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百里屠苏下水后，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水面上妖气冲天，时而还能感受到阵阵逼人的煞气，而水下的战况却仍是不得而知。
除去先行离开的其他弟子，铁柱观观主率几位长老待於封印的各个角落以便随时助阵，红玉与陵越则在原处守候。在漫长的等待中，每个人的心都紧提着，哪怕是一点惊动也不会错过。
然而在这之中，也偶有几句言语相交。
「你们与我师弟究竟是何关系？」
「红玉只是一介过客，知与不知无甚重要；至於猴儿……你且当他是少侠命中注定的一劫罢。」
眼前，是永无边际的黑暗。
可是，在胸口，似乎有什麼……正发着光。
「太好了太好了，爹爹的眼皮刚才跳了一下！」
「傻孩子，你爹爹恐怕是中暑了，回去让你娘给他做些消暑的小食，好生休息休息。保准明天就能生龙活虎了。」
「谢谢伯伯！等爹爹醒了我就陪他回家，让娘给爹爹做他最爱的莲子粥！」
……莲子粥，月言做的莲子粥总是会放许多的莲子。
「其实不用放这麼多的」
尽管每次都这麼说了，但下一次仍是没有什麼改变。
浓而温柔的味道，也没有什麼不好。
只是……
迷迷糊糊之中，方兰生睁开眼，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就立马扑了上来。
「爹爹，你终於醒了！刚才你突然睡了过去，有个伯伯说你是中暑了，让咱们快些回家。」
「沁儿……？我这是……」
从沁儿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味道，是他熟悉的，孙府特制来驱干蚊虫的淡淡清香。
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再也没有什麼百里屠苏、欧阳少恭的清闲世界。
快速地将所有能够反应过来的信息在脑子裏过了一遍，方兰生理了理长及肩的乌丝，轻轻挽起纹着暗纹的衣袖。
现在他应该要感到庆幸，他该乐呵呵地付了茶钱然后抱着沁儿回家，和孙府的上上下下一同渡过女儿的诞辰。他还得拆收亲友送来的小礼，核实今日的账目，还有一堆不大不小的杂事可做。
这才是他方兰生熟悉的，亲自选择的日子。
可是——
「小二，再来一杯炒米茶！」
声音，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了。
「沁儿乖，爹爹方才只是犯困，小憩了一会儿，不必担心。」
为何，他不敢对上沁儿的视线？
接过小二新添上的茶，方兰生犹犹豫豫地将茶杯递到了唇边。就像之前一样，只要小小的一口，他也许就能立马回到之前的山洞。
木头脸抱着他，正急切地唤着他的名字，再不快一点儿的话，天墉城和铁柱观的人就该追上来了。
「沁儿今天听先生说了很多故事，已经很开心了，」沁儿笑着在方兰生怀中蹭了蹭，「咱们回去让娘给我们做莲子粥喝，你说好吗，爹爹？」
「沁儿……」
本已到了唇边的茶杯又被缓缓地放了下来。
「我……」
思虑之间，一个路过的茶客无意之中撞上了方兰生的胳膊。只听啪嚓一声，茶杯硬生生摔了个粉碎。
望着那一地碎片，方兰生久久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天意？
鲜红的血液从袖口滴下，百里屠苏丢出了最后一个龙须钩。
「小子，替别人死值得吗？你深埋的阴暗和怒火，本座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的心时时刻刻被黑火灼烧，比起像人，更像是妖，我们岂非再相似不过？你却要杀本座？」
百里屠苏挥剑跃起，毫不手软地砍下一剑。只可惜又被噬月玄帝给躲过了要害。
「……再相似不过？」
「不错，你说你要取我的内丹救人。哈哈！当初那臭道士是如何说的？说要与本座做朋友，千年来他是第一个……最后却将本座骗来此地，暗无天日，度日如年，怎能不恨！而你……你又如何确信，你口口声声说要救的人，他不会骗你？」
「……骗我？」
「小子，难道你忘记了那些对你冷言相对，把你当怪物一样看待的人了吗？」
「……我……」
「你活过多久？自以为清醒度日，怎知那些时候不是正在糊涂？到头来，你所信任的，都不过是满篇谎言……」
