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飞机落地之前，亚瑟已然被乘务员温柔的嗓音唤醒，晃了晃脑袋，在一杯清水的帮助下他总算回复了清醒，虽然这次的睡眠质量在颠簸气流的影响之下依然差强人意，但依然让他精神了不少。转过头瞧了瞧专注于报纸内容的伊万，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默契的平衡，直到下飞机时都没有人开口打破。过了海关之后亚瑟朝伊万点点头，一句“再见。”作为最后的道别，鉴于这句话之前在圣彼得堡机场已经说过一次，重复时的心情可完全没了离别时的惆怅。反观布拉金斯基先生听到之后，依旧挥了挥手，笑意不改地目送着亚瑟离去。
坐上Taxi的柯克兰先生首先回到了自己的家，毕竟舟车劳顿之后的他实在说不上仪容整洁，就这么去见上司不是他的作风。然而只是慢了这么一步，等他到达公司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伊万·布拉金斯基。
“你……！？”愕然地顿住了脚步，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但是跟着走出来的上司证明了这一切的真实性，他先是同伊万握了握手，接着在两人之间介绍道：“布拉金斯基先生，这位是我的财政总监，亚瑟·柯克兰。亚瑟，这位是我们新的合作伙伴，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看着亚瑟一副被司康饼噎住的表情，上司有些疑惑地强调道：“亚瑟？”
显然这声提醒很好地回复了常态，他尴尬地轻咳两声说到：“您好……布拉金斯基先生。”这并不是和上司坦白他们早已相识的好时机。
“柯克兰先生看起来相当能干呢。”伊万诚挚地说着，对着亚瑟伸出了手，这使对方一愣之后才慢半拍地握了上去。上司适时地开口：“布拉金斯基先生预计要在这儿逗留几日，既然亚瑟你恰巧回来了，不如就带他游览一下伦敦的风光吧。”用力拍了拍这位年轻但是可靠的财政总监，上司在不易察觉的角度朝亚瑟使了个眼色，笑着将两人送进了下楼的电梯。
于是回到公司总计时间不到10分钟的亚瑟·柯克兰先生就得到了一个全新的任务——带布拉金斯基先生游览伦敦。
伊万看起来倒是颇为期待这次观光，一下楼就看着亚瑟的车跃跃欲试，也不知他是如何认出那辆车属于亚瑟的，但显然这不是现在的重点。败在对方眼神下的柯克兰先生既焦躁又无奈，车钥匙就像是飞机上的那份报纸一样被胡乱塞进了伊万手里，亚瑟把自己的满肚子疑问掉了个顺序，问到：“你有驾照吧？”布拉金斯基先生轻松地发动了车辆，回头给他的笑脸回答了一切。
坐在副驾驶席的柯克兰先生还是有些不安，但伊万看起来很好地适应着英国与众不同的交通规则和行驶方向，这让他得以暂时放下心来。
“我来过伦敦。”良好地履行着作为一个司机的职责，就连目的地也没有问过亚瑟的伊万突然这么说着，“所以亚瑟可以安心了哦。”
让他感到焦虑的根本不止是这些！柯克兰先生想要揪着对方的领子好好说教，但这个念头在思及英国的路况和现在的情况之后暂时被压到了一旁，就像被一盆凉水浇灭的熊熊烈火一般，被迫平静下来的亚瑟感到一阵无力：“……你怎么会在这儿？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仍然有所不满的他故意强调着对方的全名，这也让伊万切实体会到身边的人似乎真的生气了。
想了想，他将“因为我和亚瑟一起在希斯罗机场下的飞机呀。”临时咽回了肚子里，这才说道：“因为我是你们公司新的合作伙伴哦。”将亚瑟的上司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伊万在红灯的指示下轻轻踩上了刹车，“亚瑟不希望见到我吗？”转过头来的俄罗斯人口气有些难过，那双紫罗兰色的双眼深邃的惊人。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话刚出口亚瑟就有些懊悔地揉了揉额角，这种质问的口气显得他似乎更在意的是对方的欺瞒，而两人现在的关系显然还没有到那么亲近的程度。他的绅士风度在伊万面前逐渐地土崩瓦解，而柯克兰先生自己还未意识到。
“我不知道那就是亚瑟的公司呢，亚瑟之前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工作。”脚面从刹车上移开，轮轴随着闪烁的黄灯缓缓转动。“不过我也没有告诉过亚瑟我的工作，所以我们扯平了哟。”已经将视线移动到正前方的伊万说着，在最后补充了一句：“所以可以继续叫我伊万了吗？”
