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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晓来谁染霜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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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同吞噬了一切喧嚣的巨兽,让夜空瞬间变得死寂。
“求求你,求求你……忘桐……不是……是……汀儿……汀儿不想死……”女孩哀求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细小的抽泣,像怕瞬间打破了什么,也被暗夜所吞噬。
一双冰凉纤瘦的手终是环住她的脖颈。
空气渐渐被抽离,窒息,窒息,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分不清是谁的泪。
“别杀我……”兰汀猛然惊醒,踉跄摔到床下,她挣扎着起身,仿佛一场拼死的逃离,死神的枯骨已经牵起她的衣襟,将她带进地狱,永不超生。
“阿汀……”花满楼听见响动,忙从隔壁冲进来。
华裳被兰汀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得失了神,不知所措。I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74楼2013-09-19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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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汀睁着眼,可眼里尽是空洞洞的恐惧与绝望,她只觉得喉咙发干,还弥漫着血丝甜腥的味道。花满楼扶起她,她才勉强直起身,伏在窗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夜里微凉的空气和雨水的潮湿顺着吸进肺里,兰汀的意识才清醒了些。花满楼半抱着兰汀的肩膀,那瘦弱的肩膀因为梦魇的恐惧而拼命起伏着,颤抖着,薄薄的衣衫被她的冷汗湿透,夜风一吹,透着冰凉的寒意。兰汀散开的发在窗口的风下微微浮动着,如同凄婉的黑色涟漪。
    许久,花满楼感觉她的呼吸稍稍平静了些,忙问道:“你怎样?”
    华裳也端了一杯茶水过来,“好端端的,怎么......”
    兰汀接过茶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花满楼同她都清楚,残梦蛊,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让人的意志瓦解掉,崩溃掉......
    兰汀勉强冲华裳笑笑,“不过是做了场噩梦而已,不打紧......”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一次,那莫名的恐惧比任何一次都要真实,都要摄人心魄。
    华裳眼里被花满楼轻轻搀扶的兰汀,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跟白日里那个举着青色葫芦喝酒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日与夜,有谁可以坦坦荡荡,都做一个毫不遮拦的自己。
    兰汀直起身,抓起床边的外衣,利落穿好,捡了桌上的青色葫芦重新系在腰间,长发一甩,倒是好一股飒爽英姿。她又恢复了那个兰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打扰两位睡觉了。”兰汀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看一脸茫然的华裳,“我就住漱兰轩,有什么不方便的尽可找我帮忙。改日再来,今天就回去了。”
    花满楼没说话,犹豫了下,等他伸手去抓时,只抓了个空。
    “公子,兰姑娘......”华裳被兰汀弄得一头雾水。
    良久,花满楼笑笑:“由她吧......”
    兰汀走上巷子青石板路时,雨已经停了,路上还是深深浅浅的水洼。花满楼由窗子听见楼下的兰汀酒葫芦一响,只无奈摇了摇头。I


    IP属地:黑龙江75楼2013-09-19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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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孤月冷
      兰汀没有回漱兰轩,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在江南夜里的雨巷,雨后的夜还凉,偶尔有从屋檐或树下滴落的雨水,顺着脖颈流下去,激得兰汀一缩脖子,将衣服又紧了紧。腰间的酒葫芦已经空了,可是她忘了,葫芦底朝天一倒,什么都没流出来,这才想起,明明都已经喝光了的,她苦笑一声,将葫芦重新系回腰间。残梦蛊这次发作的强烈,兰汀的身体竟也有些吃不消了。司徒慎衡平日里虽是一副醉鬼的模样,其实医药武学,音律诗赋,阴阳五行,阵法甲兵之术无一不精。兰汀身中残梦,他一早便知,可是无奈这蛊没有解法,纵使是司徒,也是无能为力。兰汀再清楚不过,即使她从来不说,那梦魇种在她心里,似无孔不入的流沙,陷进去,便不能自拔。即使不是因为残梦蛊,她也不会好过到哪里。
      大而凉的夜,哪里是归宿。
      你为什要走呢?留在他身边不好么?我们三个一起,像一个三口之家,其乐融融,无论走多远,它就在哪里,永远在等你。
      兰汀抬起头,天还阴着,也没有星光,好在远近还有微亮的灯火,一闪一闪,似渴睡人的眼,茫茫望着兰汀。I