谎言——百里屠苏的脑内不断重复着噬月玄帝的声音，一遍遍，像是要把他带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莫趟浑水？！好你个木头脸！我岂会是那般贪生怕死之人？若说牵连，打从一开始这孽缘就已结下，想断开，晚了！」
「我方兰生可是天生菩萨心肠，对谁都和善可亲。你……你可别以为我只对你是特殊的！」
「谁对你有什麼特殊的情意了？你少听女妖怪乱讲，在这里大言不惭……」
「我说什麼你还能不清楚吗。总之，我不许你走，你……你也别想再扔下我！」
「公子虽命途坎坷，却仍是被人珍之重之，只望公子……莫要负了这一片心意。」
……谁……
……不对，我还有事要做……
「此去一战，我为求胜，不为求死！」
电光火石之间，百里屠苏的双眸中重新燃起了战意，那双已经沾满鲜血的手，在意识作出反应之前就已先一步挥剑砍了出去。
「……你说的不错，那人确实从始至终都是心口不一，满嘴谎言」百里屠苏消耗着自身的精血，而赤黑夹杂的煞力却明显增强了，「……正因如此，我得让他活着，听他一句真话！狼妖！休要再出言惑众！来一决生死！」
「……确实稀罕。有意思，那便来战！」
「爹爹，别哭了。让奶娘瞧见，肯定要笑话你的。不过是摔了个杯子，这种事沁儿也干过。」
沁儿伸出小手想要擦去自家爹爹的眼泪，却被一把抱得老高。
「什、什麼？谁说我哭了，我那是在心疼钱知不知道！明明是本老爷我亲手带大的姑娘，怎麼尽帮着那个肥婆说话？以后你若是再帮她说话，爹爹可就咬你了啊。」
方兰生胡乱拿袖子蹭了蹭脸，也不管眼泪擦乾净没有，就把沁儿高举在头顶，假作要咬她的鼻子。
「……爹爹，你现在的表情和小虎被周伯伯逼着说他很喜欢念书的时候一模一样，其实刚才你是在伤心，对不对？」沁儿将脸凑了过去，父女俩的额头轻轻碰在了一起。
「娘说过，爹爹一直很爱我和娘，所以从不会在我们面前伤心。」
「月言她……等等……我不是让你别和周复家那个混小子一起玩吗？」
「……咳，娘还说，要是有一天我看到爹爹难过，就让我告诉爹爹 ，就像爹爹一直守护着我们那样，我们也希望爹爹能够幸福。所以……咦？爹爹，你的胸口怎麼有东西在发光！？」
「……少来，这招『浑水摸鱼』还不是你爹我亲授给你的……咦，真的有光，可那裏不是只有……？」
方兰生忙将沁儿放下，摸出放在胸前的鱼形玉佩，果不其然，正是这块玉佩发出了刺眼的白光。
无缘无故，这好好的玉佩怎会发光，莫不是木头脸他出了什麼事儿？
思及此前他们的处境，方兰生的脸是唰的一下全白了。
「小二！再给我来一杯炒米茶！」
说时迟那时快，方兰生一把从店小二手中抢过茶杯，三两口就将刚倒好的热茶给灌进了腹中。
然而，除了口舌被烫得发麻以外，什麼也没有发生。
「再……再来一杯！」
「客官，这可是第八杯了！不是我不会做生意，我这儿的炒米茶可清火着呢，您得悠着点，别喝坏肚子了。」
「你当我爱喝啊……我这都快喝吐了……」
「嘿！这叫什麼话，您这不是在砸我招牌吗？走吧走吧，我今儿个不作您这生意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你就行行好再让我……」
话没说完，方兰生的意识突然就断在了这裏。
铁柱观底，陵越站在屋外，即便是再不善於观人神色之人，也能一眼看得出他心底的波涛汹涌。
「怎麼，陵越公子还是不能相信方才所见？」
红玉掩嘴笑道。
「师弟他……虽和我并非血亲，但我一直将他作为亲兄弟看待。」
「既是如此，想来你必定比我更加了解少侠。他认定之事，绝不会轻易言弃。」
陵越回头望了一眼屋内。
「不过是谨遵师尊教诲罢了。」
当方兰生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全身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沉得他几乎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唇齿之间，似乎还能隐隐感觉到他人的气息。
「唔……木头、木头脸？」
方兰生惊讶地偏过头去，一缕银丝却顺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彷佛是在向他状告对方的所作所为一般。
「兰生……你醒了……」
