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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喜欢照镜子的小鲵
在故事开始之前，我们需要了解一些看起来与故事没什么关系的内容，但是请把这一段读完，到后面你就会发现它的意义。
从前——是的，世界上绝大多数童话都是以这个词开头——有一只小鲵，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娃娃鱼。这只小鲵和其他小鲵没有什么区别，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它也许比自己的同类更爱照镜子。当然，娃娃鱼的外形我们无法恭维，即便在它们自己的世界里也是如此。于是在这种悖论的折磨下，小鲵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非常不开心。直到有一天它制造出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对于它来说是个宝物——当然，也仅仅是对它而言罢了，因为在这面镜子里，世界上的一切都掉了个个，蓝天变成泥塘，沼泽清澈见底，透过这面镜子，小鲵简直比所有的鱼类和两栖类都楚楚动人。
小鲵相信这是生物学上最巧妙的发明，是鲵类最伟大的创举。它实在是太高兴了，举着镜子看个不停，并爆发出咕叽咕叽的笑声。（好吧请原谅我这么形容，因为我也不知道小鲵应该怎么笑）
小鲵明显兴奋过了头，它爬出它的居住的溪流，迫不及待地希望把自己的发明带给别人看。但是它忽略了一个事实：它的前肢太短，几乎捧不住那面能够照出自己全身的镜子。它从溪流的最上游爬向山顶，在一块大石头上摔了一跤，泥土和黏液粘在镜子上，镜子摔成了无数碎片。这些碎片和可怕的黏液被山间的风席卷着飞落下去，飞过山涧，飞过荒野，一直飞向遥远的城市。有些碎片实在是太小了，比沙粒还要小，城市里的人们如果被这些碎片迷了眼睛，那真是不幸的事情！小鲵的黏液会让碎片粘在那里再也出不来，带着碎片的人们看到的世界将会黑白颠倒，时间久了，心也会变得冰冷。
小鲵花了半天的时间哀悼它的镜子，不过后来它发现这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每一块碎片都和原来的镜子一样，一夜之间会有许多人觉得它很美，这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
是的，有些碎片飞在空中，其中有一片——很小的一片——飞向远方的小镇，我们的故事就在那里展开。
在故事开始之前，我们需要了解一些看起来与故事没什么关系的内容，但是请把这一段读完，到后面你就会发现它的意义。
从前——是的，世界上绝大多数童话都是以这个词开头——有一只小鲵，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娃娃鱼。这只小鲵和其他小鲵没有什么区别，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它也许比自己的同类更爱照镜子。当然，娃娃鱼的外形我们无法恭维，即便在它们自己的世界里也是如此。于是在这种悖论的折磨下，小鲵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非常不开心。直到有一天它制造出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对于它来说是个宝物——当然，也仅仅是对它而言罢了，因为在这面镜子里，世界上的一切都掉了个个，蓝天变成泥塘，沼泽清澈见底，透过这面镜子，小鲵简直比所有的鱼类和两栖类都楚楚动人。
小鲵相信这是生物学上最巧妙的发明，是鲵类最伟大的创举。它实在是太高兴了，举着镜子看个不停，并爆发出咕叽咕叽的笑声。（好吧请原谅我这么形容，因为我也不知道小鲵应该怎么笑）
小鲵明显兴奋过了头，它爬出它的居住的溪流，迫不及待地希望把自己的发明带给别人看。但是它忽略了一个事实：它的前肢太短，几乎捧不住那面能够照出自己全身的镜子。它从溪流的最上游爬向山顶，在一块大石头上摔了一跤，泥土和黏液粘在镜子上，镜子摔成了无数碎片。这些碎片和可怕的黏液被山间的风席卷着飞落下去，飞过山涧，飞过荒野，一直飞向遥远的城市。有些碎片实在是太小了，比沙粒还要小，城市里的人们如果被这些碎片迷了眼睛，那真是不幸的事情！小鲵的黏液会让碎片粘在那里再也出不来，带着碎片的人们看到的世界将会黑白颠倒，时间久了，心也会变得冰冷。
