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孤坟寂
梅雨季节不会那么快就过去，兰汀是不大喜欢这样阴郁的天气的，可是她同样不喜欢打伞，好在江南的雨也只是这样细细的轻轻的，打在身上只是湿了衣服和头发，仿佛整个人都融在在这缠绵的季节里。
兰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去百花楼。她想到司徒老头在门口说的那句话：花满楼那个人啊，没关系的吧。不禁笑笑，也没有缘由。
百花楼的门开着，楼上却没有人。兰汀便在桌前坐下来，满屋的鲜花，在潮湿的空气里散着幽幽的微香。
这时的花满楼正坐在凤求凰喝着茶，他不是来听曲的，更不是来找姑娘的，他只是在等一个人。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美貌的中年女人坐在了花满楼的面前。
花满楼笑笑，倒了杯茶，递到女人面前，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女人接过茶，放在唇边吹了吹，并没有要喝的意思，眼睛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花满楼。
“妈妈说找我的是个瞎子。”女人终于开口了。
花满楼也不恼，只是笑笑：“事实也是这样。”
女人放下茶杯，将手放在桌上，“像你这样的年轻公子，找我的可不多，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花满楼抬手往自己的杯里又添了水，茶叶在水中高低缓就，滴水不漏。
“在下冒昧，想向姑娘问一下十二年前的梳澜的事。”花满楼道。
女人脸色一变。

“我不知道。”女人声音冷冷的。
花满楼却依然带着笑意，喝着茶。
“可是，十二年前，却是姑娘安排梳澜下葬的吧。”
“你是六扇门的人！”女人厉声道，拳头握得紧紧的，“十二年前的事你们还要揪着不放吗？！”
花满楼没有回答。
他自己也会怀疑，找到梳澜之子的下落，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下知道，梳澜姑娘有一个孩子。”良久，花满楼再次开口。
他似乎能够感觉到对面女人如利刃射来的目光。
“你走吧。”女人起身，衣袖一甩，背过身去。
花满楼也站起来，他当然不是个会为难人的人，他摇摇头，准备出门。门口，他停了下来。也没有回身。
“如果是在下先找到他，总会比别人……”他淡淡一笑，勿自摇摇头，走出门。
女人竟忽然叫住他。
“她是被烧死的。”女人声音哽咽。
花满楼瞬间皱紧了眉头。
“城郊南面兰溪旁，我把她跳东风桃花的衣服葬在那里。”女人用手捂住了嘴巴，她没让自己哭出来。许久，她恢复了起初冰冷的声音，“记住你说的话。”
花满楼始终没有转身。
“一定。”他语气温和，却无比坚定。

花满楼回到百花楼的时候，兰汀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了一坛他的桃花酿，脚搭在桌子上，身子半倾着，毫不吝啬的一杯接着一杯大口喝着。花满楼虽看不见，但是那感觉，只让他想起一个人是这样在百花楼喝酒的。没错，陆小凤。花满楼是个不会生气的人，他只是笑笑，将伞放在一旁，坐到兰汀的对面，微笑看着她。
一身湿湿的水汽。
“风寒才好，又不打伞么？”花满楼问。
“不小心嗅到了酒香，不能自持，所以就不客气啦。”兰汀放下脚，两手叠着趴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花满楼说，两个浅浅的酒窝。司徒说过，如果不是兰汀那两个俏皮的酒窝儿，她喝起酒来简直像个女流氓一样。
花满楼不作声，仍旧笑着“看”着她。
兰汀嘟嘟嘴，收起那副嬉皮笑啦的笑容，“好啦，我就是不喜欢打伞的么，那么麻烦。”
花满楼无奈摇摇头，“你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没人教喽。”兰汀一耸肩膀，“就是这样漱兰轩上上下下还是我一个人打理的。”
她拄着下巴，看了一圈，“不过你这儿真漂亮，难怪要叫百花楼啊。”
“那，那酒垆为什么要叫漱兰轩呢？”花满楼突然问出这样一句，兰汀一怔。
她很聪明。
“那你为什要叫花满楼，我为什么叫兰汀啊？”她狡黠一笑。
花满楼点点头，笑道：“好好好，我认输。”
兰汀却一时沉默，许久，她说：“呐，其实，今天是来道谢的。”
“因为，残梦？”花满楼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当然猜得到。
兰汀不语，算是默认，没人知道，她偶尔的沉默与安静，到底背负了什么。
“你总有你的理由，我不想多问，可是一直拖着身体总会受不住。”花满楼叹了口气，“你总该学会好好照顾自己。”I