被揭穿这种幼稚的报复手段，柯克兰先生有些心虚地转头看车窗外的风景，然后犹豫地再度开了口：“……现在你知道我的工作了吧，而我还不知道你的。这可不符合你口中的公平。”
“亚瑟很快就会知道了哦。”伊万看着眼前的车流走走停停，似乎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柯克兰先生还在生闷气。“我今天晚上就要回俄罗斯了呢，不带我好好游览一下伦敦吗？柯克兰先生。”虽然这么说着，他的行进路线却依然坚定不移，仿佛目的地早已决定。
冷哼了一声，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亚瑟抱着手臂望向左方的车流：“我会送你去希斯罗机场的。”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让他彻底明白了身边这位俄罗斯人的个性，他可不认为对方真的在征询他的意见，而他当然也不打算成为一个称职的导游。伊万对此倒是不显失望，只是笑眯眯地跟着车流移动，伦敦的路况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也许在高架桥上欣赏日落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那大概就赶不上他晚上的飞机了。
最后还是亚瑟受不了眼前静止不动的风景了，事实上他只是觉得左边的女士有点吵——只是有点而已，虽然那几乎维持了半个小时。看了看手表，问清了伊万想去哪儿之后，他们就把车这么扔在了路边，义无反顾地走到了目的地，万幸的是那并不远，逃脱了在路上堵上一辈子的命运，两人终于到达了伦敦塔桥。
塔桥上的风景亚瑟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伊万却十分开心。也许隔着玻璃他并不能真实地触碰到那高处的寒风，但站在这里足够他饱览泰晤士河的风光了。
“亚瑟就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指尖贴着透明的玻璃墙，伊万突然说到。伦敦的天气并不比圣彼得堡好上多少，然而这座城市表面上的阴冷却没有遮掩其不动声色维持了上千年的繁华。身边的行人走走停停，交谈声的集合让亚瑟一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嗯？”
“没有什么哦，我很开心呢，你能陪我来这里。”回过身的伊万背着日光，嘴角的弧度也显得不真切起来。亚瑟心头一动，不自在地撇过头，实际上他刚才还在为了一时意气把车丢在路边而感到懊恼呢。
“这是我身为公司财务总监的荣幸。”生硬地说着，他可没有消气！亚瑟抬手看了看表，“你的飞机是几点？”他并不是在担心对方赶不上航班！这么自我说服着，亚瑟看见伊万歪了歪头，有所偏移的阳光让他的表情骤然间清晰了不少。布拉金斯基先生眨了眨眼，微笑着说道：“亚瑟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这家餐厅距离塔桥并不远，因此两人得以在不借助车辆的情况下衣着整齐地坐在了餐桌前。不论如何，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话，他们可不认为服务生还会让他们进来，这毕竟是一家获得了米其林一星评价的餐厅。
亚瑟在途中有些在意地看了几次表，但是在看见伊万一点儿也不着急地为两人点了餐之后，他也就放下了为他人操心的多余想法。回忆着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家米其林餐厅，亚瑟不由得对伊万有了些新的印象，明明在家里时对食物并不讲究，其实出乎意料地是个美食家吗？又思及自己身边那位总是自称为美食家的混蛋，柯克兰先生摇摇头，将心中对两人的对比扔到一旁。
“亚瑟不喜欢这里吗？”看到对方的动作，伊万好奇地问到，“或者是不满意我帮你点的晚餐？”其实布拉金斯基先生选的依旧是亚瑟在他的餐厅点的内容，除了配菜之外没有多做任何改变。
“……不，没什么。”亚瑟对食物并不是很在意，他能感受得到什么是美味，却从未觉得什么东西难以下咽。他只不过觉得这地方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然而因为某些原因，他也去过不少高级餐厅，因此来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么想着，他就将这种奇异感觉放到了一旁。
就餐时两人没有再多加交谈，反倒是离开时，伊万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塔桥，露出了一丝笑意。

13.