      IP属地:黑龙江76楼2013-09-19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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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这么黑的路,我送你可好啊?”一身烂醉的酒气,倏地向兰汀靠近,一只手才碰到兰汀的肩膀,却被兰汀不动声色反手握住,掐住内关穴使劲儿一拧,那意图不轨的男人便痛的大叫求饶,酒也醒了大半。兰汀这才意识到自己已走到凤求凰门前,夜再深,这里也是灯火通明,只因为这里是凤求凰。多少王孙公子都聚集在这里,千金散尽,不过为博佳人一笑,可佳人一笑,又有几人当真。
        兰汀看看被自己擒住的男人,关节已被兰汀拧得咯咯作响,便松了手。“再让我见你,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
        男子连喊了几句“多谢女侠”,起身要走,被兰汀在屁股上狠踹了一脚,便屁滚尿流的跑远了。
        兰汀拍拍衣服,她虽自己嗜酒,却讨厌男人身上烂醉的酒气。凤求凰某个房间的灯还亮着,兰汀露出两个酒窝儿来,一笑,足见轻点,在一层的瓦沿上一个轻巧的转身,便进了那房间。
        秋剪漪正在绣一幅春睡海棠图,兰汀进来,一下蒙住了她的眼。
        秋剪漪一惊,接着便露出笑容:“除了忘桐你这丫头,还会有谁?!”
        兰汀讪讪放下手:“每次都被猜中,还有什么意思。”她盘了腿在床边坐下,“这么晚还不睡?”
        秋剪漪笑笑:“自己不也一样,大半夜一个女孩子跑到这种地方来。”起身端过桌上一盘精致的点心,“我新做的,你尝尝。”
        兰汀的笑容僵了一下,伸出去接盘子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苦笑了一声,道:“算了,我尝什么……”
        秋剪漪也怔了一下,想起了什么,又将盛了点心的盘子放了回去,坐回兰汀身边:“你这样不知道照顾自己,我怎么放心的下。万一哪天我随你娘去了,你叫我如何跟她交代?”
        兰汀听秋剪漪这样一说,立刻急了:“秋姨又胡说,什么去不去的……”
        秋剪漪看看她,知道她虽看起来粗枝大叶,野的像个男孩子,实际上性子倔的很,不是她随便两句话就劝得动的。
        兰汀自己也不明白,很多人对她的好,她是知道的,可是还总是去排斥,去拒绝。只是太倔强了吧。她撒了娇:“秋姨帮我洗澡吧。”也只有在秋剪漪和司徒面前,她才可以任性得像个孩子。I


        IP属地:黑龙江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7楼2013-09-19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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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汀褪下衣衫,将身子浸在温水里,一头乌黑的发漂起,绽的如一朵黑色的昙花。她轻轻抱着自己的膝,把头埋在臂弯里。秋剪漪浸湿了帕子,轻轻帮兰汀擦拭着身子,温水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下,兰汀笑着闭了眼,她难得享受这样的时刻。
          “忘桐。”秋剪漪轻声唤了一声。
          “嗯。”兰汀应了一声。
          “秋姨总不能一直这样照顾你的。”她浸了温水的帕子抚过兰汀身上细小的伤痕,每一道伤痕,都是一个无法言说的故事,“总该找个人,好生待你……”
          “她也这样想,最后不也是一样。”兰汀缓缓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猛然睁开,一双紫色的眸子在水汽中闪烁着水晶一般的光泽,“害她自己,也害了苏伯伯……”她叹了口气,“路太远,能一直和一人作伴,实属不易。”她莫名笑了,她也会怕,怕失去,所以宁可不曾拥有。
          秋剪漪不再说话,只帮兰汀挽起了长长的发。
          三千烦恼丝。
          天已微亮,兰汀不愿别人看见自己出入凤求凰,便穿了衣服,起身要走。
          秋剪漪还想嘱咐什么,觉得兰汀也未必听得进去,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笑,算是道别。
          兰汀回头看了一眼,忽然一笑,回身把桌上的点心包裹起来,带在身上。她轻轻拥住了秋剪漪,“秋姨,忘桐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个拥抱,比每次都要长。
          “好啦,又不是见不到,你想我我便常去漱兰轩看你便是。”说完捏捏兰汀的小脸,“莫要跟那老酒鬼学坏了。”
          兰汀扑哧笑出声来,不再犹豫,摆了摆手,一跃跳出了凤求凰的窗子。I


          IP属地:黑龙江78楼2013-09-19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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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候,又下了雨。
            兰汀走后,花满楼没有再睡,他也睡不着。凌晨雨滴再度敲打屋檐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叹息了一声。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明明不讨厌雨天的,怎么也和兰汀一样,觉得这雨季太漫长了些。
            而此时的凤求凰已经被六扇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男人女人们尖叫着跑出房间,战战兢兢。季书白匆匆上楼,房间里躺着一个女人,胸口一道长约两寸的伤口,伤口极细,以至于几乎没有流血。
            “好干净利落。”季书白皱了皱眉,这样的薄刃,这样快的身手,他办案几年,也是少见。
            “昨晚什么人来过?”季书白站在二楼,望着满屋的人。
            “回大人。”一个满脸通红,貌似还没醒酒的男人站出来,“小人三更天的时候看见一位姑娘从窗子进了这房间。”
            “姑娘?”季书白一愣。“可有什么特征,看清楚没有?”
