谁又一定能够料准的?与其如此被动地被一个毫无根据的预言束缚了一生的理想,倒不如,我们来赌一赌。”
          “什么?”仙道还不甚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流川已经双眼发亮了。
          藤真道:“你曾经说过,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将代替各自的师傅比试一场。那么现在我再加上一条——以这把剑为赌注,如果你赢了,我便不再让小枫碰剑,也不再让他涉足任何与剑有关的事情。但是反过来,如果我赢了,请你放手让小枫做他想做的事情。”
          流川也望向仙道,那眼神实在是……仙道把眼一闭道:“好,赌就赌,输了不认帐的人是王八!”
          二人持剑来到空地上,抱了抱拳道:“各自点到为止吧。”只听噌的一声响,余音尚在空中缭绕,二人早已拔剑交错在一起了。
          流川在一旁看得兴奋无比。只见仙道的剑风厚实稳重,一招一式循序渐进,而藤真的剑风则以奇峭见长,加上他身形灵活,虚实相扣,总能在下一招里变换出意想不到的招式。一时之间二人倒也难分胜负。
          仙道料想自己这套剑法是师傅和玄辙师叔针对玄晔师叔的剑招而专门设计出来的一套环环相克的剑法,即使占不了明显的上风,但也不至于轻易败落。然而仙道渐渐感到有些吃紧,藤真的剑法时常有意料之外的招式,让他不禁怀疑起来:“这到底是不是师叔的剑法呀,怎么一会儿像,一会儿又不像了?”
          藤真微微一笑:“之前有约定我必须用师傅所创的那套剑法么?”
          “那这是?”
          “剑无定式,区区一招可以衍生出许多旁招来,如若一招一式都按指定好的走,那还有什么意思?”
          仙道无以反驳,这是他以前所不曾想到过的,十几年来他只是严格地遵守师傅所传授的招式去练,从未想过自己去琢磨去衍变那些招式。
          藤真突然大喝一声:“撒手!”仙道只觉虎口一震,手中的剑便铿然落地。
          仙道呆呆地望了望钉入土中还在微微摇晃的剑,心中虽不太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垂手道:“我输了。”


          9楼2014-11-19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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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仙道不见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流川已经翻遍了所有的营帐,连他时常去钓鱼的河边也找过了。但是,仙道的确是不见了。
            藤真制止了他没头没脑地搜寻:“放弃吧,仙道他已经走了。他不在这里。”
            流川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没道理的,从小到大,仙道一直都是笑嘻嘻的跟在自己的身旁,从来都是他在为自己操心这操心那的,可是这一次,他也终于尝到了为别人操心的滋味。他动了动嘴角,无声地骂了句:白痴……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啊?
            藤真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流川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他心里最明白,但是他觉得,也许不说出来比较好。
            仙道曾在前一天晚上窜进他的房间里,二话没说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粗暴地往墙上撞去。他被仙道压在墙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他注意到仙道极力隐忍的怒气,正随着他急噪的气息呼哧呼哧地扑到他的脸上。
            藤真没有反抗,黑暗中一双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仙道,他那股愠而不怒的气势让仙道颇有些不安。
            “我……我警告你,如果日后小枫有了什么闪失,我会跟你同归于尽的。我仙道说到做到!”
            “终于下了决心了么?”藤真淡淡地开口,“也许我该称赞一声,这个时候做下决定真是恰倒好处。”
            “什么?”仙道一愣,有种被看穿的无措感。他顿了顿,终于慢慢地松了手,垂下了头。
            半晌,他吐了口气,道:“藤真,你很厉害。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在武功上,还是在心机上,我都赢不过你。不过,”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呈呈地直视藤真,“这只是暂时的,对于我所不甘心服输的对手,我一定会超越的,总有一天!”
            藤真的眼神由原本的不屑转变为赏识,他缓缓道:“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为在意的一个对手。上次的比剑,不可否认我拼了全力。我也非常期待,以后那个变强了的你……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仙道渐渐平复了下来,默默走出门外。他停了停,没有回头,背影却如此孤傲寂寞。“那么,小枫就拜托你了。希望……后会有期。”
            樱木大军已经开始准备班师回京了。对于这个处于中原与匈奴的不断烽火之中的村庄,日后是福是祸,已经无法预料了。
            只是樱木和藤真的脸上都没有回归的喜悦,稍微了解一点朝中政局的人都会明白,回京,不过是从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地转入另一个没有硝烟却更为残酷的战地。
            藤真整理好行装时,看见流川仍一动不动地立在树下,向东南方向遥望。那里是武当山的方向。
            仙道是不是回武当山去了?流川不止一次的自问,这是目前他唯一能猜测的。
            藤真走到流川面前,有意挡住他的视线:“别看了,你看不到的。”
            流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我担心他。”
            “不必担心,”藤真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仙道他可是师兄,难道还不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么?更何况,他这样的不告而别,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但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要去做吧。难道对他还没有信心吗?”
            流川沉默。
            藤真也顺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凭直觉,他认为仙道不至于会重新回到武当去。但是他究竟会去哪里呢?这一点藤真也很想知道。
            樱木骑在马上朝这边大声招呼:“要上路啦,参军。你还跟你那位小朋友磨蹭些什么啊?”
            藤真胡乱地应了一声,回转头来,望着流川:“小枫,一起走吧。你答应过我的,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跟我一起去京城,你会帮我度过难关的对不对?”
