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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值班的时候，杨慕初回家会多坐几站班车，绕到侦缉处附近。
因为他不值班的时候，多半是杨慕次夜勤的时候。
夜勤的苦逼指数虽然不如三班倒，但侦缉处夜勤的危险系数可想而知。不过，抛开这个不谈，更主要的是，夜勤的时候，杨慕次晚上多半是吃不上饭的。
他们的食堂晚上向来不开，自从侦缉处的微波炉坏了之后杨慕次就没带过饭。没事守着一张床一台老式电视机还好，要是遇上报案的临时出警，便真得饿着肚子上阵了。
他刚开始表露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担心，阿次便和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饥饿可以使人保持清醒提高敏感度，但他明显不这么认为——要是真到了上手擒拿拼体力的时候，饿着肚子怎么行？
好在侦缉处附近有一学校，普通二本，就在出门右拐的小胡同里。一般有学生的地方配套设施都无比齐全，超市日化小吃摊比比皆是，到了晚上饭点，各种摊贩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不用吆喝叫卖，食物的香气绕过半条街打着最朴实的广告。
杨慕初本来没发现那里是个“宝地”，有一回阿次原本说好替一个出差的同事值班，结果临到交接的时间那位同事神一样出现了，于是干脆打电话把大哥叫过来去小吃街转转顺便解决晚饭。那一天阿初发现很多神奇的事情，比如自家弟弟还是喜欢煎饼果子，比如夏跃春极力向他们推荐小超市里转着的烤肠。
“不换换么？”阿次双手捧着煎饼果子满足得像只仓鼠，阿初默默地递过手中的纸袋子，“试试这个？”
阿次从袋子里扯了一个蛋仔下来，鉴定之后表示还是煎饼果子适合自己。
“我对新事物的承受能力可没你那么强。”阿次笑道，“煎饼果子比较亲民么。”
阿初耸了耸肩膀，继续吃自己那份食物。
从那天开始，他记得，阿次爱吃煎饼果子这个事实，好像无论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不值班的时候，杨慕初回家会多坐几站班车，绕到侦缉处附近。
因为他不值班的时候，多半是杨慕次夜勤的时候。
夜勤的苦逼指数虽然不如三班倒，但侦缉处夜勤的危险系数可想而知。不过，抛开这个不谈，更主要的是，夜勤的时候，杨慕次晚上多半是吃不上饭的。
他们的食堂晚上向来不开，自从侦缉处的微波炉坏了之后杨慕次就没带过饭。没事守着一张床一台老式电视机还好，要是遇上报案的临时出警，便真得饿着肚子上阵了。
他刚开始表露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担心，阿次便和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饥饿可以使人保持清醒提高敏感度，但他明显不这么认为——要是真到了上手擒拿拼体力的时候，饿着肚子怎么行？
好在侦缉处附近有一学校，普通二本，就在出门右拐的小胡同里。一般有学生的地方配套设施都无比齐全，超市日化小吃摊比比皆是，到了晚上饭点，各种摊贩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不用吆喝叫卖，食物的香气绕过半条街打着最朴实的广告。
杨慕初本来没发现那里是个“宝地”，有一回阿次原本说好替一个出差的同事值班，结果临到交接的时间那位同事神一样出现了，于是干脆打电话把大哥叫过来去小吃街转转顺便解决晚饭。那一天阿初发现很多神奇的事情，比如自家弟弟还是喜欢煎饼果子，比如夏跃春极力向他们推荐小超市里转着的烤肠。
“不换换么？”阿次双手捧着煎饼果子满足得像只仓鼠，阿初默默地递过手中的纸袋子，“试试这个？”
阿次从袋子里扯了一个蛋仔下来，鉴定之后表示还是煎饼果子适合自己。
“我对新事物的承受能力可没你那么强。”阿次笑道，“煎饼果子比较亲民么。”
阿初耸了耸肩膀，继续吃自己那份食物。
从那天开始，他记得，阿次爱吃煎饼果子这个事实，好像无论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二、
一罐煤气，一个小推车，一袋面，一堆杂七杂八的配料。
好像所有的煎饼果子小贩都是同样的装备。
这种食物简单古老，伴随着一代人的记忆成长。阿初记得很多年前他们还在上中学时，下雨无法回家的中午就有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煎饼果子摊，简陋的玻璃门里面热气氤氲。