百里屠苏狠狠掐了一把身下人的脸蛋，直到听到对方大骂他混蛋木头脸，这才终於放下心来，就着压在方兰生身上的姿势，在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后，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哐当——」
方兰生被房门猛然而开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和衣而起，仔细分辨着黑暗中的身影。
「木头脸？你怎麼了……」
充斥在空气中的惊人煞气让方兰生意识到这并非是寻常的百里屠苏，在他血红的双眼之中，并没有看到应存的理智。
迅速地反应过来当下的状况，方兰生擡腿便想去找红玉来帮忙。
在此时的情况下，孤身牵制百里屠苏显然是不明智的。那条已在他背上留了下疤痕的伤口提醒着他，若是继续同上次一样一味避让，恐怕就不是一条疤痕能解决的事了。
可等不及方兰生喊出红玉的名字，百里屠苏就以惊人的速度将他压倒在床，且封住了那张正欲大叫出声的嘴。其力道之大，竟像是要活活把方兰生给生吞进肚了一般。
从嘴唇传来的疼痛感鲜明的过於可怕，根本无法把它称之为亲吻。方兰生奋力地用双手抵抗着，但却只是被压得更紧了。
忍受着疼痛难忍的啃咬，方兰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物早已不知在何时被扒了个精光。赤裸的暴露在眼前这个他感到陌生至极的人身下，其恐惧与屈辱不言而喻。彷佛是身体本能地作出了反应一样，眨眼之间，方兰生周围便召出了冰箭，齐齐朝百里屠苏射去。
由於距离实在太近，百里屠苏一时来不及拔出焚寂，则勉强以煞力将大部分冰箭弹了开来，但仍是有一些击中了他。失去了重心的身体猛地向后滑了一截，撞上了背后的墙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四溅在各处的冰箭也坠落而下，洒了一地的冰渣。
「木头脸！你有没有事？」
方兰生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连忙凑上前去查看。
然而百里屠苏的情况显然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在他坐起身的一刹那，他的脖子便被百里屠苏给一把掐住，毫无反应的余地。
难过地望着眼前的百里屠苏，方兰生不禁想到了在黑暗的业火之中发狂的魔物。然而在那张他看过了千百遍的脸上，哪怕只是些微，他仍能感受到属於百里屠苏本人的意志与挣扎。
……木头脸，你也在痛苦着吧？
似乎是察觉到方兰生放弃了抵抗，百里屠苏又欺身压了上来。
「你……你不是他，」方兰生脖颈的侧旁被狠狠舔咬着，他干咳了几声，忍着酥麻的疼痛继续小声说着，「虽然他话不多，还老是板着一张脸……不过他……实际上是很温柔的。」
百里屠苏血红的眼睛似乎是对这句话有所反应，当他停下动作擡起头来看时，方兰生却伸出了手，压在了他的脑后。
「尤其，是在他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一个轻柔的吻让百里屠苏怔住了，方兰生主动把舌探入了他的口中，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温柔而又不带任何情欲的动作，像是什麼圣洁的仪式一般，抚慰着他被煞气所折磨的内心。
在这样的亲吻中，百里屠苏眼中的血红渐渐开始褪去了。
「我不会再伤害你……你想对我做什麼便做罢，但是在那之后……请把我的屠苏还给我！」
方兰生的眼睛对上了百里屠苏的。
——啪嗒
「……嘿嘿，没有想到……你这个木头脸也会有在本少爷面前落泪的一天……」
方兰生将压在他身上，足足比他高了一大截的百里屠苏紧紧抱在怀中，「好啦……反正我也没少块肉，只是被你给吓了一跳而已……」
「……」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把我们百里大侠此时的英姿讲给女妖怪听的，当然也不可能说给那只肥鸡听啦，你尽管~放心好了。」
百里屠苏把头从方兰生的颈窝裏擡了起来，原本还因挂了一颗泪珠而终於有了些人情味儿的脸上现在又黑的像是四月裏欲雨前的天。
方兰生像对待沁儿一般，蹭了蹭百里屠苏的额头，但很快就被对方慌张地避开了。
「哼……你……你果然是后悔了吧？」
