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千年吧 关注:68贴子:747

[转]逆水寒同人<挽歌> BY 萧梦蝶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谁家断剑少年行,听雨至天明。循声转首疑为梦,却仍见,昔影娉婷。倾杯百觞,方得醉语,知我旧时名?  
  别离勿再忆前情,独苦自嘉茗。公侯百载终尘土,只余那,晨雪初晴。还半世缘,许今生愿,还叹是旗亭。  

  之一  
  “记得旗亭相识人否?此人已故。”  
  接到那张纸条的时候,戚少商正在回京城的路上。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他并不熟识,且那张纸条都只是路边一个小孩随便塞给他的。纸条上没有署名,让戚少商自己也觉得那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骗局。如果那个人不是他戚少商杀的,老天都不长眼了。  
  但是奇怪的是,直到那一天为止戚少商自己都不曾想到要去杀那个人,这或许也是老天没有长眼的表现之一吧,那么多人因为那个人的野心而死,包括他的……兄弟。他恨透了那个人,但是不知为何,每次他见到那个人,有了杀死那个人的机会,都阴差阳错的将其放过了。  
  而最后一次相见,那人失魂落魄。怀抱着妻子的尸体踉跄而去,再无讯息。  
  至今,却只有那么一张可笑的纸条,写着旗亭相识人的死讯——实在是可笑至极。这甚至比息大娘嫁给了赫连春水这一点都让他觉得好笑。  
  赫连春水对大娘比他对大娘好了太多,他知道,在那些时日之中,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着大娘。  
  戚少商与息大娘,怕也只是少年男女相互的倾慕,真到了山盟海誓就怕得不敢向前,无法做相约一生的伴侣;而赫连春水虽然感情用事,却是能让大娘幸福的人——所以,戚少商自己也不会后悔那昔日的毁诺罢。  
  且在那之后,他自也知道,他心里无法放下的,已不再是息大娘一个人。  
  他却真不知道,为何会挂怀那旗亭相识的,青衣男子。  
  那个人与他为友,然后背叛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想置他于死地。  
  戚少商想过杀那个人,但是真听到那个人的死讯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烦意乱。如果他杀不了那个人,别人更杀不了;或者莫非那个人真的如同传闻中的疯了,找了尤知味变的树吊死了?但是那个人不会那么做的。他知道,不知为何。  

  戚少商是从将军府回来的,息大娘见了他的前来也只表现了程度以内的高兴。那时赫连春水和他父亲上了边关,息大娘答应戚少商转告问候,然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说,然后戚少商起身告辞,然后他就回了京师,路上接了那么张奇怪的字条。  
  回到金风细雨楼,戚少商听杨无邪说王小石要回来了,那个时候他没有意外的很高兴,也让杨无邪看出了这一点。  
  那天晚上戚少商准备像往常一样溜出楼子,推开窗户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远远吹笛,笛声恹恹的,如惊了一个不应醒的梦。  
  ——啊,谁人吹笛月夜中。  
  他的心,没来由地就软了一刻,甚至想,如今的自己那样狠,是不是也学了那个人呢?  
  扶着窗沿,他望向那皎皎明月,月色中,似又是那一天——  
  孙青霞,那个如一柄剑的孤傲汉子,一身青衣——那一天,他居然也会想到那个人——  
  被追缉,逃亡的日子,好过么?  
  背叛者当人叛之——想到的时候,却不怎么觉得快意。  
  那一刻,另一个人也在看月。  
  杨无邪。  
  下午戚代楼主没有回来的时候,有一个人来拜访他。刻意的遮盖住自己的面容,他也不想去猜。  
  却是来交谈相互命运,彼此谈起相近的出身。那个人的声音很年轻,也很好听,但杨无邪知道,那个人并不一定比戚少商年轻。  
  那人谈起一生的不得志,却让杨无邪劝解了一下。  
  “能经大风浪,才能成事。你可看到前苏楼主一身是病,又遭兄弟背叛,爱人利用,诛了那白愁飞又不愿受制才只得去的;你又看那王楼主做下大事,却只得颠沛流离,近来才得以归来;还有现在的戚代楼主,原来也是被兄弟朋友背叛过,逃亡许久的。谁人没经过大风浪,若是在风浪之中便怕了,怎称得上大英雄?在落难时还存有侠义之心,自便有吉人相助,大凶也可以有转机的。你听起来还年轻,失意之事谁个没经过的?”  



1楼2007-06-09 14:29回复
      杨无邪没听到回答,也不知道劝解成了没有。那个人只站起,一欠首便离开了。 
      后来不久戚少商就回来了,听他说起王小石要回来之事,眼里却有遮盖不住的喜悦的样子。 
      九现神龙,抑或一时填补四大名捕铁手之位的神捕,那些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今的戚少商已然不是少年时那个极爱权力的人。纵做了群龙之首,他现在的意愿偏偏也已不是如此。那个白衣的英俊男子每晚离开金风细雨楼之事杨无邪是知道的,他经常在从小憩中醒来的时候,看见窗外那个如月的白衣男子飘然远去。 
      ——他怕是不觉得累么? 
      ——这一天他没有出去,是因为听说小石头要回来,便打算离开么? 
      ——又有什么别人,是他挂心的呢? 
      杨无邪望月的时候,戚少商已经掩上了窗。 
      他已死了么——那我还是应去看看。 
      他睡不着,在那之后,他愈是夜深愈难入睡。 
      ——想念,想念,想念,想念——啊,大娘,师师,兄弟们,—— 
      那个人,也是他所想念的吗?那个貌似书生的青衣年轻人,骗了所有的人,出卖了他—— 
      为什么,他还是会挂怀? 
      求而不得,由是想念。他终究,或还是爱才的啊。 
      他就着月色,抽出了那柄月色的剑。剑顺着他的指尖柔顺滑过,痴。痴痴错错,错错痴痴。 
      若非痴,又如何会错?若本无错,又怎的会痴?若他不是他,会不会是又一个冷傲孙青霞?做一个为所欲为的孙青霞,是不是便比作戚少商好了千百倍? 
      逆水寒。 
      他忆起,在冰河之中逆流而上,比顺流而下,要冷许多。 
      还有—— 
      他坐在黑暗之中,一线旖旎月色透过窗缝,射在他膝上月色的剑上。 
      寂寂的月,寂寂的剑,寂寂的人。 
      纵平时英雄气概,这一刻他也只是一个发色半白的英俊男子,寂寞的坐在金风细雨楼之中。 

