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遇见的时候也都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季书白稍长兰汀几岁，一个长大在六扇门，一个跟着司徒慎衡与蕙灵兮，生活在漱兰轩。算不上什么青梅竹马，至于两小无猜之类的，在季书白眼中，从来都是兰汀随随便便就能猜出他在想些什么，喜怒哀乐，从来都瞒不过兰汀的眼睛，然而他自己，却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兰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是有些嫉妒花满楼的，他们的相识的时间当然抵不过他与兰汀十多年，可是，他清楚的很，有些地方，花满楼很轻易便走进了，看清楚了，而他，就算是相识十多年，也只是一直在门外徘徊。
“书白哥早就知道的吧。”兰汀咬着筷子，抬头问道。
季书白慌忙转过脸来，迎上兰汀一双晶亮的紫瞳，油灯里微茫的火焰在她的瞳孔里闪动着，是温和却又灼人的目光。
“什么？......”从来都是，每次兰汀摆出这副不依不饶的神情来，季书白就招架不住，只能低下头，慌忙敷衍着。
兰汀只笑笑，继续往嘴里扒饭，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我太不会撒谎了是不是？”季书白有点自嘲，不会说谎，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或者，只是面对兰汀时，自己变得怯懦，变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他就知道，他瞒不过她。
兰汀吃饱了，抹抹嘴巴，将碗筷给季书白递回去，“可惜没带着酒来，不然灌了你，一定全招了。”她盯着季书白一脸错愕的神情，颇得意地看着他。季书白虽没有说话，不过在她眼里，他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书白！”
季书白一怔，是欧阳的声音，他慌忙站起身，拾好了碗筷，有些歉意地看了兰汀一眼。兰汀点点头，一口气吹熄了灯。

“正是在下。”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就像擦亮了自己的招牌。
华裳怯怯地行了个礼，道：“小女子华裳，刚才的话......”
“我对漂亮的女人是不会记仇的。”陆小凤一笑道，转而看向花满楼，“你叫我去暗地里保护人，自己倒是清闲，清闲到艳福不浅。”
华裳不禁红了脸，就借口添茶，端着茶壶离开了。
“可是你答应的兰汀，不是我叫你去的。答应别人的事，怎么又跑我这里来偷闲？”
陆小凤眯着眼看了半晌，眉毛一挑，重新坐下。“花满楼，你这嘴巴愈发不像话了。”
“跟你呆久了，嘴巴不免厉害些，不然没人跟你斗嘴，岂不是很闷？”对面的人摇着扇子，满脸笑意道，“还没告诉我，怎么跑来百花楼偷闲的？”
“苏桐听说那丫头被六扇门抓了去，坐立不安，叫我来探个究竟。"
花满楼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么说，根本不是什么暗中的保护，你叫人家看见了？！“
陆小凤一个激灵，摸了摸胡子，道：”只是一时肚子饿，躲在房顶吃鸡......“
花满楼将折扇收起，”倒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只是那丫头的空桑酒，我可不敢保证了。“折扇轻轻打在花满楼手心，一下一下，陆小凤却心疼空桑酒心疼到不行。
”那丫头出不来？“
花满楼却神色凝重起来，听兰汀的话，六扇门不过是个引子，也许，真正想找她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内忧外患，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对她而言，也许呆在六扇门更安全。“
陆小凤脸色微变，看花满楼的表情就知道，兰汀的处境，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弱弱自插一脚，大学纷飞的天气在窝里更文真幸福啊~我久违地星期日~