戴着套袖的大叔或者大妈们动作麻利，舀一勺子面糊扣在锅上——姑且将那特制的平面状烹饪工具称为锅吧——长条竹签画一个圈摊成面饼，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忘问你要要加什么有什么忌口。
阿初渐渐喜欢上巷子口这家煎饼果子，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姓何，说话时有浓重的天津味，阿次叫他何叔，阿初也跟着这么叫。他们家料全味足，阿初每次给阿次带饭都去，等煎饼时聊天越聊越熟，老板还能给多加两根果子。
何叔不仅煎饼摊得好，出摊时间也长，能从晚上六七点一直待到凌晨。有时候阿次夜勤出警回来，还能赶上一顿热乎的煎饼果子。
当然，大多数时候阿初还是按时过去的，他去的时候何叔的小摊前总是有很多人排队，何叔会很自然地和每个熟客打招呼。
“哟，阿初来了。”
“嗯，”阿初对何叔能分清自己和阿次这点颇为佩服，“老样子。”
“一个肠两个蛋，不放香菜少放辣，多加孜然？”
“嗯。”阿初笑，“您这记性真好。”
“这不是总来么。”何叔拈起一个鸡蛋在锅边轻轻一磕，在煎饼上打散摊开，翻面，等了一会又磕开第二个鸡蛋，再翻面，涂酱，空气里散发着蛋香，“阿次又值班了？”
“是啊。”阿初点头，“最近他事情多。”
“别说，还真是。”何叔划开包装拎起两头轻轻将香肠完整取出，“前天这学校里边刚报了警，又失火又丢东西的。”
“哦。”阿初心中没来由地一紧，“怪不得。”
“也不是啥大事，注意点就行了。”何叔撒完配料，把煎饼果子叠好装进袋子，“喏，拿好了。”
“谢啦。”阿初接过何叔递过来的袋子，眉飞色舞地道了谢离开。
最近排队买煎饼果子的人好像比以前多了许多。阿初把煎饼果子揣在怀里，3月末天气乍暖还寒，拿身子捂着，待会阿次吃的时候就热乎些。
有几个打扮怪异的少年——看起来是学校里的学生——嘻嘻哈哈一路站到煎饼果子的队尾，排在最后的那个塞着耳机，嘴里嘟嘟囔囔，身子也随着旋律有节奏地晃来晃去。
阿初从他身边经过，依稀听见那孩子唱着什么“要要要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之类没边儿的词。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无法理解。
阿初瞥了那少年一眼，快步向侦缉处走去。
一罐煤气，一个小推车，一袋面，一堆杂七杂八的配料。
好像所有的煎饼果子小贩都是同样的装备。
这种食物简单古老，伴随着一代人的记忆成长。阿初记得很多年前他们还在上中学时，下雨无法回家的中午就有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煎饼果子摊，简陋的玻璃门里面热气氤氲。
戴着套袖的大叔或者大妈们动作麻利，舀一勺子面糊扣在锅上——姑且将那特制的平面状烹饪工具称为锅吧——长条竹签画一个圈摊成面饼，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忘问你要要加什么有什么忌口。
阿初渐渐喜欢上巷子口这家煎饼果子，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姓何，说话时有浓重的天津味，阿次叫他何叔，阿初也跟着这么叫。他们家料全味足，阿初每次给阿次带饭都去，等煎饼时聊天越聊越熟，老板还能给多加两根果子。
何叔不仅煎饼摊得好，出摊时间也长，能从晚上六七点一直待到凌晨。有时候阿次夜勤出警回来，还能赶上一顿热乎的煎饼果子。
当然，大多数时候阿初还是按时过去的，他去的时候何叔的小摊前总是有很多人排队，何叔会很自然地和每个熟客打招呼。
“哟，阿初来了。”
“嗯，”阿初对何叔能分清自己和阿次这点颇为佩服，“老样子。”
“一个肠两个蛋，不放香菜少放辣，多加孜然？”
“嗯。”阿初笑，“您这记性真好。”
“这不是总来么。”何叔拈起一个鸡蛋在锅边轻轻一磕，在煎饼上打散摊开，翻面，等了一会又磕开第二个鸡蛋，再翻面，涂酱，空气里散发着蛋香，“阿次又值班了？”
“是啊。”阿初点头，“最近他事情多。”
“别说，还真是。”何叔划开包装拎起两头轻轻将香肠完整取出，“前天这学校里边刚报了警，又失火又丢东西的。”
“哦。”阿初心中没来由地一紧，“怪不得。”
“也不是啥大事，注意点就行了。”何叔撒完配料，把煎饼果子叠好装进袋子，“喏，拿好了。”
“谢啦。”阿初接过何叔递过来的袋子，眉飞色舞地道了谢离开。