            流川点了点头。很奇怪,不论是什么,只要藤真的一句话,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
            跟仙道在一起的时候,生活过得很随意,会毫无顾忌地吵闹,会偶尔地撒娇,也会十分放心地把一切交给仙道来打理。他对仙道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的。
            但是和藤真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总是绷紧了神经,藤真的步伐太快了,快得使他必须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十分努力地想要做到最好,只要能得到他的一句赞赏,一个肯定。藤真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迷人的气质,使他在第一眼见到藤真的时候就被那种气质吸引住了,至于到底是什么,他还无法想清楚。


            10楼2014-11-19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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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流川并没有听藤真的话回到屋内,他感觉自己是被藤真排挤出了他的生命之外,连那些不熟识的人也能与藤真促膝密谈,但是他却只能被关在门外,参与不了什么,也不能帮藤真做点什么。
              他低头细看自己的手,就在刚才,事实已经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是那么弱,同样的对手,能把他逼上绝境,到了藤真面前却毫无杀伤力可言。这就是他目前与藤真两个人的差距。他垂下了手,却捏起了拳头,他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服输的感觉,犹如一股莫名的怒火直往上窜。
              他想起仙道曾经跟他说过,藤真的强大,有一种能够挑起对手征服欲的诱惑,他越是强大,就越是激发自己想要压倒他的决心。现在流川也体会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仙道的不服输只是为了打败藤真,而他的不服输,却是为了更加保护藤真。
              是的,他想要保护藤真,自从五年前的那个晚上,藤真拥着他坐在枫树下望天空,他明显地感受到藤真身体的战栗,那种顷刻间失去了一切,要从最低谷爬起来的绝望与倔强,他就发了誓,要保护藤真,帮助他完成他想要完成的愿望。
              即使当时的他,在藤真的眼里只是个瘦弱的孩子;即使现在的他,在藤真的眼里只是个武艺不精的师弟。
              雨仍在下,淅淅沥沥的似乎总无法停歇。
              流川没有顾及那么多,他收了剑,转身跃出藤真的府邸。
              一个人影从他身边闪过,超出了十几米,又在前方停了下来,回转身来望着他。流川抬头,碰上对方饶有兴趣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
              “下雨天却一个人在外面走路,准是没干好事去了吧?”那人淡淡地搭讪,待流川慢慢走近了,细细地打量着他,如同他正细细地打量着自己。那人穿着一身青色短装,手中提着一根短枪,长着一张干净细致的脸,看上去比流川大不了多少,却摆出一副很世故的模样。
              要他管么?流川正情绪低落,不认识的人最好不要惹到他。他翻了翻眼,从对方身边擦过。
              那人脚尖一点,人又绕到了流川跟前,笑道:“我在问你话呢,不答理的话很没礼貌哦。”
              流川一怔,此人的轻功不赖。师傅虽不准流川练剑,却将最精要的道家提纵术教给了他,此时他估计眼前这人与自己有可能不相仲伯。
              流川挑了挑眉,脚下一窜,已跃出一丈之外。那年轻人接收到流川挑衅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比就比。”
              于是雨夜中一白一青两个清瘦的男孩子相互追逐,直至跑出数里之外。
              最后,那个青衣男孩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地喘着粗气,一边招呼流川道:“喂,我认输了,你也歇歇吧。”
              流川果然停下脚步。原先颇为气闷的心情经这么一发泄,竟豁然开朗了许多。他回转身,回到那青衣男孩面前,喘着气,脚步有些凌乱。老实说,若不是对方先放弃了,可能认输的就是他了。
              那青衣人抬头望流川,眼里的傲慢已荡然无存。“你的轻功真是厉害,我还第一次遇到这样对手。认识一下吧,我叫阿神。”
              流川抽出剑。阿神猛地向后跳了一步,大声叫道:“喂喂,我都已经认输了,没必要杀人灭口吧?”
              却见流川在地上写道:“流川枫。”
              “啊……”阿神望了望流川,又望了望地上的字,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一拍脑袋,哈哈笑了起来。
              流川随着阿神钻进一个密林子里,东转西转地一直在林子里绕不出去。
              流川原本就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真后悔当时怎么就头脑发热竟答应了阿神去拜会他那劳什子的神秘师傅。
              然而现在都已经被骗进来了,又遇到这古怪的树林子,流川反倒卯起了牛劲,非要看看这林子到底猴年马月才转出头。
              阿神像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回过头来朝他嘿嘿一笑道:“快了,再转两圈就到了。”
              还、还两圈?流川觉得自己忍不住快喷火了。难不成他们刚才走的路全都是在转圈子啊?
              阿神不怕死地凑过来说:“其实啊,这个林子并不大,只是设了些玄机在里头,师傅这么做是怕被外人闯进来打扰。”
              流川瞥了他一眼:我就不是外人了哦?
              阿神似乎都能通过他的眼神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又自顾自地接话:“我是看在你是武当弟子,跟我师傅颇有渊源,才好心带你进来的哦。别人想进来见我师傅一面还不行呢。”
              谁稀罕啊……
              这么走着,眼前已是林子的尽头。阿神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木屋道:“瞧,那里就是我跟我师傅住的地方了。”


              13楼2014-11-19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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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当阿神的师傅走出木屋的时候,流川感到了一瞬间的晕眩。阿神的师傅走上前来,朝流川招了招手说:“你是阿神的朋友吧。”他笑了笑,很和蔼的样子。
                流川怔怔地看着他。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看见师傅对他笑过。可是现在师傅却在这个梦幻般的地方露出了梦幻般的笑容。
                他身体一颤,便一头栽倒下去。
                他似乎听见师傅一贯严厉的声音在叫他:“小枫……”即使是十多年前师傅把他从贫民窟的乱石堆里拉出来的时候,他也不曾笑过,只是用一双深沉的眼睛注视着他,说:“拜我为师吧,我带你回武当山。”
                他似乎看见师傅死的那一天,他用双手为师傅挖坑。那天雨下得很大,把泥土都冲散了,于是他就不断地挖,不断地挖,直到雨水打湿了全身,直到顺着头发滴落下来的水珠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旁边有一双手在拉他,仙道的声音在说:“小枫你停一停,先停一停……”
                “师傅,这家伙怎么回事啊?”阿神望着师傅把过流川的脉后,焦急地问。
                “没什么大碍的,只是淋了一晚的雨,又吹了冷风,着凉了。”
                阿神想起自己跟他比赛轻功的事情,撇了撇嘴道:“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没用啊,我跟他一样淋了雨,怎么我一点事都没有?”
