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亦为七珍。
金、银、瑠璃、玻璃、砗磲、珊瑚、玛瑙。
『金』
「色无变、体无染、转作无碍、令人富;法身常、净、我、乐四德耳」
夏末残存着的燥热之风,声声蝉鸣扰人清静。哪怕是在这安宁的小庙里的度假的我,却始终定不下心神。搭起凳子在书阁里用掸子抹去经书上的垢污,快速浏览着奇怪的经书名字。……貌似我这个“只信奉四分之一”的教徒中,对于佛经的概念仅仅停留于还没背下的《心经》吧。
书阁里呛人的灰尘迷了眼睛,伸出手揉擦却越来越难受……眼睛太敏感了果真只能添乱。掸灰的摩擦声终于由此终止,因为眼前一片漆黑,手松开让掸子掉在距离我一米的地面上,我都能想象出任何东西掉在地上肆意扬起的灰尘。凭着感觉在宅凳上挪脚,脚下突然的空让人惶恐,肾上腺素一定在是平常两倍的增多。
终于这恼人的疼痛让我咧嘴想骂。然后想到这是寺庙,还有在出门前婆婆的嘱咐:寺庙里可不能乱讲话哟。
……好吧。我可怜的素衣在这潮湿的城市又要洗了,混浊在衣服上的灰尘至少有我的指甲盖那么厚。轻叹一声,用胳膊撑起我可怜的躯干。眼睛算是能勉勉强强看清一点点,全部睁开后我看到左侧有金光。心中顿时只有惊惶,菩萨显灵?还是我积了功德要去极乐世界了?再不然……是这荒废小庙的游离孤魂?
但愿不要是最后一个结果。
侧目去看那金光的源头,什么也没有。莫非又是我那查不出毛病的眼花?拾起满是灰尘的掸子在凳子那敲了敲,阳光下尘埃肆意挥洒。
突如其来的第六感告诉我,那金光,绝不是纯粹的幻影。
『银』
「呈其光与色能息灾、定神」
光影交错,时光辗转。
尘光下现,终落地。
在这荒庙里我已经度过了半月,承受清净。每到下午,流浪的猫、狗、鸟会来到我的屋子前懒散趴着,我便把中午煮好的青菜和米饭放在它们面前,然后自己坐在那望着夕阳的余晖发呆。遵从“过午不食”的我只能看着它们满足的吃饱喝足后晒着不再温暖的阳光。
夜里下起了暴雨,我不得不告诉自己衣服定是干不了。凉风拂过我的手臂,我意识到已经入秋。屋外的木槿与木芙蓉开得正盛,只怕暴雨过后是花落满地。
笃笃的敲木声与推门声让我惊醒,睁开眼点油灯。在我右侧倚着凳子的一位少女,大概十六的年岁。我瞧见她浑身湿透,递给她那件晾晒半干的衣裳:“不嫌弃的话用这个擦一下。”
她没有接过,银色的发丝松散的披在肩上,头发柔顺而长,皮肤近乎透明一般,瞪着浅棕色的眼睛看着我。一时尴尬的我不知说什么好了,静了一会儿。
“……这是我临时住下的屋子。你是来避雨的么?”
她似乎在思索什么,“你是这里的新主人?”
“新主人?”
“夙在吗?”
“抱歉,我不认识。”
两人的对话又陷入僵局。
“你来这里是找那个夙吗?”
她终于拿起那件半干的衣裳擦了擦头发,“嗯……头发湿湿的好不舒服。”
什么情况?决定耐心解释。我无奈一笑:“这个庙荒了很久。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见过夙?”
“……唔……大概在五十年前吧。”
我严重怀疑坐在我面前满脸孩子气的少女是有什么心理疾病或人格障碍。“五十年前我还没出生所以……”
她奇怪地看着我,嘴里咕咕哝哝“不记得了吗”。过了半晌冒出了一句终于正常的话语:“雨很大哦。好心烦。”
孩子气的语调让我失神。同样的暴雨夜晚,眨着浅色的瞳仁皱起眉头“哥哥,雨很大哦,好心烦”、“会不会有地震呢”、“我知道了一定是哥哥说过的洪水”、“我是守护哥哥和爸爸妈妈的哦”。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没有梦魇叨扰,格外安稳。
隔日早晨,阳光在初秋里显得温暖。木槿与木芙蓉依旧盛开,只有些许落地。
手边搁着前日没晾干的衣裳,还带着湿意。
唔……我奇怪着,这衣服从衣架上掉下来了么,怎么在我手边?
『琉璃』
「可为青色宝、不远、流离、流蠡;天生神物、非是人间炼石造作、焰火所成琉璃也」
天色时阴时晴,潮湿的城市总有薄雨拂面。最初来这荒庙的时候,门前有个青年摆着琉璃摊儿,我去问过一次那些玻璃是真是假,他笑笑说“只是便宜的琉璃罢了,有些瑕疵的”。他身边跟着一个五、六岁小孩子,安安静静,不多说话,老是拿着一块五彩斑斓的琉璃,格外爱惜。
例行公事般地把青菜米饭摆在门前,嘴里叼着草晒太阳。
“哥哥……”怯怯的童音响起,我睁开眼,左右无人,只有面前几只懒散的猫和狗。唔……又是错觉?
衣服后面有轻微的响动,我转头过去,看见那个玉石摊儿的小孩子捧着那琉璃。
“你爸爸呢?”
“去见妈妈了。”
“唉?”
“爸爸去见妈妈了。”
我终于看清了他手里的那块琉璃,在里面有一滴水珠在流动。
吴国大败越国。
越王勾践采纳众大臣之意,选取越国美人进贡到吴国宫里。越国大夫范蠡只为求得佳人,周游全国。
清清浣纱江畔,与佳人施夷光相逢。
偶遇佳人,被她风华绝代的美貌所折服。
如果没有这一切的阻扰,终究是在一起的。
才子佳人,一见钟情。范蠡将至纯的琉璃送给她,却在最后以爱国的名义背叛了爱情。
施夷光入吴国后宫。
临别前,施夷光把定情之物送还范蠡,她的眼泪滴在美丽的琉璃上。
琉璃,亦为流离。
施夷光与范蠡的故事传为千古绝唱。
这本名为琉璃的书,写满了思念与悔恨。
离散与爱情。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