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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夜羽皇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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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百度。这里只放完结文章,文风不同,拍砖随意。


1楼2012-07-25 13:58回复
    《途经莎乐美之死》by 夜羽皇
    【chapter.0】
    到了希律的生日,希罗底的女儿在众人面前跳舞,使希律欢喜。
    希律就起誓,应许随她所求的给她。
    女儿被母亲所使,就说:“请把施洗约翰的头放在盘子里,拿来给我。”
    ——节选自《圣经·马太福音.14》
    


    2楼2012-07-25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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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埃莉诺的养母正瞪着她还未完成的油画,雪白纤瘦的手指抓着黑缎裙的裙摆,这让埃莉诺紧张地屏起呼吸。她的养母是个过分年轻又美丽的女人,拥有一双颜色如翡翠般的眸子,经常会充满敌意地扫视事物。
      “你在画什么?埃莉诺?”
      “一个宗教故事,”金发少女小心翼翼地答道,“‘莎乐美之舞’。您知道吗?”
      “为什么画那种东西?烧掉画布!快烧了它!”
      埃莉诺哄着她说很快就烧,让她先回到会客室的壁炉边喝杯茶。养母却精明得很,她眯着那双目光冰冷的绿眼睛说埃莉诺在骗她,她要亲眼看着养女烧了那幅画再离开。埃莉诺无可奈何,央求道:“求您别这样,我画了很久了......求您——”
      养母只说她不想看到那幅画的星点油彩,叫埃莉诺烧了画布后再把颜料都扔掉。她的命令是不需要任何反驳或解释的,埃莉诺知道,她一边哭着一边摘下了画布,养母从她手中夺来后径直拿到会客室丢进壁炉。
      那团画着莎乐美在希律王面前妖娆妩媚地舞动的画布,在火焰的明艳光热中逐渐萎靡、焦黑。埃莉诺强忍住哭声,只好默默流泪,她花费很长的时间思考那个巴比伦公主的动作和表情,现在却只能看着几个月的心血付之一炬。许久以来埃莉诺总觉得养母并没有真的疯掉,她只是拿这个当成她恣意妄为的借口而已。
      下午爱德华·米多福特来宅邸探望,看到埃莉诺哭红的眼睛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试着多包容她,好孩子。”
      她根本不需要包容,埃莉诺在心底争辩。她问爱德华:“夫人她为什么要收养我?”
      “这是她的意思。”
      “难道就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别想太多了,埃莉诺。”
      少女两年前在孤儿院门前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过,车上的人有一头即使在阴影里也拥有丝缎般暗哑光泽的金发。后来埃莉诺知道那个人是她的养母,一个和她仅仅相差四岁的贵族女子。
      人们说伊丽莎白·凡多姆海威伯爵夫人在她婚礼当天制造了一幕惨剧:她在教堂用藏在裙摆里的佩剑杀掉了她的丈夫。伯爵夫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可即使如此,埃莉诺却并不相信那个说法——疯子不会抱着丈夫鲜血淋漓的头颅完成婚礼仪式。
      * * *
      衣帽间和衣柜里已经放不下她的各式裙子了,养母却仍旧每周都请裁缝来给她量尺寸置办新款式。埃莉诺坐在床上拄起下巴,看着湖蓝色暖橙色翠绿色淡粉色的丝绸长裙们,又看了看豆绿色烟粉色香槟色浅紫色的欧根纱蓬裙们,她想为什么独独没有她最喜欢的深灰色和藏青色呢。
      同在宅邸里的伯爵夫人终日只穿黑色丧服,容貌美艳苍白,如同一个活着的幽灵。埃莉诺相信,如果夫人穿上那些华美的衣裙,一定会比自己好看的多。她想养母不应该再穿黑色了
      于是有一次埃莉诺悄悄把夫人的全部黑衣服藏起来,在她的衣柜里挂满了色彩缤纷的礼裙和鞋子。早上伯爵夫人下楼时穿着浅蓝的蓬蓬裙,甚至把金发梳成了小女孩那样的双马尾,她的目光褪去了凌厉,竟然带有一丝迷茫。埃莉诺被惊得手中的茶匙掉在了杯盘上,清脆的一声打破了安静。
      伯爵夫人不解地皱起眉,纤长的手指指向埃莉诺,问餐桌旁的男仆:“她是谁?”
      那一刻埃莉诺意识到自己正试图寻找的真相会是令人痛彻心扉的存在。当伯爵夫人再次把目光对准埃莉诺时,夫人突然间捂着耳朵蹲下身,仿佛谩骂声正刺入她的耳膜,悲伤决堤后把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那样,接着她尖叫起来。埃莉诺不知所措地跟着哭,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她从来都不想让养母这样痛苦。
      埃莉诺冲上楼梯,扶起娇小的夫人的肩膀——瘦削的骨头硌得埃莉诺手指很疼,她没空在意疼痛只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夫人......我是埃莉诺啊,您看......我是埃莉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伯爵夫人摇着头努力挣开埃莉诺的手,她高声喊叫着分辨不清的语句,混沌的状态和迷惘的神情让她看上去像一个坏掉了齿轮的活动人偶。
      埃莉诺不再说话,静静地抚着她的背,任由她悲恸地哭喊。少女感到自己一阵心疼。
      似乎是隔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也许门前的石阶已生满苔藓,灰尘和蛛网遍布每个角落,深绿色的藤蔓正沿着楼梯盘旋而上,把她们环绕进去,吸食了她们的骨血后绽放出妖丽的花朵..........伯爵夫人终于安静地睡在埃莉诺怀中,她的睫毛如同沉重的黑羽,覆盖了她原本的生命色彩。先前由于恐惧而躲避起来的仆人们慢慢聚拢回来,埃莉诺冷冷地叫他们到楼下去。
      之后夫人醒来却不记得那日的事情,她依旧薄凉且神秘,好像伦敦再难遇的和煦晴日都无法融化她眼中的寒冰。
      埃莉诺望着床上坐着的她,表情泫然欲泣。她说夫人您没事太好了,我不会再胡闹.....不会胡闹了......
      “傻姑娘。”笑容出现在夫人脸上也是苍白的、虚弱的。阳光带着它的温度自由玻璃窗洒在她身上,亦像要把她穿透那样,如同数万把锋利的金色刀刃。
      虽然是暖色调的画面,埃莉诺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惊:这画面美得太不真实,就好像养母活在一个美丽的梦境之中,而今这个梦正濒临破碎的边缘。少女有种想要执起画笔,为伯爵夫人作画的冲动。她怕来不及画下她的样子,夫人就会随着坍塌后的梦境变成废墟,灰飞烟灭。
      凡多姆海威伯爵夫人——那个不过二十岁年纪的女子疲惫地抬起手腕,她说:“把架子上右边起第三本书拿下来,送给你。”
      埃莉诺拿着那本书,手指划过上面的烫金字体,它们那么刺眼,令她不觉流下眼泪——是王尔德的剧本:《Salomé》。
      


