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完淳吧 关注:1,678贴子:22,537

【原创】攻玉(纯YY小说,文笔拙劣,看官们嘴下留情)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看到尘儿给我的留言,忽然想到小说已经写了一大半,回过头去看,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纯属我的春秋大梦罢了。


IP属地:美国1楼2013-02-08 15:49回复
    望瑛慢吞吞地放下筷子,尖酸讽刺:“呦呦,倒还挺凶,你有本事使唤人来教训我呀!你现在恐怕还不如我们这些卑贱的人呢!”
    阿朝扬手要打望瑛,柳汀赶忙站在两人中间,用瘦弱的身躯拦下她,好声好气地说:“你别打她,她确实说得过分,却也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难不成我们还冤枉她了?”春实怒气冲冲地反问。话刚落,月娘就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他们。月娘坐到阿朝身旁,关切地询问情况,柳汀抢说:“没什么,我们闹着玩。”
    四人都不没有说话,静默片刻,屋外响起几声犬吠。大家动筷子喝粥,阿朝心里实在难受,忽然跑了出去,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就和进来的人撞了满怀。她抬眼一看,秦莽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抓了几把野菜,问:“不吃饭去哪?”
    “要你管!”阿朝推开秦莽,水从桶里溅出来,她偏头觑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跑开了。
    阿朝逆着寒风陡峭一路往山顶狂奔,这儿鲜有人走,树枝旁逸斜出,戳伤了她的脸。
    一个声音在她内心强烈地呼喊:“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应该死在皇宫里!……”
    死在皇宫里?
    她的心猛然一惊,顿时浑身发凉,恐惧在她的身体里膨胀,充斥了每一根毛发。四周越来越暗,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响,织成一张无形地网,紧紧笼罩着她,使她透不过气来。
    山林上遮天的绿叶“呼呼”地簇动起来,浮云滚滚,遮住太阳。
    她忽然痛苦地叫出声来“啊——”,双脚跪地,趴在山路上痛哭起来。
    恐惧的源头是绝望,是她对未来的绝望与对现在的迷惘。她从未离开过紫禁城,如今失去一切依靠,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
    无法面对那便逃避,用死忙来逃避这一切。她抬起眼眸,木讷地望着前方的路,呢喃着:“不如死了好,死了多干净,便不会害怕困顿了……这也正是一个公主该做的不是么?”
    那天父亲要结束她的时候,她就应该接受他给她的最后的恩赐,也应该以女儿的身份将自己的生命还给父亲。
    为了她卑微可耻的尊严。
    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她可以为了生而放弃尊严,可一旦像现在生不如死时,她又会无耻地拿“尊严”来文饰的她的懦弱。不是这样吗?可是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即将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她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美化自己的死亡。
    有几束阳光透过浓密的黑云洒在她的睫毛上,欢悦地跳起舞来。她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色彩,死亡对她来说不是恐惧而是解脱,她的亲人都在黄泉等她,她的国家亦等待她最后的鲜血补全“尊严”二字。
    她不慌不忙地爬起来,理了理衣裳,将额前散落的碎发顺到耳后,双眼坚定而决绝。她迈开步入死亡的步子,沉重而骄傲地书写着大明王朝的“尊严”。
    她活着的时候以大明为荣,那么死后便要让大明以她为荣。
    等她爬上山顶时,天上的浮云早已散开,太阳的模样显现出来,此刻阳光变得浓稠低调而令人眩晕,黄昏降至,晚霞初露眉梢。寒鸦数点归林,凌空凄凄地啼叫。
    她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空旷的断崖,不由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想这青山环绕之地,便是她的坟墓了。她这辈子她虽不能葬入皇陵,可是殉国而死,这份可贵的气节难道抵不过死后虚名?
    她继续向前迈了两步,崖上的碎石纷纷掉进山沟里,她心底忽然一沉,不由望向北方的天空。天际处那黑压压的一块大概就是紫禁城了,不知道它有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开而改变容颜呢?多年以后,它又是否记得大明的皇帝呢?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皆化在她的眼泪中。


    IP属地:美国5楼2013-02-08 16:01
    回复
      阿朝已经不再哭泣,只是好奇地摇摇头。
      秦莽微微一笑,说:“她就是望瑛。”
      “难怪她不喜欢我……”阿朝蹙了蹙眉,像是平常对话一样,不知觉忘了自己的处境。
      秦莽继续讲:“还有一个少年,生得腼腆秀气,是河南那的人。他们家乡早些年闹蝗灾,大家都没有吃,死了很多人,有地方甚至发生人吃人的事情。他家那儿的树皮都吃光了,他们一家怕被人吃,就逃难出去,可是在路上他爹娘都饿死了。他娘是后来死的,走的时候,哭着让他一定要活下去,他含泪答应了。可是,他不敢吃人肉,就去抢路过有钱人的粮食,被打得浑身都是伤。他躺在泥泞地上,顿时觉得活着还不如死掉干净,但他不能对不住他娘,只好靠着死人在哭。”
      秦莽一面说一面注意观察阿朝的表情,她已经没有最初的慌张与冲动,只是静静地凝视远方,似乎陷入无尽的思考。
      “他一定没有死吧?”阿朝忽然幽幽地问了一句。
      秦莽点头微笑:“没错,他后来遇到了一个小公子,小公子给了少年一个馒头,少年才得以活下去。他现在过得很好,你也认识他,他就是柳汀。”
      阿朝沉默不语,秦莽朝她伸出手,真诚地说:“阿朝,寨子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悲惨的过去,但是他们现在都很好,我相信,如果你能过这个坎,你的未来一定会很幸福。把你的手给我,我们回去,我可以给你讲其他人的故事。”
      此时晚霞绚丽,青山妩媚。
      秦莽的微笑动人,他继续道:“阿朝,让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信念:哪怕不能为国家报仇,也要矢志不渝地等待大明红日升起的那一天到来,好吗?”
      “那一天会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你相信,就一定会等到那一天。所以,做个坚强的女孩子,好吗?”
      “做一个坚强的人,等待大明红日升起的那一天?”阿朝喃喃自问,缓缓放下自己的手,一步一个趔趄向秦莽跑去,将她的手与秦莽的手紧紧握住,阳光在那一刻永恒。这一幕成了阿朝生命中最明亮的画面,以后的日子里,她总会想起那一刻手掌传递的温度,以及秦莽的微笑。
      两人回寨子的路上,阿朝打破沉默:“我不要别人的故事,我只要听你的故事。”
      秦莽低头看下脚下的步子,沉默地走了几步,才抬头望向前方,淡淡地开口:“我的父亲是一个大官,但我的母亲只是一个丫鬟,她怀了我以后就被赶出了我父亲家。我们母子二人靠每月索取的一两银子生活,日子很是清苦,但我娘很能干,她会刺苏绣,会做衣服,赚到的外快就去帮我借书。开始是她替我抄书,后来我识字了,就自己抄书,一来二去,倒也读了不少的书。但是,我娘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我从此一个天南地北地闯,没几年娶了老婆,还生了一个女儿。但是我女儿在七岁的时候走丢了,我妻子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去世了。从此以后,我一面救济穷苦人,一面寻找我女儿,可是天地太大了,我遇到很多和她处境相同的女孩,却从来没有找到过她。”
      “那她一定很害怕。”阿朝自言自语,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秦莽跟着叹道:“是啊,很害怕……”


