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没有出声。不去想为什么看到郑允浩迷蒙的神色会莫名难过。好像失语了一样不知道要说什么，就用了最原始的表达方式。
许久，感觉到郑允浩的手环上来，腰间的力度越来越大。情势突然就逆转过来。整个人被紧紧的勒在怀里，有一点不妥，想挣脱，却还是安静的承受允浩的力度。微微动了下，对方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在中无奈的动作大了一些。
郑允浩好像受了惊一样突然松开，手依然无意识的留恋在腰间。
看到在中被憋的有些朱砂色的脸才放开。
脸颊擦过的瞬间，允浩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浅淡的白莲雾的味道，有点青涩的味道，有点淡香。脑海里就突然出现那个雨夜里唇下的在中，同样的白莲雾的味道。青涩里有了些温暖的感觉。抬头盯住面前在中的脸。
“在中，是你吧...”
在中愣住，不能理解这样跳跃的思维。没有愣多久，因为对面的人缓缓的说，在中啊，不要爱上我。
对上允浩的眼睛，清晰的水光取代了原来的迷蒙。听着他重复了一遍，在中啊，不要爱上我。
指间的温度迅速流失，在中微微握起手，防止温度继续流失。绽开一个动人心魄的笑颜，五官都生动起来，笑容里是很深很深的东西，眼神里竟有一点惊人的慈悲。
允浩就呆在原地，太干净太美丽却也太遥远了。
“你想太多了。”在中温和的说，没有多余的色彩。转身上楼。
呆在原地的人泪下两行。
走在楼梯上的在中回头，看见楼下的人脸上的亮光，真是刺眼呢。只是想安慰一下，竟然更加糟糕了，自己果然没有哪个天分呢。在中摸索开房门，一边自嘲，刻意忽视掉不断上涌的酸楚。
月光如手指，轻抚过白色的衣橱，白色的桌，碎花的扶手椅，榉木的地板，细碎的流苏。一如当年母亲苍白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月色真的太美了，让人睁不开眼。
几天后接到朴有天电话时是吃了一惊，在中第一反应是环顾，想到允浩已经去了公司才放下心。他说，在中，下午我在花事等你。有点心虚的告诉李叔要出去见个朋友，李叔倒是很高兴，在中啊，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谢绝了李叔安排的车，决定慢慢走到离这里最近的城郊公交站。
再次看见白日里没有打灯的花事招牌，有些亲切，毕竟在这里做了不少年的侍应生。一进门，下午班的昌珉就咋咋唬唬的冲了过来。在中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调酒师台子前被昌珉丢在那里的朴有天。
“昌珉，你还有客人在的。”拉着昌珉走过去坐下，“昌珉，给我一杯冰水就好了。”
有天看见正要起身，就被在中按下去。不知为什么，有天竟有了和在中是多年老友的感觉。
只是碎碎的说话，有天手里的杯子见了底，在中的冰水已经没有了刺骨的温度。
“还是一杯马尼拉。”有天笑着唤在吧台后发呆的昌珉。
“嗯，呵呵，之前也有很多人点马尼拉，但是有一个人只喝了一口就把酒丢下了。”昌珉微微的笑，对着有天说话，却看着在中。这话实在是没来头没思绪。有天看了看昌珉，昌珉低下头整理着酒瓶。
店外天色渐晚。在中有了去意，却被有天的一句话拉回了思绪。
“允浩，他很喜欢马尼拉呢。”
已经一脚落地的动作停下，在中收起动作。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好像有很多想说的东西。
“你和允浩是真的么？”
在中愣了下，没有预想有天会突然问的那么直接。点点头，又摇了头。有点担忧的看着有天，终究还是开了口，“不是。”
“我知道。”看着在中的疑色，又解释“我能感觉到。”
“我不会和允浩说的。”有天温和的说。在中略有忐忑的讲了所有的过程。包括允浩不让自己说的事。然后在中就再没有开过口，怔怔的听有天用平静的语调讲述自己一直以来很想知道却一直无从知晓的事情。尽管在中觉得像是故事却不忍心，如果是故事未免太难过。
有天说朴家和郑家的世交，说那些小时候的时间，尘封在时间里，而经历的人在讲述的时候不经意的能露出笑容。然后轻轻带过。声音里都隐着轻盈的怀念。
有天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在中，你知道允浩的父亲么？”
“去世了吧？”
“允浩的父亲是自杀。”意料之中看见在中那双大眼睛睁得更大了。不过还是有点无奈了，
“在中你看新闻么？Crystal会长自杀的新闻半年前的报纸上是铺天盖地的吧。”
“我要打工，没有时间。”在中有点窘迫了。
“报纸上说是工作压力太大。”
在中没有说话，有天好像在想接下来的措辞。
“是因为允浩的母亲，也就是那天酒会你看见的女人。”
在中眼前迅速浮现出一双眼睛，像受惊的鹿一样，柔弱而清澈。站在朴有天的父亲身边的女人。
“那...”
“她现在和我父亲在一起，我现在要叫她妈妈。”
是背叛么？在中好像懂了一些什么。因为妻子的背叛而自杀，有点牵强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似乎是看透了在中的心思。“不是那样的，那不能算背叛。”
天色已经暗下来，昌珉已经打了个招呼先回去了，酒吧里人渐多起来。灯光开始迷离，在中听着有天一句一句慢慢的说，没有带一点自己的感情。


有天说，尽管都是一个行业的公司，Crystal比朴式要强太多。有天说，我也说不清他们的纠葛，只是知道金侑慧的初恋是自己的父亲。金侑慧。所有人都在说，允浩的母亲，郑少爷的母亲，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呢。在中有点不适应。有天顿了顿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她要嫁给Crystal的会长，可能是因为她那老死的爸爸觉得Crystal更有前途吧。
听着有天毫不在意的提到允浩的外祖父，在中实在有点吃惊，但有天不以为意的耸了下肩，嘴唇轻靠酒杯沿，喝了一点酒。他喜欢钱。有天解释。
“郑允浩的父亲很爱她，他不是不知道我父亲的事，但是就是喜欢。”有天突然就笑的有些哀伤，“他就是喜欢。”
“他一直对金侑慧很好。”有天加上一句，好像要加深什么。
“他同意在允浩大到足够接下Crystal的时候和金侑慧离婚，他不会反对她和我父亲结婚，我妈妈很早就死了。”
“允浩的父亲是不是很伟大？”有天话语里多了一点醉意。“是不是？很伟大吧？真是很让人佩服。”
在中已经说不出话了。面前的人垂下眼睑，有天喃喃的说，“还不够伟大呢，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婚一离我爸就娶了金侑慧。”
有天笑的眼里闪出泪来，“然后第二天报纸上就是整页报道的死讯。”
仰头，喝掉最后那一点残酒。在中不知道怎样安慰，和自己熟识的侍应生要了一杯热水。“不，不是冰水，要热水。”
在中沉静的看着有些失态的男人，继续等待着，有天在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没有提到关于自己和允浩的任何事。知道还有一些事。
有天握过刚端来的热水。把头凑近杯口的升腾的蒸汽。汲取水的热量。鼻尖有点冰凉了。突然抬头看着在中笑，“我们是恋人哦。”
“从十七岁就是了。”
“我知道，允浩提过你。”在中插了半天来的第一句话。仔细想，允浩好像没有和自己提过，提到有天，多是无意识的吧。