            那男人抬起头,带着点诡异的笑容,“那姑娘很漂亮,而且……”他玄虚了一阵,道,“她眼睛是紫色的。”
            最后一句,如同一个霹雳,直直落到季书白头上,让他一瞬间几乎僵住,不能呼吸。
            旁边一位捕快小声在季书白耳边道:“莫不是,兰姑娘……”
            季书白伸出右手挡在那人面前,没让他把话说完,“我心里有数……你去趟漱兰轩和百花楼,叫兰姑娘和花公子过来。”他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
            那小捕快不解季书白意思,愣了愣,还是照着做了。I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80楼2013-09-19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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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汀怎样也想不到,与秋剪漪那样一个拥抱,会成了她们之间永远的诀别。她更不知道,现在自己正被当做凶手,一步一步请进凤求凰。
              “这女人你认识么?”季书白问得小心翼翼,明明正直坦荡的他,在兰汀面前,总有太多的不敢。
              兰汀只望着地上秋剪漪的尸体,因为死亡而变得微微泛青的脸,不久前还对她如母亲般那样温柔地笑过。木桶里的水有些微漾出来,还留着几根她的发,一切都刚刚发生过,也的确只是刚刚发生过。她只把拳头握得紧紧的,脸上却面不改色。
              她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若是不认识,季捕头也不会一大早就把兰汀请到这儿来。”
              她余光扫过门口那个男人,确是晚上被她狠狠踹了一脚的醉酒男人,什么念头在兰汀脑海中一闪。
              终于按捺不住了么?!她心中一丝冷笑。
              “这位小哥,昨天我吓得你屁滚尿流,你还有胆量回来看看本姑娘进了这屋子?”那男人一个激灵,“我可是说过,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吧。”说罢便去狠狠揪那男人的耳朵。
              众捕快一时哭笑不得,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那男人惨叫声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大人要为小的做主啊,怎么让这疯兰汀在这儿猖狂?”
              “你不认得她,如何知道她叫兰汀?”一个男子朗声道,折扇轻摇,出现在兰汀身后。
              众人也一惊。
              兰汀这才送开手,由着那男人捂着耳朵躲到一边去了。她不是恨这告发她的男人,只是心中难受,又不能表现出来,借个机会发泄一下罢了。
              在旁人眼里,她与秋剪漪,不过是漱兰轩的酿酒丫头和一个老主顾的关系罢了,那便演的恰到好处,仅此而已。
              花满楼这样一说,众人都对那男人的话有了几分猜疑。
              花满楼走到他跟前,道:“你昨夜看见兰姑娘,她身上可带了什么兵刃?”
              男人吱唔了一阵,道:“也许带了吧……太黑……小的,小的没看清楚。”
              兰汀几乎笑出声来,这谎撒的未免太难自圆其说。
              花满楼笑笑,若有所思点点头:“夜太黑,阁下连人家姑娘长得漂亮,一双紫瞳都看的一清二楚,兵刃那么大的东西,你倒看不清了?!”