      IP属地:美国7楼2013-02-08 16:15
      回复
        眼前灯火一明一暗,阿朝回过神,怅然若失。
        灯火昏黄的抱厦里,灰白锦袍的少年一脸平静,散发着读书人的清高气。
        “姐姐听口音,像是京城人,怎么会在这儿?又可知道京城的局势?”
        她微微侧过头回忆:“北京乱得很,城破的那个晚上不少人四处逃窜,还死了人,就躺在路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怕极了,什么也不清楚,糊里糊涂居然也捡回一条命。”
        她苦笑两声,又说:“至于京城的局势,我知道的恐怕还没你多呢。我只知道前朝皇帝上吊自尽了,前朝皇子都被抓了起来,生死不明。哦!我还知道,皇宫里死了很多人,她们往昔都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和公主。”
        “民间是有这样的说法,也不知是否都可信,皇帝虽然做得残忍,却也是为保全皇室尊严而不得已,气节可贵。”
        “尊严”两个字是阿朝心里的疙瘩,她曾用它来伪装过自己的懦弱,此刻便觉得她父亲也同样把“尊严”文饰自己。她不由冷笑道:“你说得轻巧,倒是难得的‘忠君’,可若换做你遇到这事情,难道也要来个‘大义灭亲’?”
        夏完淳忙道:“姐姐刻薄我了,皇族人到底与平凡人不同,他们的身上是背负国家尊严的。若换做我,我想是断不会做那种事的,不过若要以完淳之身报国,我定会万死不辞。”
        阿朝吃了口茶,缓缓说道:“这些都是空话,谁不会说?只是我想,皇帝若真有这与国同生死的气节到也罢,偏偏他放他儿子们一条活路,这到底是存了私心。儿子是骨肉,女儿妻子的就是泥水了,不过用来装饰门面的。”
        阿朝字字刻薄,夏完淳觉得她的话未免造次,便不敢再谈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问:“姐姐可知道这个地方究竟是做什么的?”
        阿朝一面理平裙子上的褶皱,一面悠悠道:“这我也不清楚,都是些下等穷人,没了家被这儿当家的收留罢。当家的叫秦莽,带了几个青年,几天前去平安县买粮,兴许明早就能回来。”
        夏完淳说:“刚刚也听他们说了秦大哥,倒是个值得敬佩的人物。我定要见他一面。”
        阿朝刚刚酝酿了个笑容,想要答话,春实的声音脆生生地传来:“还是他救了我们姐妹呢。那日我们被灾民抢东西,成群地往身上爬,天昏地暗的,阿弥陀佛,幸好秦大哥出现仗义相救,又收留了我们。真真是个大好人呢!”
        “这个世道里,我是很难得遇上这样一位心善的人物,”夏完淳心里不由幻想着那位不曾谋面的人物,面上浮起微笑对春实说,“对了,这位姐姐也是京城人吗?可我见你是江南人的相貌,好生奇怪。”
        春实也笑了:“你倒看得出来,我确实不是京城人,我是苏州的,这不在京城伺候人已经七八年了。”
        夏完淳微微舒展眉头,叹道:“七年之久,也难为姐姐了。想我七岁那年,辞别故乡,随家父去福建,竟然一呆就是五年。如今回了家,没了小时候的感觉,倒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感。”
        夏完淳说话难免有些文绉绉,阿朝不爱听,就别开头,玩起茶杯里的水。面前两个人聊得很投机,但她听得心烦意乱。她从没出过皇宫,很多外面的东西一点儿也不了解,所以也插不上嘴,她顿时觉得自己受了冷落。阿朝说到底是口是心非,虽然先前冲着兴和春实结为姐妹、不分主仆,可她还是没办法接受春实与她平起平坐的事实。她不高兴地想:如今春实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忘记她是她曾今的主子了,真是荒唐!
        阿朝越是这样放不开心胸,越觉得心闷烦躁,倏地站起身,冷声道:“你们慢慢聊,我闷得慌,出去走走。”
        她跑了出去,一个人在月色下踱步,不知不觉朝山下走去。荒山野岭里,风不像先前那样刺骨得冷,也小了些,可实在可怖,像是孤魂野鬼的哭泣声。偏偏她不怕这些,胆子也颇大些。她自持是天骄之女,天真地认为鬼怪是近不了身的。
        她一面走一面想:春实现在还同那个少年过客忘我地聊天吧?她忽然觉得一阵悲哀,春实不过是个宫女,可她是尊贵的公主。在皇宫里的时候,春实都是恭恭敬敬地对她,从不敢逾越,而她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种优越感。可现在,春实却能和她并肩走路,一起坐着说话、吃饭,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谈笑……虽然两人相处得很好,可这样的心理落差她根本接受不了。
        她觉得越发地透不过起来,使劲嗅了嗅,闻到一股新生的青草味道。她需要理智地想一想,除了接受她还能怎么办呢?毕竟从前的日子已经不可能回去了,她的亲人都死了,她的国家也灭亡了!可是春实——一个被她呼来唤去的少女,能够在危难的时候想起她,并对她不离不弃,何止是仁至义尽,更是一份难得可贵的情谊。只是她不知惜福罢了。
        她赌气似的跺起脚,把树枝藤野踩得“咯吱咯吱”地响。
        她的心太狭窄了,两个小人在里面打得死去活来,就算一个明明已经胜利,另一个却负隅顽抗,无论如何都不肯服输,他始终死死护着手里的东西。他为什么要这样坚持?是什么给予他这样的力量,让他宁死也不低下头颅?她欲一探究竟,急急拨开战败小人的手,却只看见两个字:尊严。
        又是尊严!若说之前以死殉国是假的,那么当下也并非真的。她不过放不下以前的身份罢了!
        阿朝顿时头昏眼花,她跌了个踉跄,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可她并不打算回去,她要继续走下去,或许她是想在今天好好地寻找一些答案。
        山下忽然出现连缀的火星,她探头一瞧,原来是擎着火把的一队人马,正快速地向山腰驶来。难道是秦莽回来了?这不大可能,他们只有三四人去平安县,而现在却有十来个人,会是谁呢?她慢慢朝前走了几步,那批人已经下了马,攀山上来了。十四把火烛高高低低地移动着,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