                他立即被师傅敲了一下脑袋道:“我倒是没有问你,怎么突然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了?”
                “师傅您不知道,我跟他比试过身手,他是武当弟子。”
                “什么?”
                于是阿神将当晚的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道:“师傅您不是说过吗,您教给我的提纵术,是源自武当真传的,而这家伙竟然跟我不相上下,他不是武当的弟子是什么?”
                “哦……不相上下?”他一双精锐的目光转向昏睡的流川,“这么说来,这孩子应是那个人的徒弟了?”
                当流川幽幽醒转的时候,发现阿神一直守在他的旁边。
                “呵,你这家伙终于醒了呢,”阿神明显地松了口气,转向一旁的师傅:“师傅您看,这家伙醒了呢。您的药还真见效。”
                流川也望向阿神的师傅,他仍是一脸的迷茫:这不是师傅玄辙吗,怎么又变作了阿神的师傅了?
                阿神的师傅伸手示意流川不必起身,道:“听阿神说,你的名字叫流川吧。”
                流川点了点头,连声音都那么像啊……
                “那么,容我冒昧问一句,你的师傅……是不是玄辙?”
                流川睁大了眼睛。
                阿神连忙道:“师傅,那个……流川他好象不能说话。”他又对流川说:“是的话你就点点头吧。”流川于是又点了点头。
                阿神的师傅道:“果然不错,算起来的话,我也算是你的师叔了。我原本也是武当玄字辈的弟子,玄辙的胞弟。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而被逐出了师门,还了俗,现在的名字叫连道。”
                流川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连道,这个长着跟师傅一模一样的面孔的人,竟然就是武当里那个被列为禁忌的师门叛徒。被逐出师门,是武林中最为耻辱的事情,可是眼前这个人说起来却那么轻松毫不介意。
                一旁的阿神开心地笑道:“这么说来我跟你真的是同门呢……啊,我是说,我师傅如果没有被离开武当的话,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弟了。”
                连道微微一笑,背转身望向窗外,缓缓道:“在你们这辈弟子的眼里,我连道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吧,玄辙那家伙一定没少指责我。”他说着轻声低笑,“可是我从未后悔过,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曾对当初所做的决定后悔。”
                阿神走到他的身后,有些无措:“师傅,你又在想他了啊?”
                流川虽听不甚明白,但是他猜想连道和玄辙之间有非常大的恩怨。以前师傅和两位师伯都甚少提及连道的名字,尤其是师傅玄辙,一听到连道这个名字,就会马上出现很恶劣的表情,好象与他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连道突然转过身来,质疑地望着流川:“不过,话说回来,你若真是玄辙的弟子,以他那种固执苛刻的性格,怎么可能放任你离开武当山?”
                流川神色一黯,拿起笔写了几个字。连道望着那几个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趔趄了几步。
                “死……死了?真的已经……”他突然神色一变,放声大笑起来,一边说道:“玄辙啊玄辙,老天有眼,终于让你得了恶报了啊,哈哈……”
                流川不料他竟是这样的反应,心中愤恨交加,立即从床上跳下来,抡起拳头朝连道挥过去。
                连道轻轻松松地接了他的拳头,紧紧地扣在掌中,使他进不了,也退不得。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凭这点功夫就想跟我打?小子,你师傅没有好好教你吗?也对,玄辙那个老顽固,做事从来都不讲道理的,对他自己的亲弟弟都如此残忍,更何况你不过是他随便收养的一个弟子而已,他怎么可能真心想教你什么呢……”
                然而他突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面前的这个倔强的孩子竟然浑身在发抖,那一双清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那是……几乎能把人冻死的眼神。
                “你……”连道有些吃惊,说不出话来。不仅是因为流川气愤起来全身所散发出的强烈的气势,还有他的那一双眼睛,多么熟悉的眼神,仿佛十多年前与那个人初次相遇时的情景。当时,那个人就像现在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气愤地盯着他,一双眼睛倔强又清冽,虽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怒气,但他仍是不怕死地被那双眼睛吸引住了。


                14楼2014-11-19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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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阿神见到流川和连道之间剑拔弩张的状况,急忙上前劝道:“师、师傅,流川他还在生病耶,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他较真啦……”
                  谁是小人?!流川瞪了阿神一眼,阿神只好摆手:“呃,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啦。”哎,真是两边难做啊,阿神感到自己的头都快要爆炸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啊?