花满楼听见兰汀笑了一声，却听不出感情。
花满楼，我娘都没有教过我的事，我们不过几天的交情，你竟然告诉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兰汀当然没有说出来。“以后会小心的。兰汀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站起身，望了眼窗外，细雨依旧，虽然她从不认为，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谢啦。”兰汀直了直腰，正准备从窗子下楼去，一柄红伞却拦住了她。
兰汀一怔。
花满楼把那柄伞递到兰汀手里，“如果没人教怎么照顾自己的话不如我来教好了。”他笑着，让人没理由拒绝。
走在巷子里的兰汀就撑着那把伞，“红色啊……”身下的影子也泛着微红的光晕。
我一定是鬼使神差才会接下这把伞的。
兰汀想。I

“汀姐姐撑了伞回来呢！”漱兰轩门口的孩子们叫嚷着。他们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可是在某个雨后的黄昏，他们遇到了一个大姐姐，笑吟吟的指给他们看，那里是漱兰轩，冷了饿了可以尽管去那里。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漱兰轩的门口总有一群孩子。用一张张脏兮兮却笑的灿烂的小脸去迎接她。I

“呦！”司徒提了酒坛从屋里走出来，看了眼红伞下的兰汀，那湿漉漉的红色光晕映着兰汀的脸也微红着，倒是精神了不少。“谁这么大能耐，都能让我们汀丫头学会打伞了？”
兰汀做了个鬼脸，收起伞来，立在门口。回头冲孩子们一笑，“煮东西给你们吃好不好？”
一群孩子便呼啦啦从屋檐下跑进来，乖乖挤到司徒旁边坐下，等着开饭。
兰汀手艺还好，如果这群孩子也算作漱兰轩的人，那么打理上上下下，缝缝补补之类的工作自然全部靠她一个人来做。还好，虽然司徒老头不会这些，可是好在秋姨都教过自己，但仅仅只是教过，她当然没办法取代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这些琐事的教诲。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孩子们已经举着筷子叼着勺子准备好了，兰汀便笑着盛给每个人。他们用勺子盛了一个，放在嘴边，使劲儿一吹，也顾不得烫便整个放进嘴里，腮帮撑得鼓鼓的，露出满足的笑。兰汀喜欢这样的时候，像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馄饨的热气飘起来，微微模糊每个人的笑脸，可又将每个人的笑都看的分明，就算窗外飘着雨，那依稀可见的幸福感觉依然如热气一般蒸腾起来，充盈在空气里。
“忘桐。”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一身素衣，立在门口，即使人已到中间，柳眉凤目依然能够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
叼着馄饨的兰汀一抬头，眉眼笑得弯弯的，忙跑过来抱住她，“秋姨，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呢。”
秋剪漪拍拍她，捏捏她带着酒窝儿的笑脸，兰汀咯咯一笑，忙把嘴里的馄饨咽了下去。
兰汀拉过秋剪漪，让她在桌边坐下。“你先坐，我去送饭给兰拓，一会儿就回来。”兰汀正盛了馄饨要走，秋剪漪却起身，道：“我跟你去。”
兰汀一愣，点点头。
秋剪漪站起身，冲司徒微微行了礼，“先生，我有些话与忘桐讲。”司徒竟也一怔，随即又换回了那老酒鬼的脸色，摆手道“随你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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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子捧着一大碗馄饨吃得正酣，抬脸问司徒：“爷爷，秋姨为什叫汀姐姐忘桐啊？”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脸好奇。他这一问，别的孩子也顾不得吃了，一同抬起脸来看着司徒。
司徒喝了一口，道：“忘桐啊，忘桐是汀丫头的小名儿嘛。”接着又瞥了一眼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的孩子们，“你们这群小屁孩儿，可不许乱叫啊。”
孩子们冲司徒吐了吐舌头，继续吃馄饨。
别院里的兰拓吃着馄饨，兰汀站在他身后，帮他梳着头发。兰拓总是这样，莫名把自己弄得脏兮兮，还要兰汀来打理。秋剪漪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兰汀，满眼疼爱。