      中九那天,戚少商在楼中留了书信,由是具言要离去。信中所述无非现今京中各势力平静,王小石又将回京,自当让位,且因过去种种已心丧如斯,今事情已了便当远行等等,表白定然离去之意,也扬言谢绝了诸般挽留。 
      那之后,他什么也没有携走,除了两柄长剑。一柄浅青,一柄月色。 
      在他辞行之前,他首先拜访了神侯府,向诸葛先生提了行意,又让诸葛先生代问盛捕头好,便匆匆离去。路上却又有一个小孩子给了他一张纸条,他打开它,那同样的字迹。 
      洛阳北邙山,便为旗亭相识人故地。 
      北邙山,那倒真的是墓地了。戚少商愣了一愣。近来他却经常这样一怔的。练武的时候,行路的时候,甚至看见明月与手中月色的剑的时候。那种时候他偶尔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老了,但是不是。虽然他已有了白发,但他还没有老去。 
      他一向是寂寞的,却极怕寂寞,尤怕那众人喧闹过后散去只留下宴席桌上一抹残灰的寂寞。相比而言,一个人的倦倦与寂寂都成了不是选择的选择。他当初是极恨这京师的,然要做大英雄,成大事便不得不入这京师。他原本是有大志向,也怀大才气的人,成了事,也能做好。但是他也同时倦了那样的生活。王小石既是要回京,他也可以离开了。 
      在他是群龙之首的时候,有那么多人想着要杀他,虽然他不是一个容易杀的人,对那些该杀之人又有颇重的杀性。无论如何他只是想离去,却非至此日不得成行。 
      北邙山,北邙山—— 
      他忽又想起了孙青霞尝唱过的那首歌来。 
      挽歌—— 
      瞬殁刹亡一息间,谁知饮罢遗空筵—— 
      为何而挽,为何而忆? 
      ……啊大娘。红泪。每每想到她,他的心中都有一种甜蜜的忧伤。 
      ——啊师师。每每忆起,他的心中不仅有那点红烛之中的温暖,却也有一丝倦恹的苍凉。 
      那两个与他相逢相知的绝世女子,最终,却只是相知友人。 
      他风流也痴情,却又只是孤身一人,寂寂前行。 
      或许,也只是因为—— 

      出京师城门的时候,戚少商被一个人在后面叫住了。那个人的声音他很熟悉,就是铁手。铁手对他表情复杂地笑了笑,于是戚少商问,“铁兄何事?”


    2楼2007-06-09 14:29
    回复
        “有人给了我几张奇怪的纸条,”铁手开门见山,“说‘那个人’死了。” 
        他面前的男子却没有露出他意料之中的任何表示,只用那对白多于黑的明眸望着他,静静开口,“类似的纸条,我也收到了几张。” 
        “你没有其余的话要说吗?”铁手问,“那时欲杀他而后快的,是戚兄你。” 
        “若我不杀他,天也不长眼了。”戚少商的声音没有变化,“那时我是有这么说过。” 
        “但是你没有杀他,”铁手定定然望着戚少商的眼睛,“现在你甚至不为他死了而高兴,说恶人有恶报,这不是你。即使在做金风细雨楼楼主的时候,你也有颇重杀性。且那人所作所为,杀九次也不为过。” 
        是的,他并不快意——戚少商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他并不开心,甚至可以说他不希望。他只是在挂怀,却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吧,”戚少商终开口,“我所杀的人,太多怕是不识得的——那个人却曾是我知音。”他说话的时候,发丝都似是又白了几根,面色也愈发白,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没有变化,“铁兄知道戚某过不得安定日子,且王总楼主也不日回来了。戚某甚是想念连云寨的兄弟,且与……”他叹口气,“不,没什么。” 
        “我记得昔日那人怆怆然远去,之后虽通缉追击,却也再寻不见那人踪迹。若那人真的想死,也决不会让他人知晓——或者,除了戚兄你。”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以那人性子,怕也是不会告诉铁兄你的——”戚少商沉思片刻,抬起眸子,“我原便觉得这是个骗局,如是觉得的确是——但若如此,我更要去那里看看。” 
        “世叔怕也知晓了这点。戚兄别过之时,师兄很是恹恹,却道戚兄也不当面作别,似是不将他当友人等等——”铁手言及无情,戚少商忙道,“不是戚某不想当面道别,此事无关盛捕头,也无意牵连——” 
        “怕是你对那人真有想念之愿。”铁手道,见对方的眼中有了一丝波动,便又道,“此事我不再过问,戚兄此去自当小心。毕竟戚兄是京中群龙之首,王总楼主要回来了,但有些事还是除君不能为。” 
        “知道了,戚某定归。若有用得着戚某的,也请兄说一声。”戚少商抱拳,转身离去。铁手看他背影,恍然竟有种萧瑟之感。 

        之二 
        戚少商赶到洛阳城的时候,是廿三的下午接近黄昏。他一路并未急赶,只是徐徐而行,似是怕再漏掉某个小孩递上的纸条——却一路再未有纸条到他手中。他自知怕是被骗了,却心甘情愿受此欺骗。 
        进了洛阳的时候,戚少商反先被温晚拦住了。温晚对他质问女儿温柔的下落,戚少商耐心地解释了许久如同温柔温女侠和他没有见过面,脱困以后定然是跟着王小石这一类的话,温家权力最大的老头还是不依不饶,让他想找个空隙溜掉都找不到。最终不得不以退为进,问了一句,“……前辈可知道那个人……” 
        “哪个人?”温晚反问,“你不指名道姓我怎么知道是哪个人?” 
        戚少商有点窘,在这江湖老前辈面前又不好表示出什么,只得讪笑,“那个人啊,就是……” 
        他忽发现,他几乎已不敢又不能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在那些时日,他一路逃亡,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的时候,他不知诅咒了几千几百遍,发誓了几万几千遍,日日夜夜,甚至在梦中,誓言要将那人挑于剑下—— 
        哦,逆水寒。 
        他忽然忆起,那剑上如同冷笑的一抹寒光。 
        归不归,归不归——弹铗而歌,又唱了些什么? 
        “戚寨主在想什么?”温晚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温柔宝贝可是老夫最心爱的女儿,若出了什么事,哪怕掉了一根头发,老夫都要你们金风细雨楼吃不了兜着走!” 
        戚少商一惊,方注意了对方的话,却又讪讪然笑,讷讷开口,“前辈不必担心,王总楼主武艺极高,心地又极好,定然会将令嫒平安带回的。”他一边说着,腹中却已暗损了王小石几句。 
        “算了,也不再提这个。你刚才问顾惜朝干什么?”洛阳温晚开口问他。 
        顾惜朝——他一悚,是这个名字。