有天明显惊诧了，然后接下去说，但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我的爸爸从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呵呵，笑的苦涩。“他只会关心他的侑慧呢。”
“允浩是很温柔的人，”说完抬头望了望在中若有所思的脸。“不过他坚持没有让我的父亲和他的母亲参加葬礼。也没有让我去。把我推了出去，让我在门外呆站了一个晚上。”
一点隐忍的表情看的在中很辛苦。听的有天毫不在意一样开口，真的很难过。有天似乎看穿了一样，“在中你不要联想哦，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没有，没有过去啊。”
“呵呵，可能吧，但是剩下的都是恨意了，过没过去都是一样的。”
“都是上一辈的事...他为什么不能接受你..”在中呢喃。
有天再次笑出来，“我不知道，但也有可能知道。”
沉默了许久，“我能理解。”
“在中，你看，你不应该不让我喝酒的，你不应该让我喝热水解酒的哦。”有天从吧椅上跳起，“你看，解了酒我这么清醒，真是不好，真是难受。”玩笑的语气里有些撒娇，但一点都不好笑。“我得先走了，要去医院拿药。你知道的，妈妈身体不太好了。”
有天跳下来活动了下四肢，在中依然坐着没动，手里的冰水被体温捂的有些温温的，但是手却冰凉了。
“呐，在中，谢谢你。”
看着有天笑的真诚，却不知怎么回应，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感谢的。
“在中，我们是朋友的吧，经常来陪陪我吧。”转身向门口走去，有天还是回过头，坐在吧台前的人，在暗夜的酒吧里闪着一点不属于这里的光，如同一个独自的天使。“在中，我很喜欢花事哦。”
不知道是如何一步步搭车蹭回的家，只知道一路上夜色很深了，公车上都开了灯，白色的灯光把自己在玻璃里的反射出来的样子弄的很苍白。
回去的时候开门的居然是郑允浩，纳闷他为什么回来的那么早。郑允浩也难得没有为难自己，开了门，表情放松了下，没有怒色或是不耐，进门的时候听见背对着自己的允浩说，以后出门让李叔给你安排车，郊区不安全的。


好像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东西让人有点昏昏噩噩，一直到临睡前思维都一直在有天的话上打转。第二天醒来只记得昨晚李叔说的话了，有些担忧神色的老人和蔼的声音，“少爷恨担心你呢。”
“在中啊，今天不舒服么？”李叔放下手里的东西，
“哈，没有呐。”
“那在中一定有心事，在中的心事是看得出来的。”
在中不说话了。这一些事都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而现在知道便知道，但不能说出来。李叔轻轻拍了拍在中的背。
“去休息吧，这里我在就行了。”在中意外的没有坚持。只是脚步顿了顿，李叔了然，少爷今天一天都有应酬，不用做便当的。
一天就呆愣在房间里，拿着书发呆。时间是很不能理解的东西。在中记得在花事时时间过的是很快的，在亢奋的群里奔走来去，黎明好像来的非常的快，就似乎转眼间阳光就从满城夜色的东面破茧而出，天亮就是一瞬间的事。然后换回衣服，有些疲惫的在收工时一起喊一句，大家辛苦了！而现在时间没有变，但运行的速度令人不满的缓慢。
不排除是阴天的原因，没有明显的阳光，所以对于时间没有明显的感知。只知道傍晚天色才乎的黑暗下去。李叔说允浩今天一天都有应酬，竟微微有点失落，但仔细一想却没有理由。有天说，Crystal是韩国建筑室内最大的企业了，既然如此允浩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要累太多。
自从昨天听有天说完，在中暗暗打算过，要对允浩好一些，不理解的时候就觉得他应该不是表面那般冰山的模样，现在更有一点说不出的情感，在中不想把这种情感弄明白，说是怜悯有些过了，说心疼也并不确切，只是单纯的想对允浩好一些。
晚上洗完澡就打算等郑允浩回家，每次允浩晚上回家都是李叔给开的门。有时几乎碰不到面。坐在床上擦干头发，水珠含在粘连的发稍间在栗色里折射着一点灿金。脱下浴衣换上简单的家居服。有点懊恼，还是喜欢麦色的皮肤，皮肤颜色白的过分总觉得不太健康。
因为想给允浩开门，很难得的在晚上做到楼下的客厅等着。开着电视却没有怎么看，只是听着声音让这么大的房子里有点人气。让李叔早早的回去休息了，整个家里除了电视里的声音就很静了。许久，觉得电视也有点聒噪，索性抬手关掉，彻底陷入一片静寂里。仔细的注意门外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的睡过去又醒过来。抬眼，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在中伸展下手脚，想一想还是去了厨房，应该是喝酒了的，轻车熟路的取出陈皮和茶叶。端上不锈钢的水壶。
咝。开火煮上醒酒茶。刚刚点起火便就着厨房的窗听见隐约的引擎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中打开门等着。过了一段时间，在中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刚要关上门，门外一个力度传来。急急拉开门，暗叹一口气，允浩步伐微有凌乱的撞进来。
在中接过来人的力度，一边扶着，一边忍不住的轻念，
“喝成这样还开车，不要命了么。”
允浩却好像没听见，只是转过头盯着在中，一直看到在中觉得不自然。
把比自己还高了几公分的人移到房间放倒，在中背后已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转身下楼去关火沏茶，手却被从指尖拉住。床头灯光下的允浩像了一个孩子。在中看着，就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要说不要走？我去拿醒酒茶，等着，不会走的。”允浩手松了下，在中看了眼走出去。打断他的话，有点不想听他冒出有天不要走，这样的话。潜意识里觉得这是此时允浩会说的话。
熄掉火，拿过水杯到出一杯，小心不让陈皮茶叶混进来。突然回想起刚刚的话，不会走的，这话真是肉麻啊。简直像是哄孩子。
在进去时允浩好像已经昏昏睡过去了，放下杯子正要离开。允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洗澡。”允浩无意识里用的是小孩的口吻，好像在讨要什么，只是话语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眯开眼，看在中没有反应，执念的再次开口，“洗澡。”


“允浩哥，是真的吧？我那天看见你们一起回的家啊！”
“允浩哥？天，你动作真快。”
“允浩哥，哎...”
“哥...”
“哎...”
端坐的男人从容的翻着下午会议要用的稿子，不时拿过笔勾划。平静的眼睛自动屏蔽掉其他东西。
“哥，！#￥？*~~￥”
皱眉，“你刚刚在说什么？”
“哥，你终于理我了！非要我说肯尼亚语你才肯抬头么？”
“...”
“俊秀，如果我没记错，今天好像有忠清道的人要来谈军队疗养院的工程吧？”
“...哥！”郑允浩你对付我除了这招就没别的了么。
“那个金在中真的是你情人？！”俊秀依然不屈不挠，自从那天酒会之后傻眼的看到环着金在中腰际一同离开的郑允浩，俊秀就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金在中居然还住在郑允浩家，俊秀的意志力已经不能阻止如章鱼一样展开的八卦联想。本来以为郑允浩只是玩玩而已。但公然把人带到正式酒会介绍。一定不简单。
“对。”
俊秀咧起嘴，瞪大了眼，“你真的喜欢他？”
顿了下，“对。”
“那...”
