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天之后每个人还是按照原有的习惯,在原有的圈子里,踏着原有的步调生活着。如果有什么变化,就是冉颐之对汪静更加客气。而在见到沈几秋的时候,点头之余,能多说一句,嗨。
他曾经想要把房费付给她,她淡淡地笑,说:“你知道那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这是实话。然而对他来说几乎是小半个月的生活费了。所以他最后并没有坚持。
还记得在宾馆醒来的早上头痛欲裂,睁开眼睛,只看见另一张床上看着静音电视的少女。他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神智,她也注意到他的醒来,用非常简练的话语告诉他昨晚的一切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只是我不知道你今早是否有课,还有,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处理,我道歉。”交代完毕后,她看着他,表情有一点儿不安。
他摇摇头,笑如春山:“谢谢你,沈几秋。”
坦白说那天以后他对她的好感确实增加了一分,只是也就到此为止。不管是副书记的妻妹,还是富商家的私生女,哪一个都不是他该招惹的。寒门子弟,汪静的姐夫说的当真没错。
但是那之后对沈家的关注比原来多了那么一些,无关痛痒,只是想知道这个庶出的少女在那样一个大家族里过的好不好。食堂自习室楼梯拐角到处是本市八卦,以往的他一笑置之,现在却是不由自主多一点留心。只是往往那些都不是有关她的消息,谈不上好坏,他也只是听着,听过没什么的话,也就很快忘记。
他依然是学校里那个独一无二的冉颐之,愈发的优秀沉默神华内敛,却依旧万众瞩目。汪静依然是那个文静羞怯的姑娘,对他的疏离毫无办法,也不知自己仍然是其他不明就里的男生们口中的谈资之一。至于沈几秋,依然是班里淡漠的存在,疏离众人一如平常。他们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和其他人一起,互不干扰的将时间慢慢度过。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大四,关于沈家有了新的话题。终究是岁月不饶人,沈家的老爷子准备完全放权给小辈,自己享几年清福。对此冉颐之的探听不着痕迹,无奈大家庭流出的八卦极为有限,这之中关于沈几秋的,就更加没有。
当然,没有人会去问沈几秋,撇开年龄辈分,她身份尴尬,家里的大事哪里有她置喙余地。另一方面,这样明目张胆地探听人家家事,也太过不知轻重。
所以她的日子还算平静,至少大部分的人都这么看。
然而直到一晚,下了自习,冉颐之正准备回宿舍,无意听见身边经过的人随意一句,瞬间皱了眉心。上前几步:“不好意思,同学,请问沈几秋怎么了?”
那被叫住的女生见是他,眼里立刻亮起来,说话也显得极为得体。只说听要好的学姐说,沈学姐下午在图书馆心脏病发作,被立刻送到市立医院,不过听说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了。只是这也安抚不了他,自那次她的相陪,便觉得自己欠了她一次。他这样的人,不喜欢欠债。于是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出了校门,打了一辆出租报了地址。他坐定,倒映在后视镜里平静的脸,只上一双眼里闪着焦灼,并不明显。华灯初上,夜色在车窗边缱绻,整个城市流光溢彩。
他在赶往去看望她的路上,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必定不缺陪伴照料,他只去看一眼,只要看见她无恙,他就安心回去。然而到了她病房里,一切却并不如他所想——房间没有开灯,她躺在床上,月光照进来,清秀的容颜被照得很是皎洁,一双眼睛却是睁着的。四周空无一人。
他推门进去,她转头看是他,表情有些惊异,却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窘迫:“冉颐之?”
他点点头,在她床边坐下:“怎么不睡呢?”
“睡了一下午了,现在还挺有精神,”她笑笑,真是非常少见的笑容,却在这样的时候绽放开来。暗夜里有一些安静的美丽,“谢谢你来看我。”
他终于忍不住:“你家里人呢?”
“宋先生处理好了住院事宜,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了,”她不紧不慢说着,似是别人的事情一样无谓,“我妈妈不知道,我让宋先生不要告诉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沈家,我和妈妈的事情,一般是宋先生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