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为月季施完肥后,亚瑟终于愿意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他坐在枞树下,伸出食指抚上一片离自己最近的花瓣。
“一,二,三……”
两周前他换上了如水管工马里奥一般的工装开始每天两三个小时的义工生活。由于这个缘故他错失了不少招聘信息,可他暂时不在乎。
家庭的压力下他不得不日夜奔波于各栋大楼之间。亚瑟总觉得自己开始返祖,像一只游荡在钢铁森林的猴子,为了每天三顿香蕉而愁眉苦脸,企望哪天能被抓进动物园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十九,二十……”
祖父教过他如何辨别蔷薇,玫瑰和月季,他曾熟记于心。可在时间偷换间也难免忘记些事实。正如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人也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段岁月。十几年后重新拿起小巧的园艺铲,他竟觉得有些新奇。
“三十九,四十,四十一……”
“四十二。”伊万接口,将他从阴影下拉进阳光中。
亚瑟没来得及反应被闪耀的阳光晃了眼,踉跄着差点第三次踩上伊万的脚。
“你身上有酒味呢。”
“呃……是应酬。”
是销愁。昨天的面试很不顺利。
“亚瑟知道这种玫瑰吗?”看不见那双翡翠色的眸子,伊万挪到了对方视线所在的方向,用手比划一个奇怪的动作:右手拳头的指缝里戳出两根左手的手指。亚瑟仔细地观察着,甚至在伊万的手放下后自己也比划了一阵。他不太了解这会是什么玫瑰,或许连玫瑰都不是。
伊万站在他身边,银白色的短发与亚麻金的乱发不断靠近。
“亚瑟想到了吗?我还可以提供一个提示哟。“
“请?“
得到允许,伊万从亚瑟身后将双手环绕在对方胸前,稍稍地收紧怀抱,亚瑟便顺着身后人的动作弯下腰处于一种窘迫的状态。好在伊万演示性地只抱了那一下就松开了手。
可他仍紧贴他的后背,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发问:“猜到了吗?“
惊魂未定的亚瑟抬手以单指挠着左耳耳后,温热的鼻息似乎还在吹动脖颈后的碎发。
“是包心玫瑰哦。“
“从一朵里钻出另一朵玫瑰来,就好像从一个人心中长出来另一个人。虽然美丽,可细想还是有些可怕吧,亚瑟?“
“没什么可怕的,它不过是普罗旺斯玫瑰的变种,一种穿花玫瑰罢了。“亚瑟退回到枞树下,反常的天气让他觉得闷热,”它也是玫瑰油的原料。“
伊万表现地很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猜到是什么的人却知道有关它的许多知识。
“亚瑟还知道什么其它种类的吗?“
“药剂师玫瑰?“
伊万点点头,亚瑟看着他地上晃动的影子继续讲。
“七百年前法国人栽培了它,药剂师玫瑰洋红色的花瓣晒干后可以制成药粉,因此它成为了药物治疗中用得最多的一种玫瑰。“
“它也是被‘驯化’出来的吗?“伊万向他走近。
“四千年前人们就将玫瑰驯化了,所以是的。“
“那如果想让他开在更冷的地方的话,该怎样驯化他呢?“
“这个不一定,普通来说是将其与当地的品种杂交以适应当……“
亚瑟抬起头,惊诧地发现那双紫色的眼眸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他将注意转向自己沾满泥巴的橡胶鞋尖上,“以适应当地气候。“
“诶,真的吗。“
“应该是的。“亚瑟瞄了眼手腕,时间差不多了。
毫不犹豫地起身,他走过伊万身边。
“明天见。”他说。
“那人呢?”
“什么?”他停下脚步,侧身从门外探出头。
“明天见哦,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