              直听得男人脸上尽是冷汗,腿也直哆嗦。I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82楼2013-09-20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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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季书白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一声令下,四把钢刀便齐齐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想要解释清楚,恐怕要到六扇门去说了。”
                那人很快就被拖走了,带着兰汀有点小得意的目光。
                季书白板了脸叫过兰汀:“大半夜跑到这种地方来,还跳窗子?!你逃不了干系了。”
                兰汀吐吐舌头,乖乖低下头,一副俯首认罪的模样,低声道:“季大捕头教训的是,不过仵作说她死于寅时,我丑时未过就回漱兰轩了。”
                季书白叹了口气:“你这样说,谁能作证?我信你别人可不信。”
                “我能。”花满楼站在兰汀身后,此言一出兰汀都一愣,“我在百花楼的窗子听见她路过,确实是丑时未过。”
                季书白当然不会追问,只要能撇开兰汀和秋剪漪之死的关系,他自然是愿意相信花满楼的。
                兰汀在秋剪漪的榻旁,还看到夜里见过的那幅春睡海棠图,只剩几针,便要绣完了。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叹息。
                “她无亲无故,尸身便交由我吧,算来也是几年的交情。”兰汀拿起那幅春睡海棠,这海棠开到荼蘼,如今就要永远睡去了。I


                IP属地:黑龙江84楼2013-09-20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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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溪旁的石碑,又多了一个。在黄昏的血红残阳下,站成一道苍凉。
                  墓前坐着一个少女,席地而坐,乌黑的发散散吹进风力,手中一只青色葫芦,饮了一口又一口。十二年前,她也曾一样坐在这里,只是那时还没有这及腰的长发,也没有终日不离手的青色葫芦。
                  十二年,一场轮回。初度的怒潮,最后也变得渐渐消抑,最后只剩疏松的海砂,那细小的疼痛。怎样,十二年,痛彻心扉的呐喊,或者倒流入腔的苦泪?只此眉梢的轻蹙,嘴角的微唏,足已解释那些无言的苦楚,静静蛰伏在心中的纤微之中,无需肆虐猖狂。
                  阳沉月升,难得的晴夜,一轮孤月,无半点星光。
                  “皎皎空中孤月轮。”兰汀苦笑一声,举起那青色的葫芦,对那月亮使劲儿摇了摇,“秋姨,忘桐敬你。”一注透明的液体溶进石碑前的泥土里,散出一种说不出的幽香。
                  兰汀仰面倒下,以手臂为枕,倒灌一口。
                  “来了便来了。”兰汀忽而一句。
                  月白长衫的男子浅笑着走出来,手中竟提着一只酒坛。
                  “在下知道今晚不是讨酒的时候,所以自己带了一坛。”花满楼衣衫一扬,在兰汀旁边坐下。
                  他自然看的出,兰汀与秋剪漪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那一声忘桐,也掩去了太多秘密。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笑揭开酒封,将酒坛递到兰汀跟前,“一个人喝酒总归还是闷了些。”
                  她也只是笑,当然不会拒绝,坐起身接过酒坛,先来了个痛快。
                  “何以解忧,唯有花满楼的桃花酿了。”兰汀一抹嘴巴,将青色的葫芦回递过去。
                  花满楼没想到兰汀会让自己喝葫芦里的酒,竟怔了一下。
                  兰汀一偏头:“怎么?漱兰轩最厉害的人的独门佳酿都不稀罕尝一下的?”