                  连道突然收了手,恢复了往常轻松的语调:“恩,不错,功夫虽然只有三脚猫的样子,可是骨气不弱,还算有点发展潜力啦。”
                  流川对于他突然撤去的掌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竟然他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必太给他面子。他心中冷哼一声,转身拉开门就要出去。
                  “有空的话欢迎随时光临。”连道在身后笑着招手。
                  一旁的阿神快要晕厥了,虽然跟在师傅身边已有好些年了,他还是无法完全适应师傅善变的情绪,刚才还一副仇恨的样子,现在却像老朋友一样招呼流川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连道只有在涉及那个人的方面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流川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停下脚步,完全是恍若未闻的样子。
                  连道又加了一句:“我也许可以治好你的声音哦。”
                  流川的背影明显怔挺了一下,脚步也慢了下来。
                  连道对于自己能那么快控制住他的弱点感到非常得意。“我这里的大门完全为你敞开,所以,要不要来,由你自己决定吧。”
                  声音吗?流川闭上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这的确是他的致命弱点。正是因为无法与别人正常地交流,才导致他如此封闭的性格。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重获声音的机会。
                  但是,一想起刚才连道这样地辱骂自己的师傅,他就满肚子火,不能打败他就已经很窝囊了,如果还要向那可恶的大叔低头,求他治好自己的声音,他倒宁愿去一头撞死。
                  他松开了拳头,仍是没有回头地走出了这个树林。
                  目送着流川消失在树林的尽头,阿神觑着眼睛看着连道:“师傅,我发现您很狡猾耶。”
                  “嘿嘿,你现在才发现吗?”连道得意地咧开了嘴。
                  “您是有什么企图的吧。我才不相信您就真的那么好心想为他治病。”
                  “的确。但是,这是个秘密,你小子可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可是我却对师傅您的医术抱怀疑态度哦……”
                  连道的脸色立即寒了下来:“臭小子,你竟敢无视于为师这么多年对医书的潜心研究……”
                  阿神掏了掏耳朵,说:“在行动之前说什么大话都是没有用的,师傅您要让我肯定您的医术,那就把流川的声音治好给我看啊。”
                  连道愣了愣,这才知道自己竟然中了徒弟的激将法。
                  阿神立马开溜,突然一个铁锤般大小的拳头就砸了下来。只听连道在他头顶上狂吼:“臭小子,才认识他多久,马上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藤真才送走水户等四人,望着天边亮出的鱼肚白,伸了伸筋骨。
                  不知道小枫睡醒了没有。他蹑手蹑脚地来到流川的卧房,推门进去,却发现床上的被褥被迭得整整齐齐,屋子里根本没有流川的影子。
                  是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是……
                  脑海中突然闪过昨天晚上站在门外的流川望着他的那种失望的眼神。虽然当时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快,但是因为有水户等人在场,不好跟他解释什么。更何况昨晚是他复仇计划中重要的一步,实在不能怠慢了这个好机会。
                  所以,便忽略了流川的情绪……难道——
                  一身的疲倦突然都被那一个激灵震到了九霄云外,他拔腿冲出了府邸,没头没脑在大街小巷里疯狂地搜寻流川的影子。


                  15楼2014-11-19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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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喂,你们三个,用下九流的手段对付一个人,即使赢了也只能感到羞耻吧。”
                    高砂等三人一惊,回头看见一个青衣短装少年正靠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下面,悠闲自在地抱着双臂。那人正是阿神。
                    高砂无明火起,连绑架个人也不断有人出现阻挠,他已经没有那么好耐心像对付清田那样对付这个少年了,要速战速决才好。他向其余两人挥了挥手道:“管他那么多,先把他解决了再说。”
                    宫益和福田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就要砍阿神。阿神却并不正面跟他们交锋,利用灵巧的轻功,轻松地与他们周旋。没几个回合,他们二人便累得呼哧呼哧地直喘。
                    忽听高砂颤抖的声音道:“住……住手!”
                    宫益与福田一回头,愕然发现一把剑已抵上了高砂的脖子,而拿剑的人,正是流川。
                    宫益与福田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感到不可思议,流川枫不是明明被他们用mi药迷晕了么?就连一旁的阿神也不由地“咦”了一声,心中琢磨着流川这是怎么回事。
                    流川见他二人呆站着,手上一用力,高砂的脖子立即渗出血丝。高砂慌了手脚,头上冷汗直冒,闭了眼睛直嚷:“撤……撤掉武器!” 宫益和福田没了办法,只好将手中的武器都丢在地上。
                    高砂哀求道:“流川枫,不,流川大侠,我求求你,你就饶我这一次吧。我知道我不该设局害你……我、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呃,他们也不敢了。我们以后见着你,都……都会绕道走……”
                    阿神一撇头,嗤笑一声:“没种的家伙……”
                    流川渐渐松开了手,高砂见自己脱了控制,手腕一翻,一支短箭从袖间射出。阿神眼快,然而高砂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放暗器,实在是料所未料的事,即使他想出声提示,也已来不及了。
                    然而流川却身形一矮,不但避过了要害,反从高砂一侧擦身而过,高砂只觉眼前一花,顿时手脚发麻。
                    当他低头看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挑断了筋脉,血流不止。
                    流川那不动声色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微笑,仿佛在说:“这样,你就真的不能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吧?”
                    高砂接受不了自己瞬间手脚被废、武功尽失的事实,跪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宫益和福田撒腿就跑,跑了一段又折了回来,手忙脚乱地将高砂扛回去。
                    阿神不解地望着流川,道:“你也变狡猾了啊。可是这最后一招,实在是……有点狠辣……”
                    流川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阿神只觉得一股寒流席卷而过。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才一天不到的工夫,流川竟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喂喂!”阿神发了一会呆后又追上流川,道:“那个人怎么办?”他指的是还倒在那里昏迷不醒的清田。
                    流川望了一眼清田,似乎这才想起他的存在。他将清田搁在树下,让他的睡姿变得舒服一点。等到这家伙醒来的时候,应该对自己的性格有所觉悟了吧。
                    藤真在大街小巷里寻找了一整天,都不曾有流川的任何踪迹。回到府邸,他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不论仆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招来他的一顿臭骂。他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连晚饭也吃不下,一个人关流川的卧室里,对着流川的衣物发呆。
                    流川会不会是一气之下独自一人回武当山或者找仙道去了?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小枫的衣物都好好地迭在柜子里没动过,就连他以前从不离身的那支笔也好好地放在枕边,这么说来,小枫并不是要离开,而是……被人挟持,或者……遭了什么不测?
                    他越想越心惊,他怎么以前就没有想到,现在左丞相那一派的人看他很不顺眼,而他又或明或暗地对他们发出了挑战,像田冈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长时间乖乖地按兵不动?
