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宏坐在空荡荡的画室里,一边小声随着旋律哼歌一边用炭笔在有些粗糙的画纸上涂抹。
他总是独自一人留在画室,将自己与外界的人和物隔离,描绘着自己内心的美好世界。
我想,阿信总是这样,把自己困在监牢里。
以前如此,如今亦是。
在陈信宏那时的人生中,称得上是透明纯真,不掺任何杂质的,他最喜欢的两件事,便是听着披头士的歌,安静地在纸张上涂抹他想像中美好的一切。
不过很快,他就会多几件事去做,那些事关于一个活在不同于他所在的世界的人。
温尚翊。
披头士的所有歌陈信宏都听过无数遍,却怎么也听不腻,就像是每听一遍,都有新的感悟一样。
如同这首《Eleanor Rigby》。
——啊,看看所有寂寞的人。
灰暗的天空,拥挤擦肩的行人。壅塞的人群中,每个个体却都是孤独的。
我们,是寂寞的群体。
歌曲中的两个角色,Eleanor Rigby,寄住在教堂里的清洁妇;Father McKenzie,这座教堂的神父。
他们在故事中,却没有真正的交集。
Eleanor Rigby在婚礼结束之后的教堂,捡拾着地上留下来的 米粒——西方国家的习俗,婚礼的宾客是要向新人洒米以示祝福的。
婚礼已经结束,满载幸福的人们早已离去,只留下Eleanor Rigby在无人的教堂里收拾残局。
她没有婚礼,没有享受热闹的权利。
她活在一场梦里,可能是没来得及实现的美梦,也可能是茫然不知所知的空虚。
——在窗前等待。
——戴著一副藏在门旁瓮里的脸。
——到底是为了谁。
藏在瓮里的脸是何模样?一张被岁月浸透的脸?一张拒绝衰老的脸?一张蒙尘褪色的脸?
意识上或许她不愿衰老,但实际上,她的脸孔已经陈旧了,而且在窗前等待,也只是枉然,并没有人会为她而来。
她在等待谁呢?也许,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世界太过庞大,没有人能说清寂寞体从何而来,又要去何处。
然后是第二个寂寞的人,神父McKenzie。
他伏案写着证道的讲稿,而这些教训的语句没有一个人要听。这些词句的出生,便是为了遗忘,就像某些人,出生的目的,便是为了分离。
独居的神父在夜里缝补着自己的袜子,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好认命,只好在冰冷孤独的夜里不停地穿针引线。
最后,这两个寂寞的人终于有了交集,却是透过一场葬礼。
Eleanor Rigby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