                  花满楼接过,笑着喝了一口。酒香清洌,入口微凉,接着便在五脏六腑稍稍回温,细而绵长,千回百转,醇香不断,不似杜康那般浓烈,也不是竹叶青那般清亮,一切都恰到好处。花满楼尝过的酒无数,却从未见识过这样独特的味道。
                  兰汀阅人无数,也没见过花满楼这样的人。
                  半张的脸旁在月色下更显得棱角精致,精雕玉琢一般,没有焦点的眼睛此刻借着月色竟闪烁着琥珀颜色一样的辉芒,嘴角一抹弧度,微微上扬。一袭白衣浮上轻灵的月光,任这红尘浊世如何翻覆,他就静静坐在那里,一尘不染,不为牵绊。
                  “好酒。”花满楼品了半晌,说出两个字,他一时竟找不出别的字眼来形容。
                  “好人。”兰汀两只手拄着下巴,呆呆看看花满楼,又呆呆看看月亮。
                  “嗯......?”花满楼被兰汀两个字震得不轻,“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I


                  IP属地:黑龙江85楼2013-09-20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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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汀笑笑,那两个俏皮的小酒窝儿便露出来。“知道我那么多秘密都不问,也不告诉书白哥,被好奇心憋坏了吧?!”说罢自己忍不住先咯咯笑出声来,花满楼也笑了,可她确实说的对,有些好奇确实折磨人。
                    “那……你是打算告诉我呢,还是……继续吊着我的胃口?”花满楼又喝了一口酒,兰汀那青色葫芦的酒不但不醉人,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花满楼也要禁不住贪杯了。
                    兰汀没说话,从身上小布袋里掏出那包从秋剪漪那里带出来的点心,凑到花满楼鼻子下,让他闻了闻。
                    “栗子糕?”花满楼一闻便知。
                    “秋姨做的,替我尝尝看。”兰汀道。
                    替,花满楼心中闪过什么,又不确定。他拿起一小块栗子糕,放进嘴里。
                    糯米应是杵了许久,香糯的味道已经全部散发出来,混着栗子的酣甜,看的出来,做点心的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好吃么?”兰汀瞪大了眼睛,凑到花满楼跟前,迫不及待的问。
                    花满楼点点头,没有笑容,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忽然想到,为什么兰汀爱吃别人眼里酸涩到不行的梅子,为什么秋剪漪做的点心兰汀自己不尝,一定要让他来代替。
                    兰汀捡了一块栗子糕放进嘴里,小腮帮撑的鼓鼓的:“什么味道你说嘛。”
                    花满楼勉强笑笑,不知说些什么好,他竟然变得不知所措。“很……很甜,很好吃啊。”I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88楼2013-09-20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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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汀便闭了眼,喃喃自语:“很甜,很甜……”
                      脑海中那念头已再清晰不过,花满楼手中的葫芦都险些握着不稳。
                      “你……”他小心翼翼,怕不小心戳破了那很久才愈合的伤疤。
                      “是啊。”兰汀很不顾形象的往嘴里塞着栗子糕,“好多味道都尝不出来……”
                      花满楼愕然。
                      “多久了?”他问。
                      兰汀笑笑,想了很久,倒像是在努力回忆别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三年了吧,中了残梦之后过了不到一年。”三年,几乎无味的日子。老天总是毫无缘由地剥夺某些东西,兰汀遇到花满楼之后,倒不觉得没有味觉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倒也还好,青梅什么的还嚼的出酸味。”她忽然用手中桃花酿撞了下花满楼手中的葫芦,“说来也怪,偏偏酒的味道都尝的出,结果酒量却越来越好,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小酒鬼。”
                      花满楼忽然觉得很无力,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很久以前,面对欺骗自己的上官飞燕,面对死在自己怀中的石秀雪,是居心叵测的算计也好,是濒死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表白也罢,冥冥之中,不容抗拒的,奏响不可测的哀曲。
                      他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可他再也开不了口。
                      一轮孤月,又读了谁的故事,照了谁的心事。
                      “话说把华裳一个人扔在百花楼你也放心。”兰汀看着花满楼有些沉郁的脸,倒是少见。
                      花满楼回过神,“她倒是还提起你,都是女孩子,你常去陪陪她也好。”
                      兰汀端详了花满楼一阵,直瞧得花满楼不禁微微红了脸,“跟女人在一起时千万不该再想别的女人。”
                      花满楼一怔。
                      兰汀狡黠一笑,将酒坛还给花满楼,自己拿回那青色的葫芦。
                      花满楼轻轻一摇,酒坛已然空了,他一丝浅笑。这丫头的酒量,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兰汀将葫芦甩到肩后,站起身来,“既然是伤心酒,伤心夜喝光也就罢了,还留到明天?”