最近排队买煎饼果子的人好像比以前多了许多。阿初把煎饼果子揣在怀里，3月末天气乍暖还寒，拿身子捂着，待会阿次吃的时候就热乎些。
有几个打扮怪异的少年——看起来是学校里的学生——嘻嘻哈哈一路站到煎饼果子的队尾，排在最后的那个塞着耳机，嘴里嘟嘟囔囔，身子也随着旋律有节奏地晃来晃去。
阿初从他身边经过，依稀听见那孩子唱着什么“要要要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之类没边儿的词。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无法理解。
阿初瞥了那少年一眼，快步向侦缉处走去。
三、
侦缉处大门近在眼前，口袋里突然震动起来。
“I love you……”
阿初迅速掏出手机，那是阿次的专属铃声，忘了哪天闹着玩的时候录了他一句话，从此设成铃声，算是小小自恋。
“喂？”
“大哥，我在外面。”阿次的声音透过嘈杂背景声传过来，“晚上应该九点左右回去，你要是饿了就先回家吃饭。”
“哦。”阿初有些失落，他没告诉阿次自己就在侦缉处外面，“那好，我等你。”
“嗯。”阿次那边不知道什么事情，匆匆挂了电话。
阿初在侦缉处门口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怀里还揣了一份煎饼果子。有点凉了，热气熏得脆饼有些发软。
等阿次回来再买一份热的吧。阿初这样想着，趁朦胧夜色混进小吃街尽头的校园里，找了条长凳坐下，慢慢咬起煎饼果子来。
煎饼很筋道，脆饼仍旧保持着浓郁的香。双面都煎了蛋，吃起来不会太干。阿初一口接一口吃完整个煎饼果子，好几对牵着手的情侣从他面前过去。
“大哥，”他第一次给阿次带煎饼果子的时候弟弟皱着眉，“干嘛加两个蛋，一个就够了么。”
“补身体啊。”阿初双手叉腰理直气壮，“你哥可是专业人士。”
“可是人一天只能吸收一个鸡蛋的营养。”阿次捧着煎饼果子咬下去，“剩下那个多浪费。”
“体力劳动需要高能量。”阿初说得一本正经，“谁知道晚上有什么事。”
于是阿次认真和晚餐做斗争，没再说话。
找了个垃圾桶扔掉煎饼果子袋，阿初看时间还早，又在学校里逛了起来。他和阿次大学没在一起，刚考上研那阵自己又推免到英国待了一年，等他回来，阿次已经在侦缉处站稳脚跟，手底下过的案子一丝不苟，俨然一个优秀刑齤警。
他没来由地感到欣慰，只是觉得，有些亏欠的遗憾。
八点四十五，阿初回到校门口，何叔还在，只是等煎饼果子的人少了许多。
“何叔。”阿初上前去，“再来一份。”
“哟，又来了。”何叔熟练地倒上面糊，“怎么，阿次又出警了？”
“您连这都知道。”阿初笑了，“麻烦了。”
“我麻烦啥，你这不是让我多挣一份钱么。”何叔一边摊饼一边说，“你们哥俩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阿初想着待会阿次便回来，不禁弯了眉眼。
阿初第二次揣着煎饼果子走过去，侦缉处的窗户一片漆黑，只有门口值班室亮了一盏小灯。他在大门口一直站着，直到……胸口一阵钝痛。
那感觉转瞬即逝。阿初站直身子，胸口除了一份还热着的煎饼果子以外别无其他，痛来得太突然，也去得太突然，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身后有警车呼啸而至，绕过他一直开进去。
阿初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拔腿跟着跑了进去。那不应该是阿次——他的阿次看到他不会不停车。
车停在值班室门口，有人下来，一脸慌张。
阿初认得，那是和阿次一间办公室的刘云普。
“阿初？”刘云普认出是他，喉咙好像有些干涩。
“阿次呢？”阿初问他，声音逼仄。
“你别急，阿次他……”刘云普卡了半天，“他……”
“他在哪里？”阿初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他……可能……回不来了……”
阿初后退一步，松了手。
装了煎饼果子的塑料袋落在地上，滚了一地尘土。
侦缉处大门近在眼前，口袋里突然震动起来。
“I love you……”
阿初迅速掏出手机，那是阿次的专属铃声，忘了哪天闹着玩的时候录了他一句话，从此设成铃声，算是小小自恋。
“喂？”
“大哥，我在外面。”阿次的声音透过嘈杂背景声传过来，“晚上应该九点左右回去，你要是饿了就先回家吃饭。”
“哦。”阿初有些失落，他没告诉阿次自己就在侦缉处外面，“那好，我等你。”
“嗯。”阿次那边不知道什么事情，匆匆挂了电话。
