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我们还小,但我们还在长大
很多年后,我在看异国雪景的时候想起那段单纯而明媚的日子,止不住地落下泪来——我想,我再也不会那么嘴欠了。
如果说嘴欠是北京人的特质,那么我确实也算不上是个地道的北京人——不知道多久以前,父母的离异让我过早地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思考。我喜欢在北京粗线条的冬天里散步,漫无目的的,用脚来丈量这个我看不懂的世界。也许是天生安静吧,自从父亲离开的那个冬天,我的笑容再也没有见光,就像沉睡在黑暗里的玫瑰,任其败落糜烂了。
所以总是羡慕着疏语的,不知她的笑容为什么总像阳光那般明媚,把心都照亮了。
“四月啊,今天晚上我要和高中同学聚会,不回来了哦。”
“恩。”
“晚上记得喝脱脂奶,睡觉以前别吃饼干。”
“恩。”
“我的新画还没干呢,千万别蒙布啊。”
“恩。”
“走了。”
“白白。”
没告诉疏语我已经接到通知的事,我们是这么好的闺蜜,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夜——
再不会有人像疏语这样关心我了吧。
我打开电脑,屏幕的光亮跳动了几下又沉睡进黑暗里。
没电的话,电脑也只是个无助的孩子吧。
没有你的话,我也只是孤单寂寞的一个人吧。
我套上外套,下了楼。自己也说不清是要去干什么的,想好好看看这个陪了我这么久的安静的小城。
将近半夜了,路上已经没了人。老旧的路灯大概真的很吃力,黄色的亮光微弱得仿佛马上就会熄灭——突然很可怜这在小城里守了数年的路灯,很寂寞吧。自动售卖机的亮光是白色的,样子要比路灯神气许多了,可只不过都是无人问及的机器罢了。我摸摸口袋,将几枚硬币投进自动售卖机里,咣当几声后,一瓶咖啡滚了出来。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安静的夜里,这儿反倒像是个弃城一般。
疏语叮嘱我要喝牛奶的。我扔掉咖啡,快步走回家。
回到家,赫然发现一张美院的录取通知书压在给我的牛奶底下。一张字条贴在旁边的饼干桶上:不准吃,要长膘的!我很懦弱,接到通知书还不敢告诉你,我真的很不舍得啊。
我没有哭,眼泪却流了下来。拨通电话,听到疏语在那边抽抽搭搭,我笑了:“谎话很蹩脚。”走到窗台边:“早知道你在楼下了,高兴的事,喝什么闷酒。”
十八岁的那个夏天,我们懵懂地把对方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也许是因为友情太过美好,上帝总是送给我们一个叫做“但是”的词语。
世事难料,物是人非。多年之后我们再回头,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单纯的夏天。
十八岁。我们还小,但我们还在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