“那你怎样想？”陆小凤瞧出花满楼的一丝紧张来。
花满楼摇摇头，眼前是大路条条，亦或是无路可走，兰汀隐瞒的越多，他便越是放心不下。
“阿汀有些怕黑畏寒的毛病，留意的人不多，知道的就更少，可是欧阳海却清清楚楚。”花满楼将折扇握紧手里，“陆小凤，你见过鬼索之术么？”
陆小凤倒吸了一口凉气，“见到没见过，不过是听些江湖传闻，仅凭瞳力就可以伤人无形。”他看了眼花满楼紧握扇子的手，有些试探地问道，“你是说那丫头？那她为什么不干脆利落解决掉六扇门的麻烦，还等着你英雄救美？”
陆小凤猛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他摇摇头，自认为有些不可思议，然而，有些念想一但有了，便再也挥之不去。然而还未花满楼察觉，陆小凤便一挑眉毛，道:“你自己也小心些罢，我也好少管着闲事。”身形一晃，人已在窗外。
花满楼摇摇头，嘴角一丝浅笑，我行我素风流坦荡如陆小凤，着实令人羡慕。然而自己呢，即使被遥远的温度和笑容所牵绊，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花大哥……”华裳倚在门口，“我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汀妹妹她……”
花满楼起身走到她身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华裳手里的茶壶来。
“那……花大哥呢，你是不是也很危险？”华裳急得脸颊都微微泛红，竟一把握住了花满楼端着茶壶的手，只一碰，她便慌忙缩回手来，原本泛红的脸颊这下便更红了，如微醺的云霞，带着朦胧的温柔醉意。
花满楼走回桌边，将两只没用过的干净茶盏翻过来，斟了两盏，将其中一盏递给华裳，“凡事失之我命，得之我幸，顺其自然便好，我们都会活的很好，于我，于阿汀而言，都是如此。”

“妖怪！”
“滚远点吧！”
“有娘生没娘教！”
跑，跌倒，血，泥，混合在一起……
夜，无尽的夜。纤细却冰凉的手环住脖颈，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终于不能呼吸……
惊醒。
兰汀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紧握着手，连指甲都几乎嵌进皮肉里，浑身被汗水湿透加上地牢的阵阵寒意终于让她清醒了几分，眼前仍是黑暗，而那些冰冷刺骨的声音和人影终于消失了，她轻轻缓了口气。
寒气太重，兰汀又本就畏寒，一身的汗水让她微微打颤，周身冰冷，唯有胸口的豆蔻暖玉，还带着一丝温度。
这里没有日出日落，星辰变换，过了多久了呢？兰汀恍然问自己，最终嘴角一丝苦笑。自从季书白来送过两次饭后，她就一直水米未进，肚子到不觉得多饿，只是少了一小刻的灯火微芒，多少还是觉得心中不安，更何况，又是什么事，牵住了季书白的脚步，让他不能但这地牢来。
兰汀不愿想这些，索性抹黑挑了几根身下的稻草，编起草舟来。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就算根本看不见。手指轻盈拂过一根根草梗，揉转折弯，轻车熟路。
我竟像个瞎子一样。兰汀忽然想。
手中动作停了一下，半晌又熟练的运转起来。
是不是若真是个瞎子，反而要好？！她脑中闪过花满楼那双深潭般乌黑深邃的眸子，连同他浅浅的笑意。若是做了他一样的瞎子，怕是从出生那一刻，所有命运都要改写吧。
想到这里，兰汀不由得嘲笑了自己一番，人如花满楼，是不是也无非盲，与不盲？！
远处一声轻响，是外门打开的声音。
兰汀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她愕然一怔，自己原来，是还有期待的么？！