      3楼2012-07-25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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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天气骤然冷下来,爱德华听取医生的建议,劝说了妹妹带着一部分仆人暂时到南安普敦去疗养。剩下的仆人们多数时间都在楼下的房间里,宅邸一下子空荡起来。埃莉诺请走了定期上门为她量尺寸制衣的裁缝,把自己反锁在画室中,努力地回想那枚戒指上宝石的颜色。她要在圣诞之前完成那幅画,虽然她还未确定那是不是准备送给养母的礼物。
        埃莉诺烦躁地脱下沾满油彩的围裙,在空旷的画室里来回走动。她发觉一定是少了什么,才让她无法记起宝石的颜色。某种莫名的与死亡纠缠的感觉油然而生,埃莉诺环视周围或是线稿或是已完成的画作,她从来没有这么急于调成一种她平日就见过、却一时间记不起来的色彩。
        那是容易被人遗忘的存在吗?少女呆呆地靠在窗边,额头抵在干冷的玻璃窗上。
        她只记得那是已故伯爵的遗物,多年来养母的泪水足以把戒指上的花纹腐蚀得难以辨认,惟有那颗宝石像是藏着一个灵魂一般光洁。埃莉诺揉了揉眼睛,她看了太久的天空,那些灰色的云雾仿佛要渗入她的瞳仁。她拧开门锁,压下玫瑰花株型金属把手,走出画室。
        埃莉诺曾看过宝拉整理伯爵夫人的婚纱:纯净的东方雪花白绸裁剪成长长的拖尾款式,上面用一颗颗珍珠和吊穗串起装饰在领口和腰部,并用缎带穿插着尚蒂伊蕾丝镶边。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礼服。埃莉诺想象伯爵夫人穿着那条裙子,头戴镶宝石的花冠和垂至脚踝的绣花面纱,在教堂里舞动那把佩剑时把雪白染成猩红、在圣坛前祭上她爱人的鲜血的样子。
        她惊于自己还能想象当晨间的阳光穿过教堂的画窗时,投下的彩色影子落在伯爵夫人周围的场景,和夫人送给她那本剧本时如出一辙。
        那样动人的美景她没有见到是一个遗憾。埃莉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冷漠,她明明看见了伯爵夫人的懊悔与心碎,可她并不为她感到惋惜,甚至带有一丝意犹未尽。
        或许隐匿在她体内的疯狂的种子也在萌发。一个少女的勇气能有多少?伯爵夫人的答案已经很明了——足够尽数献给维护她的爱情。金发少女耐心地把头发像新娘一样把珠链编进麻花辫子,低低地盘在脑后,她唯一的昂贵发饰——伯爵夫人去年送她的礼物——那把精致的镶红宝石月牙银梳,正安静地躺在天鹅绒盒子里。埃莉诺把它拿出来,轻轻地插在发髻上。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层好似被灼化,显露出西落的太阳。扑面而来的猩红世界令埃莉诺一阵颤栗。天地就是她的教堂,此刻她是一个新娘,大概她爱上了臆想死亡的感觉。
        如果为了保持爱情的纯度,放弃了在一起的时日也是值得的。她一直不理解旁人为什么认为伯爵夫人在宣读誓词后杀了她的丈夫是疯狂的举动。伊丽莎白·凡多姆海威从来都没有疯,她只是爱到了极致。
        


