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轻咳,紧闭的窗户突然自己打开了。
如一阵轻风飘过,两个人影倏然出现在房间内。一个瘦如竹竿,似乎风一吹就能吹走。另一个体形高大,从背后看像头熊般。此二人两厢映衬之下,更是显得滑稽无比。
然而江湖上的人只要见到了这两人,莫说是笑,只怕是哭都哭不出来。
此二人正是苍流教中身份极高的四大长老之二,“一叶断魂”安七炫,“人屠”李在元。
卞白贤淡淡道,“两位长老,白贤有伤在身,就不能行礼了。”
左首的身材瘦如竹竿之人便是安七炫。他扫了眼影子的尸身,呵呵笑道,“卞左使客气了。卞左使今日从大体着想,不为私义所袢,一举击杀此叛逆,想必又是大功一件,可喜可贺。”
右首的李在元也沉声道,“如此一来,金左使极有希望升入长老,以后我们兄弟便是平辈论交,这行礼二字是折煞我们了。”
“不错,”安七炫接道,“卞左使本就是教主面前的红人,如此一来想必是更得教主倚重,哪里是我们这两个其貌不扬的半老头子比的上的。”
卞白贤听他意有所指,眼中顿时一冷,神色却是如常,微笑道,“哪里哪里,安长老如此说,却是折煞在下了。”
他转口问道,“不知两位长老来此所为何事?”
安七炫道,“影子的武功了得的很,教主担心卞左使重伤之下会有什么闪失,因此派我们两人前来协助。”
卞白贤哦了一声,不经意的问道,“两位长老什么时候到的?”
李在元满脸愧疚之色道,“说来惭愧,第一次来这死对头的总坛,虽然有卞左使的草图指引,但这来路上的机关暗伏实在是太多,我们处处防备着,虽然尽量快赶,还是来的有点晚了,到此处时正是卞左使一击得手的时候。只是我们见卞左使已经建功,却也不好意思进来了。”
卞白贤点点头道,“无妨,却是辛苦两位了。”
安七炫道,“既然事已成功,卞左使行动不便,不如由我们将这尸身拿去埋了。”
卞白贤垂首良久,叹道,“我与钟仁相识一场,两位长老也是知道的,今日他却死在我手上……请长老让我亲手葬了他罢。”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安七炫走上前去拍拍卞白贤的肩头,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忘了吧,钟仁这名已经隐于江湖了。” 嘴里说着,他快速的扫了眼影子的胸口伤处——看到如此伤法,影子肯定是不能活了。
趁卞白贤还垂着头,他悄悄施了个眼色给李在元。
李在元心领神会,当即长叹道,“既然卞左使有如此心意,我们也就不好插手了。安长老,走罢。”
两人又宽慰了几句,似阵清风般的从窗户走了。
卞白贤又坐了许久,听他们去的远了,方抬起眼,望着窗户冷冷一哂。
来的晚了?明明从头到尾都看的清清楚楚,半点不漏。
他低低喟叹,心中黯然。
影子并没有做不利于苍流教的事,他不该死。虽说影子狂妄无忌,或许被教主察觉了他的非分之想,但教主一向公私分的清楚,这次格杀令着实古怪的很。
此外,教主派给安、李两位长老的任务应该是监视而不是协助罢。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泛过一阵苦涩。
正思忖间,怀里应该早已死透的人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卞白贤凝神出手,刹那间点了他心口周围几处大穴,干脆利落的拔出匕首,草草裹了伤处。
这几下甚为耗力,他倒回榻上喘了一会,看看更漏,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他一咬牙,翻身下榻。
烟雨楼既为武林同盟总坛所在,在江湖上的声望自然折损不得。历年来,却总有些胆大妄为的人物,为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闯这龙潭虎穴。
结果他们都变成了骨灰,一坛坛的放在烟雨楼的无涯阁里,贴上名号,等人认领。
倒不是因为烟雨楼护卫繁多,警备森严;恰恰相反,诺大的庄院,护卫却少的很。因为护卫的职责,真的只是出事时出来“护卫”而已。平素的巡逻只是装装样子。
查敌的职责不在人身上,靠的是机关。
烟雨楼中遍布一种小小的警铃,按之无声。但只要一经碰触,便惊动全楼。
那些不请自来的人,则谁也不知道这警铃是藏在踩到的石板下面,还是倚身的栏杆里边。
庄院各处假山竹林,更是暗合了奇门阵势,每到夜里发动。
阵势共十种,每日发动其中一种,由统领防务之人于傍晚时分临时指派。
有这样严密的机关防备,常住的人自然不能太多。烟雨楼每多添一个人,就会乱一次,倒也正好作为演习。
卞白贤当初住进来时花了半个月才记熟,其中不小心碰了警铃四次,困在阵中一次。次数之少,已经是极为罕见了。
朴灿烈惊扰了楼众三次之后,心中极为歉然,独自在庄院中转了一整天,之后就再也没有错碰过。
朴雪儿刚住进来的那段时间,则是全楼人的噩梦。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生意场上缁铢必较、精明过人的吴世勋,在生活上却是极为懒散,一直到朴灿烈大怒之下限时三日,逾期再犯就赶出去,烟雨楼这才风平浪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