“你一定要人进来把你拖走么？”依然是平静的表情，微斜的嘴角笑的有点寒意。
“不要了，谢谢！”
速速退散，到了门口俊秀不忘回头，“哥...你什么时候改喝红茶了？”
允浩抬头，一个眼神抛过去俊秀立刻堆起一脸幼稚的笑，“没什么。”
轻轻带上门。“桃子。”门里一脸严肃的人突然冒出一句。说完自己都在微笑，投目在手上的稿子上。小时候的诨号现在还是觉得很贴切。持续了几秒，褪下笑，抿了口苦涩而香味浓郁的祁红，因为咖啡对胃不好。有人这样说过。
听着俊秀在耳边唠叨了半日的金在中，现在还真是有点想见到这个人，忽然就想时间过的快一点。
提早了半小时的金俊秀在电梯停在一楼时呀的小声呼了下。静静候在电梯外的是自己念叨了一上午的人。提着保温饭盒温顺的等在一边，等电梯里的人都下来。
“呀，金在中。”正准备迈步进来的人抬头，迷茫的神情让人想掐上去。
“郑允浩不是让你用他专用那部电梯？”
“啊，”在中显然愣了，“那样很奇怪。”在中对上来人的眼睛，不是恶人，这是第一反应。
“来来来，我陪你上去。”俊秀拉过在中的手腕把人拉进电梯。
“那个，您是？”
“金俊秀！郑允浩和你说过吧。”
“没有。”
“靠。”
在中奇怪而有些好奇的看着在安静的电梯里冒出一句抱怨的人，好像还在低头絮叨着什么。在中随机微微笑了下，真是很有趣的人。
俊秀突然盯着淡笑的在中，“你真漂亮。”
在中表情僵硬了下，呼吸一口气，尽量和气的说，“谢谢”。本来想说，你也是，但出于礼貌还是憋了回去。这也是事实。金俊秀，眼睛不算大，眉眼上挑的没有特殊的角度，但就算你不仔细看，在人群里也能辨出，说是漂亮有点不实，但说不俗还是贴切的。
整个人好像是新生的红松木，有点温暖的味道让人不排斥，潜意识里有好感。郑允浩如果是钻石，那金俊秀就像了脂玉。同样难得，同样高端，而冷暖自知。
“那个...”
“那个...”
在中失笑，闭上嘴，俊秀笑的真诚，“我问了没关系吧？”挠了挠头顶一缕金色的发，“你们是真的么？”
在中反应了很一会儿，片刻点头。眼前的人看见这个点头好像表情垮了下，又瘪着嘴笑起来。看来不是个道行太深的人，情绪都放在了脸上。金俊秀，好像并不高兴自己是郑允浩情人这个说法呢。不能看出原因，但可以感觉出情绪。
电梯的数字慢慢爬升，金在中默然的盯住金属色的数字，身边的人再没有什么话，看那样子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叮。
直直走出去，回头看了眼俊秀，俊秀已经从思绪里脱身，朝着在中咧嘴。额发修饰着脸部轮廓，脸看上去有点适合这个人的淡粉色。


桃子。敲开虚掩的会长办公室门时在中脑子里就突然浮现出这个多汁而清甜的水果。
空着两只手走出Crystal大楼时，一眼看见等在门口的车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远远看上去有点恹恹，但气质又的确出众。走近，在中呆住了，有天的母亲么，不是，应该叫金侑慧。
一边走过去，一边暗暗想，这算是什么局面。
金在中，我警告你离开我儿子。
扔下一张支票，金在中，离我儿子远点，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在中闭了闭眼，把言情小说的情节赶出脑子，还是走到了女人面前。有点埋怨了，郑允浩，你当初好像没有说还有这种事要我对付。
“是在中君么。”声音意外的温和。
“我们可以谈一谈么。”
“我们这里的新推出的危地马拉炭烧咖啡先生需不需要试一试？”
“谢谢，我不喜欢咖啡。”
坐在对面的女人一直是很平和的表情，对在中这样一个后辈也很有礼节。一直叫在中君，这样的平静让在中心惴惴的微微发慌。
“在中君可能不知道的吧，我是允浩的母亲。”
“我知道。”在中脱口而出，然后立刻后悔自己的嘴快。
金侑慧明显怔了怔，微弱的笑，“呵呵，我还以为他不会提到我。”看着在中没有一点惊讶和好奇的样子，是知道些什么的吧。便不再解释什么，很直接的开口。“我是为了允浩的事来找你的。”
在中没有说话。侍应生送来了在中点的红茶，打破了一点尴尬的局面。
“说实话我很吃惊，但是不难想象，允浩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本来以为因为他太木讷。”
那是因为朴有天吧，这个人哪里看得出木讷了。在中不能说出口便在心里淡淡的想。
“在中君，你可能误会了。”女人有些许的无奈，略有皱纹的眼角在笑容里加深了一点。眼神里满满的是关心和淡然，以及隐约的悲伤。
“我很希望看见允浩找到一个好的女孩子，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我很期望。”
在中脸色不能控制的泛白。金在中自己也不能解释。明明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虚幻，但听见别人这么平静的说出口，居然也有难过。是入戏太深了吧。苦笑着自嘲。
一直被动的接受那个人，他说，这是金在中，我的爱人，他揽着自己一脸笑意的和别人寒暄，他坐在对面说，在中，可惜了。
那个人一直就比自己清醒，而自己却做了别人故事里的戏子，无法控制的陷身剧本，想着多余的东西。
好像察觉到在中的失神，金侑慧看着这个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男孩子，“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允浩吧，”在中闻言惊讶的抬头，但金侑慧会错了那一瞬的惊讶，“我来找你不是想逼你们分开，我想过了，如果你是真的爱他，就请好好照顾他。不要轻易离开，允浩会受不了。”
女人终于沉默下来，“他会受不了的。”
声音更加恳切了些，“我就是想请求你这些。”
“阿姨，请放心。”这样说着，心还是微微的有些酸痛。
车上的女人，眼里泛出苦涩的闪光。允浩啊，我只能做这些了。那个孩子很好呢，我的允浩果真很能看人呢。女子也许都是很敏感的。金侑慧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不说，也可以感觉到，金在中应该是很爱允浩的。
这样，也很好了。妈妈很放心了。
独自坐着看着金侑慧留下的没喝完的咖啡。金在中继续慢慢喝着还剩大半的红茶，味道很正，真不想浪费呢。心绪太多，好像点化在水里的墨色般缠绕。郑允浩，你会像你的母亲期待的那样吧，有一个很爱你的人，会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吧。可惜那个人不是我。阿姨，你会不会失望？郑允浩那么清醒的一个人，真是让人羡慕，我金在中还真是逊呢。
郑允浩，你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你为什么不珍惜。
妈妈，你看，我真是很嫉妒他呢。
首尔十二月初的温度抽离的速度快的让人措手不及。温带落叶阔叶林在大片大片的落叶。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街边的刺槐都换成了银杏，落叶的情景更加惹人眼目，好像故意的想让冷意更加明显一样。这里的冬天很冷但还算不上难过，冷而干燥，没有阴湿的感觉。在冬天连阳光都明媚清冽的异常，连市郊的南山都能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见。
金在中体质偏寒，沈昌珉说过，在中哥冬天的手握起来像是握着一个鬼，在没有暖气的出租屋里金在中往往是全身冰凉，手脚发僵，晚上都要全副武装走路到花事，权作是取暖。但是这样的冬天实在是太美了，让人舍不得讨厌。即使是蜷缩着也要盯着窗外明净明媚的阳光，直到眼睛受不了的流泪。
阳光有时候没有温度，但只要看看就温暖。
几天前的一次大降温，秋天的尾巴断的突然，冬季席卷而来。在中还是套着毛衣和薄薄的外套，小脸都冻的涩涩的白，嘴唇的红显得尤其明显，头发剪了几次，栗色都褪的差不多了，新长出的黑发让整个人都冷意十足。
某个周末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上表格的郑允浩实在看不下去，关机，要带金在中去购置冬衣，在中皱皱眉，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也没出过什么问题，不想花你的钱。
听到在中说到钱，皱了皱眉，直接拉过手，郑允浩开始眼角跳，金在中，你手都没有人的温度了，你是鬼吗？
在中笑开，你说对了，昌珉也知道我是鬼这件事情。
直接换衣服，把家里不知好歹的鬼拉出去买衣服。临走前又回房间拉开衣橱，随手拿过一件够厚的羊绒大衣，动作有些生硬的递给在中。