                    这时管家跑来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藤真正心慌意乱,不耐烦道:“什么事快说。”
                    管家只好隔着门道:“我今天出去购买物品时,听街上有人在议论,说在十里塘附近发生了斗殴事件。好象是三个围攻一个,后来……”
                    门哗啦被打开了,藤真冲出来抓住管家的手问道:“你有没有问清楚那人长什么模样?”
                    “他们说远远的看不清,但是中间的那个少年似乎年纪不大,穿了一件白衫儿……”他话未说完,只觉一阵狂风飚过,藤真已不知去向。


                    20楼2014-11-19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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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当藤真赶往十里塘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隐约看见一棵大树下躺了一个人,他快步走上前去一瞧,却是清田。他有些狐疑地打量他,觉得他好端端地躺在这里必有缘故。
                      然而就在藤真小心翼翼地靠近时,清田突然一个怒喝跳了起来,一边口中骂骂咧咧:“高砂你个混蛋,竟然敢暗算我,如果再让我遇到你,我……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叫清田!”
                      藤真站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见他那副滑稽的样子想笑又笑不出来,实在是被流川的事情揪在心里怎么也放宽不了心。
                      清田这才注意到了身旁的藤真,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见到藤真就跳上去挖苦他,而是条件反射般地问:“流川枫呢?”
                      藤真一震,跨前两步道:“这正是我要问你,你有没有看见过他?”
                      清田本欲回答,然而又觉得这么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实在是有失面子,他将双臂一环,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藤真急又急不得,知道这时候越是逼他就越是得不到答案。他转身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吧。”说着便欲走。
                      清田突然心有不忍,脱口而出:“你小心一点,左丞相可到处布置了人手等着逮你呢。”说完他自己都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他为自己的敌人担心个什么劲啊?
                      藤真也略感意外地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清田。清田颇不自在地撇过头去,道:“我只是觉得……他们拿流川枫来要挟你,手段太不光明……”
                      藤真一惊:“你说什么?田冈那老家伙竟然……”
                      清田刚一说完又后悔不迭,自己一不小心又泄了秘,被左丞相知道的话又要挨训了。
                      藤真突然发现了地上的血迹,声音有些发颤:“这……这不会是……”
                      清田凑过来看了看,他也搞不清楚这血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呐呐地道:“难道说高砂他们已经把流川给抓走了?”
                      藤真站起身就要往田冈的府邸冲去,清田忙抓住他道:“喂喂,我只是瞎猜的,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去不是找死么?”
                      藤真甩开他的手道:“田冈要找的人不是我么?”
                      “但是如果流川并不在他的手上呢?你那么冲动地冲进去,不是羊入虎口?”
                      藤真怔一怔,喃喃道:“我也希望如此啊……”
                      清田待他稍稍冷静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真是稀奇,传闻中樱木将军身边的藤真参军是何等冷静机智的人,可是我今天所看到的藤真却完全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说着凑近藤真:“难道流川枫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
                      藤真顿了顿,不答反问:“你又怎么突然那么为我着想了?”
                      清田想了想,道:“可能是我比较正直吧。”
                      藤真忍不住翻白眼。然而他没工夫跟清田讨论他是否正直的问题,他摸着下巴在原地来回踱步,心中盘算着如何把流川救出来又不会打草惊蛇。
                      “呃……流川枫?”清田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人影惊叫出口。
                      藤真忽地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树影下那个安安静静的身影,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藤真怔怔地与他对望,空气中莫名的情愫暗涌。
                      藤真突然几个箭步跨上前,一把搂住流川,将他紧紧地箍在双臂之中,生怕稍一松手又把他给丢了。流川消失的这一天里,他仿佛失去了整个生命。“我还以为你被他们……”
                      流川任他抱着,半晌不见藤真有松开的意思,他慢慢地抬起手,拍了拍藤真的脊背。藤真的双手在微微地发颤,他感觉地到。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听管家说藤真往这个方向来了,所以他又急急地赶过来。经过傍晚的那一战,让他清楚地意识到目前藤真所面临的危机,所以他才会毫不留情地解决高砂,他决不能成为藤真的负担。
                      清田望着这一幕,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呆望了一阵,然后有些狼狈地离开了那里。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狼狈,照理说光天化日里看人家拥抱又不是他的错。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琢磨:以前就听说藤真跟他的师弟关系极好,但是没有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该怎么说呢,简直就像是一对情侣。
                      想到“情侣”这两个字的时候,清田的脸微微红了红。不要看他平日里嘴巴很坏,一副很拽的样子,真正碰上感情的事他还是太嫩了。
                      然而他转念一想,看来流川的确是藤真的弱点。如果左丞相知道这一点的话,一定更加不会放过流川了吧。清田有些为难地搔了搔头,自己很想在左丞相面前立这一功是没错,可是要他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他还是头一次感到有种开不了口的压迫感。也不是说怕了藤真或是流川,而是……他大力地爬了爬头发,搞不清楚搞不清楚啦。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清田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正直的吧。
                      这么一想,心里就开朗了许多。


                      21楼2014-11-19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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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流川?”阿神一早出门,就看见流川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他笑了起来:“看来你的记性真的很不错嘛,我只带了一次路,你就能把这里的机关摸得一清二楚了。”
                        流川看了阿神一眼,似有什么话要说又说不出口,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阿神头脑聪明又心思单纯,脱口而出:“你是来找我师傅的吧。他昨天就说了,今天要开了大门等你来。”
                        阿神原本并没有奚落他的意思,然而在流川听来却颇有些尴尬,有种被看穿的挫败感。他打定了主意若阿神再取笑他的话他马上离开。
                        “你来是想找我帮你治好你的声音的吧。”连道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流川仍是很倔强地瞪着他,根本就没有一点求医的自觉,他不禁笑了起来:“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肯让我帮你治了呢?”