        IP属地:美国12楼2013-02-08 16:40
        回复
          5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寨子东面的小屋里,望瑛正酣眠,春实抱膝坐在窗下。她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乘着月色,用捡来的两根狗尾巴草随意摆弄着,没一会儿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就落在她的手心里。在她家屋前,有许多狗尾巴草,小时候她不开心就会一根一根地拨出来。她妈妈坐在门前编草篮,得空时朝她招手,接过长短不一的狗尾巴草,目光温柔而慈祥:“小萍,我给编个小兔子玩,好么?”小萍是她的乳名,进宫后,她时常在梦里听到有人这样喊她。
          她好奇又憧憬地看着她妈妈的手指游动,眨眼间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就蹦跳在她面前。她的欢笑声充盈了她的记忆,她在屋后的小河边同姊妹兄弟玩耍,她在雨天青苔的弄堂里踩水玩……这一切都是她童年美好而单纯的生活,可在她八岁那年一切都结束了,她看到穿着单薄宫装的自己堪堪走来,漫天大雪中,她手里提着长信宫灯,形影单薄。
          她站在高高的宫宇上,寒风凛冽,宫灯灭了。她胆怯地伸长脖子,往南方的天空望去,眼里充盈着泪水,在冰冷的空气里凝结成雪花纷落在肩上。
          忽然响起脚步声,她回头看去,狐裘裹身的公主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她,大概是合公主的眼缘,她此后就一直服侍着公主,这大概有了六年。
          脚步声再次响起,春实回过神,她跌落在现实的黑暗里,双眼充盈着泪水。她竖起耳朵细细一听,揾了眼泪,推开窗子。夏完淳侧身站着,微微仰起头,道:“天暗了,姐姐还没睡?”
          “正准备和衣呢。”她微笑地回答,将手肘搭在窗槛上,青白色的手腕子上套着一个红玉镯子。夏完淳盯着镯子定神,道:“大姐姐回屋了吗?”
          “还没呢,也不知道去了哪,我胆子小,不敢乱走,劳烦小哥帮我寻她回来。”她叹了口气,另一只手伸到脑后,轻轻捏了捏后颈的皮肉。
          月色如水,脚步声匆匆,那群人从黑暗的山路下半攀半走上来,听上去有好多男人。阿朝这才觉得不好意思,刚要躲起来,便听到一个汉子的声音:“前面有个人,呵,还是个小姑娘。”
          阿朝立住脚,微微侧着身打量来人,一个年轻的公子信步走过来,隔着三丈远的距离,问:“小姑娘,你可认识‘神峰影’秦莽?”
          阿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神峰影’是哪个人物,我不认识,我只认识秦莽。”
          那公子继续问:“这就对了,你是他寨子里的人么?”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是他寨子里的客人,刚刚来。”
          公子说:“那劳烦姑娘替在下通报一声,只说故人来访。”
          虽然这位公子十分平易近人,但是他身后的一帮汉子不是满腮虬髯,就是身形高大冷酷,她着实不喜欢,正想着怎么将他们打发走,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各位星夜来访,恐怕是有急事。但不凑巧,秦大哥去了外地,怕一时回不来了,各位还是请回罢。”
          众人皆望向阿朝身后走来的少年,待看清他的容貌,一个满腮虬髯的大汉哈哈大笑起来:“你个黄毛小子算什么人?口气倒不小。见你行头簇新整齐,面相白净,恐怕不是长居这儿的人吧?既然是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更何况你可知道我是谁?”这人的口气好生猖狂,声如洪钟,气发丹田,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夏完淳不温不愠道:“晚辈夏完淳,松江人士。”他不回应那人后面两句,不是因为词穷,而是不屑在这低俗之言语上多费口舌。那人见无下文,自知讨了没趣,登时脸色发青,正要发作,只听为首的公子作辑道:“你大概是江左少年里的人物罢,我虽然在刀光剑影里打滚,却也听过‘夏完淳’这三个字。我们此番前来实际并无要事,不过因和秦壮士相识,特来拜访而已。”
          夏完淳以礼回礼道:“我已说明了,秦大哥有事外出,一时回不来,恐怕不能招待各位。”
          公子笑道:“那秦壮士何时能回?”
          阿朝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位公子,他的面容本该是天生的温润如玉,但因为金戈黄沙的侵蚀,不由显得豪迈而坚毅。但他的书生气是刻在骨子里的,他的语气也不同其余人那般粗俗。这样一个有魅力的人,阿朝不由对他产生好感,抢在夏完淳面前回答:“明早兴许能回来。”话音刚落,只瞥见夏完淳不动声色地剜了她一眼,她假装未看见,两人默不作声。之前发话的汉子便道:“若是明早能回来,我们在寨子里等候就是了,劳烦小哥引路。”
          I


          IP属地:美国13楼2013-02-08 16:50
          回复
            如今这种形式,他不好再打发他们走了,只得和阿朝并肩走在前面,一群人跟在他们身后。阿朝好声没好气地问他:“你方才瞪我做什么?”夏完淳打鼻子里笑了声,道:“不知道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你倒是聪明的模样,难道猜不到他们是何人?”
            阿朝翻了翻眼,反问他:“听你口气,你似乎看出什么了,小女子实在愚钝,还要公子指点一番。”
            他们走上一条狭窄的山道,夏完淳顺手折掉面前的树枝,说:“你有听刚才那公子的话么,他说他曾在刀光剑影里打滚,如今打仗的不过是朝廷、闯王军和清军。朝廷里的人都逃到南方去了,清军压根进不了关内,再说听他们口音都是地道的中原人,所以,我看他们是闯王李自成的人。”
            阿朝暗暗吃惊一番,思忖片刻,方轻声道:“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那我们这样岂不是引虎上山?”
            “这还不是你多嘴?”他挑衅地将责任归咎给她,她心里不服气了,冷笑道:“上述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谁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或许他们是用八抬大轿请秦莽去做官呢!更何况,寨子里多的是老弱妇寡,若不先给他们个底,鬼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阿朝说“用八抬大轿请秦莽去做官”的时候,夏完淳的脸色徒然一黑,脚步也缓了缓。气氛实在沉重,谁也不说话,辽阔的山林间只有这一行人的脚步声。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山腰的寨子前,屋里亮起灯火,月娘穿上青莲色的外袄,提灯走出来。
            阿朝正要上前同月娘说清他们的来意,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这才发现来人中竟有一个红衣劲装的女郎。女郎对阿朝微微一笑,操一口河南口音问:“小姑娘,我来时弄坏了膀子,先下要清理一下,可有清水供我用一用?”
            阿朝指了指西屋前的水缸,并告诉她:“舀子在柴堆上。”
            女郎闻声走开了,与月娘擦肩而过,气英姿飒爽更显出月娘的懦弱胆怯。月娘很久没有见到外人了,又被眼前这阵仗唬住了,也不敢拿眼看众人,掖着阿朝的衣角低声问:“他们是谁,来找秦相公的吗?”阿朝点点头,月娘只得请众人进大屋。寨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下床,聚在门窗后静静望着屋外。春实趿着鞋子走过来,站在阿朝身后,一同进了大屋。
            月娘手足无措地站在墙角,阿朝向茶壶努了努嘴,她才想起该给客人们上茶。她正寻着茶碗,先前的汉子大笑道:“用不着了,我们练武之人没那么讲究,也不会这么容易口渴。更何况,你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多少茶碗!”
            月娘立住脚,窘迫地望着众人,道:“那各位随便坐,当家的怕是明天才能回来……”
            “大不了等到明天就是了,”汉子挥挥手,斜眼打量起月娘,哈哈一笑,“想必娘子是秦夫人罢。”
            月娘的脸一路红到脖子根,羞涩地说:“哪里,我不过是个可怜人,被秦相公好心收留而已。”她说着一扭身跑出门,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不由想到:如今当家有能耐的都不在,留下的不过是些奶奶孩子,这阿朝春实和夏公子年纪轻,又都是客人,我一走的话,留下他们岂不难受?
            这时候,恰巧有七八个寨里人围拢过来,她便喊他们一同进去,自己依着阿朝坐下,清清嗓子,问道:“实在不知道各位为何而来,冒昧问个姓名,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行为言语猖狂的汉子自豪地说:“我乃刘宗敏,想必你们是听过我的名声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震惊嘘叹。原来这刘宗敏是闯王李自成部下的心腹将领,骁勇善战,只可惜太过于狂妄自大,有勇无谋,做事莽撞。而他在京城压榨明朝大臣,淫掠妇女的“事迹”确实让他名声不小。众人心中都是冷笑,继而刷刷望向一旁的执扇公子,眼神忽地由畏惧变为惊叹。如果说那彪悍大汉是刘宗敏,那么这位风姿玉立的公子哥就是李岩了!
            “你就是李公子!”望瑛忍不住叫道。
            “在下正是李岩。”公子抱拳行礼,并不多言,却引来众人一片唏嘘。
            阿朝瞧了众人几眼,掩嘴一笑,问李岩:“看样子大家好像都认识你,可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名字也是头一回听。”
            望瑛忙说:“你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也算了。李公子是和秦大哥一样顶好的人,文武双全,行侠仗义。老百姓没得吃,他不仅将自家的粮食分给百姓,还到处劝说其他的富人行善事。好多人都被他救活了。”望瑛最后一句话是“其实我们的心不是向着李自成,而是李公子,他才应该当皇帝。”但是她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因此便止住了口。