小鲵花了半天的时间哀悼它的镜子，不过后来它发现这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每一块碎片都和原来的镜子一样，一夜之间会有许多人觉得它很美，这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
是的，有些碎片飞在空中，其中有一片——很小的一片——飞向远方的小镇，我们的故事就在那里展开。
二 一个小男孩和另一个小男孩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镇，镇上有一个小广场，很多孩子喜欢在那里嬉戏。有一条巷子从小广场延伸开来，一直走到巷子尽头，便能看到两座低矮的房子。它们的房顶离得那么近，好像原本就是同一间房子似的；房顶的小阁楼窗户相对，从一边就可以看得到另一边。阁楼和阁楼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露台，露台上是一个很小但很精致的花圃，那里种着两个孩子一起养大的玫瑰花。
故事里的小男孩们就住在这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原本就是双胞胎呀！哥哥阿初和姐姐住在东面的屋子里，弟弟阿次和叔父住在西面的屋子里。他们的房间就是窗户对着的阁楼，夏天他们只需要打开窗子便可以在一起。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叔父会在露台上铺上一层柔软的草皮，晚上两个孩子就可以在玫瑰花下依偎着看星星。在柔软的草皮上即使只是躺一躺或者滚一滚也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微凉的温度让夏夜更加宁静美好。
不过这种让人心满意足的娱乐活动到了入秋的时候就要被迫停止了，因为天气会变凉。等到冬天，窗户结了冰，他们就要爬下一段长长的楼梯，再穿过一条走廊，路过大厅温暖的壁炉，打开门才能看见彼此。聪明的孩子们想出了一个更方便的办法，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对着窗子呵一口气，融化掉窗花，于是窗子上就会留下一个圆圆的痕迹，他们透过那个痕迹便能看到阁楼对面微笑的眼睛。
漫长的冬天里，阿初和阿次最大的消遣是听姐姐讲故事，窗外雪花飘零，而屋里温暖如春。
“在很远很远的山里，有一种叫做鲵的生物。”姐姐用火钳子拨了拨炉火，这么说道。
“鲵就是娃娃鱼吧？”阿初眨着眼睛问。
“没错。”姐姐温柔地摸了摸阿初的头。
“它冬天是不是不会出来？”阿次也问。
“是的。”姐姐想了想，“传说在遥远黑暗的山洞里，有一只大鲵是它们的皇后，它可以忍受非同寻常的寒冷——”
“哦，不。”阿初和阿次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这实在太可怕了。”
“我亲爱的弟弟们，”姐姐笑起来，“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我们今天要讲的不是这个故事。”
到了该说晚安的时候，阿初擦了擦窗子，看向阿次的小阁楼。但是他首先看见的不是阿次，而是趴在窗外的一只很小的两栖动物。雪还没有停，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窗户放它进来，但是还没等他抓到窗户的把手，那只小动物就不见了——阿初揉了揉眼睛，只当是自己眼花。但是他再向窗外看的时候，居然发现窗前站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整个裹在粉色的斗篷里，黑色的头发盘成爬行生物的形状，让他有些颤栗。女人回过头来，如果不是厚厚的嘴唇和头顶上一坨高耸的发髻，阿初也许会多看她几眼。那女人冲他点头微笑，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湿冷黏腻感觉。阿初打了个寒战，一下子拉上了窗帘。
那天发生的事情阿初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尤其是阿次，他不想让他担心。
冬去春来，春意盎然，阁楼上的小花园恢复了生机。他们像以前一样重新种上了花和草，一个晴朗的早晨，阿次拿着小铲子给玫瑰花松土，阿初悄悄来到他身后，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惊吓。阿次太认真了，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阿初；于是当他挥舞着工具转过身来的时候重重踩到了阿初的脚，一个趔趄向后栽下去。