                        流川微微一怔,是啊,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可以放下面子放下尊严想连道求治呢。也许,不能说话,这是他唯一自卑的地方,也是藤真唯一不放心的地方。他只是不想再让自己缚住藤真吧,藤真现在需要的是全心全力地对付左丞相,而不是整天把心挂在他的身上,所以他要向藤真证明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
                        连道顿了顿,道:“你肯来治就好。但是我也不是给你白治的。要治好你的声音需要较长的一段疗程,你可以每隔一定的时间来一次,但是每次你都必须达到我提出的要求,我才给你治。”
                        流川皱了皱眉,这怎么听都像是个陷阱。
                        阿神扭头看师傅:“师傅您会提什么要求呀,不会……不会是……”
                        连道敲了他一记:“想什么呢你!”
                        他对流川道:“你且跟我来。”
                        他引领流川来到屋后的一个空地shang,中yang放置了一个巨大的韧丝网,网中有十来只彩色的蝴蝶上下翻飞。
                        连道折了一支细枝递给流川,道:“进去那个网里面,用你手中的树枝将那些蝴蝶尽数打下来。什么时候过关了,什么时候我帮你诊治。
                        流川虽然不解连道是何意,但是他也不是个肯认输的人,当下提了细枝就走进网里去。
                        连道离开前又加了一句:“听说你昨天轻而易举地挑断了别人的筋脉,想必你的准头很不错,现在,就看你的腕力和运气如何了。”
                        连道虽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却是在暗中提醒流川,要用这细枝打落蝴蝶,诀窍是要腕力和内力的恰当配合。流川是个聪明人,岂会听不明白?
                        然而阿神却不解了,他快步跟上连道道:“师傅,我还是不懂,既然你自愿帮他治病,为什么又要这般为难他?”
                        连道微微一笑道:“其实昨天我就发现了,流川的根骨奇怪,是块练剑的好料。只是不明白玄辙为什么不肯教他剑术。我就是要证明看看,我可以把玄辙的弟子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剑客。”
                        阿神恍然大悟:“原来师傅昨天说的另有企图就是这个啊。”他暗自偷乐,心想师傅可真是绝啊,若是跟流川明说了要教他剑术,恐怕反倒会碰一鼻子灰。而现在这么一来,反倒是靠了他自己的好胜心在不知不觉中提升了剑术。
                        这样地过了几日,当流川渐渐地掌握了诀窍并能一招致命打下那群蝴蝶时,连道又把细枝换做了柔软的柳条,难度提高了一倍。
                        又过了一段时间,连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能把蝴蝶打死,既要留着它们的性命,又要让它们再也飞不起来。
                        再过一段时间,把蝴蝶换成了飞蛾。
                        到最后,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放了一把小飞虫。
                        几个月之后,流川学会了听声辨位,蒙着眼睛可以一招解决一批飞虫。


                        22楼2014-11-19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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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仙道自那一晚确定了去意之后,接下来的几日,竟对相田姐弟更是百般献殷勤,一会儿帮彦一糊纸鹞,一会儿帮弥生补房顶,一会儿又围着炉灶扫了又扫,忙得不亦乐乎。
                          彦一和弥生两人面面相觑,都搞不清楚仙道这是发的哪一门神经。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仙道终于把他认为要干的事情都干完了,他仰面躺在门口的草垛上,嘴里叼着一跟草,悠哉游哉地仰望星空,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弥生倚在门口,默默地望着他半天,终于忍不住了,道:“要走了么?”
                          仙道怔了怔,回头望了弥生一眼,笑道:“被你知道啦?”
                          弥生很是不满:“难道你打算明天招呼一声‘我走了’就立即背包袱走人么?还是干脆预谋不辞而别?”
                          仙道自言自语道:“我也在考虑……”他突然意识到身边的弥生已经临近爆发点了,于是忙陪笑道:“我正在考虑该用什么方式跟你道别。”
                          弥生道:“想不出的话我可以教你。”
                          仙道乐道:“好啊,你告诉我……”
                          他话未说完,只见弥生俯下身来,吻上了他的唇。
                          晚风徐徐地吹过,星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无声地眨着眼睛,弥生的双唇很柔软,带着甜甜的温暖。
                          仙道一时之间竟无法动弹了,半晌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偷袭!
                          弥生并没有深入,不一会儿便抬起头,凝视着他一张无措的脸,失笑道:“果然还是嫩了一点。”
                          仙道也不甘落后,回道:“这是我的初吻啊。不过我猜大姐你也是第一次吧。”
                          言下之意有些彼此彼此的调侃。弥生的脸一下子红了。
                          仙道见她这副窘样,又心有不忍,道:“其实……那个……还不错啦。”他偏了偏头,心想:只是不知与小枫吻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弥生见他竟然又去开小差了,敏感的女人直觉又上来了,顿时妒火中烧,道:“别拿我跟别的女人比!”
                          “咦?”仙道愣了愣。
                          弥生抓起一把干草便往他头上盖去,转身冲回屋里去,到了门口,想了想仍心有不甘,回头道:“刚才,我只是在跟空气接吻而已,知道没,空气!”
                          仙道莫名其妙地望着弥生消失的背影,怔了半晌,突然摸着自己的嘴唇兀自发笑:真的,若跟小枫接吻,会是什么感觉呢?
                          第二日清晨,仙道真的就不辞而别了。
                          当他背着包袱走出数十步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这个静立在乡间小路边的小屋子。他用力地挥了挥手,轻声说再见。
                          这是一对可爱的姐弟,但是他不属于这里。
                          仙道直接来到马尾山下,果然又被山贼拦截。
                          很不凑巧的是,这次埋伏的两个小喽罗正是上次最先拦住他的那两个。
                          这两喽罗觑着眼睛打量仙道,嘿嘿笑道:“这不就是上次那只瘦羊么,抢了他半天愣是没捞到什么,倒是害我们兄弟伤了不少,老大到现在想起来都还发闷火。怎么这次还敢来?”