      3楼2007-06-09 14:29
      回复
          那昔日旗亭相识的年轻人,也是背叛,追逐他的年轻人。 
          “有人说他死了,就葬在这北邙山。”戚少商定定开口,目中黑白分明,带些寂寂的冷然,“且,不是我杀的。” 
          这次轮到温晚迟疑了。戚少商望着面前的老人,不禁带些好奇地去想那个叫温柔的姑娘是不是像她爹爹那样一点也不温柔,直到温晚再次开口,他也没有猜出来。 
          “我不知道。” 
          就那一声,让戚少商有些气结。他最终拱了拱手,“既如此,在下自去了,前辈。” 
          北邙山——北邙山。 
          山上碧草青青,更有许多墓茔。戚少商一路看去,却也不知哪方才是。他怀中的剑却突然长吟,双剑交相,让他忆起从前—— 
          宝剑若主人有难,定将长吟而欲破匣而出。 
          那个人这么说。 
          那或是那个人少有的真,他那时却没有在意。 
          这坟地之间座座墓碑静静而立,再过些时日,百年十年,便不见墓,也不见碑了吧。 
          他未曾寻过那个人,是因为那个人追击着自己,直至此时——此时他寻找的,却是那个人的墓碑。 
          笛声又响起来了。戚少商一抬头,目光又回到了那座座墓碑上。还是那只笛,清清寂寂,倦倦恹恹。 
          又谁人吹笛,在这黄昏墓间? 
          剑在鞘中愈发龙吟,戚少商抬了头,在那无尽夕云之间,天瞬地便红了一红。 
          同时也青了一青。 
          他低头,一根银丝,便从他的颊边跌落,如做一声来不及发出的惊呼。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这众家安息之地,怎堪为两大高手决战之地啊。”戚少商的声音淡淡的,又抬起头,望那两个方交手一招的人。 
          一个极清极俊,却又有着人间烟火高贵之气的小侯爷,和另一个笑得极可爱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见他,又笑起,“原来戚兄你没死,却让在下牵挂得紧。” 
          “又谁人说戚某死了?”戚少商微笑,手指却向下按及剑柄,“是一个小孩给的一张字条吗?” 
          “戚兄怎么知道的?”王小石讶道,“戚兄在此,不会也是……” 
          “有一个人,邀我来此。”戚少商静静地用手止了长剑长吟,“或也是那人让你前来,但方小侯爷不是刚在京城摆了关木旦一道,怎也会在这里?” 
          方应看忽大笑,“那个人怕是连我有桥集团一道骗了,京师怕有了变故。王小石,你还不回去?” 
          王小石待说什么,戚少商已抢先开口了,“王总楼主,看在下未死,便可放心。如今你与方小侯爷都在此地,蔡相那边怕生了什么事端,速速回去方好。且杨先生也在等着你。” 
          “如此……戚兄何不一同回去?”王小石道,“小石才疏学浅,大事犹办不好,不及戚兄,此次……” 
          戚少商微笑,抬头。他笑的时候孤独孤傲都少了几分,但却更加寂寞——“戚某在等一个人。” 

          等待与寻找,本便是不同的说法。 
          戚少商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用等待,而非寻找。


        4楼2007-06-09 14:29
        回复
          或许寻找,只是在千百万的人群之中,寻那擦肩而过的某个路人;而等待,则是在原地停伫千年百年,只为了那一个在寻找自己的人,千生万世,等此一回。 
            ——他还是不敢说出那人名字,纵他可能活着,也可能不在人间—— 
            ——怕这老天,是无眼的。——若那人死了,又怎么可能不是他戚少商杀的? 
            ——他忽又想起了那孙青霞,一剑指天,狂傲无边——以天为敌,又何如? 
            戚少商看着方应看与王小石交手间远去,不禁又开始追忆与前望。这今日明日之间,谁又等到了谁? 
            患了二十七种病的苏梦枕死了,想飞之心永远不死的白愁飞也死了,连以天为敌天上天下他第一的关七也应是死了——国也将倾,家也将亡,这过去现在,又为了什么? 
            下弦之月,自东而生。戚少商白衣长剑,便立在月下。月色映得他人都冷了,只如一个孤寂的幽灵,在这坟墓之间徜徉。 
            方应看与王小石出现的时候,那笛声一时寂了,却又在此时重新响起。那时戚少商忽然觉得不对—— 
            那不是京师的笛吗? 
            ——如何会在此地响起? 
            ——哦,那一曲挽歌。 
            他依稀见一个青色影子坐在一块碑上,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影子便不见了。 
            碑上只一行字,他看得清楚,那字却像是他自己的笔迹。 
            旗亭相识人。 
            他一怔,却不知是到了过去还是现在。这是真的吗?他自己也确定不了,这不是真的吧。既然他没有如字条上的死去,这个人又怎么会死……他耳畔笛声清清,如吟一首孤独而傲慢的歌谣。 
            ——三分天下今何在?侠骨丹心死犹存! 
            ——那,是他自己的歌吗? 
            侠骨丹心,给自己留下的,又是如何的伤痛呢?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那青石的碑。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映得他寂寞如月。 
            那笛声也寂寞如月,寂寞如心。 
            ——他第一次抽出了在他怀中不住长吟的剑! 
            月色在剑上潋滟着,映进他黑白分明的眸中,那流动的黑色也带了微弱的光。但他的眼却是冷定的,冷定得如同那弯潋滟的月。 
            剑是痴剑,人又如何?知音如此,又何苦昔日你死我活? 
          笛声又近,几干脆地待在了他的耳边,猛一声响,然后干脆止了。 
            “这里是高鸡血老板的墓——难道戚大寨主不是与他在旗亭相识的吗?不用缅怀故人了,你想杀的人不在那里面,老天也不定没长眼呢。” 
            那声音极清极淡,在他耳边一绕而去。戚少商惊讶地转头,隔着几座坟墓,吹笛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笛,对他抬起了头。 
            他居然又见到了那个人,虽然他一早就知道那死讯八成为假,见到那坟墓却仍使他不知怎的心头一痛——但是他们却又再相见——他却不知他们,是否仍然是敌人。 
            尽管他要杀那个人。尽管那个人差一点就杀了他。 
            “是你。”他站定,剑仍然在手中,光华流转,“那么多次,你说信了戚少商的侠义,现在又如何,还是不信吗?” 
            青色的影子笑了起来,“信什么,在下最擅长的就是毁诺。即使我现在说信,你却能信了我不?” 
            戚少商想看清那个人——但还是看不甚真切。只依稀看得那个月影下的人不高,且瘦,一派书生气息,和以前一样,却又不甚相同——那笛声倦倦郁郁,少了那时琴声之中杀伐之意——他后来才知道,那之前,那个人本已是有杀心的。 
            时间之功,莫非如斯? 
            影子随即开口,“且,疯子说的话,又如何信得?——大寨主,当真难为了。” 
            戚少商又向前迈了一步——那个人还是那个人,一洗青衣,眉目如画——“我看你却不像疯了。” 
            影子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轻微的痛,“人皆说我疯了,不疯怎对得住他们?过去,现在,还有将来,顾惜朝怎可能不是疯子,以对故人——你当初不觉我疯,本便是因为你也是个疯子!你比我更要疯,且还狂——关七不是放过了你吗?若非你也是疯的,他又怎么可能放过你?” 
            戚少商不语,只觉那人话痨一如往昔,怕不再说一会不会罢休的。他转了头,“顾夫人却芳魂何处?戚某曾受救多次,当去拜祭方好。” 
            他手中还持着剑,月在剑上漾出潋滟波光。他手指弹着剑,龙吟阵阵,“且,让我离京,是你的意思吧。”