阿初忍着疼痛伸出手想要揽住他，不过他显然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两个人一起扑倒在花丛里，沾了一身的叶子和泥。
“哦，亲爱的大哥。”阿次明智地把铲子扔了出去以免伤到阿初，“你每年都站在同样的位置不会烦么？”
“你也每年都用同样的力度踩我啊，亲爱的弟弟。”
阿次无奈地动了动肩膀：“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么？你好像又变重了。”
阿初吻了吻阿次的额头：“我喜欢用这种方式说早安。”
阿次撇了撇嘴：“但是我不喜欢。”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镇，镇上有一个小广场，很多孩子喜欢在那里嬉戏。有一条巷子从小广场延伸开来，一直走到巷子尽头，便能看到两座低矮的房子。它们的房顶离得那么近，好像原本就是同一间房子似的；房顶的小阁楼窗户相对，从一边就可以看得到另一边。阁楼和阁楼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露台，露台上是一个很小但很精致的花圃，那里种着两个孩子一起养大的玫瑰花。
故事里的小男孩们就住在这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原本就是双胞胎呀！哥哥阿初和姐姐住在东面的屋子里，弟弟阿次和叔父住在西面的屋子里。他们的房间就是窗户对着的阁楼，夏天他们只需要打开窗子便可以在一起。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叔父会在露台上铺上一层柔软的草皮，晚上两个孩子就可以在玫瑰花下依偎着看星星。在柔软的草皮上即使只是躺一躺或者滚一滚也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微凉的温度让夏夜更加宁静美好。
不过这种让人心满意足的娱乐活动到了入秋的时候就要被迫停止了，因为天气会变凉。等到冬天，窗户结了冰，他们就要爬下一段长长的楼梯，再穿过一条走廊，路过大厅温暖的壁炉，打开门才能看见彼此。聪明的孩子们想出了一个更方便的办法，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对着窗子呵一口气，融化掉窗花，于是窗子上就会留下一个圆圆的痕迹，他们透过那个痕迹便能看到阁楼对面微笑的眼睛。
漫长的冬天里，阿初和阿次最大的消遣是听姐姐讲故事，窗外雪花飘零，而屋里温暖如春。
“在很远很远的山里，有一种叫做鲵的生物。”姐姐用火钳子拨了拨炉火，这么说道。
“鲵就是娃娃鱼吧？”阿初眨着眼睛问。
“没错。”姐姐温柔地摸了摸阿初的头。
“它冬天是不是不会出来？”阿次也问。
“是的。”姐姐想了想，“传说在遥远黑暗的山洞里，有一只大鲵是它们的皇后，它可以忍受非同寻常的寒冷——”
“哦，不。”阿初和阿次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这实在太可怕了。”
“我亲爱的弟弟们，”姐姐笑起来，“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我们今天要讲的不是这个故事。”
到了该说晚安的时候，阿初擦了擦窗子，看向阿次的小阁楼。但是他首先看见的不是阿次，而是趴在窗外的一只很小的两栖动物。雪还没有停，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窗户放它进来，但是还没等他抓到窗户的把手，那只小动物就不见了——阿初揉了揉眼睛，只当是自己眼花。但是他再向窗外看的时候，居然发现窗前站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整个裹在粉色的斗篷里，黑色的头发盘成爬行生物的形状，让他有些颤栗。女人回过头来，如果不是厚厚的嘴唇和头顶上一坨高耸的发髻，阿初也许会多看她几眼。那女人冲他点头微笑，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湿冷黏腻感觉。阿初打了个寒战，一下子拉上了窗帘。
那天发生的事情阿初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尤其是阿次，他不想让他担心。