        6楼2012-07-25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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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墓人吟唱的歌谣》by 夜羽皇
          【chapter.1】
          他最终选择在一场爱情中变得不朽。
          * * *
          今天上午难得放晴,黄灰色的工业浓雾散去后,伦敦让人又再次发现它的可爱之处。此时的墓园宁静美丽,绿茵的草坪与歌唱着的鸟儿把它改造得像私人花园那般秀气。多数人都趋于在阴沉的天气来到这里咀嚼悲伤,所以这也给了墓园一个成为快乐暂时栖息的地方的机会。
          我照例扛着锄头去翻一翻枯草,让土壤中的新芽露出来接受阳光的馈赠。一个守墓人不需要太多的乐趣,只消懂得些园艺并耐得住寂寥和冷清就足够,正好我就是那样的人。昔日作为教师的景象一去不复返,自从我的妻子和女儿都死于那场大流感之后,我的人生一下子清简了许多。
          多数时候公共墓园里只有一些没有家族墓地的人,不过特例总会存在——一位贵族女性的棺木也落进这里的土地下——这并不十分常见,因为即使是穷得叮当响的没落贵族,也会想尽办法把家人安葬进哪座教堂的墓地。对于见惯了生者对死者无尽眷恋的悲痛场景的我来说,那位高贵的夫人下葬时实在过分安静,只有我和掘墓人、抬棺者和牧师,还有一位衣着上乘的俊秀少年,也许是那位夫人年幼的儿子。
          那位小少爷神情是淡漠甚至疏离的,我猜测这跟上流社会的人情淡薄有关,不过他过分的冷静而且一丝假装的悲痛都没有,又让我怀疑也许痛苦正在他心底暗暗地孕育着,厚积薄发。
          “您已经盯着我看很久了,”那少年看着刚刚填平的土地对我说,“观察到了什么吗?”
          “哦,我很抱歉。”我忙说道,“也许您此刻更需要安静。”
          “已经安静得够久了。”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浑然不像一个孩子。
          后来接连一个多月伦敦都是阴雨连绵,倒是让弥漫着烟尘的空气洁净了不少,而随着雨季的到来公共墓园里也常有人出入——这样冷寂的气候更容易让人思念亲友,墓园的氛围居然会一阵一阵地热闹起来。有时我也会带上一把石缝边采下的野花,到我妻子和女儿的墓前静静地呆上一会儿:或许我从未走出过失去她们的伤痛,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放弃教师的职位来到这里当一个守墓人,在心里的阴霾没有散去之前我不能把这份沉重无形中影响到学校里的孩子,因为孩子们的笑脸总能让我想起我女儿。
          我努力地笑一笑,把野花摆在两座墓之间。我希望她们看到我快乐的那一面。我在墓前和她们讲我近来的见闻,包括那位与这里不太相称的贵族夫人的坟墓,以及那位略显老成的小少爷。
          “我们的小安娜如果看到那位年轻先生的俊美容貌,应该会有爱上他的危险吧,哈哈。”我在妻子的墓前自言自语打趣道。
          在回到我守墓人小屋的路上经过那位夫人的墓,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墓前没有任何人,依然如此安静,却兀的多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白色蔷薇。那点白色在大片灰色调的背景衬托下愈发刺眼。
          我不知为什么替那位夫人感到微微的不公,也许是因为她实在太过孤单;抑或是因为那位不知名的送花者的自卑。
          身份地位差异过大的隐隐爱慕总会存在,我猜那或许是个卑微的仰慕者,躲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那位美丽的夫人,即使她已经形销骨立直到香消玉殒。做过多年教师的我自认为可以通过各种细节揣测到一些事情,现在就是这样。
          接下来的这月我都留意到那座坟墓前的花束每天都有更换,那个人也许以为只要花朵们不枯萎,他的爱情就会有回来的一天。
          我一边翻着草地,一边想今天的晚餐应该弄点儿什么,还有我的小屋后面那块空地应该栽上什么花,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给我妻子和女儿摆一些我亲自种的花了——这时我想到了白蔷薇。
          恰好顺着我不经意间转过的方向看去,那位夫人的墓前此时竟然站立着那个小少爷。他也同样看到了我。
          “上午好,先生。”我用手抬了抬我的贝雷帽。少年轻轻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我看清了那是一束白蔷薇——缓慢地摆在了墓碑前。我难以掩饰讶异的神情,居然十分不解地盯着他看;而当我意识到那个少年正朝我走来时已经晚了。
          “今天难得晴天。”我连忙找了个话题说道。很奇怪,这个男孩和我以前教的学生年纪差不多,可我却觉得他身上给人一种莫名的沧桑和老成,甚至远甚于我。
          “我看到墓前每天都有被清扫,辛苦了。”他说。
          “....啊,那是我的职责。每个安葬在这里的人都在被活着的人深爱着,我也要尊重这些长眠者。”
          那少年提了提眉。“会原谅吗?那些人?”
          “哪些人?”
          “算了,没有意义。”他抿紧嘴唇微微皱了皱眉,转身朝墓园的大门走去。