「什麼？」
「就是……昨夜……」话说了一半，方兰生却怎麼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我不曾这样想过。」
「那你为何一直疏远我，还胆敢说什麼无事不许到你屋内？……不过你可别误会了，我可不是稀罕去你那屋才来问你的，我是因为……」
百里屠苏的眉头正要皱起，就被方兰生拿指尖给压了下去，「怎麼？」
「……很吵」
「你！」
「……今世，我不知还有多久能活……可能再也没有什麼来生，这些倒也无妨。但你不同，你还有生生世世和许多未解的纠葛，若是因为我而欠下更多，岂不徒增麻烦？」
「说麻烦……倒确是有些麻烦，」方兰生顿了顿，「可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说我爹告诉过我一句话？昨日梦说禅，如今禅说梦……或许人生不过都是幻梦一场，正所谓『菩提本无树』，现在想那麼多也没有用……叶姑娘也好、月言沁儿也好，我若注定要欠她们，便总会有偿还她们的机会，你就不必操心了。反正，选择这个麻烦的……是我自己。」
「……」
翻了个身，百里屠苏躺在方兰生旁边，在良久的思考后，才终於说了一句，「你方才好像喊过我的名字。」
可此时的方兰生早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条腿还悠悠地搭在百里屠苏的身上。
翌日清晨，红玉在经过百里屠苏大敞的房门时，不禁感叹，他们究竟是为何一定要住三个房间呢？

第二十二章
向天笑把手中的活路一放，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蓝衣书生，「你说是那个兔崽子让你们来找我的？」
「呃……正是」，方兰生欠了欠身，「我们与延枚兄弟是朋友，他说他平日裏只在这儿和咕噜湾之间两边走动，若是我们在此处寻不到他，便可以来找你帮忙。」
「哼，延枚的朋友我会不认得？想进咕噜湾，老子怎麼知道你们是不是别有居心？」
没料到向天笑这个大老粗也会如此谨慎，方兰生支吾着，尽可能多的回想着曾经在青龙镇发生过的事。
「要是说不出来，就哪来的回哪去，老子现在正烦着呢，没功夫理你们！」
方兰生一拍额头，「……哎！你别急，我已经想到了！你和延枚是结拜义兄弟，你在海上救了他，对不对？」
向天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青龙镇上知道这事儿的人多了去了，这个不算！」
「不算？」……这可真真是叫他头疼了。
「猴儿别急，你再仔细想想……延枚兄弟可曾和你说过什麼隐秘之事？」
方兰生抓了抓耳朵，这隐秘之事嘛……
「你说什麼？！」听了方兰生所言，向天笑这回是怎麼也坐不住了，「金蛟剪要抢夔牛族的宝藏！你怎会知道此事？」
「呃……其实……其实是延枚兄弟遇上了麻烦，想请你去帮忙。可你们之前不是正在闹矛盾吗，就是为了……为了那个什麼船的图谱？总之他一时放不下面子，这才让我来找你。」
见方兰生说的像模像样，竟连他们为图谱而争吵的事儿都知道了，向天笑哪裏还有心思狐疑，只见他从怀裏摸出避水的沙棠，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门口。
「那还站着做什麼？快点，跟老子一起去咕噜湾！」
远远地跟在向天笑身后，红玉轻声道，「此次多亏猴儿机敏，只是一会见了延枚兄弟，你又打算如何解释？」
「这……除了我们是延枚喊来的以外，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再说了，夔牛族现在遇到麻烦，到时候我们帮他们击退金蛟剪，他们怎麼也不会来怪罪我们吧？」
方兰生此话说的有些心虚，恰巧一直默默落在百里屠苏肩上的阿翔又不适时宜的叫了一声，吓得他猛地打了个冷颤。
「……这死肥鸡，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叫唤什麼？」
「阿翔自幼在山上长大，从未入过海中。」
「哈哈，难不成它是在害怕？」
阿翔嗷地一声伸了伸爪子，但又悻悻地收了回来。他知道主人不会允许他出手，索性就转过头去，不看方兰生一眼。
「怪了……木头脸，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肥鸡好像很怕我？若是以前，它那一爪子肯定早就朝我挖过来了。」