在流水缓缓的冲刷下，两只手终于得以分开。伊万有些遗憾地看着亚瑟抽走了他的手，然后很快拿回了医药箱。对于伤口来说酒精棉的味道和触感都算不上温柔，面前的英国人皱着眉头盯着他那遍布着细小裂口的宽大手掌，专心致志地挑拣着玻璃碎片。他并没有注意到俄罗斯人投下的目光是多么的专注，专注到手中的刺痛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紧张不已的亚瑟将最后一块肉眼可辨的玻璃渣扔在了盘子上，坚定地再度用酒精消了毒，这才裹上了绷带，他已经许久没有为人处理过伤口了，好在简单的包扎还是会的。
“……明天再去医院处理吧，要是还有碎片留在里面就糟糕了。”将那只手放下，抬起头的亚瑟倒是察觉到了伊万骤然间有所波动的表情。这位俄罗斯人难得有这种为难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这让亚瑟感到颇为新奇。
“……可以不去吗？我的伤口好的很快。”为了证明这点，布拉金斯基先生甚至握了握拳，然后两人看着绷带间渐渐渗出的血丝沉默了片刻。“圣彼得堡的医院有些特别。”大概是亚瑟脸上难得直接地表达了他的愠怒，布拉金斯基先生第一次试图为他的所作所为进行了解释，虽然这个解释依然模糊不清。
“所有的医院都一样，就是为病人解决病痛。”这句话敲定了最后的结果，柯克兰先生从沙发上站起身，“现在你该好好休息，然后明天我会陪你去见见医生，到时候我就会明白这儿的医院到底有多‘特别’了！”为伊万下了决定，此时的英国人表现的完全不容置喙。
委屈的布拉金斯基先生瞧瞧手上捆成一团的绷带，再看看英国人已然关上的房门，只好默默放弃了过去几个晚上的友好问候，顺便为之后的生活做好了心理准备。
圣彼得堡医院看起来和英国的医院没有任何不同，既没有想象中枯败且杂草丛生的花园，也没有遍布裂纹与藤蔓植物的主体建筑，偶尔还有一些医护人员推着病人在草地上散步，看起来一片祥和，却不知为何让身边的俄罗斯人百般不情愿前来。于是柯克兰先生狐疑地转过头打量了一番一大早被他拉来的本土住民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冀望对方能够重新给他个合理的解释，对方对此的回应是一个苦笑，这让亚瑟意外的觉得有些不舒服——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伊万的笑容。
迈进了医院的两人向护士小姐友好地致意，当然，说是两人其实只有英国人这么做了，俄罗斯人似乎放慢了脚步，这致使负责的柯克兰先生只好拉紧了对方袖口，这才使伊万不至于转身就走。问到了该去找哪位医生之后，亚瑟带着伊万走进了电梯，布拉金斯基先生似乎终于放弃了回家的念头，只是看着手上的绷带发起了呆。
医生的笑容就如同护士小姐一样和蔼可亲，他小心地拆开了绷带，同时问询着伤口的成因，手法专业无可指摘，亚瑟多少为此松了口气，伤口并没有感染，这可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当下一秒医生表示伊万必须在医院里住下时，亚瑟一瞬间有些茫然。
“抱歉……先生，您的意思是？”伤口得到了很好的处理，也并没有感染的迹象，为此就要住下未免过于小题大做了，柯克兰先生不明白这个举动的用意，但身旁的布拉金斯基先生却没透出半点儿吃惊的神色，仿佛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般，两位俄罗斯人表情平静。
“他需要好好静养，这里能提供最适合病人的环境。况且他也需要每天换药，直到这双手痊愈他就可以回家了。”在纸上写着药品的名字和其他的款项，医生的口气波澜不惊。
“可是……我想换药的事情，也可以在家里由我来帮他？”觉得莫名其妙，亚瑟也顾不得自己的用词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抱歉。”撕下纸张递给了亚瑟，医生示意下一位病人进来，以此结束了这场谈话。