          5楼2007-06-09 14:30
          回复
              青衣影子一震,转身,语声坚决如铁,“你我只宜为敌,不得为友。否则毁君人生,毁我前程。” 
              “你的杀气却不如从前,昔日不是总在最前摆大声势吗?”戚少商终忍不住问,“现在,为何又只身来此……” 
              “因为现在有人可为我决胜千里之外。”青衣人似是笑了,语中清冷也换了丝暖意,“初次相见之时,君言在下书生意气,那次某实是武人;如今君却更像位书生……却是位疯颠而狂狷的书生。” 
              “那么在京师夜间吹笛的人也是你吗?”虽然已知晓了答案,戚少商仍问,“从边关,京城直至这里——全是你安排好的?” 
              “原来你听过——”话说半句,说话的人却突然止了。青衣的影子抬头向天,忽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雷姑娘智计,比低首神龙狄飞惊如何——” 
              戚少商不语,故作沉默以对。 
              能吹那样好笛的人,其实京中也有许多——那曲子更是极俗的,只是带了那丝倦意。过去他没有听过顾惜朝的笛,这次他却怎就认定了是那个人的呢? 
              那个人,那个人——他还是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的。这来来去去,他们开口,却居然总是你我相对。 
              “顾惜朝——” 
              话说出来的那一刻,戚少商却突感觉释然了。那个名字从他唇间吐出,带着丝淡淡的涩,“知音如此,何须再问?” 
              “君某知音,而非知心。”青衣的影子叹了口气,“若非天下第七一死,顾某本不会败。且,顾某只认输给无情,却并非败于戚寨主。” 
              他似向前迈了一步,却突兀地消失在了夜色中。此时天已将明,月色西倾,正是一夜最暗的时刻。 
              戚少商回身,看那被称是旗亭相识人之墓的坟墓,更不知方才一夜,是梦是真。 
              他叫出了顾惜朝的名字,顾惜朝却离开得不知痕迹——莫非是真的死了,已成了亡魂,还来此地与他相遇,却因在生人呼唤散去了——还是? 
              他那样沉默而沉静地立在那一方碑前,任慢慢暗下的月光洒满全身,直至月色消褪朝霞满天,给他的白衣镶上浅紫的边际,甚至他那带些花白的头发—— 
              他终于想要离开。 
              绕过一座两座坟墓,戚少商走到了原本顾惜朝站着的地方。他看见地上躺着一支竹笛,俯身拾起,见那笛上苇膜已然破了。于是他叹了口气,将竹笛放进袖中。 
              知君仍在,那一夜,却是少有的无关寂寞。 
              戚少商大多数时间很忙,是因为他让自己忙碌起来,想要借之忘却寂寞,但是到了最后连忙碌本身都成了一种寂寞。 
              戚少商少年时并不寂寞,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与友伴一起,因一个承诺而拔剑,由一声轻呼作一次不经意的失足—— 
              他青年的时候逃亡千里,只因不可知的未来而不敢寂寞,只得生活,然后看着友伴与敌人一个个离去,得到了该得到的,却远不及失去的那么多。 
              之后…… 
              而昨夜,却并不寂寞。是因为这昔日的敌人,还是那旧岁的知音? 
              他从怀中取出了写着旗亭相识人死讯与埋葬地点的纸条,又看了看,唇角掠抹淡淡的笑,然后他挥手,让它们与被顾惜朝弄碎的密信领取同一命运,甚至彼此分不开来了。他遂有些倦地抬头望那初升红日,日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在这碧草丛中埋葬的其余过往,他也再不想去理睬了。 
              漫步下山,戚少商目光仍然扫着方方墓碑,那些似曾相识与不曾相识的名字在他顾盼中跳跃又远去。行了不久,似又迷了方向——只见一座小墓与众不同,周边围着一圈细巧栏杆,挡住了平日可能会来的顽童。 
              他走上前去,看那墓碑小巧,想是谁家爱女之墓,便看了看碑文—— 
              挽歌千曲却难归,情重岂非离人衣。 
              他扫了一眼,只觉那铭文并非什么好句——起首二字,却映入了他的心底。 
              挽情,读起来,让他想起了那个女子——傅晚晴,顾惜朝念念不忘的妻。 
              那样的话,顾惜朝却也算是鳏夫了?……他有些想笑,却又觉在这少女墓前不甚庄重,便敛容。 
              收了玩笑之心,揶揄之意,戚少商向那墓主一揖,便离了山,顺着小径欲回洛阳。 
              若是君心我心,君念我念——那还怎为得了敌?知音而不知心,怕才是他们不得不为敌的原因呢。 
              ——知是那人具言败了,不知为的何事? 
              ——无论如何,这出来几日,京中势力怕又有变动——且已答允回去了。 
              ——且已等到要等之人。 
              虽然那人只是飘然而来,悠然远去,杳杳不知所之——但是他还活着。 
              戚少商一直只是在等待,并在这等待之间做那些自认应当做的事情,力图挽救这将颓的国度,但这又岂是一人能为——现今看来,顾惜朝谋刺过皇帝又如何?这等事,他戚少商也一样做过! 
              他走进城的时候,险些被一个红衣姑娘撞倒。那姑娘戟指大骂些类似他拦了姑奶奶温柔温女侠去京师“大干一场”的路的话,让他知道了温柔确实是个不温柔的女子,也暗为王小石的未来捏了把汗。 
              后来温柔骂够了,洛阳温晚也把她抓住了。温晚这一次对戚少商摆出了江湖老前辈仁慈的一面,谢了他阻温柔一阻。戚少商一直微笑,至于温晚到底说了些什么,他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顾惜朝真的是蔡系的人,他也总有一天会在京师出现的。这想法冒出来,让戚少商自己也觉得突兀。 
              ——从将军府到京师,再至此地,顾惜朝总在自己之前,引导着自己的路途,以那个被通缉的人来说,做这么多事—— 
              那一刻戚少商有这样的想法——京中群龙汇集,却相互倾轧,相互排挤,空有那一身功夫气力,却只是相互厮杀—— 
              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于是道别,出了城门,如果去京师还能挽回点什么,他还是回去好了。