百里屠苏默默抚了抚阿翔的毛，「你也该学学阿翔。」
「什麼，你要我学这肥鸡？像它一样除了吃什麼都不会？那你倒是说说，这一路大部分的路费要从哪裏来？还不都是靠我在桃花谷做的糕点换来的？我要是像它……那你和这肥鸡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
「哈哈，猴儿胡闹！怎说的像是我与少侠就从未出过力一般？」
不同於这边的轻松气氛，向天笑心中焦虑，早已急匆匆地干到了海边，在前方高声催促着，「我说你们几个还在那边磨蹭什麼？这沙棠只管几丈远，你们要是离老子太远，等下淹死了可不管！」
闻言，三人也加快了步子赶了上来。
待下到水中，向天笑这时才注意到兴奋的有些失常的阿翔，「嗬，啥时候冒出来只肥鸟？难怪老子还没下水时听到几声鸟叫！」
「这是百里公子养的海东青。」
向天笑满意地摸摸下巴，「不错不错，这体型、这气势，颇有大海上豪迈男儿之感！」
听到自己被人夸奖，阿翔得意地朝方兰生昂了昂脑袋。
「……我说，你是怎麼看出来的，比猪油蒙了心肝还强……这分明是只芦花母鸡嘛……」
说完，方兰生回瞪了阿翔一眼。
在水中行了一小段距离后，一行人忽然在石台上发现了夔牛的尸体。
「他奶奶的！还真出事了，我们赶快下去看看！」
三人连忙跟上向天笑，一边解决着千奇百怪的水妖，一边继续往前方赶，最后终於在咕噜湾底的牢裏把延枚和其他夔牛给救了出来。
「延枚！可急死老子了！你这兔崽子有没有受伤？」
「哥，你怎麼来了？」
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向天笑，延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你叫他们让老子来的吗？你们的宝藏现在怎麼样了，不会已经被金蛟剪给抢了吧？」
「我叫你来的？宝藏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方兰生咳了一声，「其他的一会儿再说吧，现在还是宝藏的事要紧。」
延枚歪歪头，想到这些应该都是随他哥前来相助的人，便也没有多疑，三两下就把他所知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事实上方兰生并未细听，他早就知道那金蛟剪中看不中用，并没什麼真本事，所以等延枚刚一说完，他就主动请命要帮着解决此事。
果然，不出一会儿功夫，在他们的法术之下，金蛟剪很快便败下了阵来，其他随之而来的小妖也纷纷散去了。
「多谢几位救了我夔牛一族，不然那个金蛟剪还真不知道该怎麼对付。」
「其实，你们也不必言谢……」
和百里屠苏与红玉交换了个眼神，方兰生将他们的来历和目的大致讲了一道，只是并未提及欧阳少恭和一些可能会将他们卷入麻烦的事。
「既是如此，那我和哥岂不是更开心了！哥，你听见了没？他们说想乘我们的沦波舟！」
「奶奶的，怎麼不早说？你们几个眼光不错！不像那帮瞎了狗眼的，只会笑我们兄弟俩痴人说梦！我说梦个屁！沦波舟很快就能造好了，你们几个就先在青龙镇多呆上个几日，吃住都由我向天笑包了！」
同向天笑一样，延枚在与代他履行族长之职的夔牛洪旭商量后，也说要从宝库裏挑些东西作为相赠的礼物。
「……延、延枚兄弟，你有此番心意是好事，可宝物我们还是不要了吧？」
「不错，我们出手相助，并非为图财报，切勿费心。」
「是啊！切勿费心、切勿费心！」想到那漫长而奇怪的「呼呼啦啦舞」，便是再好的宝贝他方兰生也不稀罕了。
「不费心不费心，夔牛一族有恩必报，这是应该的！再说那些宝贝也没有那麼神秘，不过是一些金银玉器，你们就拿去在旅途中换些银子，也算是我们两兄弟的小小心意。」
於是，在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方兰生托着下巴，在「呼呼啦啦舞」的催眠之下，险些就直接睡了过去。
这睡意一直到他终於进入了夔牛族的宝库才好不容易消褪了一些。
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屋子宝贝，方兰生轻轻叹了口气。想想他以前也真是个傻瓜，在这裏什麼都不挑，偏偏捡了一块木头，因为听说上好的桐木可以斫成好琴……