          12楼2012-07-25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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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
            等到花开时节,我种在花圃里面的矢车菊开得正艳。最终我选择了矢车菊,因为它的颜色就像我妻子深邃美丽的眼眸。雨水也滋润了这片宁静的土地,一个天然形成的小水洼渐渐演变成一方池塘。我会携带一本诗集和烟斗烟叶,在池塘边上读读诗,有时也会拾起一些过往的片段。
            “‘如同一个寂寞的歌者
            误入了同样荒芜的时空,所以
            他唱出的歌都包含着无奈’”
            我吟出某个佚名者的诗句。
            日历像在嘲笑我的痴态,不觉中已经翻过了1919年。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留在这里,那绝不仅仅是我深爱的妻子和女儿葬在这里的缘故。于是我想到:也许我自己在潜意识中也在期待某种无法挽回的感情的回归,就好比献给那位贵族夫人的白蔷薇,它们和我一样执着。
            某个雨后的傍晚,我收起书本沿着缓坡回到墓园的小屋时,却看见那个年轻的少爷正站在那里,看样子是来找我的。
            我走上前:“您好,先生。”
            “晚上好,”他点头示意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夏尔•凡多姆海威。”
            “我是安德鲁•库柏。墓园就要锁门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少年摩挲着拇指上那枚颜色灰暗的蓝宝石戒指,他说:“我想买一块墓地。”
            “这并不是我的管辖范围,”我解释道,“我只是负责看守墓园。”
            他笑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划过的一丝殷红,因为他笑得有种不符合年龄的薄凉老成,甚至微微带了些自嘲的意味,这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这个孩子看起来成熟得可怕。
            夏尔•凡多姆海威说:“我是给自己预留一个位置而已。那么你留在墓园是为了什么,库柏先生?”
            “这个,也许......我想也许是为了死后葬进这座墓园,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他点点头自顾自地走开,缓步走向那位夫人的墓。看着他的背影我不忍叫他离开:他那时一闪而过的样子像极了两年前刚刚被大流感带走深爱之人的我。
            “想必那位伊丽莎白女士一定是您重要的亲人吧。她墓前的白蔷薇是您每天都来更换的,不是吗?”
            “阴雨天她是不喜欢的,多数情况她会安静地看书或者小睡。晴天时才会出去散步。”少年答非所问地说着,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墓碑上刻着的字迹。“有时我觉得自己快要忘记她的笑容了。”
            “时间一长,什么都会过去的。”我心口不一地安慰道。
            他转过头笑道:“可我也有足够长的时间再次回忆起一切。”
            “呃.....先生,您还很年轻,会有更多的经历。失去亲人并没有让您失去全部。”
            他脱下礼帽,墨色的头发被夕阳的余晖渲染出重叠的层色,他看上去被某种暗色物质所缭绕着。这让这个名叫夏尔•凡多姆海威的少年变得愈发神秘。他问我可不可以去我的小屋歇一歇,他有些累了。
            “请进,先生。希望您不要嫌弃一个守墓人的房屋。”我说。
            我们喝了些我泡的红茶,夏尔•凡多姆海威看到了仍旧摆在桌面显眼处的、我曾经的教案时,他什么也没有问。这是一个某种程度上十分安静的少年,他的性格也许就掺杂着“静谧”这种元素,谁知道呢。我吹了吹茶水啜上一口。
            “我知道这样好事地猜测很不礼貌,不过——”我尽量让他明白我想帮他走出阴霾,“年轻的先生,您难道曾经令那位夫人很失望过吗?因为您的举动.....”
            他垂着眼,像是在审视自己在茶杯中的倒影是否扭曲:“失望么......我想她是因为绝望到再也承受不下去才离世的。”少年缓缓地说道。我觉得我也许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内心是怎样痛苦。
            “对不起,我想我只能说为此表示遗憾。”我坦言。
            少年轻摇头,放下茶杯。他深蓝色的眼睛看起来一点也不够澄澈透明,而是几乎幽暗得看不见底,仿佛属于一个行走在夜色中的盲人。“你很令人羡慕,库柏先生。你知道自己会有一个期限,让一切归零或重来。”
            他用了“期限”这个词,好像那只是一个数字,一种符号,一项任务。我不能认同这种观点,那听起来就好比我只是为死而生一样,我所活着的彷徨与欢乐都是如此短暂虚幻。
            “等一下,我认为——”
            “而我早就失去那个权力了。其实从成为永生者的一刻起,我就背离了全部。包括失而复得后的一些东西。”
            他的话让我吃惊和惶恐——可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相反地,他异常冷静,手指轻轻点了点桌边的诗集和一小盘象棋。“我打算留在这里,代替你做一个守墓人。”