难得顺从的裹好略大略长大衣，在中微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笑的很好看，有点傻气。轮廓很好的脸埋在太高的领子里显的小的可爱。金在中一定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除了漂亮之外被人称为可爱，但是郑允浩拉出金在中转身关门的时候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在中不讨厌这样的感觉，尽管是很独立的人，但偶尔被人宠着，或是有被人宠着的错觉，自己还是高兴的。这个人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和交易没有关系。金在中告诉自己。
金在中没有发觉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意郑允浩对自己的好是不是真的是对金在中这个人，而不是对那个郑允浩名义上的情人。这样类似于渴望被爱的感情金在中不愿意发现，也就顺理成章的忽视掉。
站在一眼看上去就很高档的专卖店门口。金在中停滞了一下，随即被允浩拽着进去。
在中你自己挑吧。
摇头。
郑允浩无语的看了一会，不管了在中，自己开始开始动手。
在中，红色还是白色？
......不摇头也不点头的笑。
在中，会不会太长？
......不摇头也不点头的笑。
在中，去试一下。
在中还是笑笑着接过衣服走向更衣室。
看着在中身影消失在更衣室门后。郑允浩笔直的站在货架前等。面无表情的无视掉周围的售货的小女生偷偷抛过来的惊叹爱慕参半的眼光。这个家伙，今天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摸摸鼻子，不过说实话，笑的还是很好看的。早就明白遇见金在中，自己是开心的。这个人倔强，看起来很淡漠，这个人很纯良，这个人在身边让人很放心，这个人有很晦暗的过去，但就像沙漠玫瑰，遇水就可以再开花。
金在中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一直固执记忆的东西，这个人默默的存在在自己的生命里，不说话，但就是在那里，占用着越来越多的地方，把原本的记忆一点点推出去。
自己固执的记着的东西，也是这样，一点点被金在中这个人清理出去。可是那些东西不是开心的回忆，也是自己誓死要记得的伤痕。无论是朴有天，还是金侑慧。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金在中却是发光的东西，就算不想，也不能忍受远离，就是想靠的近一点，朝着有温度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奇异的人，碰见了，是命中注定。
更衣室的门轻轻响了一声，郑允浩看过去，就愣在原地。
金在中还是笑得一副很满足很恬淡的样子，如同冬阳下假寐的猫。身上是刚刚自己挑出的米白色的羽绒服。羽绒的蓬松感很好的消融了在中骨骼的清奇瘦削。米白的暖意连带着面色都显得丰润。人安静的站在面前，白色反射着光线，毛茸茸的沾染在颈项，在脸侧。
心里有那么一角，融化了很久，突然在这个时候完全塌陷。郑允浩不能解释着一种感觉，但却固执的宁愿相信不是爱情。
郑允浩觉得自己知道什么是爱情，很多年前看着有天的侧脸，凑到耳际，说的那一句我爱你。当时脸是红的，而心脏在跳。我恨，但是从来没忘记，也没打算忘记。
现在自己的感觉郑允浩自己没有办法解释。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人，就好像是多年前自己遗忘的什么东西现在回来了。对着一身白衣的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的金在中不是初识的样子，不能用妖精或是天使来形容。
冬天首尔清澈，清冽，透明的过分的阳光，而在中好像伸手也触不到，随时都会化在阳光里。
让人莫名的有流泪的冲动。
“好看么？”
“...”
“嗯？”
“嗯。”
呆在一起时间越久，就发现越多的郑允浩。今天好像又和以往有些不同。就呆愣在那儿，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在中连忙带回他的注意力。是想到了过去的什么事吧，所以一副这个样子。
把车停在停车场，带着在中一个一个店的走过去，允浩不时侧头看看橱窗里的自己的影子。步伐很久没有走的如此轻松了。金在中是不同的，让自己心甘情愿丢下那堆工作像初恋的小孩子一样在寒风里走走停停，还不可思议的面露笑意。


说到底在中还是孩子，只是被压抑了太久而沉默的像了大人。此刻在允浩身边碎碎的迈着步子走着，修长的身材混合着女人的清瘦和孩子的感觉，无形里平添了无意识的惑人。允浩让在中走在自己右边，下意识的在在中走的太远时再伸手拉回来。
在中看看明净的橱窗里靠在一起的身影，真的很像恋人啊。心里悄悄的开心了下，没有挣开郑允浩的手。淡淡的甜味就泛上来，幻化成不真实的幸福感。
圣诞近在咫尺了，还没有下雪但是气氛还是很好。满大街都是购置节日用品的人。在中记得小时候是受洗过的，母亲在饭前会教自己双手合十的祈祷。感谢主赐予的一切。家人都是天主教徒。但是后来在中就很久很久没有再理会过自己是天主教徒这件事。
主又有什么用，在中相信每一顿饭都不是主赐予的，那是自己一份一份的打工换来的。如果每天都只是去祈祷，自己迟早会饿死在教堂。小时候被教导的信仰，金在中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点对十字架这个图形的好感。
街上的人都有隐约的兴奋从表情里传达出来。韩国如今信天主的人很多，圣诞也就成了很盛大的节日。庆祝圣诞，已经没有了太多宗教的含义，只不过是上班族难得的放松的契机，把圣诞作为借口好好的疯上几天。
在中想想，自己好像的确很久没有这样逛过首尔的街了。明洞商业街明显不是自己经常有机会来的地方。离十二月末还有些日子，而硕大的圣诞树，经典的红色帽子，到处是商店搞促销让员工扮成的圣诞老人，服装不是很精细，看上去很滑稽。
“小朋友不要急哦~每个人都有的~~”
“这是红色的~”
“喜欢的话店里是可以买到的哦~”
路边的小型甜品店门口围着一群看上去像春树上挤着争着的春花一样的孩子，圣诞老人派发着不同颜色的糖果。外围是等着的父母。在中瞟了几眼，跟着郑允浩继续向前走。
“那位先生！~~”
“那个白色衣服的先生！~~”
走在前面的允浩顿了顿，跟在身后的在中被迫停下来，“在中？”
“？”
“等一下啊~~~白衣服的先生~”
是在叫我？在中用眼神询问了下允浩，允浩耸耸肩，不置可否。转过头去，那体态臃肿庞大的圣诞老人已经冲出重围，拖着缓慢的脚步走到在中身边。
白色的胡须有些纠结在一起，整个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在中没来得及细看，左手就被人举起来。
两颗粉色的糖放在了手心。
“先生~~~粉色的糖代表爱情哦~~~尝一尝吧，会有好运气哦。”圣诞老人把在中的手合拢，在厚厚的面具下可以感觉出笑意，露出的小眼睛转过去看了看允浩，笑的有点狡黠。
在中被看得有点不自然了，眼神闪了闪，“哦，谢谢。”
握着粉色的糖谢过。允浩拍了拍在中的肩，很自然的揽过去带着在中离开。圣诞老人低低的在身后笑出声音。
走了几步，在中抬手默然看了看手里粉色的糖。粉色的糖代表爱情哦。声音熟悉的过分，但又不能反应过来到底在哪里听过。回过头再次看向甜品店的方向，圣诞老人回到了孩子堆里。
“郑允浩你要吃糖么？”
允浩表情怪异的看着金在中。在中扬扬眉，没有说话，剥开一颗糖的糖纸，看了眼糖纸，收进口袋。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糖在嘴里骨碌骨碌转了一下。
“水蜜桃味的。”
郑允浩定定的看着在中小嘴因为裹了块很大的糖而鼓了一块。在中瞟了允浩一眼，把糖含好，“你不要？不要的话就归我了。”
“喂，我有说不要了么。”长手一伸攥过糖，三下五除二剥开来放进嘴里，顺手准备把糖纸扔进一边的垃圾箱。
“呀，把糖纸给我。”
“？”
“拿过来拿过来~”
看着在中难得的孩子样，允浩笑出声音来，“你几岁啊？”
“比你大，拿过来啦，”在中直接伸手抢过允浩手里蹂躏成一团的东西，细细的抹平，和刚刚的粉色糖纸放在一起。
“你收集糖纸？”
在中迟疑了下，想了想，“嗯，是啊，看到糖纸就能想到当时的味道啊。”
“啊，又不是吃不到，你要就去买好了。”
金在中转头不屑的瞄了眼右腮鼓起的郑允浩，含糊的说，“你不懂的。”
郑允浩不禁失笑，没有想过能看到金在中这样的一面，没有防备没有冷漠。看来自己之于他也是不一样的吧。
“在中你真的比我大么？”
“那是，你在中哥比你大十天。”声音清朗。在中双手放在口袋，轻捻着手里的糖纸满足的说。
首尔冬天正直的寒风吹过，郑允浩一头冷汗。看来还是比较适应在中温和平淡到冷的态度。
身后的甜品店越来越远。圣诞老人眼睛虚了虚，没有看错的话郑允浩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在中哥在郑允浩的身边笑的释然。