于是两人就这么被赶到了房间外，看着手里的收费单，柯克兰先生似乎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侧头看他的俄罗斯人看出了他的犹豫，倒是在进入医院之后第一次恢复了笑容：“我们回家吧？亚瑟。”不知他是更想强调家这个单词亦或是回家这个词组，但这个声音惊醒了柯克兰先生，他决定放弃去了解所有俄罗斯人的逻辑，因为单就理解旁边这个俄罗斯人就足够让他头疼了。
心中的天秤有了结果，比起被强迫留在医院里的可怜的布拉金斯基先生，当然是他手上的伤更为重要！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柯克兰先生强硬地替医生和护士小姐执行了接下来的一切步骤——同时他下意识地藏好了自己的右手，要知道他昨天揍那个光着脑袋的家伙时，似乎不小心击中了他的牙……
只是手掌受伤的伊万被迫住进了病房，纯白色的墙漆和纯白色的窗帘让他看起来有些不适，亚瑟要离开时简直怀疑自己会像被熊抱住腿一样念念不舍地挽留，因为伊万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依恋和委屈，眨了眨眼，柯克兰先生把刚才那些归为错觉，不过他还是摸了摸这个大个子的头，如今坐在床上的他看起来要矮的多。
“我会天天来陪着你的……咳，毕竟我还住在你的家里不是吗？”总觉得有些逻辑错误，不过亚瑟也懒得纠正了，“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从家里带来？我想你应该不会在这呆太久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有了些光彩，于是柯克兰先生微微侧过头打算听清对方接下来列出的物品单。
“那么亚瑟一定要天天把自己带来。”猝不及防地抱住了英国人，俄罗斯人的语气如同撒娇一般，轻轻地贴在他耳边说着。
“……这，好……嗯。”柯克兰先生这回难得的没有愣住，但是磕磕绊绊的言语明显出卖了他，倒是获得承诺的伊万显得非常开心，干脆地松开了面前的英国人，他坐了回去，然后笑眯眯地目送着头也不回走掉的亚瑟。
医院的日子的确很无聊，来来往往的病人和护士就如同餐厅里的客人一般，但是找到了新的乐趣的伊万如今已经失去了观察的兴致。亚瑟信守承诺每天都来陪着他，布拉金斯基先生总是在他来时显得兴致勃勃，光是盯着面前的英国人削苹果都能专注一下午，这使原本只是为了摆脱尴尬找点儿事做的柯克兰先生下意识地削了一个又一个，直到他伸到果篮里的手摸了个空，他才猛然间发现苹果们已然全部转移到了旁边的果盘里。
接着被护士小姐以探视时间结束赶走的亚瑟，再自然而然不过地起身告辞，当然他没忘记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再送果篮了。
第二天来到病房里的时候，那一盘削好的苹果已经不翼而飞，并没有追问它们的下落，柯克兰现在把手中的花束插进了准备好的水瓶，这才坐了下来。
伊万好奇地抚上花瓣，花束里夹杂着粉色的玫瑰花，甚至还有两个红色的玫瑰花蕾，枝叶被很好地保存了下来，这使其整体看上去并不单调，绿色的叶片簇拥着三枝玫瑰，就连花枝上的刺都被小心地剪去了，这样就算是一时疏忽也不至于被扎伤。
“我很高兴哦。”收回了手，伊万微笑着望向亚瑟，他明白花店里是绝对不会处理的如此细致的，只有面前这个英国人才会关注这种细节。
“……只是顺便而已。”没有对上伊万的眼神，亚瑟转而望向花瓶里的玫瑰，这些花的确是他认真挑选的，其中包含了他的祝福，还有对于上次那支向日葵的回应。
“嗯……说起来，为什么亚瑟那天晚上会出现在那里呢？我的字条上应该写的很清楚。”突然转移了话题，伊万状似疑惑地问到。
被问的猝不及防的英国人尴尬地咳个不停，毕竟那听起来可不是什么理直气壮的缘由。“这……因为我觉得大概你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虽然他最后急着回去的理由的确如此，但是省略了一堆过程的柯克兰先生还是莫名地有些心虚。