……有这么猥琐么……我怎么赶脚是小七呢……

然而有期待又怎样，习惯期待，然后习惯失望，终于开始习惯不去期待。
“公子快些，这几日实在不方便，还请您体谅我们小的。”
“这个自然，难为你们了。”
两人同行，然而空荡的走廊里却只有年轻小捕快一人的脚步声。
黑暗里，哪怕一丝光亮，也那么清晰可寻。
“小的奉了欧阳捕头的命令，怕不能给您开这道门了。”那小捕快怯生生地看了眼兰汀，她正因为不适应眼前的火光而微微眯着眼，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你下去吧，本姑娘若是想来这道门，还用等你动手？！”兰汀笑道。
小捕快陪着笑了笑，却似比哭还要难看，慌忙放下灯笼，一溜烟跑了出去。
花满楼扶正灯笼，在门口坐下。
兰汀将编好的草舟一扔，拍了拍手，盘膝坐好。“看那小捕快的脸色，不是欧阳说了什么危言耸听的话，就是……外头出了什么妖瞳鬼索的新鲜事吧。”
草舟掉在灯笼旁，花满楼顺手捡起来，把玩了一阵，“昨日大理寺使初到这边，就……”
“一命呜呼了？！”
花满楼听不出她到底是惊讶，还是根本就在意料之中。他没回答，算是默认，然而心中却因兰汀听不出的语气而隐隐不安。
兰汀忽而一丝冷笑，淡淡地说:“这样才肯放我出去了？”
花满楼缓了口气，终于舒开紧锁的眉头，“既然凶手另有其人，想必欧阳想关住你也不能了。”他扬了扬手里的草舟，“这个，你做的？！”
“是啊。”兰汀往前挪了挪身子，离门又近了些，“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稀罕……”她伸出手去想拿回来，却不料花满楼手一手，让她扑了个空。
兰汀一怔。
“看不见你都能编的这么好？从没见过这样的，这只草舟我收了。”他小心翼翼将草舟放进衣服里，倒惹得兰汀一脸的不屑。
“果然是大家的少爷啊，这种东西我六七岁就炉火纯青了。”兰汀挺不屑的摆摆手，她倒从未想过，花满楼这样别人眼中超凡脱俗的翩翩公子，居然也会好奇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她忍不住笑了笑。
忽然之间灯火熄掉了。
兰汀眼前一黑，心中不免一紧。
“花满楼，你干什么……”她是不容许别人跟她开这样的玩笑的，然而话只说到一半，她便噎住了。
浅绿色的微芒一闪一闪，宛如心跳一般悸动的节奏，就在眼前。
兰汀伸出手，想触摸那莹绿的光芒，一瞬间觉得它们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如同她心中所谓期待的东西，想触摸却不敢摸，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还不快拿着？！”
是花满楼的声音。
兰汀终于摊开了手掌，任花满楼将那一团光芒轻放在她掌心。

一只极薄的纱笼，那些小小的光辉在里面挥动着翅膀，那些绚烂而短暂的生命。兰汀心里只是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他一个瞎子如何捉到这些小虫，又为何要送给她。
“ 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 ”兰汀没缘由，只恍惚想到这首诗来。
“何必呢，弄到这里来，跟我受这样的苦。”心里不是这样想，却偏偏要口不对心，这样说出来，是不是也是习惯？！兰汀扪心自问。
“我小时候很喜欢它们，四哥还帮我捉过。不过七岁之后便再没见过了。”花满楼带着回味的神情，兰汀却听得心里不舒服，“那时也很怕黑，怕得很。起初我以为，不过像生活在夜里，见不到阳光而已。”
“后来呢？”兰汀禁不住问。
花满楼笑笑，“后来发现，夜里也可以有萤火，有月亮，有星辰，而我所谓的夜，却什么也没有。你也许觉着我们很像……”
兰汀愕然，她感觉不出，微笑着说出这些，是怎样一种心情。
“可是……阿汀，我们不一样。”
这感觉让兰汀想起了看潮的时候，那种等待浪潮浩浩汤汤而来，心中畏惧，又想迎上那一线澎湃的欲望。她突然很期待，花满楼想要说的话。
“你的夜至少还有萤火……”声音温柔，却是不可否认的坚定。
兰汀捧着那一手心的微芒，果然是潮水一般的力量。
兰汀嘴角一抹笑意，对着莹绿光芒后花满楼一张极认真的脸，竟忽然很想说抱歉。他如此相待，她却到底说出过多少真心话来。她信誓旦旦，骄傲的活下去，让仇人心生不安？！没人能识破的，花满楼，你也不能，绝不能。
原来很多事都可以变成习惯。
“等出去了，要和你一醉方休。”
“一言为定。”
花满楼提起已经熄灭的灯笼，向另一段黑暗走去了。
兰汀默默看着萤火的纱笼。
花满楼，你说得对，我们不一样。
你终于不再惧怕黑暗，是因为你找到了代替光的东西，你是明亮的，是暖的，而我，身处哪里都一样，天大地大，却找不到栖身之处，连梦境也不能收留……
你实在不该，对我做这个滥好人……
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兰汀喃喃。

