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伴随着第一个试验品的意外苏醒而虚张声势的风波渐渐退去，科学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被降职的K也没什么不高兴，整天悠哉悠哉地监督并记录玄月的训练。
即便他已经降职为A级，但是人造人实验的第一个试验品仍然属于他的管理范围。
现在，K和玄月在科学院的虚拟战场上。
黑色的军装上带走低调华丽着的银扣和暗纹，给玄月增添了夜一样的气息。修长的双腿被紧身的皮裤和皮靴紧紧包裹，完美的流线让人惊叹。虚拟现场上的敌人渐渐逼近，玄月眼底闪烁出对战斗的期待，使得那双红瞳格外引人注目。
真是该死地漂亮。K在心里默默感叹。
“敌方已进入我方领域100米。”冰冷的电子音敲打出别样的气息。
玄月轻笑，闭上双眼。
脑电干扰波释放。
虚拟的敌军开始陆续用自己的武器攻击自己。前排的敌军都已阵亡，余下几个杂兵在精神控制的范围之外。
“嗯…半圆形控制范围目前150米。”K开启录音装置。
玄月不屑地冷笑，忍住干扰脑电波时的头痛，再次闭上眼睛。
那些苟延残喘的残兵也纷纷倒地。
“直线控制范围，300米。”K说道，微微勾起的嘴角说明他很满意。
玄月轻呼一口气，捂住双眼。每次精神控制后，双眼都会火辣辣地痛，牵扯着大脑也跟着痛。
“先休息一下，15分钟后进行人造物质控制测试，好么？”K抬起胳膊，按下手腕上装置的一个红色按钮，虚拟战场的景象快速消散。
仍然是科学院的蓝天白云还有银灰色建筑。
“说实话，你的成长值让人惊叹。”K懒洋洋地坐在阳光铺满的草地上，看着玄月捂着自己的头走过来，坐在自己的旁边。
“我宁愿停滞不前也不要该死的头痛。”玄月瞪K一眼，就像在说“你这个幸灾乐祸地混蛋怎么不去死一死再来”。
“呵，那可不行哦。”K轻轻哼笑出声，“那样科学院会把你当作废品处理掉的……眼睛还疼么？”
“你觉得呢。”
“呵……我这里有点冰块，你先敷上。”
“……想不到你还用这么落后的方法。”
“呵呵……”
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泻而下，给两人身上仔细涂抹上金色的光晕。K看着身旁人的绝世容颜，回忆的波涛骤然席卷而来。
曾经，我和玄月也是这样的……K看着身旁人的精致侧脸。只不过，玄月是微笑着的，而……
K自嘲地笑笑。
我在想什么啊，这个不也是玄月么。
真的是这样吗？
心灵深处发自灵魂的质问被K压制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甚至将来，无论是战火摧毁下的断壁残桓还是和平年代的温暖阳光，只要他陪着我就好。
…即便，他不是他。

【接上】
之后的测试结果同样让人满意。以玄月的成长值，大概最多需要一周时间，他的能力就可以完善，也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参加战争了。
不过自上次战争后，科学院与军部的关系还算友好。前几天出使的威普士加首席使团也安全返回。
不知道SS级们有没有制造新的试验品……塞缪尔磨磨蹭蹭地整理着文件，贪狼在一旁帮忙。
“喂，我说。”贪狼推了推完全没心情好好工作的塞缪尔，“别人当了A级执行者都成天闲得要死，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忙？”贪狼凑过去，看看虚空中投影而成的屏幕。
“这不应该是B级的工作么？怎么你在做？”贪狼皱眉。
“啊啊…谁知道呢。”塞缪尔靠在扶手椅上，努力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报复吧。”
“……真不知道该说你神经大条还是云淡风轻好。”贪狼摇摇头，叹了口气。那动作，那神情，就像在说“这熊孩子不争气”。
“呵，Q～”塞缪尔抬起头，眼底含笑地看着贪狼的一张臭脸，“最近你操心的越来越多了啊，要不我叫你妈吧。”
“去你妹儿的！不要叫我Q！还有你要叫也是叫爸爸啊！”
“是是，母亲大人。”
“……”
贪狼怒气冲冲地看着塞缪尔，却有些意外地看见，塞缪尔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的目光，正流连在玄月的照片上。
当年，塞缪尔打算玩拍照时，足足把贪狼SHOCK了一把。大哥你是现代的科学院的人么？这么古老的东西你也玩……
塞缪尔只是微微一笑，说，有些东西比电脑数据更长久。
贪狼有些不解，但什么也没说。
……
贪狼看着塞缪尔眼中的落寞，怀念，还有深沉的爱意，轻轻叹了口气。
塞缪尔，你说得没错，有些东西比电脑数据更长久。并不是你拍下来的照片得以长存，而是感情不死不灭，天荒地老。
“……塞缪尔，问你个问题。”贪狼说。
“嗯？”
“……你，是不是把killer看作玄月的替身？”贪狼缓缓说道，“如实回答我。”
“……玄月是玄月，killer是killer。”
“我懂了……”贪狼点点头，“作为你的哥们儿，我真的要提醒你，你的爱人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我知道。”
塞缪尔的声音异常冷漠。
贪狼张口欲言，却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你说你知道，有人会信么？你自己也说了玄月是玄月，killer是killer，可是你为什么要给他起“玄月”这个名字？为了掩耳盗铃欺骗自己？你对待他的时候，难道没有想着玄月么？
别折磨自己了啊，塞缪尔。