            13楼2012-07-25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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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
              僵持在一场关于坚守的对峙之中,我与那个少年谁也不肯退让。我相信那只是一个回头浪子的赎罪方式,他自然不会理解我在为着什么来和他斗争。区区守墓人的位置——他明明能够用更好的方式表示缅怀——可这个位置对我来说意味着全部。
              “对不起,”我抱歉地笑笑,“这不可能。”
              “库柏先生,我想你大概不太懂我的处事方式,我的‘打算’就是已决定的计划,否则我不会说出来。”
              他用带有威慑性质的口吻说话让我有些恼怒,我一下子站起来,把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即使您是一位贵族少爷也不能逼着我离开这里,我——”
              “坐下说话,”少年轻轻比了一个手势,“你这样是没法继续交谈的。”
              我的失态让我尴尬地转过头看向柜子上的照片。银质花边相框里是我曾经的家庭:女儿、妻子,还有我。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相框由于常年被摩挲已经变得圆润。我定了定,平静地开口:“您不会理解我的坚持和想法,我想在这里一直陪伴我爱的人直到死亡来临。”
              夏尔•凡多姆海威拄着太阳穴也在看我的全家福照片,半晌没有说话。我猜他也许正在思考要不要收回之前的“决定”,然而他却说:“你刚刚应该听到我的话了,我在暗处躲了她三十年,现在一刻都不想浪费。”
              “三十年?!”我疑心他由于内心的悲痛已经扭曲,不觉惊诧地问了出来。
              可少年却只是笑,看我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孩子。“是的。区区三十年,对她而言却足够耗尽一生。”
              用沉默代替言语并不是个好的平息方法,然而此时我震惊得难以说出一句连贯的话,惟有怔怔地看着那个少年平静地喝着茶。他的神情——我敢保证——绝对不像在说笑。
              “你的吃惊我能理解。”他的手指又轻轻敲起了棋盒。
              “........您知道吗,就算您有什么难言之隐.......人的感情是没法拿来比较的,我想说的就这些。”
              “我并不想把自己的感受拿出来和谁做对比。已经对‘人生’没有概念的我,是怎么都记不起那种珍惜了——你们称之为‘感情’的东西。”
              他现在让人难以看出情绪的波动,加之这个少年之前给我的过分成熟的感觉,我甚至渐渐在他身上发现一种苍老感。我觉得自己隐隐地畏惧起他来,这简直荒唐。于是我试探着再次提起:“您的年龄究竟是....”
              “下一局棋吧,我很久没与人对阵了。”
              我勉强地噎回那句话,顿了两秒钟后才坐下来,拉过棋盒打开。木质棋子已经有些掉漆,棋子和棋盒散发的古旧木头味却令人安宁。曾经我妻子是个下象棋的好手,却故意屡屡让我击败她——妻子的温柔渗透在我生活的每个细节之中,就连棋盘上也如此。我一阵恍惚。
              “我选黑子。”夏尔•凡多姆海威说。
              由于先前未有定数的古怪对话,我的心情自然难以平复,所以棋下得乱七八糟毫无阵法,比往常还要差上几倍。小屋里昏暗的煤油灯光把我们俩的影子投向对面的墙上,笼罩在那个少年身上的阴影便像又加重了几层一样,那种如同巫障般逐渐扩散的气氛让我越来越烦躁恐惧,心底那个想法也愈发明晰.......他没有说谎,也没有发疯......夏尔•凡多姆海威不是人类。
              “将死。”
              我抬头看见他的双眸如流动着鲜血般猩红。