            IP属地:美国14楼2013-02-08 16:50
            回复
              众人都缄默着,但各自的表情皆不同:那刘宗敏一脸铁青,眼神幽怨;李岩低垂着眼眸,微微笑着,气定神闲;红衣女郎则目不转睛地望着李岩,红晕掩不了钦佩与爱慕。这边阿朝抿着嘴,回忆着几天前遭遇的事情,不由皱起眉头;而夏完淳似乎压根没听见望瑛说的话,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众人,心里却早已百转迂回;月娘、望瑛和一些寨子里的人都用一种感激而敬佩的眼神望着李岩,视他恍若神明。
              夏完淳于静默中悄然退出去,这下众人又开始说话了,只闻月娘的笑声,又听见李岩的自谦之词。阿朝望了李岩一眼,李岩也正瞧她望着,两人都是一笑,阿朝起身走了出去。她追到夏完淳的身侧,笑着问:“我见你似乎不大开心么?”
              他冷哼一声,道:“逆贼当前,我却无能为力,何来开心?”
              “你何须想得这样复杂!他们又不是李自成。”
              “可正是他们替李自成夺了大明的天下!”他的音量不免提高几分,话音一落,寒风飒起,院子里合抱的大树簌簌而响。阿朝忽然叹了口气,这屋子里坐的都是大明的罪人,而她却无动于衷,甚至对那位公子心存好感,这样的自己对于家族和国家是罪人吗?她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只在乎自己的安逸舒适和荣华富贵,就算国家破灭了,她顶多在心里咒骂几句李自成,而没有一点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贞爱国。
              但说到底,她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除了以死殉国,还能做些什么呢?她无能为力为国家报仇,却也不想将自己年轻的生命陪葬给国家,她只想平平安安地生活,哪怕是现在简陋的条件,她也无所谓。
              而眼前这个看似文质儒雅的少年,不是皇室的血脉,却这般看重大明的生死与尊严,着实让她敬佩,却也横生几分困惑。
              阿朝认真地问:“你很在乎么?”
              “在乎什么?”
              “在乎大明,在乎姓朱能否当皇帝?”
              夏完淳皱了皱眉,心中酝酿一番,方缓声说:“阿朝姐姐,你有没有听过‘以天下为己任’的道理?我从小到大,所读的书,受到的教育,就是如何做一个忠君爱国的臣民。我的父亲,我的老师,他们都希望能够尽一己之力为国效力,他们视之为责任与使命。而对于我来说,为国效力难道不也是我的责任么?作为臣子的,不能保护好国家的君主,又何来保卫国家?君主受辱,是作为臣子的耻辱,也是国家的耻辱。”他的声音里隐含着几分激昂,几分悲凉,语调却一如开始的平静,话落深深吸了口气,又开口,“家父一生不求功名,只求能够国泰民安,施展抱负为国。皇帝是仁君,却被逆贼犯上,家父此生报国无门呀!”
              掌声随风而来,两人侧头一看,来人正是李岩。
              “年纪不大,竟有这样的思想与魄力,委实令人佩服。”李岩信步走来,站在他面前,把眼一眯,笑着打量他。夏完淳冷哼一声,转过头说:“李公子与秦大哥一样是行侠仗义的好汉,文韬武略,十分令人钦佩,只可惜……”他说这番话,一半说给阿朝听,一半说给李岩听。
              阿朝接过他的话,问:“可惜什么?”
              夏完淳咬了咬牙,愤愤道:“他与逆贼为伍,偷了大明的江山,枉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李岩哈哈大笑,两个年轻人都不由涨红了脸,带着几分愤怒与怨恨望着他。
              “你们若是真正体会到民间的疾苦,现在也不会这样恨我了!天下是老百姓的,不是皇帝的呀!作为君主的要是不能让百姓平安的活着,要他有何用?前朝皇帝虽然勤政,但是并无治国之才,更无真正为百姓的心!”
              李岩来回走了两步,挥扇说道:“皇帝是亡国之君,大臣也皆是亡国之臣。闯王军进城后,刘宗敏将军拷打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大臣们,竟然得饷七千万!可当初呢,前朝皇帝穷得没钱理国时,问他们借几万两都借不到。”
              “这只能说明大臣亡国,何来怪罪皇帝的道理?”夏完淳拧起眉头,怒声反问。
              “皇帝虽勤政,但缺乏治国之术,为人刚愎自用,急功近利。况且大明江山已经积重难返,纵使尧舜转世,恐怕也无力挽狂澜之力。改朝换代是不可避免的,可以使百姓安乐的人才是真正的君主。”
              I


              IP属地:美国15楼2013-02-08 16:53
              回复
                6瞻彼洛矣,维水泱泱
                刘凡认识夏完淳也有了四年,初见是在一次大人的宴会上,刘凡不喜欢觥筹交错的场面,便独自跑到主人家的后花园里练剑。剑锋扫落叶,一抽一挥间直指来人的胸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完淳——宴会上众星捧月的神童,刘凡的剑气未散,只听他拍手赞道:“好剑法——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这身旧衣裳恐怕早被你的剑气划烂了。”刘凡把剑一收,冷笑道:“我可不爱人阿谀奉承。”
                “你这人……”夏完淳大抵猜到他是在讽刺自己在宴会上被人称赞,他从小便是在赞扬声中长大,起初是有些自负得意,后来被他伯父夏之旭说教过,便不再张扬出头,反而变得谦虚沉静。如今刘凡这样说他,显然以为他是个持才傲物的人,他也不急于辩解,只是淡然一笑道:“我并不认识你是谁,为何要阿谀奉承你,我又能得什么好处?况且君子本该讲真话,你用剑好便是好,不好便不好,我说真话而已。”
                刘凡觉得他讲得有道理,似乎对他有了一点好感,便说:“我叫刘凡,武林中人。我听他们叫你‘完淳’,你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你很懂军事策略吗?”
                夏完淳如实道:“不过是赵括纸上谈兵罢了,若要我亲身领兵打仗,气势或许窜得老高,但我可能一点策略也不会运用。”
                “我也没打过仗,更没看过兵书,我虽然练剑,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用兵器解决问题。”他其实还想说“可是很多事情我不得不用剑来解决”,他咽下肚子里,转口问:“你不在里面怎么也出来了?”
                夏完淳叹了口气,闷闷地说:“开始我倒很有兴趣和他们交谈国情,可是后来他们都得半醉,偏要我吟诗作对。酒席台上不对我胃口,我一向没有灵感,又怎么作诗来?所以干脆敷衍他们几句,跑了出来。”
                ……
                “刘凡,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
                此时夏完淳他妹才八岁。
                “为什么这样说?”
                “那你干嘛给我妹妹送花?”
                “其实我原来准备送给你的,被她给抢了……”
                “……”
                ……
                十天前刘凡收到夏完淳的飞鸽传书便快马加鞭往天津赶,谁知到在山寨脚下发现夏完淳的马车,心生疑虑,便沿小路上了山。他使轻功落在屋顶上,朝里面一看,没有夏完淳,却有十来个练武之人。他半倚着身子看下面的热闹,一个大汉正要轻薄一个女人,他冷笑一声,刚刚破窗而入,眼睛却瞥见一个灰白的身影。他微微一笑,长剑如虹。