像梦又不是梦，欧阳少恭的名字，他本已多年都未曾提起，然而此时，他却不得不再次面对，且还必须得胜过他……
「猴儿，你挑了些什麼？」
红玉挑好了宝贝，走到了方兰生的身旁。
「我……我还未想好，」方兰生四处打量了一番，金银玉器，他家中倒也不缺，若真说要挑选什麼……方兰生的视线此时正好落在了百里屠苏的身上……不如，选一两件作为鱼形玉佩的回礼？
如此想着，方兰生便一头扎进了宝物堆中，挑来选去思量了半天，最终拿起了一对银质的长生锁。
虽说这是送给小孩子的玩意儿，但正所谓长生锁保长生命，别的，他不敢过多希求，於他而言，只要百里屠苏能活着，则已是天大的宽慰。
默默将长生锁收於袖内，方兰生退回了宝库门边。
「可都好了吗？」红玉见百里屠苏也走了过来，转头示意道，「好了便出去吧，向老板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待红玉先行走了出去，百里屠苏方才悄悄拉起了方兰生的一只手。
「……这个给你。」
只见方兰生的手腕上，又多了一串佛珠。
「这是……天意金刚珠？」
「这我不知，不过我想它既会被放在此处，应当不是寻常的街市之物。」
「……佛经裏有天意树，此树随天意而转，悉遂所求。据说，这天意子便是天意树上的……」
此等宝物，又哪裏仅仅不是街市之物？想他方兰生收藏佛珠多年，像这样的佛珠他也仅有一串，且只能勉勉强强称得上是中成质地。
而现在他手上这串，应当是在世间都难已寻到的至品了。
方兰生一时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甚至忘了要将方才拿的长生锁给送出去。但后来他转念一想，所幸他当时发了呆，否则让人知道他们在人家的宝库裏挑完宝贝后互相赠礼，怎麼说也未免有些失礼。
「……你若不想要，大可将它卖了换钱。」
百里屠苏放下方兰生的手，闷不吭声地朝前走去。
「我……我卖它作甚？凭本少爷我的家当，都足够养你和那肥鸡几生几世了！」
见方兰生故意扬起了下巴，一直默默站在百里屠苏肩上的阿翔彷佛像是再也受不了了一般，深深地埋下了头。

第二十三章
承那两兄弟的情，百里屠苏一行住进了比昨日他们住的客栈要好上许多倍的向家私宅。这私宅落脚於青龙镇地势最高的缓坡之上，临近佛寺，遥可见丹霞翠碧，亦可闻暮鼓晨钟。虽离市集稍远，但确实为一个难得的观景宝地。
在私宅中逛了一圈儿，见没什麼别的花样，三人又来到了热闹的市集上。
不远处，在一家卖绸缎的店铺前，方兰生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正向他挥手打着招呼。
「真没想到你们也到这儿来了，」风晴雪拉过身旁娇小人儿的手，「这是襄铃，听说她和我一样都在寻找亲人，我就同她一路了。」
襄铃拉着晴雪的手，有些不满在她面前呆住的书生郎，「你是谁？干嘛一直盯着晴雪姐姐看！」
方兰生哪会想到还能再见到襄铃，呆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我……我哪裏一直盯着她看了？我看的分明是……」，硬生生地把那个几欲脱口而出的「你」字给咽了回去，这可把方兰生给憋了个够呛。
「你看的分明是什麼？你这呆瓜，我可不许你打晴雪姐姐的主意！」
方兰生苦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是木头脸，这回又是晴雪，难道他方兰生和襄铃当真是命定如此？
晴雪见襄铃气鼓鼓地瞪着双眼，还以为她误会了什麼，赶忙开口解围，「襄铃，他是我的朋友兰生。他人很好，不会加害我们，你不必如此警惕。」
虽然警惕的缘由并非如此，但既然听晴雪这麼说了，襄铃也就点点头乖乖站到了一旁。
「没想到猴儿还认得两个出落得如此俊俏的姑娘，怎麼不快些向姐姐还有少侠介绍一番？」
红玉拍了拍方兰生僵硬的后背，笑着走上前同晴雪和襄铃搭起了话。
未时，五人在茶铺中聊了许多，才知道原来晴雪和襄铃是在江都城郊遇上的。
「那时，我本想跟着尹大哥一起走，可他却说不行，也没有告诉我他会去哪裏……在教了我一个能飞的法术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我想去追他，却被这法术带回了曾经去过一次的江都，后来就在那裏碰到了襄铃。」