欧阳海那张不甘却无奈的脸与灯火一起出现在兰汀面前时，兰汀几乎笑出声来，她那酒窝儿露出来，在这几日消瘦的脸上更加明显了。不过此时此刻，季书白缺不在欧阳身后倒是让她颇为意外。
“来人。”欧阳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放她出去。”
话音刚落，兰汀便嘻笑着耸耸肩，“既然如此，便不劳你费心了。”
她又拔下头上的银簪，麻利地解下手镣，走到门口，在除了欧阳以外的惊异的众目之下，打开了牢门。
“呀……”兰汀松了口气，扭扭脖子，又展了展手臂，活动了番筋骨。
“不管欧阳捕头得了什么高人相助擒了我，也都小心为妙，切莫引火上身才好。我这便告辞了。”兰汀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门外走去。
“大人，”一个小捕快凑上前，“要不要属下跟着她……”
欧阳一抬手，道:“不必了，她出去了，我们不动手，自然有人动手。”那鹰般锐利的眼睛盯着兰汀出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属下愚钝，请大人明示。”
欧阳轻哼了一声，转向这小捕快，“你只记住自己愚钝就好，其他的事，无需过问。”
兰汀出了门，阳光刺眼，她慌忙闭了眼，怕一时伤了眼睛，许久才敢睁开。
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一身男装，肚子实在饿，最重要的是腰间这青色的酒葫芦已经空了几天。想到这里，兰汀不仅抿抿唇，酒虫被勾了出来，实在难耐。

“走了一天，你不累么？”兰汀坐在望枫亭的石凳上，冲抱剑站在亭子后面的兰拓道。
兰拓微微低了头，走进亭子，站到兰汀身后，却还是没有坐下。
兰汀揉着有些酸痛的膝盖，“子桑族人都是铁打的么，不吃不坐，一壶茶水能撑一天？！”
身后的声音冷冷的，“你难道就不是子桑族人？！话说你折腾了我一天，大到古董器行，小到臭豆腐摊子，走了个遍，唯独不去百花楼？！”
“去不去关你什么事！你这样跟屁虫一样，还不如一刀捅了我装在麻袋里讨赏！”兰汀白了一眼，一脸的不舒坦。“有时候我真好奇啊，你这种人，干嘛替他们卖命……”
那张冰封般的面孔动了动，一丝不屑的笑容，“我这种人？我是那种人？主上待我不薄，何况我生来便是子桑瞳族……”
“呐呐呐……”兰汀站起身，摆摆手，打断了兰拓的话，“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个人情，你爱跟便跟着吧，你好交差，若是你，我也图个安生。”
兰汀跳下亭子的石阶，两步并做一步。
兰拓皱了眉头，“去哪？”
“喝酒。”兰汀回头，冲他招了招手。

夜色见浓，兰汀才蹑手蹑脚地跑回了漱兰轩。
司徒睡着，酒坛倒在一边，肆无忌惮地打着酣，兰汀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将一旁的衣服捡起搭在他身上。兰拓没进屋，抱着长剑倚在门口，不知为何，再回漱兰轩，竟会心中蓦然一暖。
兰汀抱了两坛酒出来，不容分说就塞进兰拓怀里，自己轻手轻脚掩了门。
“这是什么？！”
兰汀撇撇嘴，接回酒坛，“千金难求的空桑酒，你不要我还要呢。”
兰拓竟一把抓紧了，“谁说我不要？！”
兰汀一挑眉毛，莞尔一笑。
花满楼摸着这把栖水燕，久久睡不着。
你到底想什么呢？
剑虽是古剑，缺锋芒不减，雪白的帕子拭过剑身，暗夜里似明晃晃映出一片月光来。
轻声归鞘，唇边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花满楼褪下外衣，将栖水燕放在枕边，闭了眼。
幽幽浅浅，似是木兰花的味道……