冬去春来，春意盎然，阁楼上的小花园恢复了生机。他们像以前一样重新种上了花和草，一个晴朗的早晨，阿次拿着小铲子给玫瑰花松土，阿初悄悄来到他身后，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惊吓。阿次太认真了，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阿初；于是当他挥舞着工具转过身来的时候重重踩到了阿初的脚，一个趔趄向后栽下去。
阿初忍着疼痛伸出手想要揽住他，不过他显然对自己的力量过于自信。两个人一起扑倒在花丛里，沾了一身的叶子和泥。
“哦，亲爱的大哥。”阿次明智地把铲子扔了出去以免伤到阿初，“你每年都站在同样的位置不会烦么？”
“你也每年都用同样的力度踩我啊，亲爱的弟弟。”
阿次无奈地动了动肩膀：“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么？你好像又变重了。”
阿初吻了吻阿次的额头：“我喜欢用这种方式说早安。”
阿次撇了撇嘴：“但是我不喜欢。”
“也许你觉得烦，但是对我来说，回忆就是一切。”老杜说，“我没有孩子，但是我很久之前就梦想着能和一个像你这样的孩子一起生活了。”
阿次咬着苹果，他想，在这里生活下去也不坏。
等到他吃完苹果的时候，他就几乎忘记了阿初——老杜是个善良的人，他只是希望阿次能留下来。老杜带着他去他的花园里，阿次看到了更多的花，和那些鲜艳的花相比，他们的小花圃显得太简陋了。他们一起转到天黑，老杜安排他在房间里睡下，柔软的枕头和被子让他感觉无比舒适。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阿次不记得自己在花园中度过了多少时光，老杜这里没有日历，也没有时间的概念。有一天早上他开始记录每一种花的品种。
“鼠尾草，波斯菊，风信子……”他数得很认真，他觉得还缺一种，但是他想不起来缺的是什么。
“我亲爱的孩子，你在做什么？”老杜笑得和蔼，他转身的时候阿次看到了枪上刻着的玫瑰花——老杜藏起了那些玫瑰，但是枪上的那一朵他无法去掉。
“真是造孽。”阿次悄悄走进花园，怎么也找不到玫瑰花。他站在一朵以前从未见过的花儿旁边，眼中盈满泪水。
“你在找什么？”花儿问他。
阿次蹲下来，那朵花的样子很奇妙，它是白色的，但是每一片花瓣中间都有一丝艳丽的红色。
“我在找玫瑰花。”阿次小声说，“这里没有玫瑰花吗？”
“它们都在我旁边。”花儿说，“你用心浇灌，就会看得见。”
阿次看着它摇曳的枝叶，他的泪水落进土地里，一朵小小的玫瑰花从土壤中钻了出来，但是花朵已经有些凋零——这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哦！”阿次惊呼，“我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为什么这么说呢？”红色的花儿缩起了叶子。
“我要去找我的哥哥。”阿次着急地站起来，“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的哥哥什么样子？”小小的玫瑰花问他。
“他……和我一样。”阿次往它的方向凑了凑，“你见过他吗？”
玫瑰花晃了晃，像是在摇头：“我没见过他，但是我确定他不在地下。”
阿次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还活着，对不对？”
“我只知道，死去的人都在地下。”玫瑰花伸展起叶子，“我在地下待了那么久，所有的死人都在，但是我没见到他。”
“哦，太好了！”阿次跳起来，“他还活着！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不用担心。”红色的花突然说，“曾经有一只燕子告诉我，他的朋友给他讲过一个故事，关于冻鲵皇后和她新带回来的小男孩。”
“冻鲵皇后？”阿次被这个名字震惊到了，“真的有冻鲵皇后？”
“是的。”花儿说，“冻鲵皇后在世界的最北边——那里很冷很冷，那里的一切生物都没有感情。”
“这很有可能，”阿次想了想，“我的哥哥应该就是在那里。”
“你需要准备足够的食物和衣服。”花儿善意地提醒道，“冻鲵皇后住在没有光的山洞里，山洞里都是冰。”
“谢谢你，可爱的花儿。”阿次俯下身子吻它的花瓣，“如果我找到了我的大哥，我会记得回来看你。”
花儿轻轻颤抖，它的花瓣整个儿变成了红色。
“再见。”它小声说，“你的哥哥真幸福。”
“是么。”阿次笑了笑，“再见。”
他走出老杜的花园，外面已经是秋天了——柳树的叶子已经发黄。他带上了老杜为他准备的衣服和食物，沿着小江渐渐宽广起来的方向，走向更加阴冷萧瑟的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