            7楼2007-06-09 14:30
            回复
              之四 
                从洛阳到京师一路疾行,戚少商进京之时,面上却没有一丝风尘之色。 
                他并没有回金风细雨楼,反是去了诸葛先生的神侯府。问得铁手又被派出办案,四大名捕之中仍只得无情一个留京。 
                他听得只无情在神侯府,诸葛先生也不在的消息,便不教人通报他来过,只是不去和无情会面。前次杀天计划之中无情受黑光上人詹别野暗算,旧伤仍未痊愈,不时腹痛,戚少商觉得在此时烦他不好,遂又离去。 
                转过长街,他便见到了三合楼。楼已被重新修葺过,不见了上次打斗爆炸痕迹。三楼上似站着一个人,抬首望天。 
                戚少商眼力颇佳,却见那人并不真切,如个影子一般。由他回京突然,也并不怕什么局——他实也对作群龙之首少了兴趣。 
                他心神方动,楼上那人却叱一声,“看暗算!” 
                戚少商的反应就是,猛然用力地,拍了一下剑鞘。 
                转瞬之间,青光映得他脸色似都有些发青。剑从他怀中高高跃起,与空中什么东西一击,发出响亮一声,又有一声惊呼,戚少商掠身,握剑,立定。 
                一柄通体深碧,冷得像冰矫健如龙的剑,便握在他白皙秀气的手中。 
                一条人影凌空向后翻了几个跟斗,落在一角飞檐上,朝三合楼方向带些怨愤地喊,“——为什么?!” 
                “未杀孙青霞之前,你可别这么折了,罗汉果。”三合楼方向声音传来,清得像风,淡得似雾,“梦中剑还未纯熟,你怎胜得了戚楼主驭剑之术?相爷也不愿你无端折在这里,或者你想失了这剑之名而死?” 
                虽接下了那一剑,戚少商仍有种身处逆水江中的感觉——孙青霞每每与之作战的,竟然是这么强的对手——他看向屋檐上站着的人,那是个矫健的少年人,二三缕长发从他眉间垂下,半遮住他带些羞涩的眉眼——七绝神剑之首的剑,罗睡觉! 
                那少年愣了愣,又赌气一般喊道,“好,你等他集齐金风细雨楼好手,将我们全杀光才罢休!”说着一个鹞子翻身,便已走远。 
                戚少商却没有去追那少年——若追的话,也不定能追上,反更暴露了。他低头看自己的白衣,一道细细的裂痕从腋下直至腰间,只破了衣服而没能伤人——正是因为他已接下一击。否则怕也如上次孙青霞那般负伤当场——他确实也没有信心能一举格杀罗睡觉,不论是一字剑还是驭剑之术。 
                他又忽然有些后怕。三合楼中人一呼之时,止住后方剑势刹那——否则他怕也已受伤。他从未那样大意过,自从顾惜朝背叛了他——或许是那一夜重逢,让他的心也乱了? 
                戚少商定了定,缓步踏上了三合楼。前次与六分半堂总堂主雷纯与大堂主狄飞惊在此一谈距今已远,那时三楼被炸毁,后金风细雨楼又修复了此楼。他的剑还握在手中,一柄飞扬傲慢的青青长剑。 
                他行至二楼,也有人从楼上行下的声音。因那人有一声相助,虽似与罗睡觉一伙,戚少商却不觉那人有什么敌意,只觉他声音耳熟罢了。收剑入鞘,戚少商抬头,想看看那清得如风,淡薄似雾的声音出自谁的口中—— 
                他一时如遭雷击,站在那里说不出话,只觉得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相爷可能打算弃了罗汉果,他自己怕也隐约知晓,贸然朝每个认识的人出手,早晚会吃亏的,但我却不愿弃他。”一个青衣的青年扶梯缓缓走下,文静得如同一个普通书生文士,“不久别却又重逢,戚大当家。” 
                话音淡淡,他指间却有白光一闪。 
                戚少商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白光绕着他转了几圈,一声不响地落在地上。戚少商弯下身子捡起它,入手时看是一个纸卷。他没有读它的想法,只是立起,向那一直似笑非笑望着他的青年道,“谢过相助。” 
                “某只救了罗汉果。若他一剑斩伤你,今日怕真得折在这里。”那青衣青年依旧似笑非笑。 
                “若你也出手,我便不定折在这里了。”戚少商道,“我得感谢顾公子不杀?” 
                那文静的年轻人终于笑了,他笑的时候一直清冷而孤高的眼中也多了丝暖意,“江湖子弟江湖死,武林人士武林埋,要谢不杀,某却要多谢尊驾饶过在下多次,现今虽仍为敌,相爷不提杀尊驾,顾惜朝也不愿动手。”


              9楼2007-06-09 14:33
              回复
                  “顾惜朝,为何你总追随奸相谗臣?”戚少商终忍不住问,“你既如所说是江湖子弟,便也应知道他们容不了比他们好的人——你看元将军十三限,也是自在门前辈高人,只因不肯做卑劣刺杀之事,却又功高震主——却被自己人暗算了!顾惜朝,你可运筹帷幄,你所言为你决胜千里的人又在哪里?” 
                  青衣的青年只是微眯那双明利的眸子,淡淡笑着等戚少商说完,方道,“昔日也有相师为在下算过,顾惜朝此生多舛,行事必败。若此是天意,在下也定要逆转。昔日败过,是顾某年轻气盛,如今却非从前。相爷敢用也能用在下,如今君敢否?” 
                  戚少商却忽怔住了——确如顾惜朝所说,若当日他自称反省悔过,要追随于他,他真敢用顾惜朝么?如果用了,江湖人士看那些兄弟血债,又将怎么说他这个重名誉的九现神龙?——他却知晓,那人并非当真只想追随奸佞权臣,只时运如此,人又何堪? 
                  顾惜朝见他怔住,笑得却更傲然,“相爷手下高手许多,却大多草莽,无多少通晓计略。六分半堂有狄飞惊,却无法控制——所以在下虽非武艺绝顶,却还难为相爷弃子。反之,天下第七文雪岸太过好权,而比起罗剑相爷更想招揽他师傅。某看得他们如此,又如何不知侯门深似海?” 
                  戚少商望他,忽地叹了口气,便自袖中取出那支竹笛,放在左手上,“今次别过,下次再见,怕又是敌人。” 
                  顾惜朝没有答他,只是走下楼梯,走过他身边,从他手上取走了那支笛子,又放一物在地上,便自下楼去了。戚少商若有所失地站着,久久方想起那个纸卷。他展开它,神色却顿时一凛。 
                  旗亭一夜尚记否?赠君之物,不敢收回。 
                  他望向足边,一本破损又被粘好的册子静静躺在那里,似已等了千年万年,就等他一人伸手拾起。 
                  而他也确实那般做了。戚少商拾起了那使他们相知的物事——发黄的纸页上,似还有昔日烛泪的痕迹—— 
                  那也是他们相互背离的证据。旗亭一夜,却真要止步回忆之间吗? 
                  戚少商便痴痴立于那三合楼上,手中握着那本小小兵书册子。那一刻他又想到了息大娘,——卿安否? 
                  他已不欲再见李师师——尽管那也曾是他倾心的女子,但她却并不属于他一人。 
                  有时他会想起关于王小石与诸葛先生所在的自在门的趣言——一入自在门,孤单了此生——虽然他并非自在门人,也只是想着王小石会不会做老年孤单公——每每想到,他总是会微笑起。 
                  戚少商下了三合楼,穿过黄裤大道,路过蓝衫大街,穿过瓦子巷,行经苦水铺。在他踏入将军胡同的时候,有密密的雨点开始砸下。戚少商见旁边有处残垣,且有可避雨之处,便踏了进去,静等雨停。 
                  这里是六分半堂的重地,却也是京师最穷苦之处。他站在废墟之中,一身白衣却是点尘不染。 
                  他并不知道,在多年前的一个雨天,苏梦枕,白愁飞与王小石,也是在这同一个地方认识的。 
                  雨愈发大了,戚少商站在檐下,听雨点丁冬作响。此时突又涌起三分的寂,七分的寞。 
                  他一早听闻,人是能够共患难,而不能同安乐的。虽然在连云寨众兄弟们欢乐一时,却还是因顾惜朝而丧尽了。有些人得到了还想要更多的,白愁飞等不及苏梦枕死就背叛,所以也被背叛而死。白愁飞狂狷傲慢好出风头,所以生得烈叛得烈败得烈连死也轰烈。 
                  那之后不久戚少商便掌了金风细雨楼,不知若白愁飞泉下有知,会怎样看他的好运? 
                  但同是背叛,苏梦枕杀了白愁飞,他自己却无法杀顾惜朝——每每他有杀那个人的机会,却都一次次放过了。或许是因为白愁飞背叛了兄弟,而顾惜朝一早就没有将他当兄弟——或许只是,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不能相识再早些? 
                  他尝说过,如果他不杀顾惜朝,是老天不长眼,且他须给兄弟报仇——他也知道,当有了仇恨,便难再放下——他还知道,逆水寒一役之后,他就难以再相信别人—— 
                  但是为什么,他还是杀不了顾惜朝? 
                  雨仍然密密下着,戚少商抱剑立在废墟中,静静看着口中呼出的些许白气,神色却更加寂寞——他还是不知道顾惜朝在打算什么,但以他对顾惜朝所知,不会有什么好事—— 
                  忽然有一个年轻明快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雨好大。” 
                  又有一个清澈而傲慢的声音,“好大的雨。” 
                  年轻而明快的声音道,“方小侯爷不是有忍辱神功在身,愈是艰苦功力越深吗?” 
                  带些傲气的声音笑了,“我知道王楼主身怀伤心箭诀,更有凌空销魂剑与隔空相思刀,在这雨天怕也无碍。” 
                  戚少商一皱眉,没想这自在门第三代两大高手竟也到了这地方。按他所知,那两人本为敌非友,谈笑之间却也如此——他叹了口气,“两位怎会来此地?” 
                  “因为雨很大。”一个年轻人已笑吟吟站在他的面前,那人有着一双多情的眼,“且,来寻戚兄一叙。” 
                  “而我,”一个极清极俊面白如玉的小侯爷背手傲立,“仍想让王总楼主加入我有桥集团。” 
                  戚少商只觉头大如斗,他又深叹了一口气,听那雨声渐疏了,便走出了废墟,望天,遂回头道,“不打扰二位,戚某告退。” 
                  “戚兄慢走,这还有条消息告诉你。”王小石叫道,戚少商立定,回头,“王楼主要告诉戚某何事?” 
                  王小石欲言又止,只瞟方应看。后者当没有看见,仍然傲然立着。