                IP属地:美国17楼2013-02-08 16:55
                回复
                  透着泪光,她看到远方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车夫仆人打开车帘一角,与车里的人说了一句话,便跳下马车,往她走来。
                  那仆人毕恭毕敬地说:“朝小姐,我们小姐有请。”
                  “你们小姐是谁?”阿朝往马车里探了探脑袋。
                  “您去了便知。”仆人退到一旁,给她让出路来。阿朝略微想了想,对秦莽说:“她晓得我的名字,兴许是认识我,我去和她见个面。”
                  阿朝到了马车前,里面的人便立刻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这张女子的脸若春日里初开的芙蓉,粉黛略施,只是眉眼间有着几分愁思和疲惫。阿朝吃了一惊,痴看了半日,方呢喃:“是陵安……”
                  她话未说完,迟疑间,女子微笑地点头,伸手扶她:“朝因,上来说话罢。”
                  马车里,阿朝一把握住女子的手,激动地说:“陵安郡主,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陵安郡主是田贵妃的侄女,虽说阿朝的母亲一向与田贵妃相处不来,但是陵安郡主每逢进宫,总会和长平公主相聚,阿朝与她也玩过几回。在阿朝的印象里,陵安郡主是一个聪慧大方的女孩子,她与长平公主是不错的朋友,因此阿朝也打心底喜欢她。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公主。”陵安郡主叹了口气,不由蹙起眉头,伸手拨开阿朝眼前的碎刘海,望着她比往日瘦削的脸庞,十分怜惜地说:“自宫中一别后就没见过,如今相遇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看你流落在此,我心中也是作痛,可怜你了。”
                  阿朝微微一笑:“幸好有贵人相助,才能活到现在。”
                  “你口中的贵人难道是刚才身旁的人?”
                  “嗯,他是我外公家以前的仆人,因为熟悉我母亲,所以认出我来。”
                  “他可靠吗?公主,宫外不必宫内,处处要小心谨慎。”
                  “你放心,他很可靠,他救过我的命,也不图我什么,这个我心里有数。”
                  陵安郡主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她们两人虽然交情不深,但因危难时相遇,自然比往日亲密许多。阿朝将自己的经历悉数告诉陵安郡主。陵安郡主说:“比起你,我真是好千万倍。李自成攻北京城时,我正住在我天津姑父家,逃了一劫。在天津几日,日日为考妣流泪,死的心也有。后来我那在金陵的未婚夫就派人来接我,这才在路上就遇到你了。”
                  阿朝拍了拍陵安郡主的手,为她日后能有个依靠而开心。
                  陵安郡主忽然正色说:“李自成率兵攻陷北京后,派手下在京城四处开展追赃活动,他们四处抓捕、严刑拷打那些没有跑掉的明朝遗臣们,先父就在其中。他们起初没有为难百姓,可没有十天,他们就开始任意捕捉富户、商家和平民百姓,许多店铺和居民户经常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受‘大顺军’登门抢劫,那情景简直跟北京城遭遇了大股土匪下山抢劫一样。这些都是我听旁人说的,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不过你要放心的是,李自成并没有伤害你的兄弟,反而有礼相待,封他们为王。”
                  阿朝沉思片刻,缓缓道:“虽然兄弟们平安了,我心里很开心,但总还是有些不甘心。同是皇帝的孩子,他们却可以得到父亲的保护安然无恙,可我和姐姐呢?姐姐死在父亲的刀下,我逃过一劫,却再也没有家了。”她并非怨恨,只是难过自己是女孩子,不比男孩子重要。
                  陵安郡主真诚地说:“不用太伤怀了,随我一起去金陵。明朝宗室和遗留大臣现在多辗转向南走,准备在金陵建立政权兴复大明。你是大明的公主,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阿朝毫不犹豫地摇头,轻声说:“我不想去金陵,那些叔叔们我一点也不喜欢,比起那个陌生而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我更喜欢这儿。”
                  “公主,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我可没有觉得。”
                  “或许你是没有变,只是我认为,若是往常你应该不喜欢这样简陋的生活,可是现在你却主动要留下来。”
                  “若是以前的话,兴许我真的呆不下去,可是现在我不由自主地喜欢上这儿了。你知道吗,在皇宫里的时候,春实的脸色从来都是木讷的,不仅她,所有的宫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呆板。现在我离开皇宫,这个贫穷地方的可怜人,让我觉得十分不同,他们想笑的时候尽管笑,想哭的时候尽管哭,不用受任何的束缚,每个人都是最最真实的自己。哪怕……他们中有人顶撞我,我虽然很生气,却觉得很真实,心底竟然冒出‘好玩’的字眼来……”她忽然苦笑地捶了捶脑袋,摇头晃脑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或许真得变了很多,这几天我的脑子里慌乱得很,什么都想,一会儿因为父皇狠心杀我而伤心欲绝,一会儿又能理解他的苦处并谅解他;有时候我还会想那位李公子,他是心肠这么好的一个人,又聪明博学……可我也常常会觉得他太阴了,若不是他在李自成身后谋划,李自成能不能活到今天还是问题呢,又怎么会抢走我大明的河山呢……”她念念叨叨地说,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陵安郡主掩嘴笑了一下,说:“以前我便觉得你是个古怪的人。”
                  阿朝插了一句:“他们暗地里说我性子乖张,以为我不晓得呢,当时真是想撕烂她们的嘴。”
                  陵安郡主抿嘴觑了她一眼,继续说:“如今看你,还是个古怪的人,兴许是你不爱读书的缘故,所以不受那些东西的束缚,可是有很多人家的小姐也不读书,倒不像你这样地想。”
                  阿朝捏了捏她的膀子,嗔道:“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呢!”
                  陵安郡主笑而不语,阿朝收敛了笑,略微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说:“也不和你多说了,别让他在外面等久了,一个不耐烦把我扔在这没人的地方。我这就走了,你要保重。”
                  “这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了。”陵安郡主突然感叹一句。
                  阿朝的身子已经半起,听到她的话,心头不由一颤,扭头怔怔看向她,豆大的泪水便簇簇流了下来。陵安郡主忙起身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地问:“公主,你怎么哭了?”
                  阿朝空出一只手来揾泪,强装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说:“如今你还能同我说这句话,可是我连我死去的亲人最后一眼也没有看见,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国家灭亡了,这辈子,我恐怕再也回不了家了!”
                  陵安郡主也落下眼泪,一把拥住阿朝,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如今家虽不在,可是希望还在,任何时候除了坚强我没有再好的选择了。公主,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IP属地:美国21楼2013-02-08 17:08
                  回复