“秋姨有话和我说的吧。”兰汀一边理着兰拓的头发一边问。
秋剪漪沉默良久，直到兰汀察觉到她的异样，偏过头来，一脸不解看着秋剪漪。
“忘桐，你撑伞了？”秋剪漪笑了一下，笑的有些深意。
兰汀一笑，“什么嘛，你就问这个啊。”
“那红伞是谁送你的？”
兰汀怔了一下。
“是不是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秋剪漪看着兰汀，兰汀也看着秋剪漪，却忽然目光闪烁。
秋剪漪没等兰汀回话，她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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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上来找过我，问梳澜的事。六扇门在找梳澜第孩子。”秋剪漪看看兰汀，她却依旧忙着手里的事，好像根本与自己无关。
秋剪漪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兰汀却笑笑，“秋姨说的那个人叫花满楼，是这江南花家的七公子，书白哥求他帮忙，来查梳澜之子。”兰汀冲秋剪漪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儿，“伞是他送的，竟然是那么新鲜的颜色。”
秋剪漪对兰汀的话竟一时摸不清，从小这丫头心里就藏了太多的事，别人怎么猜也猜不透。
“那你呢？跟他说什么啦？”兰汀问，一脸轻松，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六扇门要查的事，不说只怕要引火上身的。我当然有分寸，只告诉他梳澜的衣冠冢在哪。”秋剪漪心事重重，放心不下，一旁的兰汀却蹲在地上用手帕帮兰拓擦嘴角的汤汁。“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秋姨我在听啊。”兰汀有点不耐烦，“花满楼这个人嘛，不算什么六扇门的人，所以秋姨也不用担心啦。”
“你跟你娘一个样，别人都急得要死，自己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秋剪漪见到这样的兰汀，虽然无可奈何，却也放心不少，至少，她过的还算轻松。
“好好的提她干什么。”兰汀收起兰拓的碗筷，“花满楼若是再去找你，你说便罢，他知道总比别人知道好。”
秋剪漪的手不知不觉紧了一下，这丫头，竟跟花满楼说了一样的话。她笑了一下，兰汀问她笑什么呢，秋剪漪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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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发现自己断然不该自己一个人来林子里，找秋剪漪所说的梳澜之墓的。说实话，瞎子实在是不好找东西的。两个时辰以后，花满楼在秋剪漪所说的兰溪边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发现了那个墓碑。群树掩映，着实不好找。他当然不是看见的，而是，闻见的，雨后的空气充盈着木叶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风吹过的时候，花满楼闻见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酒香，而且是漱兰轩的酒，错不了。
有人在坟前祭酒，花满楼才发现了这墓。
他伸出右手，俯下身去摸那石碑。干净修长的手指拂过石碑，字字便写在心里，心领神会。
“东岚不遇残阳色，风带秋雨又何逢。桃木难解相思劫，花落流水太匆匆。”
这是藏头诗，东风桃花。花满楼漠然站在那里，并没有有所收获的喜悦。碑上自然不能刻下梳澜的名字，只留下她那惊艳天下的一舞，东风桃花。远山夕阳不能相遇，秋深雨凉偏又更加苍凉一筹，世间之事，有缘无分是苦，无缘有分便是孽，红颜薄命，桃花虽美，开不过一季，谁又真的了解东风起，桃花落，那灼眼的绚烂背后，是怎样支离破碎，花枝相离的诀别。世人都道桃花之美，却不解桃花之凄。
花满楼不禁苦笑了一声。
他缓缓站起身，忽然轻声唤了一声，“兰汀？！”花满楼自己也诧异，为什么会自己会变得这么客气。
兰汀站在几丈外的树后，静静地看着花满楼。那一瞬间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让她一阵恍惚。听到他叫她，她才缓缓地走出来。
“你读懂了？”兰汀问。
花满楼笑笑，“没什么懂或不懂，不过是世间的人和事，遇见了，就遇见了吧。”
好一句，遇见了，就遇见了吧。I