                10楼2007-06-09 14:33
                回复
                  之五 
                    戚少商看见,那一向高贵傲慢的小侯爷,唇边浮起的却是文静而秀气,还带着孩子气的偷笑。 
                    而他并不知道也猜不到方应看(现在或许应改名叫方拾青)到底在想着什么——自从方巨侠死在自己义子的手下,戚少商就知道这小侯爷的表情和他的心情完全对不上号,而且小侯爷比狈还精比狼还狠。 
                    如今方小侯却又找上了王小石麻烦——小石头怕会很头痛不是?戚少商觉得雨水把自己淋透了,怕湿了怀中的书,便又走回去,向王小石与方应看道,“王总楼主要说什么不便方侯爷听见的不是?或请小侯爷回避下,恕罪则个。” 
                    方应看傲然道,“他有什么不好对我说的?金风细雨楼以后就是你戚大侠的,王小石迟早是我有桥集团的人。我不在意他说什么,你在意什么?” 
                    “方应看!”连一向镇定的王小石也变了脸色,“小侯爷也太过跋扈不是?在下却从未想过加入那通辽叛国,恶事做尽的有桥集团!你不要再这般逼我了,小石只是一介平民,浪迹江湖而已,小侯爷又何必如此?” 
                    戚少商暗叫不好,想这小侯爷养尊处优惯了,王小石如此奚落他,怕是他面上笑着,却—— 
                    果不其然,方应看面色虽不变,眼睛里却瞬间泛起了一层暗金。他的手也伸向腰间,却只是拍拍那柄红色的小剑,优雅地笑笑,“石兄骂得是,拾青之后改过便是。只是拾青仍想听听那消息。” 
                    王小石也看见方应看眼睛泛金,便知是他又运起“山字经”的功力,遂只长叹了一口气,道,“戚兄,听闻蔡京又要复相,如今他手下大将虽不多,却听闻有老七绝剑神要出山为弟子复仇,戚兄要小心他们,并且——”他顿了顿,“江湖人传蔡京近日招揽了一名不知来历的高手,此人见首不见尾,却有传闻——” 
                    “王总楼主,不用说了。”戚少商忽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那人是谁——要说知道,也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了。要阻蔡京毁去京中武林,定是金风细雨楼之事,我也是楼中子弟,会助楼主。”他说话的时候,眸中有了淡薄的忧色,“而小侯爷——” 
                    “收渔利。”一直微笑,眼泛金芒的方应看道,他眼中的金色这时才逐渐褪去,“既然你们要平了六分半堂,我就在此帮你们一把。” 
                    “且慢——”王小石方道,已有血色,漫天闪过! 
                    那一瞬间,漫天的雨丝,都变成了血! 
                    同一瞬间,有五色华光飞旋而入,正击在那血色之上。光芒大作,五色寻又汇作一道白光,便和那血色一般消散了。方应看双眸顿又成金色,他呼喝一声,“是谁——” 
                    没有回应。 
                    王小石挽留之剑正要出手截方应看,忽见这外敌旋而入,却一击便退,心中大惊——这是何等人物? 
                    他看向戚少商,后者脸色也极难看,见他看自己,只是淡淡一叹,“果真是那人——王楼主,我先行一步!” 
                    他身形遂长起,也不顾雨愈发大,飘然如一只白鹤,一掠远去。王小石见又只剩自己和方应看二人,急得跺脚,“怎的又成这般?方应看,你我过节以后再叙,今日我定要回象鼻塔找兄弟们,以后和有桥集团再算账!” 
                    “那随你,”方应看悠然道,“只要你可以胜我。”他眸子更金,一手按住了剑柄,有隐隐的血色开始在剑上流动。 
                    王小石一时竟然有了种感觉,对面的人是他的天敌——他们必须一生为敌,却又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几乎就像天衣居士与元十三限那样。那么最后他们会不会拼斗到老,最后双方俱亡呢? 

                    戚少商的面色很不好看,方才那五色华光和方应看血河神剑一击之时,他听见声音。蚁语传声,笑若春水,“顾某跟踪戚大当家,恕罪则个,也谢过大当家让某知道金风细雨楼与有桥集团首脑的本事,且此二集团已然联合。真真谢过。” 
                    他却发现,顾惜朝的功力又高了许多!五色小斧也可以以劲力而御,且一斧便破了方应看的血河剑意,虽只露出点端倪,却也绝对不比自在门三代高手差多少!这些年几人互相争斗,所有人的武艺都提高了许多,而他看见的顾惜朝比之前更瘦削文静,以为那人武功不定已不如从前,——却比他所想的又高出了不少!


                  11楼2007-06-09 14:33
                  回复
                    下文呢?


                    12楼2007-06-14 13:26
                    回复
                      开坑埋人已经是罪 转坑埋人更不人道!楼主快把下文去找出来!


                      13楼2007-06-15 08:04
                      回复
                        那个下文在顾惜朝吧.因为百度老抽,偶米办法!偶试试!