                    9渐渐之石,维其高矣
                    秦莽和阿朝回去后,寨子里就忙活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烧饭的烧饭,大家都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紧张而火热的气氛充斥在寨子里。
                    屋里,春实弯下腰捶了捶膝盖,半仰着头对阿朝说:“我还真是没想到,居然能够回家了!到时候,你想和我一起去苏州吗?”
                    阿朝端坐在八仙桌前,听了春实的话,放下手里的活,把头转向她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我从没去过那儿,兴许……我会继续和秦莽他们生活。”
                    春实笑了笑,走到阿朝面前说:“我看你很喜欢秦大哥,一开始我还怕你会讨厌他呢!”
                    “我怎么会讨厌他呢,我和你说过,要不是他劝导我,我可能活不到现在了。”
                    “没错,他是我们俩的恩人,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他的。”
                    阿朝微笑地点头,出神地望着春实,忽然问道:“春实,你今年多大了?”
                    “我比你大一岁,十六了。”春实淡淡地开口。
                    “这个年纪该是给人的,你要是回去了,我可真真再见不到你了。”
                    “哪有这么早嫁人,”春实羞涩地说,拉过阿朝的手说,“就算嫁了人,公主想要见我,我一定出现在你面前。”
                    “你方才又叫我公主了。”阿朝说了半句,便没了下文,两人都沉寂了片刻,各怀着心事。这时,望瑛走了进来,对两人说:“喊你们去吃饭呢。”
                    三人刚要走出门,忽然从天而降一个黑色便服的汉子,面色青黑,凶神恶煞,左脸颊上有一颗黑痣。那汉子擎了一把大刀,直径朝她们跑来。而黑子汉子的身后又陆续从树上落下三个人,四处散开,见人就杀。
                    人们大呼小叫起来,鲜血很快染红了三个女孩子的视线。
                    望瑛惊恐地大叫一声,本能地关上门,手忙脚乱地反锁起来。外面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人?这突来的袭击,使三个女孩子顿时慌乱成一团,吓得连哭都不知该怎么哭。
                    阿朝忽然想到半个月前,她逃离皇宫那天,海棠花早开,她背着包袱和春实跌跌撞撞地往昭仁殿外冲,而她的父亲却握着一把带血的剑直直往向她追去。鲜血满目,分外骇人。那天的遭遇和今日的简直是异曲同工,她不想死,可老天为何总和她过不去?她出了一身冷汗,等春实摇着她肩膀喊“阿朝,你怎么了?”,她才晃过神来,声音颤抖地说:“春实,你记得那天吗?那天是你救了我,可今天,我们恐怕都活不了了。”
                    “不要多想那些事!我们一定会没事的,现在快帮忙挡着门!”说话的不是春实,而是望瑛,这时候她正将窗子关好,跑到八仙桌旁要搬桌子。此时此刻,慌乱对于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唯一能生存的办法就是凭借自己一切的可能抵挡扑来的灾祸。
                    春实向阿朝微微一笑,过去帮望瑛的忙。阿朝也正要去,门外那汉子便开始猛力踹门,“砰——砰——”,一声声好似惊雷,打在她们的心上。可她们都是坚强的女孩,一开始的恐惧已经消失,她们都镇定下来,坚信自己一定能够生存下来。但糟糕的事情往往来得不容情理,破旧的门锁很快开始晃动,望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三月的天,汗珠子直往下掉。一定……不能这样死掉!——她手里的力度猛地一提,将桌子重重推在门前,呼哧呼哧地喘气。
                    三个女孩死死抵着桌子,勉强支撑着要被撞开的门。春实擦了把汗,看着两个年小她的女孩子说:“我们就呆在这儿,秦大哥武功很好,他会来救我们的。”
                    “可他怎么还不来?我们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阿朝有些埋怨地说。
                    “兴许他要救其它人,毕竟不止一个坏蛋。”望瑛吃力地又搬来一把椅子。
                    “哐当”一声,门锁掉在地上,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穿过门缝砍在桌子上。她们还未反应过来,外面的人又是一脚,门被踢得半开,桌子硬生生在地上移了一段。阿朝再一次看到那张有着黑痣的脸,凶狠而残忍。
                    “乖乖给老子开门,我倒还直接给你们一刀,不过现在……”汉子阴笑两声,又是一脚踢上去,门终于敞开来,三个女孩子都滚到地上。春实爬到阿朝身旁,紧紧抱着她哭喊:“阿朝,我不想死,我想我爹娘,我得回去找他们。”
                    汉子径直走到阿朝面前,紧紧盯着她,眼睛里透出诡异的光芒。阿朝不哭也不喊了,神情淡漠地注视他,心里不由想:为什么人要杀害自己的同类呢?为了自己的名利,为了自己的富贵,为了……尊严吗?这个陌生的、凶狠的人,他又是为什么要杀我呢?他在此之前应该杀过人,那么在结束那些无辜人性命前,他是否会有犹豫,或者不忍?不不,看他那冷漠的眼神!人命在他眼中如草芥!人性当真这样冷漠么?抑或说,在这乱世中死的人太多,所以性命根本无足轻重?!
                    那汉子自然听不到阿朝的心事,只是头一回看到一个将死之人露出此般漠然而迷茫的眼神,甚至看得他……浑身发毛!他不禁收敛了他的笑,侧身略微一运气,提起大刀要砍下!
                    “不——”
                    春实扑了上去,汉子猝不及防,仰面倒下。
                    “阿朝,你快跑,快!”
                    阿朝回过神,却看到春实死死抱住汉子的腿,一面朝她大喊,一面拔下头上的簪子,使劲往那汉子大腿上扎。
                    “春实!”阿朝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去帮春实一把,谁知那汉子怒吼一声,一脚踢开春实,捂住不停流血的腿,骂道:“下贱的婊子,不得好死!”他说完,随手捡起刀朝春实就是一刀捅去,春实“哇”了一口鲜血,瞪圆了眼睛,痛苦地张嘴喘息。
                    阿朝停住脚步,痴痴地又喊了一声“春实”,只见春实一面缓缓倒下去,一面痛苦地望着阿朝,眼睛里有不舍、悲凉以及……一抹笑。春实欣慰自己可以帮到阿朝,哪怕是要自己的性命交换也不妨,天意弄人,阿朝性子一点也不好,也时常会对她发火,在宫里的时候她没少和人嚼主子的舌根,可如今,她竟愿为她舍弃生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春实到死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驱使她这样做,或许这七八年的情谊真的留在海棠花雨里,年年如故,并未消逝。


