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刑部择了张椅子坐下，尚书不在衙内倒也是意料之中，案子也并非加急，只是查案的人自己有几分兴趣。三法司之间来往密切，于公于私关系都相近，倒不致让自己这个右都使显得生分。接过下头递上来的茶水，向后靠着听他道是尚书大人早些时候出去尚未归衙，摆了摆手止住话头，面皮上挂着假笑，解释多了又何苦来着。]
-尚书大人日理万机，本官也不便劳他奔波。只是这些案子尚有几处不明，尚书大人劳碌，便找办案那人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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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位后初日点卯，本意在去各府请官，不想方出衙门，便被衙内来人拦下，只说都察院的赫大人要见查案之人，商议案件详情。赫大人，恐怕就是最近风生水起的赫舍里了，京城里人人都知晓这个后生晚辈一举晋封二品，月前又迎娶了舒穆禄家的二小姐，风头日当正午。手指抚着下巴盘算，转身回到衙中，来到那位面前躬身施礼。）
下官见过大人，劳大人久候，实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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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过誉，承蒙万岁抬举罢了。
（直身而立听着，适时应上一句。赫舍里左右与自己相差不出一二，往那一坐倒颇有官范，一时反像自己差他许多岁数。朝中后生同辈屈指可数，唯赫家一门独秀，恐怕谁心里头都装了块石头。正二正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只是以后的事谁知道怎么走势。脸上带着笑，双手合握略一躬身。）
下官常听同僚提起，赫大人早年初次考绩便一抬两品，位列正二。若同大人相比，下官算是班门弄斧了。

-能得万岁抬举就是本事，你不用谦虚。
[将案本翻到一页摊到他面前，闻后言不禁扯了扯嘴角。此一时彼一时，一年之间朝堂变之甚大，万岁爷惜材归惜材，前朝后宫叶赫那拉独大，钮祜禄氏把掌大权，赫家不过就是当了个缓冲之力。小一辈里头两大家并无卓著之辈，赫家算是拔得头筹，如今突然多了一个郭络罗，不知道万岁爷心里头是怎么个计较。]
-这可不敢当，搁万岁眼里头谁都是班门弄斧。实在说来这刑部送来的案档本官也看了七七八八，模糊其实张冠李戴的不少，近几月的倒都是清楚明白，里面可有你一份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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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的话，此不过分内之事，下官只是恪守己任罢了。
（清兵入关至今不足十年，各部文案皆由汉文书写，不尽详细。另为官之人多年过半百，又以马上骁勇为荣，虽是满汉一家却多不熟于汉文，各部笔帖又不谙此道，难免差池。）
下官于刑部任职已有数月，见部中文案多由汉文记事，便多于汉文上用了心思，所幸下官天资虽驽钝，到底管了用处。

-你倒是机敏。
[天资驽钝？自己当初于汉文可耗去不少日头，他为官不足半载便能小通汉文，若非早已打了心思埋头苦读，便是颇有才学，论谁都说不得他天资驽钝。朝中老臣年岁摆在那儿，若说习汉文比不得自己这些后生小辈，可那些新晋之臣却少有在这上头下工夫，多是得过且过滥竽充数。郭络罗能多这么个心思，想来若非城府颇深便是忠君良臣了。人前庸而不露，又如何知道不是潜渊卧龙。]
-现在朝堂之上贤臣众多，却多是年过半百的老臣，新朝伊始，你我这般后生小辈，总要多多给帮衬着，日后方能为上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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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明白。
（稍稍颌首，抬头见他已经合上文案，看意思不愿再谈案档一事，心里不禁多留了份心思。赫舍里今日到刑部，只说要见办案之人，想必是从案档间嗅出什么端倪。郭络罗初入京城，既无家世亦无傍身之物，若能与赫舍里攀上几分交情则是美事一桩。倒不是郭络罗没靠山就举步维艰，只是身处朝堂之中，难免要给自己寻条后路。）
下官初入京城不久，日后若有不周之处，也望大人能多多提点。

-这是自然。
[将文案扔到书案上没再翻看，这醉翁之意不在酒谁都看得出来，朝堂上下能有个长进的同辈端端不能就这么放过，日后若一飞冲天再作打算可就迟上甚多。搓着玉扳指打量着面前之人，嘴角忽的扯了个假笑，拍了拍身旁座位示意他落座。既然要和，就要彻底压了他一头，打从根儿处就要跟赫家绑在一块。]
-说来你我相差不过一二，这成家立业总是成家在先，不知你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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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来不怕笑话，下官入京不久，小妹身子骨又孱弱，自然也没有娶亲的心思，如今后院空落，算得上孤家寡人了。
（听赫舍里说完不禁愣了愣，一来一去说话毫不相干，只是打趣着应了一句。赫舍里月前娶了舒穆禄氏做侧室，听旁人言道，似是头一位明媒正娶入府的，先前并未有妻室。如今朝中叶赫那拉掌权，赫氏一族虽人丁兴旺，除却赫舍里也没有几人成才，若想分庭抗礼，自然要联系其余高官贵胄。联姻是上上之策，但不知与舒穆禄结亲是意欲何为。）
下官方才于朝中起步，姻亲一事有意却尚无心力，搁置一旁待日后再作打算。倒是月前闻说赫家大喜，今日也该给大人道声贺才是。

-算是我唤你声郭兄，莫要如此，近些时日满耳朵都是道贺的话儿，听的人都要出毛病，这日后如何敢娶正室。
[闻言禁不住憋下喉中的叹声，今儿个来衙门就是为了躲这茬子，不成想还是没躲过。忍住皱眉的想法看着他，心思转回方才的话儿上头。如今郭络罗家虽不成大气候，可终是后起之秀，掐指算算也不过一二年间就能封得高官。叶家独大，自然眼里容不得砂子，若是赫家人单势孤终究难成气候，既然是砂子，就要能硌瞎叶家的眼睛。]
-倒是你也多做打算才好，郭家新秀，自然不少媒人要踏门说亲，若不早些定下，恐怕就要时常换那门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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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唤下官可不敢担，不贺便是。不过日后若是迎得正室，下官可是要头一个道贺。
（心下好笑，刑部人人都说都察院的赫大人比刑部尚书还判官几分，平日就是看了血肉横飞也不挑下眉毛，如今却能为了道贺满面苦色，千人千面此言的确不假。听得下文，脑中转了一个弯细细琢磨，赫舍里一再提及此事，倒像有意而为之，想来心里另有打算。）
此事可为难下官了，郭络罗在京城并无亲友，媒妁之言又不敢轻信，定亲一事也难做决定。若是大人能小助一二，下官不胜感激。

-哎，你我年龄相仿，这大人下官的省一省，朝中同僚本就多长辈，难得有个同辈还要平白被叫老了许多。
[摆了摆手应道，郭络罗是个聪明人，识时务看脸色都够高杆，这亲事明着说是帮他牵媒拉线，实不过有了拉拢的意图，他能看明白几分是有些本事。只是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最优不过同赫家女儿结成秦晋之好，如此一来既是稳妥又多了几分亲近。碍于旁人只动了动眼皮，嘴角卷着挚诚对他一哂。]
-这忙定是要帮的，他日你若得了空闲到赫府来走动走动，定能得个不错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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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承下来心里有了底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应便是唯一出路，人在矮檐下不可不低头，日久方可见人心，若是他日赫舍里能权及九天，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日方长，此不过一时之策。闻言明白了八分，笑了笑对赫舍里一抱拳。）
到时定带上礼品登门拜访，还望赫兄不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