                        14楼2007-06-15 11:12
                        回复
                          之六 
                            “戚兄怎的撑着伞,全身却都湿了呢?”无情淡淡地问,“腰间衣服破了,是遭遇上谁了?” 
                            戚少商淡淡叹了口气,只有面前这人,他大可说出大部分他想说的——“罗睡觉现在是有些半疯不是?见了认识的人都偷袭。” 
                            不知为何,他却总有些被人偷听之感,但是四周确实只有雨声,没有别的什么——他遂又开口,“我见到过一个人。” 
                            无情微一挑眉,“戚兄这样说的,可是息大娘?”他望着戚少商,“你在遮掩。” 
                            戚少商一怔,他怕真是在遮掩不成?被背叛出卖,可还是禁不住挂怀,掩盖——甚至为其开脱不成? 
                            “怎是大娘?”他淡笑,笑得有些落寞凄苦,“成捕头不用再猜在下心思,若可说,我会向你说出的。” 
                            他不再说下去,是看到无情的神色有些改变,一手微捂上了腹部,知是无情旧疾又犯,便不忍再多言,只道,“成捕头多休息将养才好,勿坏了身子,对谁都不好了。今日之事先不论,之后先生定会对你说起的。” 
                            “那或也好。”无情道,“世叔便在李下瓜田阁中,知道戚兄要来,已然等了许久。” 
                            戚少商经过文盲轩的窗子,朝里面望了一眼,那里收拾得很整洁,但却可以看出很久已无人在内,连器物也涌出寂寞来。原来四大名捕四人齐聚之时,常在此轩中议事论政,再在那之前,铁手去了连云寨,而他坐镇四大名捕之位的时候,也在此轩中与几人兄弟相待——如今他们却只剩下无情一人留在京师了。 
                            他手中的伞已收起,伞柄还温热。他看着那竹伞,伞骨也伶仃,便想起那个人——他今日前来,也是要与诸葛先生谈谈那个人的。 
                            他走进李下瓜田阁,便见一白髯老者面对一个棋盘坐着。那老者虽坐着,戚少商却觉得他极高大——虽然他也知道,诸葛小花至多只有五尺三寸,还不比他自己高。 
                            于是戚少商便拱手道,“先生。” 
                            诸葛推开了棋盘,也站起转身,面带微笑,“戚代楼主不必多礼。” 
                            戚少商淡淡一笑,摇头,“先生不必再叫少商戚代楼主,金风细雨楼以及象鼻塔,均交还王总楼主了。先生关心少商,少商也知道,之后也不用为少商担心。” 
                            诸葛望定戚少商,微微叹息,“少商,你怎地还勘不破?” 
                            戚少商却忽一惊。在他投入诸葛先生门下之时,诸葛先生有时也会呼他名字,而在那之前之后,他却一直被叫做代楼主或寨主——“在下不知先生所言,请先生指点在下勘不破什么。”他垂目,淡淡道。 
                            然诸葛没有答他,只是拈髯浅笑,“可这勘不破,怕也是好的,将来或会破你一大劫——然这劫难怕是不日了。” 
                            “先生,”面对老者,戚少商决定将实情说出,“少商近日尝见到一位故人,他极有才,却已加入蔡京派系。” 
                            “是原来绝灭王楚相玉的手下么?”诸葛问,“还是——顾惜朝?” 
                            戚少商低头,“是顾惜朝。他说要跟从蔡京——”后面他止住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何事,只是他所言甚是怪异,少商也不知为何,直请先生指点。” 
                            “纵那个人背叛了你,你却还是不能放下他。”诸葛又捋他的银髯,“以我所知,顾惜朝有才,且不可说不高,文韬武略均有可取之处,但行事太绝,总封了自己后路,方只得在歧途上渐远——你不要想着让他助你了。否则息红泪会怎么想?” 
                            “大娘恨顾惜朝入骨,少商知道。只是顾惜朝之才被蔡京所用,继续戕害京师武林,可如何是好?” 
                            诸葛长吟,“这是京师武林一劫,想可安度,只要方应看不出手助蔡京那边,便有七成胜算。我想方应看只欲坐收渔利,他一向也最擅借刀杀人。六分半堂以及蔡京那边,看金风细雨楼之力,应还不致妄动。” 
                            “但是先生,六扇门这边,不是有三位捕头都不在京中么?京师若有变故,可如何向先生交待得了?”戚少商皱眉道,“少商已见过顾惜朝数次,他如今武艺较前高出许多,且——他似已定了计策。” 
                            诸葛沉吟,点点头,“我自有办法。铁手已经结了叫天王的案子,这两天许就该回来了。一直剑孙青霞是你的朋友,也会助你不是,我信你们不致伤及无辜,若可能,我再调追命及冷血回来便好了。”


                          16楼2007-06-25 10:10
                          回复
                            之七 
                              铁手回到京师是半月之后,那时戚少商已经与王小石以及杨无邪等人商讨了许多天的事务。铁手在京外查叫天王那一桩案子已经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孙青霞的插入助了他一臂之力。他回京以后未先回神侯府,只是乔装去了金风细雨楼,给戚少商带了两小坛酒。戚少商谢过了铁手,后者告辞的时候不经意地道,“——孙青霞似是追着龙姑娘下江南去了,没想那纵剑淫魔孙青霞却也会在一个女子面前绊跤呀。” 
                              “你却不想孙青霞也三十多岁了,有了心爱的女子也是人之常情罢,”戚少商淡淡笑道,“铁兄不是也有小珍在身旁了么?” 
                              “别忙笑我,我兄弟四人可都不及戚兄你有艳福呢。”铁手笑道,“京中早便有戚兄和白牡丹的传闻了,可想什么时候娶回楼子里来?”他的笑中带着丝狡黠,“或许风流有如戚兄,还不想成家?” 
                              戚少商敛容,“铁兄这是说笑了,戚某已无成家之意——此际京中多事,边关兄弟也传言金辽蠢蠢欲动,大丈夫不遂凌云之志,何以家为?” 
                              铁手长喟,“戚兄果然志存高远,此时某便不再多言。须向世叔说叫天王的案子了,所以先走一步,戚兄保重。” 
                              戚少商看铁手走下,忽道,“铁兄,顾惜朝——他现在为蔡京所用。” 
                              铁手脚步停住了,半晌,淡淡叹了一口气,“他一失足,连自己也挽回不了了。真可惜了他的才能。” 
                              望着铁手走远,戚少商却忽有些想笑——才能?只见人可惜顾惜朝才能,又有谁可惜顾惜朝了?否则那每一夜的笛,不都是在低诉平生不得志么?——惜朝此生多舛,行事必败,只想逆这天命——他忽又想起了那句话。 
                              那并非顾惜朝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惜朝。戚少商知道,这称呼虽拉近了二人距离,却又让他们显得更加疏远了。 

                              那一夜戚少商仍然睡不着,想起铁手送他的酒,打开一坛舀一碗尝一口,滋味熟识之极。他要以为那是昔日炮打灯了,却看见酒坛外附着的短笺,里面写着酒的主人,以及酒名。八无先生,崩大碗。 
                              ——但这滋味却那么相似。戚少商封了坛子,推开窗,却又听见那谁人吹笛月夜间一缕倦恹不得志笛声。他迟疑了半晌,便拿了那把伞,抱了酒坛,从窗子离去——其实那一夜上弦月早已从西边落了,免去他见月伤怀之苦。他听得笛声从三合楼方向传来,便展动身形,飘然在京师夜间。 
                              他记得那一日,顾惜朝一直在笑——在看见他去找自己的时候,顾惜朝的笑虽然冷定,却仍然是笑容—— 
                              那这一日,赠君美酒一坛共饮,你会笑么? 
                              三合楼是京师要地,不受任何组织管辖。戚少商走上楼去,向那笛声将起未起之处。他知道那个人在那里。 
                              戚少商记得无情擅长吹箫,也擅长笛。无情多情,那箫声清越凄切,教人断肠,且那玉箫也是他最后的武器之一。 
                              而他见过的那支竹笛只是一支普通的竹笛,笛声诉尽吹笛人的心——顾惜朝的旧伤,会不会在雨中痛呢? 
                              戚少商没有遮掩脚步声,只是走向窗口吹笛的年轻人。吹笛人没有理他,只是继续吹笛,在这未央而月已落下的深夜。星子也缀在他的发丝上——那星子是他的魂吗? 
                              “顾公子。”戚少商开口,“我来还你的伞了。” 
                              笛声止了,“被你这般浊物碰过,我不要了。”顾惜朝声音淡定,他转身,依靠窗沿,“若是旁人,我会这么说,但是戚兄比在下清雅洁净许多,所以不敢说。” 
                              顾惜朝接过了戚少商手中的伞,持在左手,将笛子插进衣中,“深夜来此,有何事由?” 
                              “说起清雅,”戚少商淡笑,“我才不是什么清雅之人,杀人放火干过,秦楼楚馆去过,还哪里清雅得起来。” 
                              顾惜朝挑眉,“只是来还伞的?” 
                              “非也。”戚少商笑道,“听你吹了这么久笛,不送点酒表示一下,怎生得好?” 
                              他看见顾惜朝展颜微笑——却让他莫名的瑟瑟,遂亮出酒坛,掏出酒碗,倒一碗酒,递过去。 
                              顾惜朝只斜瞥他一眼,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将酒碗还给戚少商,仍意犹未尽的样子,“这酒有毒。”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戚楼主如今学得精了,也开始扔去从前英雄气概了?”