阿初在侦缉处门口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怀里还揣了一份煎饼果子。有点凉了，热气熏得脆饼有些发软。
等阿次回来再买一份热的吧。阿初这样想着，趁朦胧夜色混进小吃街尽头的校园里，找了条长凳坐下，慢慢咬起煎饼果子来。
煎饼很筋道，脆饼仍旧保持着浓郁的香。双面都煎了蛋，吃起来不会太干。阿初一口接一口吃完整个煎饼果子，好几对牵着手的情侣从他面前过去。
“大哥，”他第一次给阿次带煎饼果子的时候弟弟皱着眉，“干嘛加两个蛋，一个就够了么。”
“补身体啊。”阿初双手叉腰理直气壮，“你哥可是专业人士。”
“可是人一天只能吸收一个鸡蛋的营养。”阿次捧着煎饼果子咬下去，“剩下那个多浪费。”
“体力劳动需要高能量。”阿初说得一本正经，“谁知道晚上有什么事。”
于是阿次认真和晚餐做斗争，没再说话。
找了个垃圾桶扔掉煎饼果子袋，阿初看时间还早，又在学校里逛了起来。他和阿次大学没在一起，刚考上研那阵自己又推免到英国待了一年，等他回来，阿次已经在侦缉处站稳脚跟，手底下过的案子一丝不苟，俨然一个优秀刑齤警。
他没来由地感到欣慰，只是觉得，有些亏欠的遗憾。
八点四十五，阿初回到校门口，何叔还在，只是等煎饼果子的人少了许多。
“何叔。”阿初上前去，“再来一份。”
“哟，又来了。”何叔熟练地倒上面糊，“怎么，阿次又出警了？”
“您连这都知道。”阿初笑了，“麻烦了。”
“我麻烦啥，你这不是让我多挣一份钱么。”何叔一边摊饼一边说，“你们哥俩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阿初想着待会阿次便回来，不禁弯了眉眼。
阿初第二次揣着煎饼果子走过去，侦缉处的窗户一片漆黑，只有门口值班室亮了一盏小灯。他在大门口一直站着，直到……胸口一阵钝痛。
那感觉转瞬即逝。阿初站直身子，胸口除了一份还热着的煎饼果子以外别无其他，痛来得太突然，也去得太突然，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身后有警车呼啸而至，绕过他一直开进去。
阿初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拔腿跟着跑了进去。那不应该是阿次——他的阿次看到他不会不停车。
车停在值班室门口，有人下来，一脸慌张。
阿初认得，那是和阿次一间办公室的刘云普。
“阿初？”刘云普认出是他，喉咙好像有些干涩。
“阿次呢？”阿初问他，声音逼仄。
“你别急，阿次他……”刘云普卡了半天，“他……”
“他在哪里？”阿初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他……可能……回不来了……”
阿初后退一步，松了手。
装了煎饼果子的塑料袋落在地上，滚了一地尘土。
五、
夏跃春发现阿初自从阿次牺牲之后每周都要吃一次煎饼果子，同样是以前阿次值班的那一天，同样是他以前从不会碰的一肠双蛋加蒜不加香菜。
和阿次的口味一样。
“就当是，我替他活着了。”阿初说，“这没什么不好，对不对？”
夏跃春无言以对。
有一次那个日子正好赶上阿初出差，去北京，恰是初春的好风景。北京的同行听说他晚上要吃煎饼果子的习惯，非常热情地向他推荐鼓楼旁边烟袋斜街的煎饼果子。
“非常特色。”那个同事这么形容，“很大一份哦，不过要等到晚上才出来。”
那天晚上阿初顺着烟袋斜街一直走一直走，终于看见巷子口的煎饼果子车。也是排了好多人，大半是男孩子。
“加什么？”陌生的语气，陌生的感觉，阿初终于意识到自己买煎饼果子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要什么了。
“都……加一点吧。不要香菜，少放辣。”
摊主迅速往摊开的煎饼上放了许多让他目瞪口呆的辅料——火腿，烤肠，鱿鱼卷，生菜，还抓了一把榨菜，叠成鼓鼓的一大包。阿初拎着有史以来买过的最大的一个煎饼果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刚刚入夜，华灯初上，阿初一个人走在历史悠久的老胡同里，和身旁的熙熙攘攘有些格格不入。
一直走可以走到后海，酒吧们纷纷点亮霓虹灯，他路过一群互相讲着荤段子取乐的年轻人，找到一个靠岸的安静地方吃他的煎饼果子。
确实太大，而且料加了太多，味道有些奇怪。阿初吃了一半不得不缴械投降，提着半个煎饼果子戳在栏杆边上吹风。
有两个男孩子从他面前跑过去，前面的那个手里拿着和他一样的大号煎饼果子。
“两个人吃正好哦，”前面的男孩边跑边笑，“追到我就把你的那份给你！”