不过，在中你有那么点过分了，我沈昌珉跟你混了那么久，怎么可以连声音都听不出来？是不是应该用重那什么轻友这个词呢。虽然埋怨着，昌珉嘴角还是泛起一丝微笑。
“小朋友这是柠檬味的哦~~~慢慢来慢慢来噢~~”
十二月二十五日。在中确定一样多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勾起嘴角。
“允浩啊，一会儿我想去花事看看希澈哥和昌珉，可以么？”一手握着听筒，一手轻轻拂过被自己用水浸过贴在玻璃上的粉色糖纸。粉色在阳光下透着很稚嫩的光。
“嗯。”
很想问问允浩晚上回不回来。今天是平安夜呢，之前每一个平安夜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只有那么几次是在花事和大家一起聚餐。平安夜之所以有人觉得重要，是因为他们有自己重要的人，有那么一个牵挂，于是这一天就要尽量聚在一起，就算第二天又要各自忙碌。
而自己没有，昌珉下午会提前请假，回离首尔不远的县城里的家。所以不用担心自己弟弟的晚餐，平安夜很闲，很安静。站在窗边可以听见外面的喧闹声比以往要大，街上到了零点还是会有人。
因为希澈哥在圣诞会给自己一个假期，于是平安夜的晚上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一顿饭，然后打开电视，看不过半个小时，关掉电视，关掉灯，早早的躺下，听着烟火轰鸣的声音睡过去。


圣诞和十多年里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
于是还是斟酌着开口，“允浩，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应酬呢？”
“嗯。”
在中能听清轻轻的回声，纸页翻动的声音，到了年底很忙吧。
“好的，我知道了，”自顾自露出有点勉强的笑，好像这样语气就能开心一点，就可以把失落的感觉掩饰的好一些。
“允浩，圣诞快乐。”
“嗯，”允浩抬头，有敲门声。“请进。”
在中有些无力的握着听筒，很忙的吧，允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那我挂了。”
“好的，在中，再见。”
允浩那一边的电话先于在中挂断了。
“允浩哥~这是工程计划！刚刚好没有超出预算，那边看过了效果图也很满意~啊~那是在中哥？”
“你来是谈工作的吧。”
“呀西，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能不能有点情趣~”俊秀把手里的东西拍在允浩桌上。
“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就通知工程管理部准备动工。”
“允浩哥~在中哥说什么了？你们要欢度平安夜~？”
“今晚可能要去梨泰院酒店，有个酒会，很多官员要去，明年首尔市政府有办公楼重建翻新计划，要去看看。”允浩说的很平静。平安夜向来是酒会密集的时候，一个晚上赶几个场子都是正常。
“那在中哥不是要独守空房？”
允浩一眼瞪过去，俊秀依然沉醉于想象之中。
“唉~”俊秀一下坐在沙发上陷进去，那样的口气好像自己身临其境。
“俊秀，你想加班了是么。”
这绝对是威胁，绝对是威胁。俊秀一个挺身坐直，“有没有人性了，你这么压榨员工真是有够卑鄙的！”
“如果不想的话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俊秀起身站到允浩身前，咬牙切齿起来，“郑会长，我回去工作了。”
“不送。”
送走了俊秀，看完了他送来的材料。允浩想了想俊秀的话。转过椅子按了电话上的回拨键。
长长的等待音。
“...”
“在中啊，”
“少爷，”
“在中呢？”
“少爷，在中刚刚出去了。在中说有告诉你。”
“出去了？”
“是的，少爷。”
“我知道了。”
听俊秀说独守空房什么的的确滑稽了点。但心里却有了那么一点细微的歉意。金在中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吧。自己的工作，在中是知道的。
“俊秀，这里！”有天看向门口进来的人，俊秀把一身严肃的西装脱下来甩在肩上，这种很帅气的动作在俊秀做来有点可爱。有天微微笑，这当然只能放在心里想，不能说出来，金俊秀，一直声称自己是具有克里斯马气质的男人。虽然所有人都在俊秀面前点头称是，但大家都对于这个问题心照不宣。
“有天~怎么想起来来这里喝酒啊？不过这里还真不错~”俊秀接过有天帮自己点的酒。抬头仰望天花板上缠绕着的精致细腻的荼蘼花纹。细长的花瓣，如同佛的纤长手指，暧昧的抚摸在生与死的河界，鬼魅而惑人。天使的浮雕，诡异的花，温暖的光，酒精的香氛。
慢慢升腾的温度。平安夜心情都异常激动的人群。
有天笑意有点寒凉，俊秀一边喝着低酒精的酒，一边絮絮叨叨。有天不敢给俊秀喝太多的酒，俊秀的酒品大家都知道。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太多的话都是多余的。于是有天静静的听着俊秀的话，一边小口的抿着酒。明白俊秀的苦心。自从那天来找自己说是郑允浩又找了情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郑允浩这个名字。所有人都说金俊秀的粗神经，说金俊秀抽风时刻的数量和质量，但朴有天就是从来没有说过。只是在俊秀神经大条的时候淡淡的笑，然后把俊秀拉回正常的思维。
心思细腻，善良，平易近人，聪明却不会表现的太犀利，有趣，有设计师的才气。朴有天说，金俊秀，这就是我对你的评价，是不是很高兴？然后俊秀就倒在沙发上做出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把自己的小脸捂起来，低头偷偷抛来一个桃色的眼神，讨厌啦~~你这样说人家会误会的~~
然后的然后，允浩会过来拉开自己，皱着眉，俊秀，你又怎么有天了。
又想到了这个人呢，好像从少年时起，郑允浩就注定和自己，和俊秀不一样，太过明显不可复制的王者气质，以及惊人的占有欲。
“有天啊，美好而难得的平安夜你就准备这么耗在这里喝酒么？？喝酒什么时候都能喝~平安夜可一年才一回啊~~”
“呐，”有天愣了下，“这里！”
俊秀喝了点酒已经有点昏昏沉沉了，抬眼望了望挥手的有天，这家伙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有活力起来，很少见呢。
“在中！”
俊秀听见这一声喊，清醒了些许，顺着有天的目光看向花事的门口。
是金在中，嗯。
嗯？金在中？俊秀吃惊的看着有天，朴有天笑的很开心很意外的样子，俊秀一时怔在原地。怎么会认识？
“有天？哈，你怎么在？”在中脸色迅速变化，刚刚进门时还面无表情，在看到有天招手那一刻，发自心底的笑就绽开来，像极了荼蘼开时那一点璨然。
自然的坐到有天另一边的空位上，才看见俊秀的存在。
“那个...金...”在中有些意外在这里看见俊秀。
“是金俊秀...金在中先生...”俊秀一脸黑线的开口。自己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一直到自己面前才发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金俊秀的存在，还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累了 204============================================

“呐，失礼了，俊秀君。”
金在中出现在这里，有天还和他认识，俊秀已经完全搞不清状况了。有天应该不知道金在中和郑允浩的关系吧？或许他们只是碰巧认识？金在中和郑允浩瞒着有天？俊秀瞪着眼想着一个一个可能。
在中打了个招呼便向着走廊走去。事实上金在中此刻和金俊秀的纠结程度是不相上下的。自己和有天坦白已经是违背了郑允浩当初的条件。要是再让金俊秀知道，难保郑允浩不会气绝把自己扫地出门。
推门进去，笑看着趴在桌上的人，“希澈哥！”
正在假寐的男人抬头，看见在中一点也不惊讶，扬起了细长的眉，“啧啧啧~”。
一边啧啧出声一边打量着在中，“你小子还知道回来看我？”说是这么说，脸上也是一副鄙夷的神色。但金在中还是从希澈脸上看出一点异常。
“希澈哥，今天是平安夜呢，呵呵，来看看你。”在中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对了，昌珉呢？”
“他买的上午的车票，中午就回去了。”希澈一边哈着气，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挨着在中做到沙发上。
“这样啊，”在中有点惋惜。