                    IP属地:美国22楼2013-02-08 17:18
                    回复

                      春实倒在地上,瞬间没了气,眼睛微微闭着。阿朝一面看着春实哭,一面趔趄地往外走,望瑛连忙拉住阿朝,也是泪痕满面:“春实流了好多血,我们得救她!”
                      阿朝泣不成声:“她死了,春实死了!为了救我们!”
                      汉子拔出刀,一面咒骂一面用刀撑着站起来,将春实得尸体狠狠踢开,一瘸一拐追向阿朝和望瑛。她们跑到合抱的大树下时,一个血人正从大屋里冲出来,她们刚刚拔腿要跑,就发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秦莽。
                      “秦大哥!”望瑛不由喊了一声。
                      “望瑛,带着阿朝快跑,柳汀在山下等你们。”
                      “那你怎么办?”望瑛话一脱口,屋里又冲出一个青年,也是满身鲜血,和秦莽对打起来。那人的武功不及秦莽好,只是秦莽受了很多伤,所以两个人打成了平局。望瑛相信秦莽的能力,便拉着阿朝的手往山下跑。
                      秦莽抵挡了一刀,运了口气,旋身一脚将那人踢出几丈远,自己却吐了口鲜血。他浑身都是伤痕,若是常人恐怕早已一命呜呼,然而他却能和青年斗上十回,实属不易。此时此刻,他捂着胸呕血,仍不由抬头看向山路,见望瑛和阿朝已经在往山下跑,心道:这帮龟孙子下阴招,毒封了我的精气魂,让我使不出一招一式,现在我挨了不少刀子,精和魂皆散,唯有一气。若是运这护体的一气,定要赔上性命。唉!现在能否逃得了这帮人的追袭还成问题,又何如保护那几个孩子呢?
                      这时那个脸上有黑痣的汉子跑了出来,帮他的同伴一起对付秦莽。青年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汗,说:“这人咱家可以对付,你快下去追那几个才要紧。”
                      那汉子应了一声,随即往山下赶去。
                      秦莽咬牙怒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要滥杀无辜?”
                      青年冷笑道:“反正你必死无疑,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马士英总督的手下。此刻他们已经到达金陵,总督手揽大权,欲立福王为帝。但是我们却从陵安郡主口中得知,大明公主藏身在此,再一想若公主在,恐怕也有皇子吧?为了保证福王的登基顺利,我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秦莽仰天大笑三声,忽然指着那人怒吼道:“真是天意弄人!这儿只有公主,没有皇子,可你们却因一己私利而枉杀那么多人的性命!这决不可饶恕!”
                      他瞪着通红的双眼,耗尽最后一气,使出一招“天龙地火”,落叶狂卷地面,霎时聚成一团火球,聚集在他手掌之上。青年目瞪口呆,没有想到秦莽竟然有这一招压底,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耗尽自己仅余的一气半魂使出这招,显然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你竟然会使这一招!难道你就是‘神峰影’秦莽?”
                      “死到临头,废话还这么多!”
                      “哈哈哈哈哈!”青年领悟到什么,忽然疯狂地大笑,“马士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寻你三年,却不料你就在眼前,而此时他竟然因为一己私利而错杀了你,哈哈哈,那阉人**注定成不了大事啊!!”
                      “此话怎讲?你不是马士英的手下吗?!”
                      青年的神色忽然变得悲戚:“咱家虽然替他做了不少恶事,可他奸杀我妹子的仇,是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秦好汉,咱家虽敬重你,可只有你死了才能报我的仇!今日,你就施展这绝世的功力结束了咱家吧,也让咱家见识一下神峰影的本领……不过,你的武功盖世,怎么会如此轻易受伤?”
                      “难道不是你们下的毒吗?”秦莽大吃一惊,若不是中毒的话他怎么可能抵不过这四个小卒?恐怕只需一招半式便可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杂家对天发誓,毒绝不是我们下的。”
                      秦莽双目瞪得像铜铃:“难道……难道……”他重重叹了口气,“罢了,谁下的毒已经不重要,今日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招‘天龙地火’!”
                      即使秦莽想饶了这青年也收不了手,更何况他的罪孽实在多,今日若不除奸惩恶,一来对不起枉死的人,二来愧对天地父母。他眼中的怒火渐渐消逝,但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弱,他怒吼一声,双手反力一推,火球箭一般射出去!
                      青年深知自己抵挡不了这招,虽然心意已决,但在死亡面前,心里还是胆颤,存着一丝侥幸,他转身狂奔起来。他刚刚跑出两步,突然觉得后背灼热滚烫,原来那火球已经贴到他身上,他凄厉地叫喊起来,火苗蹿及他身体每个部位。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秦莽望着眼前扭动的火人,心中不忍,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刀射进他的身体。那人倒在地上,翻滚几下就不再弹动,火焰却更加猖狂,所触之物皆化为齑粉。
                      秦莽望着烈烈的火焰,又呕了几口血,脸色惨白,神情却毅然而决绝。他虚弱地封锁身上穴道,这样可以让他勉强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捡起地上的刀,朝山下走去。


                      IP属地:美国23楼2013-02-08 17:22
                      回复
                        10其带伊丝,其牟伊骐
                        阿朝、望瑛和柳汀三个人躲在杂草中,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望瑛拨开杂草向前方看了几眼,对阿朝说:“那个坏蛋追下山来了,也不知道秦大哥怎么样。”
                        阿朝含着泪缓缓地说:“他杀了春实,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秦大哥会帮你报仇的,你要振作起来。”柳汀安慰阿朝,声音温柔而怜爱,阿朝怔怔地朝他微笑。望瑛正巧看见阿朝对柳汀笑,心里不知怎么一动,只觉得透不过起来,一点也不开心,便将头侧过去,望着山脚下,神色忽然一紧,指着目光所及处喊道:“啊,那儿……寨子……寨子着火了!”
                        狂风呼啸而来,远处的汉子逆风奔跑起来,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四个字来形容。刚刚他是亲眼瞧见秦莽的本事,心里震惊而惧怕。他虽然视他人性命如草芥,可珍贵自己的性命,死虽然不知为何物,但必然会经历巨大的痛苦,然后前方一片黑暗。这样的日子他惧怕得很,他在人间享乐还不够,怎么能够死呢?汉子忍着腿上的剧痛,爬上停在路边的马匹,扬尘而去。
                        “要死的!他怎么跑了?”望瑛站起来骂道,恨不得追上去。
                        阿朝和柳汀也站起身,看看寨子的大火,又看看逃走的汉子,柳汀忽然惊叫起来:“秦大哥下来了!”
                        “原来如此,那人是害怕秦大哥!”望瑛嘲笑地说。
                        三个人立刻跑向秦莽,刚到他身旁,他便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秦大哥!你怎么了?”望瑛扶起他,担心地问。
                        柳汀望着手掌上的鲜血,脸色苍白地说:“秦大哥……他,他流了好多血。”
                        忽然寂静下来,大家都不说话,树木簌簌而动,山上的大火越来越猛。阿朝的声音幽幽响起:“我们……都安全了吗?”
                        “都安全了……”秦莽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阿朝难过地闭上眼:“不,他们都死了……”
                        “可你们还活着,你们安全了。”秦莽睁开眼,凝视着阿朝。
                        “那你呢?你好吗?”阿朝反问。
                        “我……我不行了,我怕是不能再照顾你们了。阿朝,我想最后和你说几句话……望瑛柳汀,这些话你们不便听,留她一个人在这儿。”
                        望瑛和柳汀点点头,两个人相视一眼,并肩走开了。阿朝单手扶着秦莽,问:“你要同我说什么?”
                        “阿朝,其实早上我是骗你的,我根本不是你外公家的仆人,我是……你外公的私生子……这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也攀不得你这样尊贵的身份。我早上之所以不说出实情,是怕你嫌弃我的身份……可现在,我就要死了,我把这个事告诉你,不图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有……爱你的亲人……”秦莽的瞳孔慢慢地涣散,毫无神采,他也不知道阿朝的情绪,只是忘我地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我的女儿,阿朝,我对你这样好……也有她的缘故,毕竟你同她真得很像……”
                        “你别说了……”阿朝泣不成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她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她的舅舅,然而他在这个时候才告诉她!其实,她怎么会嫌弃他的身份呢?她固然娇纵清高,却也知人情冷暖,秦莽几次三番救她,不仅是她的亲人,更是她的恩人!可现在,他就要死了……她来不及把他当舅舅一样孝敬,也来不及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秦莽忽然瞪圆了眼,紧紧握住阿朝的手腕,说:“阿朝,千万记住别去金陵!以后也绝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忘了自己公主的身份,这样你才能够平安一生。还有,我死后……你去扬州找南陵常家主人常继林,他是我的挚友。你见了他,只说‘带上郁家村的杏花酒去祭拜秦莽’,他就会相信你是我的侄女……要知道,我们长得……很像……”
                        天空高远,日薄西山。
                        望瑛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的雨滴,喃喃道:“下雨了……”她又抬头看向西面火红的太阳,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居然是太阳雨,我第一次看见。”
                        柳汀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火红的太阳,金灿灿的阳光打在他们脸上,分外柔和。
                        “这是今年第一场春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柳汀忽然失神地说。
                        一旁,阿朝断断续续的哭声忽然变成嚎嚎大哭,他们明白了什么,也捧着脸哭起来。