别折磨自己了啊，塞缪尔。
你这样，只会活在过去，迷失掉自己。
风肆虐着咆哮而起，窗外的红玫瑰被撕碎，在风中湮灭。
逝去的东西，是回不来的。
都明白。

【Ⅳ】
即便塞缪尔和贪狼因为玄月的存在纠结到要死，玄月依旧是一个不知情的人。
塞缪尔依然每天悠哉悠哉顺便调侃玄月，贪狼有一肚子吐槽也得留着偷偷说。
玄月完美地保持了和他的母体完全相反的性格，不过意外地不反感塞缪尔的打扰。
或许他们以为，日子可以这样细水流长地度过，把真相埋藏在记忆中。
只是上苍不允许。
……
恰逢塞缪尔需要向管理层汇报工作，玄月偷偷溜到了他的办公室。本来玄月是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的，但是有一天他看见塞缪尔在看一个笔记本，自己过去时塞缪尔飞快地合住放回去一脸淡定问什么事，玄月对此一直有些好奇。毕竟这个时代没人用笔录的方式记东西，而且塞缪尔还偷偷摸摸。
于是玄月开始翻箱倒柜找那个笔记本。
玄月终于在狼藉中翻出了它，笔记本比自己印象中的还破旧。
玄月翻开，第一页只有一行英文，用优美的花体一气呵成。
I love you.Xuan yue.
……什么？玄月一怔。
有些急促地翻页，这一页写得密密麻麻。玄月看了半天才看懂塞缪尔龙飞凤舞的英文：
【阅读方便，故以中文写之…】
玄月：
我决定给你写信，不过还没有想好什么时候给你看。
贪狼一直在嘲笑我老土，说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方式什么的。
玄月，你会理解我的吧？我不希望这些被电脑转化为代码。
虽然都是些废话，但我倾注了我对你的心哦。
你最近很忙，是因为那个人造人的缘故么？听说你要用自己的基因制造killer_00，我觉得不太好。如果你们成功了，我岂不是会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你？
玄月，你是独一无二的，我不想看见第二个你。
不过，即便killer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性格也会不一样吧？毕竟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
最近科学院与军部的关系更尴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打起来。如果战争爆发，玄月，我们会安然无恙地留下来么？
我似乎已经看到你眉头微蹙的样子了，不过还是很可爱。
哈，我这样写你不会揍我吧？不过没关系，你的性格我很清楚，永远温吞如水，感觉沁人心脾。
以后，每封信我都要这样收尾：
我爱你。
塞缪尔 于科学院
……
玄月完全可以看出来这写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母体。
我的母体，也叫玄月？……不对，是因为我的母体，我才叫玄月。
玄月想起塞缪尔痞兮兮却又温柔的笑，心中一阵失落。那个笑，是对真正的玄月笑的吧？
有些不舒服，给我人权的那个人却把我看作替代品。