希澈好像突然完全没了睡意，凑到在中耳边吹气，“我说在在啊，你就没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在中在听到希澈软软的声音叫在在的时候很好的反省了下，一般来说希澈用这样的语调叫自己在在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在中仔细的思考过后，“希澈哥，没有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在在啊，你真是不像话。”希澈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没有委屈多久手就揪上了在中的围巾，在两边不断的勒拽着，“在在啊~昌珉都跟我说了，嗯？”
在中被勒的呼吸不畅，斜眼惊讶的看着希澈不怀好意的样子。
“昌珉？他说什么了？”
“你继续装~”看着在中憋气憋的脸通红了希澈才松了点，“呀西，我说，那小子对你很好吧？”
在中反应了下，估计是在说允浩，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希澈说，记得在医院时希澈哥好像对允浩是非好感的。
在中在一边思量，耳边希澈已经开始那万年不变的女王式的碎碎念，“呀西，真是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冰山男，这种人我见多了，要这种人温柔一点简直就是做梦，啊，要不是昌珉这么说我绝对不同意把在在给他！”
把在在给他？在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怎么感觉自己在希澈口中像是个东西。“哥，昌珉跟你说什么了？”
“啊，说到这个，人家还伤心好久呐，你居然没把他认出来，真是重色...”
“嗯？”
“你嗯什么嗯？人家小珉珉都说了看不下去你们那么腻歪~”
“哥？”在中无奈的问着，希澈说话总是很多，但是大部分时间没有头绪抓不住重点，腻歪，这样的词昌珉毫无疑问是不会用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希澈一个人的杜撰。
“唉呀，愚钝啊愚钝，粉色的糖代表爱情~人家都说的这么露骨了。”当时昌珉对自己说在甜品店打工时看到郑允浩和在中一起逛街时，希澈的嘴张的够大。听昌珉那么说，郑允浩是开窍了，居然能做出这么那什么的事情。郑允浩应该是站在阴暗的房间里，周围是金光闪闪，手里握着大把大把的韩元，表情阴暗的笑，或是面无表情的扒拉更多的钞票，开心时对在中好一点，心情不好就会虐待虐待在中。
呀西，昌珉说到郑允浩在街上揽着在中面带如沐春风的笑离开的时候脸上出现沉溺于想象的神色。
在中突然就想到了。吃惊但是倒是没有太过惊讶，那天的声音的确很熟悉。昌珉看见了自己和郑允浩在一起，还说了那样的话，可不可以理解为昌珉已经接受了呢。在中知道昌珉一直对允浩有点敌意，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
“哥，圣诞快乐！”在中觉得再和希澈纠结在那个话题自己会淹死在口水里死无葬身之地。
希澈愣了愣，“呀，对哦，今天可是平安夜啊，郑允浩在哪里？不陪着你？在哪里鬼混啊？”


是有天先发现了门口的人的存在，拍拍在中的肩，松开了手臂。
在中顺着有天的眼神就哑然的看见了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郑允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看见在中和朴有天抱在一起。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单纯的有点不快。而不快的原因，郑允浩不知道是因为在中私下里和朴有天见面还是在中和除了自己以外的有这样过分亲密的动作。
而允浩明显没有发现，无论哪个原因，在中都占着最大的部分。
花事里节日的气氛很浓重，郑允浩也不便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冷冷的看了有天一眼，把在中紧紧的揽到身边，手很稳的环在在中腰上。
金在中尽管不太喜欢这样的姿势，但是明显愣在突然的变故里，郑允浩今天不是有事？就这样顺从的被动的被拉出了花事。身后有天的目光在中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一道视线的温度。
“郑允浩。”
快走到花事门口，在中听见有天突然叫出口。
转过头，有天已经从吧台走过来，直直的站在对面，而身边的允浩也顿住了脚步。
“郑允浩，如果你爱他，请不要再放手。”有天很快的说完，“在中，是很好的人。”
在中呆在原地，看向允浩，又看向有天。
允浩没有回答，也没有久留，带着在中就上了门口的车。
如果没有看错，出门时，有天脸上的表情，不是落寞，是决绝的悲伤。
郑允浩你在自欺欺人。我认识你十几年，怎么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说完了话看着两人离去，朴有天无力的苦笑，郑允浩你不适合演戏。金在中也许看不清楚，你也许不愿意看清楚，可是我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你不爱的东西你从来就不会有那样的占有欲。
只是在中，你不能伤害他。
允浩绕到另一边，面无表情的踩下油门。
“呐，允浩，你不要工作的么？年底应该很忙啊。”在中不知道为什么允浩会突然来花事找自己，按常理来说允浩不是公私不分的人，Crystal对于允浩是太重要的东西。在中实在是觉得允浩今天很奇怪，好像看不出要爆发的迹象。只是脸色有点黑。
没有回答。
“呐，我是来看希澈哥的，嗯，恰好俊秀君和有天都在。”
允浩一边开车一边转了下头，看了在中一眼。俊秀君，有天。关系好像很好。
没有回答。
在中明显有点底气不足，酝酿了一下，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微笑，“允浩，圣诞快乐哦。”
话刚讲完，车就骤然停在了路边，在中不解的望向允浩，是在生气么？要赶自己下车？
“平安夜我不想吃外面的东西，去超市买点东西，”允浩顿了顿话头，金在中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你做。”
在中几乎倒地晕厥了，刚刚担心了那么长时间，只是想让自己做一顿饭，不由叹出了一口冷气。“允浩你不生气了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金在中心说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你生气了。直到走进超市金在中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郑允浩今天很不一样，“允浩，你晚上不去应酬真的不要紧吧?”
允浩依然没搭话，难道要告诉在中怕他今天一个人呆在家难过所以临时决定让俊秀代替自己去了梨 泰院的酒会？告诉在中自己都到了梨泰院酒店边的南山公园又掉转车头来花事？
这真不是自己的风格。公司里下午就放了节假，自己却还是一直忙到下午才去取车，一路飞车赶去酒会地址。
一路上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打开音乐想驱除一点过分的安静，还是有点什么不对，嗓子有点干涩，在等红灯时捞过水杯喝下一口水，还是有什么不对。车窗外圣诞夜气氛浓郁，圣诞老人在视线里很醒目。金在中。他说圣诞快乐，然后自己就挂断了电话。转念一想，这酒会也不是非得自己去不可，戴上耳机挂了电话给俊秀，在俊秀还在大呼小叫的时候果断挂断电话，在下一个路口转回来。
这回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了。
“你想吃什么？”在中走在前面推着购物车。
“郑允浩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买？”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
“嗯，那好，我想吃莲雾，要那种白色的莲雾。”
“那是水果能当饭吃么？”
“是你要我说的。”
超市里人倒是不多，在中一点也不奇怪，谁会想在圣诞节耗在超市里。辗转在货架之间，在中眼睛如雷达般搜寻着食材，时不时丢下推车去拿东西，郑允浩索性跟在后面什么也不做，看着在中的背影心情突然就好了一点。
“帮我拿一下西葫芦...”金在中实在是看不下去，“郑允浩，你闲着不难过么？去拿一下。”
“五花肉不要拿那么瘦的！你有没有买过菜？五花肉太瘦不好吃的。”
“不要了，够了够了，要那么多鲜贝干什么？三四个，我说了三四个！”
“金针菇家里也没有了..”