“啊，所以说是要出门去迎接我吗？”听到这里的俄罗斯人倒是非常开心，虽然他早就由当时亚瑟身上的酒味猜出了一切。“不过这段时间俄罗斯并不是很安全哦，尤其是晚上。4月20日这个日子有些不吉利呢。”
“……算是吧。”亚瑟觉得还是不要否认比较好，“4月20日……？”回忆起那天晚上袭击自己的人，亚瑟总觉得他们有些眼熟，这群暴徒说起来和英国也有些渊源，因此他很快明白了过来：“是光头党？”
“他们理论上不会袭击白人，不过喝醉了酒的家伙什么都干得出，”顿了顿，伊万觉得这有些好笑，“嗯，英国人也一样吧？”
这个组织归根究底的确算得上起源于英国，因此亚瑟此时倒是无从反驳了。不过伊万没有细究他当时到底为何在那就已经是侥幸了，他可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绅士少见地耸了耸肩，并没有接过话题。

Before.
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曾经去过伦敦。
当然，这趟旅程是在他的技术顾问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先生的强烈建议下得以成行的。
如今的人大多只记得伦敦的雾都之名，却甚少有人能够忆起这里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源地，直到他们徜徉于大英博物馆中不知归处，大概才能真正意识到这里一度被称为世界的中心。
彼得显然早已沉醉于这里的技术与机械，而对文化与风景更感兴趣的伊万也找到了他的乐趣所在。
摄政公园里的草木散发着清香，随处可见的鸽子长着清晰可见的双下巴。湖水中的天鹅，还有其他他叫不出名字的鸟类扑动着翅膀，像是游艇一般留下了一道道水痕。
布拉金斯基先生坐在那儿，和一个普通的游人没有任何区别。
然后他看见了一位英国人。他有着金色的发丝，只不过它们挣扎着乱翘，半点儿也不服帖地遮住了他垂下的脸颊，他坐在同伊万相距不远的一张椅子上，正被一群飞鸟围攻的手足无措。他面前的地上还散落着不少饼干屑，然而不知为何，鸟儿们显然对他手中的面包更感兴趣。
于是俄罗斯人就那么饶有兴趣地观察了起来，看着双下巴的鸽子们凶狠的喙，以绝对的优势抢走了英国人的午餐——他显然不想被这群蛮不讲理的家伙们再啄上几下，这点儿布拉金斯基先生倒是深以为然。
可怜的金发先生终于抬起了脸，不过是以一副狼狈的姿态，那双总算得见的绿色眼睛像是森林里透下的微光。他似乎还陷于午餐被夺的哀恸中不能自拔，控诉般的视线紧盯着鸽群中那只最为肥硕的混蛋。
“……该死的阿尔弗雷德！”布拉金斯基先生想，这大概是他为它取的名字。
阿尔弗雷德耀武扬威地朝他展了展翅膀，警告着这个毫无战斗力的投食者，鸽群再度散开，然而那块面包却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在依然存在的饼干屑的对比下大概格外刺痛着英国人的内心。
所以他在同阿尔弗雷德僵持了三分钟后恼怒地站起了身，毫无所觉地在伊万的目送中忿忿不平离去了——手中还抓着那张残存的包装纸。
布拉金斯基先生第二度来到伦敦，还是因为罗曼诺夫先生的强烈建议。
他的好彼得同时要求他借此机会好好了解英国人的新思想，为未来同英国的生意伙伴交流感情奠定基础。
虽然对此颇是不以为然，但是上了年纪的技术顾问显然初步学会了如何应用长辈的威慑力。于是常年被王耀以“民以食为天”洗脑的布拉金斯基先生决定把先前的观察地点换到餐厅里——在这个科学技术先进而饮食文化还停留在石器时代的国家这么做显然是个错误。
但是彼时的伊万还不了解这点，伦敦的米其林餐厅总是迎接着一些西装革履的先生和戴着发饰的女士，对饮食并不挑剔的俄罗斯人只觉得他们甚至连微笑都吝啬于展示，谨言慎行地仿佛走在针毡上。于是有些腻烦的伊万偶尔会去旁边的伦敦塔桥上走走，作为一个不错的鸟瞰点，那儿能够看到更多真正属于伦敦的风土人情。