                      花满楼笑而不语,如若她当真豁达如此,倒也好。
                      兰汀也不管花满楼还坐在石碑前,勿自往回走了。几步远,她忽然停下脚步,冲依然静坐在墓前的花满楼道:“忘了说,我这酒唤作浮生何事,跟你那桃花酿交个朋友。”说罢,大摇大摆地往林子另一头去了。
                      浮生若梦,梦似浮生,任红尘何事纷扰,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醒我独醉。
                      花满楼嘴角扬起一抹精致的弧度,似那夜清凉如水的月光。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89楼2013-09-21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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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东风起
                        花满楼静静坐了半晌,觉得夜风凉了些,想起兰汀说的话,也确实不该把华裳一人留在百花楼,便站起身来。
                        “不知阁下是……”他忽然转过身,对那幽幽暗夜道。
                        林子深处走出一个人来。
                        浅灰色的衣衫,缓步走近花满楼。
                        他的脸随着他渐渐走出林子的阴影,在月光下明朗起来。
                        看年纪还不过五十岁,颧骨微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鼻梁挺拔,本是英风俊朗的模样,下颔的胡茬倒平添出几丝温柔来。
                        他声音倒不似容貌那番铁骨铮铮,听了让人很舒服,“在下苏桐,来探望一位旧友罢了。”
                        他看了一眼花满楼,又看了一眼石碑,许是发现多添了一座新墓,目光中充满了诧异。
                        “你是……”中年男人没想到在这里会看见陌生人。
                        “在下花满楼。”花满楼微微施了礼,“也是来看一位朋友。”他微微笑着,因为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秘密的答案。
                        苏桐看看石碑,轻抚那些刻字,旁边多了一座刻着秋剪漪之墓的石碑。
                        “汀儿……”苏桐喃喃,石碑上右下角刻着这两个小字。
                        花满楼听出苏桐语气中的疑惑,问道:“不知前辈能否告诉我,石碑上刻了什么字?”他笑着补充了一下,“麻烦了,在下是个瞎子。”
                        苏桐用惊异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这样一位俊朗的年轻公子,竟然是个瞎子。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2楼2013-09-21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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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儿……”苏桐道,“不知公子可认得?”
                          花满楼道:“确实认得,在下来看的就是这位朋友。”
                          苏桐轻轻拍拍秋剪漪的石碑,叹息了一声,“也罢,好在还有人送你一程……公子且代我向你那位朋友道谢吧。”
                          苏桐拂袖转身,长叹一声:“故人已去,世上再无东风桃花。”他摇摇头,万般无奈,最终不过一声叹息。
                          他身影很快便湮没在林间阴影里。
                          花满楼一人披着月色,慢慢往百花楼走去。还有什么声音在回荡,久久不去。
                          故人已去,世上再无东风桃花……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4楼2013-09-21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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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汀依旧嘻嘻哈哈忙忙碌碌,大早起来跟街坊邻居挨个热死你打着招呼,给来漱兰轩的客人沽酒,给街上的小乞丐们擦擦脸,补补衣服,喂兰拓吃饭。无人的时候又去摆弄那些装着酒酿的瓶瓶罐罐,偶尔愣住,一丝落寞,回过神来又是一副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样子。
                            忙点总是好的,忙起来便没有时间去揭那些过往的伤疤,久了,也便淡了。就像期待一场梅雨的告别,时间久了,谁也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消散的。
                            窗口风铃叮的一响,兰汀笑着跑出来:“今天要哪一坛?”
                            却迎上花满楼薄如落花的笑意,衬着浅金色的阳光。华裳站在他身后,笑吟吟地看着兰汀:“兰姑娘看起来心情不错呢。”
                            看起来心情不错,有时候却要耗尽心力。
                            兰汀拉着他们两个进了屋,冲华裳道:“叫我什么都好,叫兰汀,阿汀,汀儿都好,千万别叫兰姑娘。”
                            “为什么?”华裳问。
                            花满楼朗声一笑,道:“你若唤她姑娘,她便没胆量开怀畅饮了。”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6楼2013-09-23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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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递上手里的一堆大包小包的中药:“近日想痛饮一番就先喝了这些吧,只是些安神的药草,不过是张古方,你且试试看。”
                              兰汀一怔,接过那些药来,打量了一番:“我是个酒葫芦,不是个药罐子。”嘴角却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若有若无。
                              “花大哥可是准备了几天,都是自己细细轧的捣的,你可真是好福气。”华裳笑道。
                              “心情好我便给你个面子。”兰汀冲花满楼一笑,却发现他眉宇间似乎隐藏了些什么,那是别人发现不了的细微。
                              花满楼知道她是个随性的人,也不知她会不会放在心上。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9楼2013-09-23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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