“小袋的玉米粉！”
“牛肉要精瘦的！我真是搞不懂你，再去换，我刚刚说的是五花肉，不是牛肉...”


金在中有一句话说对了，郑允浩的确没尝试过买菜，郑允浩从小到大是真的没有和这些菜打过交道，不要说自己买菜，就是烧菜都不可能。
在国中时代的贵族学校吃的是学校第二餐厅，不知道为什么要叫第二餐厅，因为学校根本就没有第一餐厅。里面的菜色很好，但价位也就骇人了，当时俊秀解释说因为这个餐厅比较低调。至于大学，只是挂着名而已，父亲去世之前就有参与公司事务，而半年前突然去世，公司所有事情就全权的要处理了。好在对于儿子郑父一直是苛刻的，“没有必要为其它事情浪费时间，你只要一心学好怎么管理就行了。”郑允浩遵从父亲的要求。过了这个年就是二十三岁，听上去的确幼稚了点，但事实情况业内人都很清楚。
此刻一副纯良听话嘴脸的郑允浩是万万不能被员工看到的。金在中一边放心的使唤，一边暗想。今天允浩好像格外听话，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
郑允浩听着在中的话，周转在一个一个货架之间拿东西，自己也很惊讶于今天的耐心。
“在中你找到白莲雾了么？”
“...”
看着在中弓着背趴在推车的扶手上，围巾遮住线条很好的唇，把鼻子露在外面，转动着带着些许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到处瞟着找东西，动作懒懒的支使着自己，突然觉得很好笑。金在中，这个人是很适合宠着的。
郑允浩拿过一瓶味增，放进在中推着的车里，抬头看了眼在中。这样的场景像极了老夫老妻，逛着超市准备晚饭。
这么想着便开口问，在中，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什么？在中警惕的拉了拉围巾，郑允浩，我觉得什么都不像。
走过日用品区，在中拐了进去，在中说，我喜欢看玻璃杯，玻璃的杯子透明的很漂亮。允浩轻轻的说，玻璃？那怎么不看玻璃的果盘。然后意料中看到在中露在外面的眼睛横过来，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那意思大概是，我跟你这种人说不通。
把在中眼光停留时间比较长的杯子一个个放进购物车。一直放到第七个，在中终于不能再淡定了，瞪着本来就很大的眼睛，“郑允浩你没事吧？”
“你喜欢就买好了。”允浩撇撇嘴。
在中被郑允浩那几乎可以说是在微微撒娇的神情吓到了，嘴唇埋在围巾里干笑了下，声音在围巾里闷闷的，“呵呵，我知道了，去结帐吧，不然你八点都吃不到晚饭。胃会受不了。”
“在中，真的没有白莲雾么？”
“郑少爷，真的没有。”在中简直无语了，那种水果本来就是台湾那边进口的，自己只是见过，从来没有吃过，何况见过的都是红色的，没有白色这个说法，不知道郑允浩在发什么神经。
结了帐允浩很自然的拎过三大袋的东西，在中空着手感觉有点怪异。
看着郑允浩启动车，踩下油门，一路到家。在中都没再说什么话，只是不放弃的用余光盯着允浩。看见允浩嘴角边一直就没垮下去的诡异的笑，在中直觉得浑身发冷，郑允浩今天看到朴有天，就算他不发怒也应该因为那些事情沉默上很一阵，这不是臆想，这是在中长期以来的经验。而显然的反常让在中非常不安，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还没有等在中爆发，允浩就先开口截住了在中，“在中你在看什么？”
在中抽搐了下嘴角，我总不能说我在看你吧。收回眼神，“哦，看风景。”
“我是风景么？”
在中再也说不出话，抬手把围巾又拉上来点，只留了个鼻尖在外面。
车在车库一停，没等允浩熄火在中就积极的开下车门冲了出来，打开后座的门拎过东西。这种诡异的气氛实在是受不了。
允浩只是看了在中一眼，默默的走在在中身后。
在中明显走的太快了，到了门前敲门等待着李叔过来开门，等了一回还是没有反应只得有点窘迫的等着允浩慢慢的走过来开门。
在中刚刚迈进门，允浩就掉过头，手越过在中关上榉木的大门。
在中吃惊的扬了下眼角的功夫就已经被轻轻的力道推到了门上。
再抬头，手上拎着的东西就落了下来。轻轻重重的东西落地声，好像直接消音了。只能感觉到允浩突然的靠近。围巾被修长的手拉了下来。距离近的不自然。
一直闷在围巾里的嘴唇在水气的滋润下散发着致命的珍珠色光泽，有些熟悉的气息，允浩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凭着感觉就覆了上去。
背后冰凉坚硬的门和倾身压住自己的温热身体，反差太强烈。在中敏感的颤栗了下。而身上的人明显感觉到了在中的反应，没有抵抗的意思。
唇轻轻覆上，又轻轻离开，好像回味了片刻，再次触碰。
在中没有反抗，允浩有点意外，但还是淡淡的开心了下。之前已经熟悉的白莲雾的味道再次袭来
，充斥了呼吸让人欲罢不能。
这次是温柔如羽毛的吻，没有纠缠和辗转，在中迟疑了片刻，已经准备推开的手还是垂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带着微弱的暖意在唇际之间缠绵。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让在中鼻侧泛起一点淡淡的嫣红。
允浩小心的勾勒着在中唇线的轮廓，好像是怕在中会拒绝，努力的放轻力度。片刻，唇慢慢抚过在中光滑的唇角，微红的脸颊，在颈侧留连了那么一秒。
突来的吻结束的意外的快，在中眼睛还保持着瞪大的样子允浩就站直了，看着在中三分无辜三分疑惑三分吃惊的样子，允浩居然有了点紧张的感觉。真是疯了，想开口，还是被在中的眼神逼了回去。
不过在中也没能维持这个神情多久，红色刷的沾染上原本有点偏白的皮肤。看着允浩凌厉而有些沉醉的眼神，在中很快恢复思维。正准备弯下腰去捡刚刚掉下的东西。允浩的声音在离耳轮很近的地方传来，
“在中，圣诞快乐。”
允浩先于在中低下身开始拾东西。
“啧啧，在中啊，谁叫你没有买到白莲雾。”
在中抬头用看非正常人的眼神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但是我尝了下，味道还是很好呢，后半句允浩想了想还是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没有再看允浩一眼，在中有点窘迫的把东西拎到厨房，好像突然变身，一改刚刚买东西时懒懒的样子，脱下碍事的大衣，捋起毛衣的袖子，水声哗哗的开始洗菜。没有回头但还是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并不太炽热，但是一直坚定的存在着。
郑允浩，我好像越来越不懂你，也越来越不懂自己。金在中不愿意想这样到底算什么，而郑允浩并不是不愿意想，只是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金在中对于自己决不是当初的那么简单。而爱不爱，郑允浩不敢说。郑允浩最恨背叛，在他看来金侑慧就是在做自己最痛恨的事情，一个正常的家，就算只是表面正常也是真实存在的，一夜之间一切就面目全非了。而自己的恋人在整件事中都缄默不言，没有任何反对的沉默的接受一个家庭成员，沉默的参加自己父亲低调的婚礼。对于郑允浩而言，这几乎比金侑慧的背叛更让人难以接受。