如果没有真正的他，你是不是也会像别人一样，果断地给清除我的自我意识的文件签字？
玄月合上笔记本，没有再往下看。
玄月平静地整理好房间，悄悄退出屋子，关上门，一如之前塞缪尔关上门一般。
……
“砰砰”的声音打断了贪狼的发呆。
“请进！”贪狼忙坐直身子，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
“贪狼先生，我有点事想问你。”玄月推开门，语气冷漠。
“……哈？”
“请如实告诉我，塞缪尔和玄月之间的故事。”
“……你不就是玄月么？”
“哦，我想不是，贪狼先生。”玄月冷笑，“我问的是我的母体和他的故事，你一定知道吧？”
清晰地，贪狼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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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还是没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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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眯起好看的眼，低身随手变幻出一柄N2型硅的匕首，下一秒就直刺向贪狼的喉咙，尖锐的刀锋轻轻抵在脖颈，冰冷的触感让贪狼觉的有些疼痛。
“我说还不行么…把匕首拿开…”贪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玄月将匕首重新变幻成为贪狼办公桌的一角，自顾自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贪狼坐直身子，清了清喉咙，揭开了自玄月苏醒以来他和塞缪尔一直小心掩埋的事实。
……
塞缪尔是当时的威普士加评议长玄岚在军部与科学院战后的不毛之地发现的。
塞缪尔被一块沾满灰尘与血迹的破布包裹着放在残垣间，也没有任何姓名标牌。
玄岚突然想起，那次战争，军部的作风是斩草除根。
小孩子安静地躺在坚硬的石壁上，用满是提防的眼神看着玄岚。
玄岚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抱起塞缪尔，说：“孩子，别怕。”
你会有一个家的。
塞缪尔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有一双漂亮而温柔的红眼睛。
塞缪尔被玄岚领回科学院后，也没人觉得奇怪。因为他们的威普士加评议长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以前总是带流浪猫狗回来，只不过这次带回来一个小孩子罢了。
玄岚问起塞缪尔的父母，小孩不肯说，但玄岚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是仇恨。
提起军部时，塞缪尔的仇恨。
……
科学院很快成为了塞缪尔的第二个家，玄岚待他就如亲生儿子。因此，塞缪尔也得以认识了玄岚的儿子。塞缪尔认为他的名字很好听：玄月。
玄月遗传了母亲的发还有父亲的眼。塞缪尔觉得玄月的眼睛比玄岚的还要美丽数倍。暗暗华丽的酒红，美丽，魅惑，温柔。
玄岚看两个孩子关系很好，干脆让他们一起学习，一起训练。
美好的日子被战争打破。科学院出了军部的奸细，在夜晚被军部偷袭。科学院紧急应战，威普士加突袭队全部阵亡。
突袭队的领导者，便是玄岚。
玄岚德高望重，科学院众人见玄岚身亡，怒火便如点燃的导火索一般引爆了更惨烈的战争。
科学院很快选出了新的评议长，是上上任评议长的女儿，人称“高岭女王”的莉莉丝。莉莉丝上任后，立即决定作战计划，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负责奇袭的奇鹰小组。
塞缪尔和玄月为了给玄岚报仇，主动申请加入奇鹰小组。
战歌再次奏响，军部早有防备，奇鹰小组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由于莉莉丝年纪尚小，威信不足，管理层的支援队伍不愿意绝对听从命令赶去营救。毕竟，战争自古九死一生，谁也不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深入敌军。

为了科学院的胜利，玄月决然启动自爆装置，与军部军队的首脑同归于尽。失去了领导者的军部军队犹如神龙无首，科学院军队摧枯拉朽，取得了胜利。
战后，科学院给玄月追加特级军人徽章，着以厚葬。
……
“……那次战争在珀尔荒原，一年前结束。”贪狼缓缓道，“从此，塞缪尔陷入玄月死亡的深渊，未曾…摆脱。”
玄月听罢，原本对真正玄月的怨气也彻底消失。为了所有人的目标，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面对生死之时，人都自私，真正无私的人极少。
…那个玄月，是真正的英雄。也难怪塞缪尔会对他念念不忘。
“玄月…恕我直言。”贪狼的神色和语气突然变得无比严肃，“我希望你可以离塞缪尔远点。”
玄月抬起头，看着贪狼的眼睛：“你想说，我只会让塞缪尔一直陷在玄月身亡的深渊之中。只有我离开，随着时间，塞缪尔对玄月的情感才会渐渐淡化。”
贪狼一怔，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还有……抱歉。”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玄月摆摆手，起身欲离去，“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将这些告诉我。”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哀伤地划破天际。
玄月看到塞缪尔向办公室返回的身影，他不愿意去找他。
抱歉，我不是你的玄月，不能让你爱，也无法爱上你。
玄月眯起眼睛，凝视了半许，那人的背影。
然后玄月转身，向改名处走去。
浅色的身影渐渐在雨中褪色。
一个人的雨天，雨滴打湿地平线。
一个人的雨天，听回忆搁浅。
仿佛呼吸一次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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