阿初心里一动。他掏出手机，调到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录音，点下单曲循环，凑近耳边。
“I love you……I love you……”
熟悉声音回荡在无边夜色中，那铃声仍然是阿次专属的铃声，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顶着这样的铃声打给他。
阿初放下手机，空气清新，他闭上眼睛。
“阿次，小混蛋，两人份的煎饼果子，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他像是说给阿次，又像是说给自己，“一个蛋不加肠的煎饼果子都卖到三块五了，你说说你丢下我多少年了，嗯？”
岸边风声寂寂，没有人回答。阿初抬起头，眼中有泪。
“阿次。”他在不断循环的声音里轻轻吻了一下有些陈旧的键盘，“大哥会带着你的份，一起活下去。”
夏跃春发现阿初自从阿次牺牲之后每周都要吃一次煎饼果子，同样是以前阿次值班的那一天，同样是他以前从不会碰的一肠双蛋加蒜不加香菜。
和阿次的口味一样。
“就当是，我替他活着了。”阿初说，“这没什么不好，对不对？”
夏跃春无言以对。
有一次那个日子正好赶上阿初出差，去北京，恰是初春的好风景。北京的同行听说他晚上要吃煎饼果子的习惯，非常热情地向他推荐鼓楼旁边烟袋斜街的煎饼果子。
“非常特色。”那个同事这么形容，“很大一份哦，不过要等到晚上才出来。”
那天晚上阿初顺着烟袋斜街一直走一直走，终于看见巷子口的煎饼果子车。也是排了好多人，大半是男孩子。
“加什么？”陌生的语气，陌生的感觉，阿初终于意识到自己买煎饼果子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要什么了。
“都……加一点吧。不要香菜，少放辣。”
摊主迅速往摊开的煎饼上放了许多让他目瞪口呆的辅料——火腿，烤肠，鱿鱼卷，生菜，还抓了一把榨菜，叠成鼓鼓的一大包。阿初拎着有史以来买过的最大的一个煎饼果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刚刚入夜，华灯初上，阿初一个人走在历史悠久的老胡同里，和身旁的熙熙攘攘有些格格不入。
一直走可以走到后海，酒吧们纷纷点亮霓虹灯，他路过一群互相讲着荤段子取乐的年轻人，找到一个靠岸的安静地方吃他的煎饼果子。
确实太大，而且料加了太多，味道有些奇怪。阿初吃了一半不得不缴械投降，提着半个煎饼果子戳在栏杆边上吹风。
有两个男孩子从他面前跑过去，前面的那个手里拿着和他一样的大号煎饼果子。
“两个人吃正好哦，”前面的男孩边跑边笑，“追到我就把你的那份给你！”
阿初心里一动。他掏出手机，调到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录音，点下单曲循环，凑近耳边。
“I love you……I love you……”
熟悉声音回荡在无边夜色中，那铃声仍然是阿次专属的铃声，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顶着这样的铃声打给他。
阿初放下手机，空气清新，他闭上眼睛。
“阿次，小混蛋，两人份的煎饼果子，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他像是说给阿次，又像是说给自己，“一个蛋不加肠的煎饼果子都卖到三块五了，你说说你丢下我多少年了，嗯？”
岸边风声寂寂，没有人回答。阿初抬起头，眼中有泪。
“阿次。”他在不断循环的声音里轻轻吻了一下有些陈旧的键盘，“大哥会带着你的份，一起活下去。”
六、
时间无声无息的消逝，没有征兆，却终究，还是会留下痕迹。好比侦缉队附近的这所大学，还伫立在原处，学生和老师，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好比巷子口那家煎饼果子的摊位，还是从前的人，从前的味道，但何叔那乌黑的头发，却偷偷染了白色，那从前只有两块钱的煎饼果子，价格早已翻了几番。
“何叔，一份煎饼果子。”
“阿初，你不是刚买了一份吗？”岁月在何叔的脸上留了痕迹，就算是这手法，也不似曾经的灵活。
“一个肠一个蛋，加香菜不放蒜。今天，不一样呢。”
杨慕初抱着刚买的煎饼果子，在校园湖边的长凳上坐下，看着湖面发呆。
他和阿次都太忙，难得的清闲，他是宁肯让阿次多睡会，也不舍得拉着他出来逛的。而这湖边的长凳，竟是他们唯一算是约会的地点。他清晰的记得，那个湖月相应的夜晚，那个坐在长凳上，挺拔迷人的背影。