                          仙道笑了笑,说:“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这样也好,我本来就是来找你们老大的,可以麻烦两位带个路么?”
                          两喽罗愣了愣,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长着落腮胡的问:“你找老大做什么?向来都是我们山贼找路人的麻烦,还没见过主动找我们麻烦的路人……”
                          仙道将双臂往胸前一抱,道:“对,我就是找你们老大谈判来的。”
                          “谈判?谈什么判?”
                          “这要等见了你们老大才能说的。”
                          两喽罗凑在一起唧咕了一阵,最后说:“要带你去可以,但是你得让我们缚了双手上去,还得保证不耍阴。”
                          仙道失笑:“是不是你们自己平日里阴惯了啊?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个喽罗拿了麻绳便往他双手上套,他也无所谓,只任他们绑,口中说道:“现在我是毫无反击之力了,可是你们那位老大似乎很有暴力倾向呢,这样对我很不利啊。”
                          那喽罗一边绑一边笑说:“你放心好了,现在我们二当家回来了,大当家不敢乱用暴力的。”
                          另一喽罗止住了他,低声道:“这家丑怎么可以外扬呢?”
                          “不外扬也很明显了嘛……”
                          “我们少说话总是好的。”
                          “少说话也改变不了事实……”
                          两喽罗一边走一边争论开了。一旁的仙道虽不说话,好奇心却越来越重,这二当家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倒要亲眼见识一下了。


                          23楼2014-11-19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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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连道与藤真同时一怔,对于流川的同时出现,他们都没有心理准备。
                            连道眯了眯眼睛,道:“原来你的屏息术已经到了如此高的地步,连我都觉察不出你的存在。”
                            而藤真则睁大了眼睛看着流川,这个……是小枫的声音?他可以说话了?
                            “小枫,你的声音……”
                            流川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紧紧地盯着连道:“告诉我,流川云,他到底是谁,我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藤真抓住他的手臂,说:“小枫,别这样,流川云跟你没有……”
                            “我想是时候告诉他了。”连道冷静地打断他的话。
                            藤真恼怒地瞪过去。
                            “即使我们现在向他撒谎,但是总有一天,他还是会知道的。到那个时候,他只怕会更加怨恨隐瞒着这件事的人吧。”
                            藤真无语,渐渐垂下手去。
                            连道于是说道:“小枫,你原本是江南武学世家长子流川胜的独子,而流川云,就是你父亲的弟弟,你的叔父。二十年前我与你叔父在一次擂台比武中相遇,由对手转变为情人。可是我们的这段感情竟没有人能够理解和接受,我们为了能够在一起,不惜众叛亲离。我被师傅逐了师门,而云他则离家出走。我们原本是可以逃到天涯海角,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不料一年之后,漠北刀魔耶律哲为了夺取流川世家的传家之宝出阳宝刀,竟在一夜之间灭了流川一家四十余条人命。
                            “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悲痛欲绝,不顾我的劝阻,要跑去找耶律哲拼命。只可惜当时我没有保护好云,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已经……”
                            连道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云死后,我发了疯般地练武,就是为了杀死耶律哲为云报仇。十几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耶律哲的下落,终于让我在关山找到了他,可是呈现在我面前的却是他的一座枯坟,他到死也无法领悟出出阳宝刀的真谛。只能抱着宝刀死去。
                            “我将出阳宝刀挖出来,送回流川老宅祭祖,总算是了却了云的一桩心愿。但是当我回到流川老宅的时候,无意中从邻居的口中得知,流川世家当年惨遭灭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小少爷和他奶娘的尸体,他们猜测这二人应是侥幸逃生了。我想追寻这位小少爷的踪影,然而遍寻不着,不料却原来是被我胞兄玄辙收了去做弟子了。”
                            藤真接口道:“关于小枫的身世,我也约略听我师傅提起过,他说玄辙师叔自你当年被逐出师门之后,他虽表面上表示不屑有这样的弟弟,但是暗中却十分关注流川世家的事情。他得知流川胜仍有遗孤流落在外,于是有意寻访他的下落。五年之后他找到了七岁的小枫,决定收小枫为徒。”
                            连道冷笑一声:“没想到我那个冷血无情的哥哥,总算做了一件有点人性的事情了。”
                            流川听着这段自己所陌生的历史,一直面无表情。过了半晌,他道:“这么说来,你们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惟独我不知道?”
                            “小枫?”
                            “你们,还有师傅,还有仙道,你们大家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隐瞒着我的?”
                            “我……”藤真想起仙道离去时双方的约定,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流川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眼神望着他,在这样的眼神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和疏离,望得他心中一阵寒冷。“小枫,我们只是为了你好……”
                            流川凄苦一笑,就连不让他学剑,师傅也不亲口对他说出原因,还是仙道告诉他所谓的宿命。难道,他们所谓的为了他好,就是对他蒙蔽一切真相,让他混混沌沌的,只要听任他们摆布就好了么?
                            他瞪了一眼连道,这个家伙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绕着弯子教他武功,不过刚才听他和藤真的对话,竟也心肠好不到哪里去。
                            连道看出他目光中的鄙夷,连忙辩解道:“小枫,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一看到你就想起了云,我知道我不该把你看做是他的替代品,可是……”
                            流川转身离去,藤真焦急到喊了一声:“枫,你这是……要离开我了么?”
