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悠悠过着,两小无猜的青涩引渡成不曾戳破的心事。解雨臣长大了,窈窕的身段、妩媚的容颜让二月红又喜又忧,初次登台,他一曲《游园惊梦》,名动京城,引无数权贵侧目。二月红十分小心,每个月至多让他唱两场堂会,以免他风头太盛,惹出事端。解雨臣才唱了一场就对二月红吐苦水,说张起灵也坐在台下,脸瘫成了烧饼,跟谁欠他两百吊钱似的,吓得他差点忘词。二月红一笑置之,只让他以后上台把张起灵送得玉镯戴起来,解雨臣笑道,又不唱《贵妃醉酒》,何必佩戴玉环,二月红只拍了拍他的手,没有回答,神色间却有几分寂寥。隔了半个月,他戴着羊脂玉镯,唱了一折《乞巧》,故意不往张起灵的位置看,却时时被张起灵深邃的目光笼罩,唱罢退场,躲开满堂喝彩、满地红绡,他退到后台,卸去妆容,却被张起灵抱了个满怀。
“二爷爷要来了,你干什么!”头上的珠冠簌簌作响,他吓了一跳,面生双晕,张起灵握住他的手,轻声说:
“这镯子戴上,就不许摘了。”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不了还给你。”解雨臣嘴上不饶人,却没挣开他的手,任他握着。
二月红和张启山正好这时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下人,手里抬着一座五尺高的珊瑚屏风。
“二爷爷,佛爷。”解雨臣忙站起来。
张启山是九麟古董行的大当家,与君主陵槐帝是生死之交,在京中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加上他乐善好施、广交人缘,道上都恭称他一声“佛爷”。
二月红淡淡一笑,看着徒弟羞红的脸颊,说道:“大当家听说你登台亮相了,特意送了礼物来。”
“佛爷破费了。”解雨臣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张启山手一挥,让下人把屏风抬进厢房,笑语间颇有怀念之情:
“花儿果然是你的徒弟,一颦一笑,都有你当年的风采。”
“是吗?”二月红风轻云淡,似乎陈年往事已不值再提,“我倒希望花儿的运气比我好,能一生平安,与至亲至爱相守到老。起灵,你说是不是?”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看向解雨臣,素来沉静的墨眸有柔情如漪,解雨臣也正好抬起头来,一双桃花妙目灵动可人,似在试探眼中人的心意。
张启山和二月红一看这个情形,也就明白了他俩的心事。张起灵携了解雨臣的手,对二月红说:“二爷,我会保护他,让他一生平安,与他相守到老。”
解雨臣浑身一颤,没想到他说了出来,还说得这么直白,二月红眼中浮上一层阴翳。
“起灵,七爷给花儿算过一卦,说他这一生,会为情所伤,为情而亡,”二月红字字清晰,不留丝毫余地,“我一直护着他,不让他与任何人相交过深,就是这个道理。”
“二爷爷,我不怕。”解雨臣回握着张起灵的手。
“你不怕,他也不怕吗?起灵,你不怕花儿出事吗?”二月红问着张起灵,眼睛却看着张启山。
岁月无情,昔日的倾国名伶已然褪色,可张启山依旧年轻,英俊的容颜、王者的气度,超脱了尘世,几十年来,未曾衰减分毫,这对于张启山和二月红而言,都是一种悲哀。没想到,他们的后辈,还要经历有缘无分的遗憾,解雨臣再美再好,也只是张起灵命中的过客,什么相守到老,都是空谈。
长寿是凡人的追求,却是张家的苦楚。
“你不能干预他们。”张启山把手搭在二月红肩头。
“不错,我已经到了安知天命的年纪,不该阻拦他们。可花儿是九弟托付给我的,我不能让他有任何差池。花儿,听话,”二月红从张起灵手里拽过解雨臣,“记得我的话,不要对任何人动情。大哥,你带起灵走吧。”
“二爷,”张起灵握住解雨臣的手臂,“我不会让雨臣有任何闪失。”
“人,抗不过命。”二月红定定地看着他。
解雨臣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张启山拉住张起灵,轻轻摇头。
张起灵放开解雨臣微颤的手臂,附耳说:“放心。”
“你快走吧,别让二爷爷着急。”解雨臣也配合地往外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