然而对于在中，郑允浩没有任何立场。朴有天，自己从没想过要忘记，而在中却在把自己不断的推向忘记的边缘。就算恨，但忘记，无疑又是一场新的背叛。一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却还是无法掌控一切，对于无法掌控的事，除了无措，还有些许慌乱。
“允浩，来端一下啊。”
一直看着在中背影发呆的人闻声走过去。看着厨房台面上热气腾腾的牛肉酱汤，颜色漂亮的炒菜，笑的有些傻，但傻的很好看。
“在中，你要不要红酒？”
“不要。”
“珍藏？真不要？”
“不要。”
“嗯，不要就算了。”
很长的餐桌上只坐着两个人看起来有点怪异。金在中对于做菜的兴趣远远大于吃菜的兴趣，看着郑允浩吃的很开心的样子，觉得突然就没什么胃口。话说郑允浩果真是教养很好的人，连吃饭都动作很优雅。
许久。
“在中啊，”
“？”
“你真的不喝红酒么。”
在中干笑“你要喝就喝好了。”
“一个人喝会醉的。”
“...”在中妥协的叹口气，起身去厨房拿杯子。
“在中，用今天新买的杯子吧。”允浩在在中动作之前找出今天刚刚买的玻璃长颈杯。
坐到桌前看着郑允浩站在酒柜前翻找的身影，在中支起下巴，郑允浩为什么不去做正装模特呢。
这个问题很早之前就已经想过了。放着这么一个人才不用真是可惜了韩国模特界。
“在中，这是76年卢梭园产的Chambertin Clos de Beze,是前年拍到的呢。”
“郑允浩，你真的不用讲了，那个什么语我听不懂的。”在中的勺子还含在嘴里，声音模糊的抗议。
郑允浩突然就笑了，连带着餐厅里的温度都在升高，市区的方向隐约有烟火的声音。圣诞的味道就浓郁起来。
起开木塞，倒出一杯递给在中。心情很好的看着在中小心的抿了口酒，“在中觉得怎么样？”
“我没感觉，这样的酒给我喝真是浪费了。”
拿过在中刚刚放下的杯子，就着在中嘴唇刚刚碰过的杯口喝了一口，“酸度甜度都正好。”
“郑允浩，这样不卫生的唉。”看着酒杯边缘上粘着的淡红酒渍，在中突然就脸红了，唇上好像还残留着一点温度。就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不觉得。”允浩把在中的表情看在眼里很自然的笑笑。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很晚，一直到剩下的菜都凉了，红酒都喝了大半。当然那大半几乎都是允浩喝掉了。


在中起身收拾碗筷。允浩陷在沙发里把电视开下来，窝在那儿把声音开到很大，盖过了厨房那边在中洗碗的水声。微醺中，郑允浩觉得这样的生活居然也很好，在中是很温柔的人，温和到有一点女性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自己窝着无聊的翻电视台，在中在厨房走来走去的忙着，这样的感觉很像一个完整的家。不难想象这个圣诞如果没有在中会是什么样，在酒会上和很陌生却装作熟悉的人之间寒暄，目的都是为了钱。然后到后半夜再昏沉的回到没有生气的家。
“在中~”
“啊？”
“...”
“干嘛？”水声关小了点。“什么事？”
“我就是喊一下。”
“郑允浩会长你喝多了。”
“嗯。”允浩嗯了一声之后没了声音。
电视里正在直播着圣诞夜首尔步行街行人的采访，男孩子揽着女孩子的肩，大声的笑，父母儿女靠在一起看上去幸福的很。街上灯明如昼，红色席卷着平日里颜色黯淡的建筑。采访中的声音大而且嘈杂，被采访的人话语间都是兴奋。
郑允浩就盯着电视屏不出声音的看着，头有些晕，昏昏欲睡。许久，厨房里没了声音，正准备回头看看在中，眼前人影一晃，在中已经站到了身边。
“呐，”在中一边坐下一边递过去陈皮茶。“刚煮的。”
接过有些烫的茶，眼睛没有离开在中的脸。
“在中真好。”
在中被这话吓到了片刻，看了允浩一阵，“你才知道。”笑的一副自负的样子，如同骄傲的孩子。允浩看着这样的笑却沉默了，在中，我是说真的。

第二天醒过来时金在中盯着天花板思考事情，模糊的梦境里有人从身后抱住自己，呢喃的说，在中啊，而下一句话却不记得了。眼前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中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身后的那个人是郑允浩，而眼前的人总是看不清脸。盛夏的风带着点怪怪的味道，不是夏日草薰风暖的感觉，那是一种有点刺鼻的铁锈味。过了许久，身后的温度突然消失，面前的那个人也不见踪影。空余夏天的风越来越大，阳光明亮的耀眼，那种味道越来越浓。
呼的掀开被子，冬季的温度刺如骨髓，在中呼的又把被子重新裹上来，小声的嘀咕由衷的诅咒这种温度。虽然窗帘闭合着但室内的光线还是很亮。有点发抖的套上高领的白色毛衣。哗的拉开厚重的窗帘，强烈反射的光线耀着一张脸更加白皙，忽然一笑倾城。
一片白色。
推开双扇的窗，寒意沁人。是冰雪特有的味道，在中也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很干净，清澈的让人自惭形愧。是昨晚的雪吧，入了早晨就停的差不多了，只余一点絮絮的小雪还在慢慢的落下来。
把毛茸茸的衣领拉紧一点向窗外探出半个身子，风席卷着细细的雪扑打上脸，硬质的冰粒瞬时融化成带着体温的水珠。空气虽冷，呼吸起来有些难受，但杂质很少。
“在中，进去，要感冒的。”
在中清醒过来朝着楼下张望，门前的路被湿润的雪覆盖，有一行脚印。郑允浩又去上班了么。郑允浩？幻听了。
“这边。”
还是郑允浩的声音，在中又左右张望，左边的窗口有一双搭在外面的手。看来不是幻听。对着雪后灰白色的天空平静的问，“郑允浩你今天不要去公司？”
“今天圣诞节，有节假的。”
又是许久无言，但是在中就是知道郑允浩一定还在窗口。
“在中很喜欢下雪？”果然还在。郑允浩一清早看到突来的一片雪白，动作先于思考的推开窗，呆呆的盯着首尔今年的第一场雪。好像有一个说法，和自己一起看一年里第一场雪的人会一辈子在一起。


然后就转过头看了看在中房间的窗口。现在还很早在中应该还没起。然后就看见了一脸沉迷的金在中。纯白的毛衣，纯白的侧脸，纯白的早晨的雪。郑允浩可以确定那一刻自己是心动的，这种心动是二十二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算是有天也从没给过自己这样感觉。
这是不是也算一起看今年的初雪呢，尽管隔着房间的墙壁。
“还好。”
“嗯。”允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中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本来细小的雪渐渐大起来。在中依然探在窗外。天空好像离自己的距离很远很远，哪一种距离是永远无法触及的。雪后的苍然的灰白让这种距离感拉伸的更加明显。在中就抬头对着这样的天空把声音放大了一点。
“好像也不算很喜欢雪，但是小时候好像很喜欢吧，那个时候一到下雪天就会生病，呵呵，因为仔外面呆太久了。小的时候早上会很懒，但是下雪天都会起很早。然后探到窗外面等着雪落到手上。”
望着天空的眼睛被白色的光刺的有点难受了，顿了顿，“我妈妈不让我把身体探在窗外，她说很危险。”
“哈，下雪天除了会病一场还会大哭一场。因为天转暖了雪就开始化掉，每天看着雪一点点变薄，就难受的要死。我妈很喜欢拿这件事笑我。”