就在布拉金斯基先生即将回到俄罗斯的前一天，他紫罗兰色的眼瞳里第一次映入了一抹金色。那位先生仍然带着乱翘的发丝，与他如今身上那套煨烫完美的西服格格不入，这个英国人的表情怒气冲冲，就像第一次见到他被鸽子阿尔弗雷德欺负时那样，忿忿不平地在附近踱步。
这激起了俄罗斯人的好奇心，和当初一样，这个绿眼睛的先生轻而易举地俘获了他的注意力，周围的一切在他那鲜明的神情下逐渐褪为黑白，而他则成了这部默剧中唯一带有色彩的主演。
随着一通电话，格林先生左右张望着，并且在找到目标之后咬牙切齿地合起了手中的机器，像是要将其捏碎一般一步一脚印地走进了那家伊万时常光临的餐厅。侍者能让这么一位神色不善的客人进去，的确可谓是个不得了的疏忽了。
维持着友善的笑容，布拉金斯基先生跟着进了餐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搜寻着那位具有独特个性的观察对象。
“对不起，请问能让一让吗？” 在下一瞬间，一个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
转过身的伊万歪了歪头，面前就站着那双绿眼睛的主人。格林先生的手里似乎还拖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对象，但那还不足以夺走布拉金斯基先生的注意力。
“……荣幸之至。”退开了半步，俄罗斯人却莫名地有些许后悔了。
格林先生和他手中的大型物体就这么从他面前横穿而过，经过他的身影干脆利落，同他的嗓音一般，像极了杉树一般笔直而高傲。
“……红茶的味道。”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低喃着。
——英国真是个寒冷又温暖的国度呢。
这是再次相见时，那双冷淡的绿眼睛的主人带给俄罗斯人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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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发完了！大家都来写露英吧QAQ~

终于看完了>v< 真的是很棒的一篇文，被治愈了啊~~~【请原谅我的词穷orz
总是擅自做决定的伊万和总是妥协的亚瑟好萌www 就像本家设定眉毛对露熊也是感到很无奈的吧w
啊啊有点可惜没看到更明确的关系呢QvQ【考不考虑写番外？（泥垢
啊，我是叶子哦w

QWQ这可是引领我迈向露英的文～～

好棒啊！！看完真是越来越萌露英了！！wwww

在自己的文下悄咪咪地做个宣传！~\(≥▽≤)/~
#露英#冷西皮五元小料文本《刀叉》。封面@Mimichan- 封底 红绿 排版@兰三皮文……就是我，5w字全文地址 http://qiuluxenon.lofter.com/post/1da0b1_61e33c ，预计在12月28日的武汉APO官摊寄售，大概只会放15本，欢迎来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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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因为展方出错，5元的小料现场售价50元。现在事情也无法挽回了，唯二买了本的姑娘看到记得找主办方退款，不知联系方式的可以询问我。剩余本子会寄回给我，这次推广失败，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尝试了，对这次帮了我很多忙一周之内排版画图的亲友们感到很抱歉，我自己也已经难过的快哭了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