              15楼2012-07-25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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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
                以前我也想过“死亡”究竟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从此切断独活在世上的孤寂和思念,从此得以解脱?我也许是无法知晓答案了,我想,除非我会遇到又一个自愿来到墓园成为守墓者的人,由他去继续延长那份没有尽头的孤寂。
                夏尔•凡多姆海威下葬时只有我一人在场,那甚至不算是一场葬礼,而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他把匕首插进心脏时面孔宁静安详。他最后望了望旁边那座坟墓——直到这时才成为他的新娘的那个伊丽莎白,笑容凝固在嘴角。
                我看着那个少年终于像脆弱的人类那样流出鲜血,身体逐渐冷却、僵硬。那一刻我很想为他和他的伊丽莎白留下一滴眼泪,可是我的眼睛已经干涸。
                月光之下再没有什么难以平息的绝望的思慕,只是此后也许那位夫人墓前不会再有开放的白蔷薇。
                我依然是这座墓园的守墓人,只是盼望死亡的念头渐渐被麻木所取代——我代替夏尔•凡多姆海威成为了一个永生的恶魔,一具活着的尸体。
                他到底是赢了那场对峙,并且赢得利落,让我无言以对。我摩挲着已经看不出花纹的银相框,对着照片中的妻子和女儿抱歉地笑笑:也许你们还要再等我一段时间了。
                伦敦短暂的晴朗过后,依然如故。
                END


                16楼2012-07-25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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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先到这里,沙发给基友
                  @Rovmdus
                  默念:盗号狗一辈子不得好死!将来生男世世为奴,生女代代为娼!


                  17楼2012-07-25 15:06
                  收起回复
                    基友我爱你!!!!!


                    18楼2012-07-25 15:06
                    收起回复
                      ……夜羽姐姐这是个好货……但是说好的无水完结LADY呢


                      19楼2012-07-2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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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排……
                        这里鸢子QAQ


                        20楼2012-07-25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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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一直觉得多发几个无水版可以多混几个精= =


                          21楼2012-07-25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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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友白日梦不发了吗……


                            IP属地:浙江22楼2012-07-25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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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品留名TAT!


                              来自手机贴吧23楼2012-07-25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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