                            18楼2007-06-25 10:11
                            回复
                                戚少商大笑,“这天下说英雄又谁是英雄?戚某从不自命英雄。这酒里是有毒,还是死字号温八无先生的毒。” 
                                顾惜朝又用他明利的眸扫了戚少商一眼,“味道正像炮打灯。”他的声音淡薄,如风似雾,只让戚少商一人听见,“只可惜你带来的太少,这世上,只有毒酒才是真正可口的。” 
                                这样的交谈,却不生疏了。戚少商微微有些喜悦,将酒碗酒坛放在床沿上,“加入风雨楼吧。”他再次邀请,似乎漫不经心,“不要再跟着蔡京了,他在庙堂之中,而你分明是江湖子弟。” 
                                “江湖庙堂有何区别?”顾惜朝不看他,又斟了酒饮尽,“这酒味道甚好。八无先生现居何处,定要向他讨了方子,这毒药却真是美味。” 
                                戚少商莞尔,只是也自斟酒饮下,“像旗亭那一日,”他开口,“只那一日——” 
                                “第二天,我就叛了你。”顾惜朝忽笑,手腕翻转,将剩余的残酒倒在地上,“真是奇怪,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了我,却将惜朝留至今日与你为敌。” 
                                他的眸子在黑夜中极亮,如两点寒星,“说是知音,你确是知我不遇,却不知我要杀你。我从开始便不知你,你却引我为知音——你我到底算哪门子知音?” 
                                戚少商不语,只是淡淡叹了口气。他又想斟酒,只是酒坛已空,“与人共饮,酒就喝得那么快。” 
                                “可惜今后怕没有那样机会了。”顾惜朝长长出了一口气,抬头望窗外星空,“腥风血雨将笼京师武林,日子将来,怕江湖人将一个不剩——你还是逃走罢。” 
                                戚少商一怔,“我是金风细雨楼的好战力,为什么这种时候要逃走?” 
                                顾惜朝望天,摇头,“你还不够。这一次怕连米公公和方拾青都逃不过,何况你。”他面上仍然有笑意,却愈发清冷,“你若逃走,尚可保得全身。” 
                                “你自己呢?”戚少商忍不住问,“你武功大进,但仍是——” 
                                “相爷是不知道的,仍然以为我是昔日顾惜朝。”顾惜朝终望戚少商,目中淡淡的光,“昔日顾惜朝的战力不过小卒之能,现今虽有了长进,却也不及戚大侠甚矣。”他的声音安静,“上次只是雕虫之技,虽是挫了方小侯爷,却只是从背后袭他剑气最盛之处。若一对一与他决斗,我定接不下他十五招。而戚楼主,若你与方应看过招,你有把握接他几招?” 
                                “我不知道。”戚少商回答,他显得更倦更风霜,却也更寂更傲,“但是你为什么要除去武林人?” 
                                “因为我疯了。”顾惜朝回答,静如止水的眸子凝定戚少商,“你也疯了,所以你才问我。” 
                                “那么如果我在这里制住你,把你带回金风细雨楼软禁或干脆杀了你,你的计划不就失败了么?”戚少商又问,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难道这里也有一个罗汉果,或者还有一个雷动天?” 
                                顾惜朝有些寂寞地笑笑,那带着寂含着寞的笑意出现在他文静的面上,似又显出些愁绪来,“这条命早就是戚大当家的,拿不拿去,何时拿去,大当家喜欢便好。只是这事情已定了,少了惜朝主谋也一样能成。太师的意思本便如此。惜朝这枚棋子虽不易早弃,却还是危险的。——你去洛阳北邙山那次,我见了你,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呢。戚少商没有说出来。我本不想杀你——但是你为何还继续走这条路? 
                                他却只是道,“若要偷袭,现今戚某也不怕的。相信什么的,那时全给你了,现在都是派系之分,我相信了别人也不定相信。小石头妇人之仁,但是他若发狠,足以对抗任何强手。我远不及小石头年轻才高,又有名师倾囊相授。他不喜功名,只愿大丈夫为国一长,若不能也只好闲云野鹤。我好名重权,却不想要这楼子——我很不喜欢京师。” 
                                “大丈夫——好男儿,哈哈!”顾惜朝忽大笑出声,“你果然还是好人,惜朝自愧不如!” 
                                他笑声止了止,又落寞地道,“……为什么那么晚呢?如果晚晴只是平常人家女子,后来你我结识,只是各自拥美人在怀,兄弟在侧,达可为国一战,穷则遁身世外——为什么世事不那样,那样的话,如今我们也不会再在这里了。” 
                                他还想着他心爱的姑娘么?戚少商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窒。大娘。他又念了那个曾让他在醒着梦中都念过无数遍的名字,红泪,红泪,你只在我逃亡的时候能在我身边,却要去伴赫连春水一生—— 
                                戚少商只是觉得心中涩涩的,但是月亮没有出来呀。莫非那明月之毒遇到酒里无伤大雅只杀腹中小虫的毒,就让他连平日都会伤怀了?或者是有什么事情,不只是这情上—— 
                                他看见顾惜朝望着他的眼,顾惜朝的神色也寂寞如星子。酒喝完了,所以你也不再笑了么?他动了动嘴唇,说出的却是,“……但如今,我们却把她们都失去了。” 
                                顾惜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不大,腕骨也细,“刚才你威胁我的时候,我有七次想发出飞刀,但是你的防御无懈可击,不愧你所说。我甚是服你好运,但侠义之说,如今仍不能信。单凭你逃亡的时候死的那么多人,还有你楼子里为了对付别的组织死那么多人。陈念祖死得够光耀,也把相爷险些拉倒,但是还是毫无意义,只是你手中棋子。你这侠义我却不喜欢得紧,所以你说多少遍,我还是不会加入金风细雨楼。” 
                                他的神色更寂寞,甚至凄落,“为了一个两个人把自己献出去,那就是你们的侠义。但是这种没有希望的送死又算什么侠义呢?所以干脆除了这些组织,那些血性男儿自会报国而非打闹罢。这样的杀孽,我多少都造得起。”


                              19楼2007-06-25 10:1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