                        IP属地:美国24楼2013-02-08 17:29
                        回复

                          11望瑛的奇遇
                          秦莽的坟墓就在山脚,阿朝折了一株含苞的桃花枝,插在他的坟头,喃喃说了些生死离别的话。柳汀和望瑛自远方走来,将阿朝扶起,说:“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秦大哥的外甥女。”
                          阿朝叹了口气,说:“可惜刚刚相认就经历死别,我宁可……不曾有过这样一位舅舅,现在我当真没有一个亲人了……”
                          “你还有我们呢,我们都是你的患难之交,日后也一定会是可以依靠的朋友。”柳汀真诚地说。
                          阿朝点点头,说:“这是自然的。只是我刚刚想到秦莽……哦,舅舅他女儿的事情,舅舅只有一个女儿却走丢了,他到死也没有找到她,成了他终身的遗憾。我想……日后我若有能力,一定要找到乔吕。”
                          望瑛叹气道:“只是天大地大,仅仅知道一个名字,如何找一个人?”
                          阿朝沉默片刻,缓缓道:“这大抵……也靠缘分了……对了,你们……有找到春实吗?”
                          望瑛摇摇头说:“寨子烧了个精光,又下了一场大雨,什么都被埋在黄土下了。可怜了方奶奶,我还没来得及孝敬她呢……对了,你为何不自己去看看春实呢?毕竟她……”
                          阿朝痛苦地闭上眼睛,说:“我觉得我没有脸面见了她,她救了我两次,断送了性命,亦断送了她的未来。她和舅舅一样都是为我而死,为我而失去和亲人相见的机会……我……我是罪人啊!我之所以不想去见春实,是因为我不知道见到她能够说些什么,要知道……我以前对她并不好。再说,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若换做我,是绝不能作出和她一样的事来的……我想等以后,至少心里有了很多话以后,再和她郑重地说说话。”
                          “阿朝,我大概能理解你。”望瑛握住阿朝的手,轻轻拍了拍。
                          阿朝说:“对了,舅舅让我去扬州找南陵常家,你们不知可有去处,不如和我同去投靠他罢。”
                          “这哪好,我们又不是秦大哥的谁,没准人家不愿收留我们呢!”望瑛松开阿朝的手,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别担心,我在山东还是有亲戚,我可以和柳汀去投靠他们。只是现在我们没有食物,得乘饿死前赶到平安县去再作打算。”
                          阿朝三人即刻动身,往平安县出发。幸好阿朝随身带着酸枣糕,这倒维持了他们两天的伙食,只是第三天时大家就饿着肚皮赶路了。他们晚上住在山洞里,白天抓紧一切时间赶路。因为万物尚未全部复苏,所以山林里少有野兽,这倒是保障了他们的安全,却也断了他们食物的来源。望瑛哀声叹气地倒在草地上,苦闷地说:“恐怕不到平安县我们都得饿死了!”
                          “绝不会啊,你别担心,我见这儿地形潮湿,可能会有蘑菇,我去寻着采些来。”柳汀说着就往山里跑,没一会儿果真捧了一把蘑菇兴冲冲地跑来。望瑛一下子有了力气,从草地上跳起来,对阿朝说:“快,快帮忙生火。”
                          他们用树枝串着蘑菇放在火堆上烤,结果树枝被烧烂了。手忙脚乱,最后总算用蘑菇填饱了肚子,三个人躺在地上小憩。望瑛身上很脏,捉了几只跳蚤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对柳汀说:“你在这儿陪阿朝,我去找找有没有水洗一洗身子。”
                          “若是寻着了,知会我一声,我也要洗个澡。”阿朝翻了身子,懒散地说。
                          望瑛哼着曲儿朝山里走去,她并不识路,走了会儿就辨不清方向,只得乱走一通。周围越来越安静,她觉得这儿俨然成了一个大迷宫。她的心里立即生出胆怯来,不敢再往里走,正要打道回府,却看见绿树浓荫后有一处温泉,雾气氤氲。总算没有白跑一趟,她欢欢喜喜地跑过去,伸手一探,温热怡人。
                          她浑身更痒更难受了。要不先稍微洗一下,再回去找阿朝,反正也不耽误多长时间。她迫不急待地解开衣裳,下了水。她如玉一般洁白柔嫩的身躯隐在水雾之中,没一会儿她的脸色便红润起来,忍不住哼了两声。她的心里惦念着阿朝,所以很快游上岸,却找不到衣服了。
                          她心中一惊,警惕地四处看去。
                          “姑娘一个人洗,不觉得无趣么?”岸边突然有个男人拨开杂草,探出头来,轻薄地说。
                          望瑛若惊弓之鸟,猛然扎入水中,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I


                          IP属地:美国25楼2013-02-08 17:34
                          回复
                            她觉得这人看着粗野轻薄,心中厌恶,不免后退几步,又乱又急。
                            男人扬了扬望瑛的衣服,嘲笑道:“你这衣裳又臭又烂,干脆扔了,我给你一套又舒服又干净的衣服怎样?”
                            望瑛的衣服确实破得厉害,也脏得不堪入目,听这男人的一番话,不免心动起来了。男人看透她的心思,就把衣服扔给望瑛,笑道:“你先穿上自己的,我不看你,穿好了与我走,我会给你衣服。”望瑛畏畏缩缩地穿好衣服,跟着男人继续往山里走,不用多远就看到一条蜿蜒的大路。这条路朝北,自己只会越走越远,望瑛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再走下去肯定来不及回去。她犹豫地放慢步伐,男人回过头,紧紧贴着她,好像随时要把捉住一样:“怎么了?不要衣裳了?”
                            她如实说:“我出来得太久了,我奶奶会担心的。”
                            “不用担心,就快到了。”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路的前方,望瑛看到那儿有一队人马。
                            她这才加快脚步,往前走,男人不再说话了。她又走了几步,才发现那队人都是男人,她心中觉得可疑,又影影约约地感到恐惧。
                            “这是……”望瑛不再前进,她刚刚发话,男人便转过身,恶狠狠地蹬着她。男人一把拎起她飞快地跑起来,她来不及挣扎,就被他摔在地上。
                            她趴在那群汉子面前,一动也动不了,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刚刚的那一下太猛了,她哼了几声,就昏了过去。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大吃一惊,看向男人怒问道:“凡多,你这是做什么?”
                            “遇到一个痴傻的女子,瞧她模样不错,便骗来给兄弟们享乐了。”凡多自以为是地大笑起来,经过望瑛时,毫不怜香惜玉地拎起她,一路拖到满达海面前。他含着笑注视着满达海深邃乌黑的双眼,心里正酝酿着拍马屁的话,却被甩出几丈之外。
                            “啊——”他轰然落地,扬起一层黄土,躺在地上弹动不得。海满达收回右手,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对凡多说:“最好守住自己的本分,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凡多敢怒不敢言,两三个汉子把他拖到一旁疗伤。满达海看了望瑛一眼,吩咐先前那个青年:“鄂硕,你好好照料她,等她醒了送她回去。”说完,他独自驾马远去。凡多一边忍着伤痛一边愤愤不平地对兄弟们说:“这中原马上就是我们满人的天下,区区一个汉人女子为何玩不得?”这些平日里不敢多言语,心里却怨恨满达海的兄弟们都跟着起哄,鄂硕好言相劝:“你们也安分点,被满爷听到就没有好下场了。”
                            一个汉子朝鄂硕骂道:“你个小子只会一天到晚对满爷哈腰点头,倒是忘了自己是多铎大人的人了。”
                            鄂硕不再说话,低头查看望瑛的伤势。凡多看着满达海远去的身影,咬牙切齿地水说:“今日若是多铎大人在此,我也不会受这番气了。”
                            天色渐黑的时候,望瑛才缓缓睁开双眼,或许是刚才惊吓到了,她一看见鄂硕的脸,就大喊大叫起来。听见她叫声的汉子,都齐齐盯着她看。
                            望瑛挣扎着要跑,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IP属地:美国26楼2013-02-08 17:34
                            回复
                              第一卷算是结束了……很久前写得了,很多地方觉得不尽人意。因为半年前谈论过这篇小说,被很多前辈教育过,所以传上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担忧的。不过既然写了,就也不藏着掖着了。如有冒犯小隐的地方,希望大家提出来,我会改正的。
                              晚上我再更文!


                              IP属地:美国28楼2013-02-08 17:4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