他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回来，笑着把杨慕次专属的那一个递到他的手上，嘴里还念念有词，“阿次，你的煎饼果子，快趁热吃。”
你给了我无尽的美好，却狠心就这样抛下我独自先行。阿次，你可知，大哥，有多想你。
旁边的长凳上，一个小男孩拄着下巴望着湖面发呆。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抱着两个煎饼果子一路小跑过来，小心翼翼的递了一个给发呆的小男孩，口中亦是念念有词，“阿贵，你的煎饼果子，快趁热吃。”
阿初看着两个男孩，爽朗的笑了，笑的那样开怀，直到笑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
“大哥，你的煎饼果子，快趁热吃。”
阿次，你看大哥，想你想的，都出现幻觉了呢。
可若是幻觉，为何手上，会有炽热的触感。抬起头，那只送上煎饼果子的手的主人，就站在面前，笑靥如花。
“大哥，我的煎饼果子呢？”
时间无声无息的消逝，没有征兆，却终究，还是会留下痕迹。好比侦缉队附近的这所大学，还伫立在原处，学生和老师，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好比巷子口那家煎饼果子的摊位，还是从前的人，从前的味道，但何叔那乌黑的头发，却偷偷染了白色，那从前只有两块钱的煎饼果子，价格早已翻了几番。
“何叔，一份煎饼果子。”
“阿初，你不是刚买了一份吗？”岁月在何叔的脸上留了痕迹，就算是这手法，也不似曾经的灵活。
“一个肠一个蛋，加香菜不放蒜。今天，不一样呢。”
杨慕初抱着刚买的煎饼果子，在校园湖边的长凳上坐下，看着湖面发呆。
他和阿次都太忙，难得的清闲，他是宁肯让阿次多睡会，也不舍得拉着他出来逛的。而这湖边的长凳，竟是他们唯一算是约会的地点。他清晰的记得，那个湖月相应的夜晚，那个坐在长凳上，挺拔迷人的背影。
他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回来，笑着把杨慕次专属的那一个递到他的手上，嘴里还念念有词，“阿次，你的煎饼果子，快趁热吃。”
你给了我无尽的美好，却狠心就这样抛下我独自先行。阿次，你可知，大哥，有多想你。
旁边的长凳上，一个小男孩拄着下巴望着湖面发呆。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抱着两个煎饼果子一路小跑过来，小心翼翼的递了一个给发呆的小男孩，口中亦是念念有词，“阿贵，你的煎饼果子，快趁热吃。”
阿初看着两个男孩，爽朗的笑了，笑的那样开怀，直到笑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
“大哥，你的煎饼果子，快趁热吃。”
阿次，你看大哥，想你想的，都出现幻觉了呢。
可若是幻觉，为何手上，会有炽热的触感。抬起头，那只送上煎饼果子的手的主人，就站在面前，笑靥如花。
“大哥，我的煎饼果子呢？”
七、
杨慕初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就算是当初得知杨慕次死讯的时候，都没有如此激动。
眼前的人，有着与自己一样的面容，甚至，少了曾经面瘫的表情，多了笑意。可，若是你一直活着，那么，这么多年，算什么。
煎饼果子的口袋从手中滑落，微微张口，却是怎样也发不出声音。
任由那人坐在自己身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悠悠开口，说着他不知道的故事。
比如那场爆炸的死里逃生，比如临危受命的卧底行动，比如每个与煎饼果子为伴的夜晚，身后偷偷注视着的影子。
“对不起，当年，任务所迫，不能向大哥说明真相。”杨慕次感受到握在手中的手传来的不住的颤抖，只能用力，将那只手握的更紧，直到，手的主人微微皱眉。
“在你的心里，任务，就如此重要？”重要到，你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留下我独自一人，对着煎饼果子，怀念我们的曾经。
杨慕初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失而复得的喜悦和蒙在鼓里的气愤，冰火两重天。
“对不起。”
除了道歉，杨慕次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多少次，他站在树林中，看着阿初孤独的背影，看着阿初抱着煎饼果子一口一口的吞咽，都想直接冲出来，抱住他，告诉他，他一直在，他没有离开。可是，不能。