两道黑影，从窗子一跃而入，几乎没有声音。
兰拓霍地出剑，剑锋直抵花满楼的咽喉。
“你想死啊！”兰汀压低声音踢了兰拓一脚。
兰拓若无其事收了剑，“早跟你说过，下了这么重的木兰殇，他定然不会醒了。”
兰汀瞪了瞪眼，不再说话接着窗子投进来的光，将酒坛轻轻放在了窗台上。
“在这儿。”兰拓看见了花满楼枕边的栖水燕，拿起来扔给兰汀。她接过，看了眼榻上的花满楼，叹了口气。
“这种人看了就很麻烦，真想……”
“杀之而后快？！”兰汀一副要活吞了兰拓的样子。
那冷绝的面容一转，竟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来，“长痛不如短痛，你早些断了这念想吧。”
兰汀看兰拓背影，心中暗暗一紧，而榻上的人似乎睡得正熟，像个做着好梦的孩子。
你的梦，不会和我一样，都是甜而稳妥的好梦吧。
兰汀莫名一笑，转身提着栖水燕，跃下楼去。

月色微凉，屋顶上兰汀开坛便是一大口，太久没喝，空桑酒刚一下肚，一股暖流由喉咙漫到肚肠，眼睛瞬间都亮了，她抹抹嘴巴，挺畅快的轻哼了一声。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的原身便为空桑之酒，兰汀将酒坛提着递给兰拓的方向，他坐在不远的地方，依旧抱着剑，一脸没有表情的冷漠。兰拓扫了一眼，起身坐到兰汀旁边，接过了酒坛，仰颈一口，好不淋漓畅快。
“你不恨我？！”兰拓忽然问到，转向兰汀，一直看不出感情的眸子，竟是一丝温柔。
兰汀低头笑笑，使劲儿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你干嘛帮我？”
兰拓一怔，慌忙移开兰汀那双深紫色的双眸，兀自大口喝着酒。
兰汀拄着下巴，两脚搭在屋檐下，一晃一晃，若有所思。
“秋剪漪催动我身上的残梦蛊，所以，你才杀了她？！”兰汀的声音不大，在兰拓听来却如雷声霹雳贯耳，不由得眉头一紧。
“去找苏桐也只是想给我个警告吧，换做别人，恐怕他伤的就不是一条手臂，而是性命。”兰汀闭眼想了一会儿，“本来好多事情一直想不通，不过后来才发现，你不是想害我，是在帮我，一下子就都说的通啦。”兰汀伸了个懒腰，侧过脸，看兰拓的表情。
嘴角戏谑的笑容，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这些鬼话谁告诉你的？”
兰汀却从他有些闪烁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什么，只会心点点头，得意的撇撇嘴巴，“算啦，算我自作多情。”那紫衣一跃飞出丈外，“你可跟紧了！”
兰拓站起身来，摇摇头，脸上确实难得的浅浅笑意。
臭丫头，我果然没看错，这么多年，物是人非，你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第十四章】鬼索缠
花满楼半个月来都没再见过兰汀，她在某个阳光温柔的黄昏走近，又在某个萤火点点的夜里消失，不留痕迹。那坛空桑，在陆小凤的帮助下，很快便见了底。
花满楼倚在窗口，花香四溢，那只褐色的空酒坛里，还有隐隐的酒香，他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早上太阳的清新。
太阳的清新。
嘴角轻轻上扬，他一直闻不出来，兰汀身上莫名的味道，现在想想，就和太阳的味道差不多吧。可是太阳，真的有味道么？像日光下晒过的被子，暖暖干净的清新？
上官飞燕，那只精灵般飞进小楼的燕子，也是这样，莞尔一笑，便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楼梯上有细碎的脚步声。
花满楼微微一转头，“华裳？”
一张华美的笑靥，“你还真厉害。”

在苏桐这里呆了许久，陆小凤是耐不住性子更耐不住寂寞的，苏桐是个温儒之人，喝喝茶下下棋倒好，要想做些陆小凤也热衷的事，实在为难。
然而花满楼知道陆小凤耐不住性子也耐不住寂寞，更知道他是个说话算话的靠得住的朋友，就算暗中保护因为躲在屋顶上吃鸡而变成了在苏桐小宅混吃混喝，陆小凤也是尽职尽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不过这次陆小凤看到花满楼时，倒不是以往如释重负的笑脸，那表情有点儿奇妙，然而却是无需多言，心领神会，他与花满楼，本就不需要说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