                            流川的背影僵了僵,过了半晌他无奈地牵动嘴角:“你不是要娶右丞相的孙女为妻了么?祝你们……幸福。”
                            这句话从流川口中说出,是藤真始料不及的,他似是受了很大的震惊,呆若木鸡。鲜血不断地从伤口里渗出来,藤真的视线逐渐模糊,隐约中看见流川悲伤的背影越来越远,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老天爷似乎很喜欢在人悲伤的时候来凑一下热闹。
                            流川抬头望了望这无穷无尽的雨的源泉,闭上了眼睛,如果,雨水能够冲刷走心中的积郁,那该有多好。
                            天黑得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流川抱了抱自己的双臂,似乎有种错觉,似乎黑暗突然之间将整个世界都缩小了,只独独容得下他,独独包围着他。他看不见任何东西,更看不见自己。
                            身体被一个冲力撞击了一下,既而身后传来一阵咒骂:“妈的,什么东西……”对方突然止住了咒骂,转而是惊诧的呼声:“流川枫?”
                            他是谁?流川想,他认识我吗?不,应该是,他看得见我吗?我都看不见我自己了,他怎么会看得见我?
                            清田拿手在他眼前大力地晃了晃:“喂,流川枫,你在这里做什么?喂,你在发什么呆啊?你这样死死地盯着我做什么?……流川枫,你没事吧?”
                            流川似是根本没看到他,神智恍惚地从他身边穿过。
                            “他妈的,你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吧,我清田好歹也是……”
                            前方流川的身影颤了颤,便栽倒下去。
                            清田半句话堵在嘴里,愣了半天。为什么每次遇到流川都会出点什么状况啊?


                            27楼2014-11-19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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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流川对自己的轻功相当自信,他几个翻落,已经到了主营的帐外,而守营的卫兵竟毫无察觉。他从身后击晕了那名卫兵,将他拖到暗处,将二人的衣服对调过来。
                              他埋伏在营帐之外,戳了一个洞往里张望了一下,烛光映照出一个人的背影,似是伏案看书,只是从这个角落无法看到本人。
                              他心想也不急,他有耐心等。于是他收敛声息,运起屏息术,将自己的心率降至最低。
                              一个时辰之后,营帐之内灯火熄灭了。
                              流川一个飞身翻进了营帐,趁对方还未回过神来,他的剑已出鞘,抵上了对方的下颚。
                              黑暗中,流川的眸子如星辰般漆亮无比。
                              “……枫?!”
                              “……”谁会这样叫他?流川手下并未大意,反而抵得更近,“敢再出声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小枫,真的……真的是你么?”对方的声音竟毫无胆怯之意,反倒是压抑不住的惊喜。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是谁,到底是谁?
                              这时,帐外有人问道:“军师,发生什么事了么?”
                              流川一惊,扭头看向帐外。仙道就趁这个时候,一手捂住流川的嘴,一手反扭住他执剑的手。流川一个没站稳,扎扎实实地跌入仙道的怀里。
                              “唔……”他挣扎了一下,却被仙道按得更死。然而逐渐适应了黑暗光线的他突然对上了仙道久违的笑脸。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外头的巡兵听到有动静,一边叫着“军师您怎么了?”一边已欲推帐冲进来了。
                              仙道只好立即出声制止道:“没什么事,你不必进来了。”
                              “可是,我看见您帐外的守卫不见了……”
                              “是我把他叫进来的,有事要交代他。”
                              外头的巡兵怔了怔,既而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那……那么我就不打扰了。”他慌忙退去。
                              仙道这才松开流川,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小枫,你会说话了?”
                              流川却问:“为什么是你?”
                              “这句话我也想问啊。”
                              “是我先问的。”
                              “好吧。”仙道耸了耸肩,将他这些年的经历略略叙述了一遍。接着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对方平南军的主帅竟是藤真。我料到这次会是一场很棘手的战争,我也料到会有暗刺之类的事情发生,只是我料不到前来行刺的人竟然会是小枫你……”
                              “我不是要来行刺,我只是想来生擒一个首领回去,然后谈判。皇帝他想招安……”
                              “招安?”仙道讽刺地笑了笑,“只怕想招安的不是皇帝,而是下面把权的大臣吧。”
                              流川不解地望着仙道,政局如何他向来不太懂,也不想过问。但是这一次不同,仙道和藤真站到了对立的两面,他必须要把事情的始末搞清楚不可。
                              仙道接着道:“目前皇帝昏庸无道,任由手下的臣子摆布,而左右两派的大臣们争权夺势,拼得你死我活,政局紊乱不堪,受苦受难的只是我们这些百姓而已。这样的世道,大家再也无法忍受了,绿林军起兵造反,能够一呼百应,所向披靡,是因为我们顺应民心。”
                              流川眨巴着眼睛看着仙道,这番话是他以前从未听到过的。藤真说的只是怎样斗败以田冈为首的左派势力,怎样把大权争取过来,为了这个他们明争暗夺不择手段。流川不遗余力地帮助藤真完成所有的计划,从来没有想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事情。现在仙道的一番话把他搞懵了,到底谁才是正确的?
                              仙道知道流川并不擅长辨析,他摸了摸流川的头发,转移话题:“藤真是怎么照顾你的,竟让你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这次幸好你摸到了我的营帐里来,如果对方是阿牧,依他的办事手段,恐怕你死一千次都不够。”
                              流川急着为藤真辩解:“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不关他的事!”
                              仙道笑了笑,笑容中很是悲伤:“你果然还是如此护着他。不过你的武功好象精进了不少啊。还有,能跟你直接交谈,真好。”仙道似乎想把再次见到他的感觉一次述尽,然而又不知从何说去。脑子里的情愫百转千回,却找不到出路。
                              最后他说:“你在这里呆久了会很危险,我送你出去。”
                              由于流川身上穿的是绿林军的衣服,一路出来也无人起疑。
                              仙道将他送出营外,道:“回去以后告诉藤真,这场战争,不是我和他的战争,而是百姓与朝廷的战争,请他好好思量一下自己所处的立场吧。”


                              31楼2014-11-19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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