【第五章】红颜劫
“你认识这墓的主人？”花满楼问。
“秋姨倒是常来”，兰汀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顺便带上我的酒。”
“秋姨？”花满楼若有所思，“剪漪，梳澜，她们是姐妹吧……也难怪。”他没让兰汀来回答，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他不问，兰汀自然不会去回答。
“你怎么回来这儿的？”花满楼重新换回了那张暖人的笑脸问兰汀。
兰汀从肩上的小布袋里捧出一把青梅，笑嘻嘻凑到花满楼跟前，“难得天气好，摘些梅子。”她捡了一个，递到花满楼嘴边。
花满楼愣了一下，张开嘴。起初还是雨后青梅的清香气味，可是轻轻一咬，他就后悔了。花满楼皱了眉，使劲儿抿了抿嘴，一副难得见到的苦大仇深的样子。确实，那梅子酸涩的有些不成体统。
兰汀自然也是从来没见过花满楼这副表情的，一时间笑的前仰后合，只捂着肚子喊痛，眼泪都流出来。
“你故意的吧。”花满楼许久才勉强咽下那颗青梅，连腮帮子都酸软了。
兰汀笑的岔了气，一手搭了花满楼的肩膀才强直起身子，放了一颗梅子在嘴里，一本正经的道：“哪有，挺好吃的嘛。”她果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将梅子吃了，末了，将梅核一吐，颇享受的样子。
花满楼摇摇头，这丫头的爱好，他实在搞不懂。
“秋剪漪常去漱兰轩的么？”花满楼心里清楚，她所知道的事，不可能只是梳澜衣冠冢的位置，她应该更多，比如那碑上石刻的意思，比如梳澜的孩子。
兰汀叼了根狗尾巴草，跑跑颠颠跟在花满楼旁边。听到这话，她一挑眉，“是啊，秋姨是老主顾了，我们关系很好呢。你总问她干吗？”
“不过是跟案子有关罢了。”花满楼笑笑，便不再问有关她的事。
雨后初晴，许久没有露面的阳光从树间投下，久违地撒了一地的斑驳，兰汀心情倒是出奇的好，有光的地方，总好过阴霾和黑暗。便一步踏一块日光投下的亮斑，转了圆圈，步步轻盈，裙摆轻轻旋起来，竟像只在雨后日光下初飞的蝶。
花满楼感觉的到，他忽然想问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笑意。I

忽然，他停下来脚步。兰汀不解地看了花满楼一眼，小声问：“怎么不走了？”花满楼把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耳翼微动，风声，树声，虫莺振翅，在他心中形成一个丰满的画面。
“走这边。”花满楼忽然变了脸色，往北疾步走去，幸好兰汀的轻功很好，才紧紧跟住了他。
远处山壁下两个莽汉正在凌辱一个年轻女子，女子虽拼命挣扎，可一个弱女子怎会是他们的对手，身上的衣物已被撕得寥寥无几，任她怎样哭喊也无济于事。正当此时，两颗青梅从密林中倏地飞出，正中两人肩膀，只疼地两个莽汉几乎跪倒在地上。
“谁？”二人爬将起来，警觉向身后一看，只看见以为貌似弱不禁风的年轻公子和一个一身紫衣叼着根狗尾巴草的黄毛丫头。其中一个正捂着疼痛难忍的肩膀要冲过来，却看紫衣女孩子的眼瞳一闪，只觉得后背发凉，一时竟没了走过去的勇气。
“滚。”兰汀冷冷说了一个字，那两人竟吓得后退了几步，转头就跑出了林子。
“他们倒是听你的话。”花满楼只隐约感觉到，兰汀不简单。
“还是青梅掷的准啊。”她伸出手在花满楼眼前晃了晃，花满楼笑笑，这已经是第几个，在他面前做这样的事的人，自己都记不清了吧。“真的看不见啊。”兰汀自己念念有词。
躺在地上的女人挣扎着起身，见有位公子站在那儿，一边忙伸手去拾地上的衣服去遮自己的身体，一边哭诉着道谢。I