「能飞的法术……你是指腾翔之术？」方兰生拿起了桌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杯茶，放在鼻底轻轻嗅了嗅，立马又甩手给放了回去。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尹大哥说我一人出门在外，学了这个就能省下不少力气……不知为何，他分明与我记忆裏温柔的大哥判若两人，可我偶尔还是会想，他也许真的是我大哥也说不定……只是他若真是我大哥的话，为何又要装作不认识我呢？我真想不明白……」
见晴雪一提到尹千觞便失落了几分，襄铃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晴雪姐姐你别伤心，你人这麼好，不仅救了襄铃，还给襄铃买了那麼多肉包子……那个什麼尹大哥的事儿你就别想那麼多了，至少襄铃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方兰生神色复杂的点了个头，「没错没错，晴雪你还是少理那臭酒鬼的事……无论他是不是你大哥，总之……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晴雪笑着应了一声，顺手拿起了之前方兰生敬而远之的那杯茶。
「……晴雪别喝！」想到他从那茶杯裏嗅到的诡异味道，方兰生倾身便要夺过杯子，却不想正好被垫在桌脚下的石块给绊的踉跄了两步，险些就要扑在襄铃的身上。还好有百里屠苏从旁拉了他一把，这才不至於落得被襄铃「毒打」一顿的下场。
吵吵嚷嚷的茶铺裏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了他们这儿的小小闹剧，在晴雪放下杯子后，她疑惑地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几个人。
「这是我用家乡特制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有什麼不对吗？」
瞥了一眼茶杯裏诡异的青蓝色，方兰生认栽般垂下了头，「……是我一时糊涂，忘了你们家乡的特色……」
晴雪疑惑地咦了一声，但却被方兰生假作没有听到给混了过去。
「瞧，这不就是个呆瓜麼？」襄铃小声嘀咕着，可方兰生却没有再多说，反倒像是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猴儿忒傻了，先是冷不丁地吓人一跳，现在又在发什麼愣呢？」
「我……我就是想到了以前晴雪烤的……」说到这裏，方兰生打了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我去买点儿东西，去去就回！」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见方兰生手裏拿着几串热腾腾的烤果子，迈着大步跑了回来。
「襄铃！晴雪！你们快来尝尝，应该还热乎着呢。」
晴雪接过烤果子，又往上加了点儿她随身携带的特制调味料，尝了一口便惊讶的称赞了起来。
而襄铃却在心裏嘀咕了许久，犹豫再三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一串。
「呆瓜呆是呆……但烤的果子看着应该还是能吃的。」
方兰生嘿嘿一笑，又将剩下的两串递给了红玉和百里屠苏。
「这回的果子是在市集裏买的。襄铃喜欢吃甜，我就买了最甜的，还加了些蜜糖，应该比在虞山烤的时候好吃一些。」
红玉尝了尝，果真如方兰生所言，若说上次那随意烤出来的果子已算是滋味香甜、恰到火候的美味，这回则是除了美味以外，还多了几分寄托在食物上的情意，堪称真正的美之食也。
「猴儿有心了，可你自己不吃？」
「嗯，不过是些烤果子，又不是什麼山珍海味……」方兰生看着襄铃和晴雪捧着烤果子的模样，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只是难得有这个机会，才想让她们俩也尝尝罢了。」
百里屠苏静静坐在一旁，似是在暗自揣摩着什麼。

嗷嗷，赞

求更o>_<明天就要开学走了，，，

这卡的简直是。。 。

h被抽了，卡h的代价吗不过这代价好像吃亏的是我们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