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未曾遗忘那日之光]
——距离感
读完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我突然察觉到母亲的不易。
自我读初中起,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再多了。
初一初二的时候住校,一星期回一次家,本应是周六周日两天的,却因为她狠下心来又让我补了周六一天的课,也就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再加上我作业多,他工作忙,连这一天也只能在餐桌上见个面。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十二天换到一天半的相处。我估计着相较家里的床,还是寝室的床睡着更熟悉了吧。
初三时倒是能天天见着面的。她在学校附近给我租了个房子,每天不厌其烦地跑来照顾我。不过,从没时间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这样说来,我和她真的是很疏远了呢。不仅是距离,还有心。
她不知道多少次向我抱怨过我从不找她聊天,重要的事也从不告诉她这类事,但总会被我打马虎眼蒙混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害怕对她说心里话,不管那心里话是是是非,也不管那时她的心情是好是坏。大概是小时候被她积威之所劫了吧。
反正,我们之间没有一般母女应有的亲昵。而她,也总是把我当成孩子,尽管再过个一两年我就是个成年人了。
但是,现在想来,我确实还是个孩子。因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不过是想多了解些关于自己女儿的事,想更加亲近自己的女儿,不想让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
相信这是每个母亲都做过的事,对着好久未见的儿女说你黑了瘦了,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工作或学习。这无疑是一个温馨的画面,可每当她这么对我的时候,我却总是在躲躲闪闪,或者淡淡地回一句「嗯」、「哦」之类的单音节字句,然后沉默。
这样的母女相处方式真是很不正常。
表妹有一个后妈,她对着后妈的时候就是这幅毕恭毕敬地保持着距离和疏离的样子。毕竟不是亲妈,这样也无可厚非。但是我和我母亲这又算是什么情况呢?
母亲总是很羡慕其他母亲,羡慕她们和自己儿女的关系融洽。这我知道,一直知道,但是却总是不敢和她面对面地交流。我怕她否定我所坚持的一切,怕她不许我去做这个,不许我去做那个,也怕看到她对我的失望。
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或许我不是在故意疏远她,只是在潜意识里做好了与她交流时她对我所做的事情的最差看法,因此踌躅不前罢。
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了,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最明显的就是她左腿上那条像只巨大蜈蚣的手术疤。
那伤是她年轻时弄的,至于怎么弄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她那时摔断了骨头,现在在X光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有两块骨头是用铁丝连接到一起的。我不知道那有多痛,我可以看到的是她每年总有那么几天痛得连地都下不了,走路也要借助拐杖。
即使这样,她在初三的时候还是不管从家到我这里有着近半小时并不断堵车的车程,每天都手里捧着保温瓶敲开我的房门,保温瓶里是在家烧好的热饭菜。
懂开车的人或许知道,手动档的汽车在刹车后重新启动是要踩离合的,踩离合用的是左脚。所以,那近半小时并不断堵车的车程对她来说无疑是种煎熬。
或许我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孩子吧,母亲为我一顿温热的晚餐付出了那么多,而我从没在意,只看得见自己学习的辛苦。
母亲很忙。明明她只是这个小村子村委会的报账员,工资没有多少,却总是比村长还忙,周六周日也从没见她工作消停过。
本来,母亲这样鞠躬尽瘁地为村子工作,怎么说也该收到村民的尊敬和爱戴吧。可是从没人感谢过母亲,反而是骂声不断。
瑞安房价高,其中安阳为最,两三万才能勉强买到一平米的房。那些村民看母亲天天往安阳跑就以为是母亲在安阳买了栋房,又赶上家里换了辆自动档的车,流言竟然就这样蔓延开来。有人说母亲贪污村里的钱,也有人围着我家的房门骂着难听的话。
但是母亲从没和我说过,这一切都是从弟弟口中得知。
我只替母亲不值,为母亲所受的不公平待遇而痛心。我曾想过和那堆莫名其妙的人对骂,而我终是忍住了。我想,母亲大概不想看到这样的我,不想让我为她的事烦心。
这也是种距离吧。
龙应台曾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他和你的缘分就是不断地今生今世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我想大概真是这样吧。
我与她相处的16年,我从未真正理解她,也从未尝试着去懂她。像我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总是不顾他人的感受我行我素,又曾给母亲造成多大的伤害与麻烦?
罢了罢了,再写下去,我便要落泪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