兰汀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帮她擦眼泪，“没事啦，那个瞎子又看不见。”
身后的花满楼一时哭笑不得，别人都唯恐提起他眼盲会中伤他，这丫头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但就像她知道的，他当然不在乎。
女子很漂亮，是不同于兰汀的精致灵动，有点男孩子气的英姿飒爽，俏皮活泼，她的一双桃花眼沾了泪水更显得眉目多情，顾盼生姿，玲珑的五官配上如扶风弱柳的身段，像玉琢的人儿一般，她说，她叫，华裳。
风华霓裳，人如其名。
她说自己被养父母卖到烟花之地，自己宁死不肯就屈，拼死逃出来，没想到一路逃亡又遇到两个见色起意懂得歹人，幸而得到兰汀和花满楼的相助才得逃脱。
“这么说，你是无家可归了。”兰汀头发一甩，站起身来，冲花满楼使了个颜色。
“公子能否收留小女子一晚呢？”梨花带雨，就是兰汀这个女人看了都要热心肠的。
“你倒真会求人。”兰汀笑笑，“这位公子啊，可是个出了名的大善人呢。你就放心好了。”
花满楼彻底拿兰汀没办法，虽然她说的确实一字不假。“姑娘若不嫌弃，暂住在我家就好了。”
兰汀扶华裳站起来，又把自己的外衣给她穿上，自己只剩一件单衣。凉风一过，不禁缩了下肩膀。兰汀微微抱了抱肩，背后却多了一丝温度，是花满楼的外衣，还带着些淡淡的百花香气。
兰汀愕然。
“走吧，华裳姑娘也累了。”花满楼当然看不见兰汀错愕的眼神，也看不见紫瞳之下，一瞬间的温柔。I

回到百花楼，兰汀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帮女人买衣服自然不是花满楼在行的，便委了兰汀，替华裳挑几件衣服。
兰汀没怎么逛过卖衣服的谱子的。漱兰轩老的老小的小，还是一屋子的男人，跟老酒鬼小屁孩呆的时间久了，再淑女的人也要变得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兰汀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何况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淑女，也无所谓拿孩子和司徒老酒鬼来当借口。
水蓝色的石榴裙漂亮的很，兰汀摸了又摸，跟老板打了个响指：“这件我要了。”
回到百花楼时，花满楼正坐在床边给华裳诊脉，华裳那半截白藕似的手腕搭在花满楼腿上，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满楼。
兰汀倚在门口半天，耸耸肩膀，花满楼，也幸亏你看不见。
“怎样？”兰汀终于开口了，惊得华裳忙移开自己的目光，早已是满脸绯红。
花满楼将华裳的手臂重新放进杯子，起身道：“华裳姑娘自身体虚，此番受了些惊吓，安心静养几日就好了。”
“只是，公子......”华裳面露难色。
花满楼笑笑，明白她的意思：“你且安心住在这里，不必多想。”
兰汀笑嘻嘻把那件水蓝色的衣裳递给华裳，解开腰间青色的葫芦，扬颈痛饮一口，道：“不然陪你一杯，就当压惊好了。”
花满楼哭笑不得，用扇子轻轻打了下兰汀的头，“难道全都和你一样？”
兰汀冲花满楼一吐舌头，“一醉解千愁嘛。”I

花满楼深吸了口气，是雨前的潮湿气息。“要下雨了。”
兰汀将头探出窗外，果然才晴的天，又有云漫过来。梅雨季节净是没完没了的缠人雨水，兰汀不是花满楼，没那么宽阔的心情去享受任何风霜雨雪的日子。果然，很快便有了细雨敲窗的声音。
“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兰汀喃喃。
花满楼一怔，“还以为你不喜欢雨天的。”
兰汀一偏头，“本来就不喜欢。”倒是毫不留情面。“我回了。”
说完便要从窗子跃出去，一只脚已经踏上窗棂，正要提气时却被花满楼的折扇一挡，他摇摇头：“不要淋雨这一条不是已经教过了么？！”他听窗外的雨俞下俞急，便道，“不如今天就留在这儿吧。”
华裳也连忙道：“我还想一人住在这里不方便，不如兰姑娘就留下来吧。”
兰汀莞尔一笑，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儿便漏出来：“真拿你没办法......”不知是冲华裳说的，还是冲花满楼说的。那时她也许还不知道，真正在心里想这句话的，是花满楼罢。
入夜，兰汀便和华裳睡下了，花满楼在隔壁的房间。
雨打屋檐，一股一股的水柱流下来，直直渗到梦里去。I

弱弱地插上一脚，回家的跟家人好好过节，不能回家的也来块月饼意思意思嘛。祝大家中秋快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