卧底工作太过凶险，他尚不能把握自己的生命长度，如何可以牵累，那个一直温柔着宠着他爱着他的大哥？
他不能解释，也不愿解释。那挣扎了半年的死里逃生，那活下来却已经被宣布去世的绝望，以及，不完成任务便永远见不得光的威胁。
这条路充满荆棘，但是我一路披荆斩棘，总是鲜血淋漓，走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走回了你身边。所以一切受伤等待，都是值得的。
“我不接受道歉。”已经从复杂的情绪中走出来的杨慕初，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你必须，接受惩罚，以弥补，我这些年的空白。”
“就罚你，永远陪在我身边，给我买一辈子的煎饼果子。”
生气伤心，不过一时脾气。我终究还是要感谢上帝，纵使迟到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把你还给了我。你回来了，你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好，一个肠一个蛋，加香菜不放蒜。”
在月影下，在湖水边，两个身影紧紧拥抱在一起。
耳边的如侬软语，山盟海誓，却是抵不过一句，“大哥，我回来了。”
--------------------------the end-------------------------------
杨慕初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就算是当初得知杨慕次死讯的时候，都没有如此激动。
眼前的人，有着与自己一样的面容，甚至，少了曾经面瘫的表情，多了笑意。可，若是你一直活着，那么，这么多年，算什么。
煎饼果子的口袋从手中滑落，微微张口，却是怎样也发不出声音。
任由那人坐在自己身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悠悠开口，说着他不知道的故事。
比如那场爆炸的死里逃生，比如临危受命的卧底行动，比如每个与煎饼果子为伴的夜晚，身后偷偷注视着的影子。
“对不起，当年，任务所迫，不能向大哥说明真相。”杨慕次感受到握在手中的手传来的不住的颤抖，只能用力，将那只手握的更紧，直到，手的主人微微皱眉。
“在你的心里，任务，就如此重要？”重要到，你就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留下我独自一人，对着煎饼果子，怀念我们的曾经。
杨慕初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失而复得的喜悦和蒙在鼓里的气愤，冰火两重天。
“对不起。”
除了道歉，杨慕次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多少次，他站在树林中，看着阿初孤独的背影，看着阿初抱着煎饼果子一口一口的吞咽，都想直接冲出来，抱住他，告诉他，他一直在，他没有离开。可是，不能。
卧底工作太过凶险，他尚不能把握自己的生命长度，如何可以牵累，那个一直温柔着宠着他爱着他的大哥？
他不能解释，也不愿解释。那挣扎了半年的死里逃生，那活下来却已经被宣布去世的绝望，以及，不完成任务便永远见不得光的威胁。
这条路充满荆棘，但是我一路披荆斩棘，总是鲜血淋漓，走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走回了你身边。所以一切受伤等待，都是值得的。
“我不接受道歉。”已经从复杂的情绪中走出来的杨慕初，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你必须，接受惩罚，以弥补，我这些年的空白。”
“就罚你，永远陪在我身边，给我买一辈子的煎饼果子。”
生气伤心，不过一时脾气。我终究还是要感谢上帝，纵使迟到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把你还给了我。你回来了，你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好，一个肠一个蛋，加香菜不放蒜。”
在月影下，在湖水边，两个身影紧紧拥抱在一起。
耳边的如侬软语，山盟海誓，却是抵不过一句，“大哥，我回来了。”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